1 天庭BUG與榮府奇譚“佛祖啊!給句準話!老豬這‘凈壇使者’的位子坐不坐得穩,
怎么還得看榮國府一個二奶奶的臉色?!”—— 朱·天蓬元帥·八戒 的內心咆哮,
發生在被玉帝一腳踹下南天門的瞬間。天庭“功德司”系統故障。八戒完成取經后,
功德記錄竟顯示還有一筆巨大“情債”未還。追溯發現,
是太虛幻境當年誤把王熙鳳(作為管理仙娥時)與天蓬元帥(調戲嫦娥前)一次小沖突,
記錄成了“情劫”。為修正Bug,玉帝一腳把八戒踹下凡:“去!還清債再回來吃供品!
”天光將沉未沉,暮色似浸了油的舊宣紙,沉沉地糊在榮國府朱漆大門之上。
幾縷灰云如同婦人眉間擰不開的愁緒,低壓壓地懸著。在榮禧堂后的小抱廈里,
賈府的管家奶奶王熙鳳斜倚在鋪著猩紅洋罽的貴妃榻上,
她那雙丹鳳三角眼和兩彎柳葉吊梢眉在彩繡輝煌的服飾映襯下更顯美艷。
她指尖無意識地捻著一顆碩大圓潤的南海珍珠,彰顯了她在賈府中的尊貴地位。
那珠子溫潤生光,映著她眼底深處藏不住的、幾欲噴薄的焦躁與冷厲。平兒垂手立在一旁,
大氣不敢出。空氣稠得像凝固了的蜜,甜膩,卻帶著令人窒息的悶。“查清楚了?
”鳳姐的聲音不高,平平的,卻似冰刀擦過青石,“后街那個姓朱的,是什么來頭?
”“奶奶,”平兒低聲回稟,“說是南邊來的富商,叫朱八爺。
就租下了后街張家那座久空著的別院落腳。瞧著是…挺闊綽的,自打前日搬來,
院子里的流水席就沒斷過,什么荔枝膏、玫瑰露、水晶肘子…成壇成壇地送,
引得咱們府里的小幺兒都溜出去好幾撥,連東府珍大奶奶那邊的下人也…”“啪!
”珍珠被重重拍在矮幾上,骨碌碌滾落在地毯上。鳳姐“騰”地坐直身子,
柳眉倒豎:“反了天了!眼皮子底下來了個散財童子,竟吃到我頭上來了?!
我王熙鳳的規矩,幾時成了擺設!查!給我查個底掉!他朱八爺是龍子龍孫,
還是招安的水寇土匪?能散這種冤枉銀子,安的什么心!”平兒心頭一緊,
知道奶奶這些日因著二爺行事鬼祟、又憂心府庫銀子日益空乏,心火正盛,
這朱八爺算撞在刀尖上了。“奴婢這就去再查…”“不必了!”鳳姐霍然起身,
大紅撒金的衣袖帶起一陣風,“我倒要親自會會這位‘活菩薩’!看看是哪路神仙下凡,
專程來拆我王熙鳳的臺!”她眼中閃過獵鷹般的銳利,那是對未知威脅的習慣性警惕,
也帶著一絲被挑釁的怒意。在這行將就木的賈府里,任何一絲不受控的意外,
都足以點燃她緊繃的神經。朱八爺的臨時別院里,此刻一片人間煙火氣的喧騰。
假山旁邊扎起的彩棚下,十來張八仙桌鋪陳開去,
各色時鮮瓜果、精巧點心、油亮肥雞烤鴨堆疊如山。
十幾個小廝丫鬟模樣的人(混著真別院仆役與賈府聞香溜進來的下人)圍著桌子,
吃得滿嘴流油,嬉笑打鬧不絕于耳。而在正中的雕花酸枝木大圓桌前,那位朱八爺的吃相,
才真是能驚掉人下巴。只見他:一身寶藍緞子直裰繃在他圓潤魁梧的身架上,
勒得胸前盤扣都有些岌岌可危。一手抓著一只熱氣騰騰、油香四溢的荷葉包雞腿,
啃得汁水淋漓,唇邊亮晶晶一圈油花。另一只手拿著勺,正以風卷殘云之勢,
將面前一大海碗澆了厚厚肉臊子的翡翠白玉羹往嘴里扒拉。腮幫子鼓得像藏了松果的肥松鼠,
咀嚼得震天響,鼻尖額角都沁出細密的汗珠,滿臉的滿足幸福,
那雙原本被肉擠得只剩兩條縫的小眼睛,此刻舒服得瞇成了兩條更彎的縫。
腳邊一個空了的醬燒蹄髈盤斜倒著,骨頭渣子堆了個小山。“唔…嗯…香!真香!
”八戒舔著油乎乎的手指,打了個帶著濃郁肉香味的飽嗝,陶醉地搖頭晃腦,
“還是凡間的吃食實誠!天庭那些個仙液瓊漿,美則美矣,哪及得上這一口滾燙的煙火氣!
爽快!”他意猶未盡地環顧四周,尋找下一個目標,
目光鎖定在桌心一碟玲瓏剔透、紅艷誘人的櫻桃畢羅,嘟囔著:“這點心瞧著倒精致,
就是不知道耐不耐老豬一口…”說著,大手已朝著那嬌小的碟子探去。恰在此時,
一道冷冽如冰刃的女聲穿透了周遭的喧鬧,字字清晰,
帶著金石相撞般的質感砸了過來:“喲,好一位闊綽的‘朱八爺’!
不知是打哪座金山銀山爬出來的活神仙?這般善心撒銀子喂鳥,也不怕引狼入室,
反叫一群沒規矩的饞鬼,叼光了你的家底兒?”滿棚的喧嘩戛然而止。
正吃得忘乎所以的下人們驚得齊齊抬頭,待看清棚口站著那位穿著大紅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
髻插朝陽五鳳攢珠釵,通身氣勢凌厲逼人的璉二奶奶時,頓時一個個噤若寒蟬,
有那膽小的已經腿肚子轉筋,手里捏著的點心“啪嗒”掉在地上。八戒的肉手停在半空,
差點碰翻了那碟櫻桃畢羅。他愕然地轉過那張沾著油漬、塞滿食物的胖臉,
渾濁的小眼睛透過熱鬧的蒸汽望向聲音來源。只見一位容顏勝畫卻眉目含霜的年輕女子,
正站在光與陰影的交界處。她的衣著華貴得刺目,表情卻冷得像嚴冬里的石頭。
那份與周遭氛圍格格不入的凌厲,像一把出鞘的絕世名刀,鋒利逼人,
竟將四周的喧囂嘈雜都生生劈開了一道真空地帶。八戒心頭猛一跳!
一種極其遙遠、極其模糊又帶著點令人頭疼的熟悉感,毫無征兆地攫住了他。
前世仙界的記憶碎片瞬間紛至沓來:似乎…是在太虛幻境的蟠桃會邊角?
似乎…是有位負責清點貢品仙果、做事雷厲風行、脾氣也不怎么好的仙娥?
似乎…是他當年手欠不小心薅散了人家盤好的發髻上的一朵珠花?
似乎…那位仙女氣得柳眉倒豎,指著他鼻尖罵他是…登徒子浪蕩神仙?
腦子里那點模糊影像與眼前這盛裝女子冷若冰霜的面孔猛地重合!八戒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聲音里充滿了遇到“債主”的驚訝和一絲莫名的委屈:“噫!
這不就是太虛境里那個管著賬本、兇巴巴的小氣…呃,仙丫頭嗎?!”棚內瞬間死寂。
“嗡”的一聲,王熙鳳只覺得一股邪火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直沖天靈蓋!兇巴巴?
小氣仙丫頭?!這死胖子哪里來的潑天狗膽?!她怒極反笑,
嫣紅的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眼神銳利得能在人身上戳幾個洞:“放肆!
哪里竄出來的混賬東西?滿口胡吣,竟敢編排到本奶奶頭上!你是嫌命太長,還是活膩歪了?
”八戒被這劈頭蓋臉的氣勢洶洶罵得一縮脖子,油汪汪的手下意識在直裰上蹭了蹭,
又添了一道油印。眼看自己那點陳年舊賬引得“債主”如此勃然大怒,他心頭一慌,
本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老實(?)心態,在眾目睽睽之下,
手忙腳亂地開始在自己鼓囊囊的懷里掏摸:“哎呀呀!債主!債主娘子息怒!您別不信!
老朱不是瘋子!我有證據!白紙黑字…呃不,是金光閃閃的…天、庭、文、書!
”在一片震驚、疑惑、看瘋子的復雜目光聚焦下,
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張材質奇特、非帛非皮、邊緣仿佛還在流動著細碎金光的…“布”?
或者說,更像是某種凝固了的、帶著混沌氣息的光幕。八戒搓著油乎乎的手,
從懷里摸出金布時,指尖微微發顫。自貶下凡時被玉帝封印了法術,如今偷偷突破禁制,
甚至勉力。八戒內心暗罵,“玉帝那老匹夫,說什么‘情劫需親嘗人間疾苦’,
不過就是想讓我變個肥豬挨餓受氣!”八戒喘著粗氣,笨拙地將這張不規則的,
還在微微顫動的“金布”往王熙鳳面前一杵。上面有無數細小如蠅頭的符篆在流轉,
時而像水波,時而如云絮,難以辨認。
但就在王熙鳳那雙銳利如刀的眸子掃過“金布”中上部分的瞬間,
那些不斷變幻的符篆詭異地停滯了一下,隨即竟隱隱約約凝聚出一個模糊的光影輪廓。
那輪廓纖細高挑,云鬢高挽,
眉宇間依稀可見一絲熟悉的、因惱火而微蹙的痕跡…竟與她王熙鳳本人,有著七八分的形似!
更讓她心頭狂跳的是,光影旁邊,
狀態:清償中(0.0001%)】王熙鳳死死盯著那光影輪廓和那行古怪的“情劫”二字,
再抬眼看向眼前這肥頭大耳、一身油漬、正眼巴巴看著她的胖子,
一股寒氣混合著滔天的荒謬感,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猛地從腳底板竄上了后脊梁!前世?
仙娥?天蓬元帥?情劫?!她那張一貫艷如桃李、掌控一切的嬌顏上,
終于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塌的震驚與茫然。債主?情債?她王熙鳳精明算計一輩子,
怎么忽然就…成了這豬頭一樣胖子的“債主”了?!這世道,莫非真瘋了不成?!
2 欠債肉償?先來一盤點心試試毒!王熙鳳盯著那張金光閃閃的“債務文書”,
指尖微微發顫。她素來不信鬼神之說,可眼前這詭異的光幕,以及那與自己輪廓相似的虛影,
卻讓她心頭莫名一悸。再抬眼看向眼前這個自稱“天蓬元帥”的胖子,
只見他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嘴角還沾著半塊沒咽下去的櫻桃畢羅,
活像個偷吃被抓包的饞嘴貓。荒謬!鳳姐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那股翻涌而上的荒謬感,
冷笑道:“朱八爺,你這戲法倒是新鮮。可你編出這等荒唐話,是打量著哄三歲小孩兒呢?
”八戒見她不信,急得直跺腳:“哎喲喂!我的債主奶奶!老豬騙你作甚?
這文書可是玉帝親批的!你看——”他伸手在那光幕上一戳,金光頓時如水波般蕩漾,
說明:因天蓬元帥(豬八戒)于蟠桃會期間不慎損毀瑤池仙娥(王熙鳳前世)發間珠花一朵,
并言語輕佻,致其羞憤難當,故需償還情債一份】鳳姐眼角狠狠一跳。珠花?言語輕佻?
她王熙鳳活了兩輩子,還沒被人這般戲弄過!“好個登徒子!”她怒極反笑,
一把揪住八戒的衣領,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里,“你當我是那等好糊弄的閨閣小姐?
什么前世珠花、情債,編得倒像模像樣!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是賈璉那混賬想試探我,
還是府里哪個不長眼的想看我笑話?!”八戒被她揪得直縮脖子,卻不敢掙脫,
只得苦著臉道:“債主奶奶,您輕點兒!老豬這身肉雖厚,可也經不住您這指甲掐啊!
”他見她仍不信,索性破罐子破摔,壓低聲音道:“您若不信,老豬給您變個戲法瞧瞧?
”鳳姐瞇眼:“哦?”八戒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注意,
實則是下人們早被鳳姐的氣勢嚇得退避三舍,便偷偷掐了個訣,
指尖一點——“噗”的一聲輕響,他圓潤的胖臉竟在瞬息間褪去贅肉,輪廓變得棱角分明,
眉目如刀,眸若星辰,連那身繃得緊緊的寶藍直裰都瞬間合身起來,襯得他肩寬腰窄,
氣度不凡。天蓬元帥的真容,竟俊朗得令人心驚!鳳姐瞳孔驟縮,下意識松了手。
八戒見她愣住,得意地咧嘴一笑,可這笑容還未完全展開,便因法力不支,
“噗”地又變回了圓潤的胖子模樣,還因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倒在地,震得地面都顫了顫。
鳳姐:“……”她盯著地上那個摔得七葷八素、卻還沖她傻笑的胖子,
一時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半晌,她冷冷道:“就算你會些障眼法,也休想蒙混過關!
我王熙鳳不吃這套!”八戒揉著屁股爬起來,委屈道:“債主奶奶,您要怎樣才肯信?
”鳳姐眸光一閃,忽然勾唇一笑:“你不是要還債嗎?行啊,我正缺個試毒的。
”八戒:“……啊?”一盞茶后。榮國府后廚。鳳姐端坐在一張紅木圈椅上,指尖輕叩桌面,
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一溜排開的點心盒子。“喏,這是新進的玫瑰酥,這是棗泥山藥糕,
這是茯苓夾餅……”她慢條斯理地一一點過,最后指向一碟色澤艷麗的紅梅糕,
“尤其是這個,聽說加了新方子,我還沒嘗過。朱八爺既自稱‘凈壇使者’,想必百毒不侵,
不如替我試試?”八戒盯著那碟紅梅糕,咽了咽口水。他當然知道鳳姐這是故意刁難他,
可美食當前,他哪還顧得上那么多?當即拍胸脯道:“債主奶奶放心!老豬的腸胃,
那是經過太上老君煉丹爐淬煉的!莫說區區點心,就是砒霜也毒不倒我!”說罷,
他抓起一塊紅梅糕,囫圇塞進嘴里,嚼了兩下,眼睛倏地一亮:“唔!甜而不膩,
還帶點梅子酸香!好吃!”鳳姐挑眉:“沒毒?”八戒咂咂嘴:“沒毒!
就是……”他忽然皺眉,捂住肚子,“哎喲!這后勁……”鳳姐臉色一變:“怎么?
”八戒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一個響亮的飽嗝響徹夜空,
隨即他朝鳳姐咧嘴一笑:“就是太開胃了!老豬還能再吃三碟!
”鳳姐:“……”她盯著這個沒心沒肺的胖子,忽然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到底是個什么品種的蠢貨?!夜色漸深,榮國府內燈火零星。鳳姐獨自走在回房的廊下,
心緒紛亂。今日之事太過離奇,她雖表面強硬,可心底卻已信了三分。正思索間,
忽聽身后傳來窸窣聲響。她猛地回頭,只見八戒正躡手躡腳地跟著她,手里還捧著一盒點心。
鳳姐眼縫微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八戒訕訕一笑,
將點心盒子遞過來:“債主奶奶,您晚膳用得少,
老豬特意給您留了塊杏仁酥……”鳳姐目光如炬,忽地發問:“你這呆子,
究竟為何如此執著于我?”八戒撓撓頭,難得認真起來:“老豬欠了債,自然要還。
可今日瞧著,您過得……不太痛快。”他頓了頓,小聲道,“只要能博您一笑,
老豬便是天天還債也心甘情愿。”鳳姐一怔。夜風拂過,廊下的燈籠輕輕搖晃,
在那張圓潤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忽然覺得,這個看似蠢笨的胖子,
眼神竟澄澈得令人心驚。半晌,她輕哼一聲,接過點心盒子:“明日再來試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