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秋，我王秀娟趴在生產隊的菜地里拔蘿卜，突然聽到身后傳來竊竊私語聲。
"聽說了嗎？咱們大隊長家的兒媳婦又被退貨了。""啥？張美麗又被退回來了？
""可不是，這都第三回了。人家軍官說她思想有問題，不適合當軍嫂。
"我手里的蘿卜差點掉地上。張美麗？那個搶了我未婚夫的女人？我猛地回頭，
看見幾個婦女正在地頭聊天，壓根沒注意到我在這里。"王秀娟那丫頭倒是可惜了，
本來都要嫁給李建軍的，結果被張美麗橫插一腳。""現在好了，張美麗被退貨，
李建軍估計后悔死了。""誰說不是呢，王秀娟人老實，又能吃苦，比張美麗強多了。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似的。三年前，我和青梅竹馬的李建軍訂了親，
說好等他從部隊回來就結婚。結果張美麗從城里回村，一眼就看上了李建軍這個當兵的。
她長得漂亮，又會說話，很快就把李建軍迷得神魂顛倒。李建軍毫不猶豫地退了我們的婚約，
轉頭就和張美麗訂了親。當時全村人都在看我的笑話。一個農村丫頭，
怎么能和城里來的美人比？我恨得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后來張美麗跟著李建軍去了部隊，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們了。沒想到，張美麗竟然被退貨了！而且還是第三次！
我強忍著心中的激動，繼續拔蘿卜。傍晚回到家，我娘正在灶臺前燒火做飯。"娘，
我今天聽說張美麗又被退回來了。"我試探著說。我娘手里的火鉗一頓："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地里幾個嬸子都在說這事。"我娘嘆了口氣："這個張美麗，
當初把咱家娟兒害得多慘，現在報應來了。""娘，
你說李建軍會不會..."我沒好意思說完。"會不會什么？"我娘瞪了我一眼，"娟兒，
你可別想什么不該想的。""我沒有！"我急忙否認，但心里確實在想。
李建軍要是知道張美麗被退貨，會不會想起我的好？畢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感情基礎在那里擺著。晚上躺在炕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李建軍的影子。
他穿著軍裝的樣子真好看，高高大大的，一雙眼睛亮得像星星。如果當初沒有張美麗，
我現在應該已經是他的妻子了。想著想著，我竟然哭了。第二天一早，我正在院子里喂雞，
突然聽到有人敲門。"秀娟在家嗎？"這個聲音...我的心狂跳起來，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李建軍！他回來了！我趕緊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后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軍裝的高大男人，正是李建軍。三年不見，
他更壯實了，肩膀也更寬了。但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疲憊，沒有以前那種神采飛揚的樣子。
"建軍哥。"我輕聲叫了一句。"秀娟。"他看著我，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
"你...好嗎？""挺好的。"我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你怎么回來了？
""我...我想見見你。"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的心一軟，側身讓他進了院子。
我娘聽到動靜，從屋里出來一看，臉色立刻變了。"李建軍，你來我家干什么？
"她的語氣很冷。"嬸子，我想和秀娟說幾句話。"李建軍恭敬地說。"有什么好說的？
"我娘冷哼一聲，"當初你們家退婚的時候，可沒想過要和我們說話。""嬸子，
當年的事是我不對...""行了，別說了。"我娘擺擺手，"秀娟，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她轉身回了屋子，但我知道她在里面聽著。院子里只剩下我和李建軍兩個人。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三年前的傷痛還在心里，雖然時間沖淡了一些，
但并沒有完全愈合。"秀娟，我知道當年我對不起你。"他終于開口，"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我苦笑一聲，"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我知道我沒臉求你原諒，
但是..."他咬了咬牙，"但是我想問你，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這句話像一道雷劈在我頭上。我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李建軍要重新娶我？
"你...你說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我說，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他的眼神很真誠，"秀娟，這三年來我一直后悔，后悔當初選擇了張美麗。
"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這句話我等了三年！但是現在聽到，心情卻很復雜。
他是因為張美麗被退貨才想起我的嗎？如果張美麗沒有被退貨，他還會回來找我嗎？
"建軍哥，我..."我哽咽著說不出話。"我知道你恨我。"他上前一步，"但是秀娟，
我是真心的。我想娶你，想和你過一輩子。"屋里傳來我娘的聲音："娟兒，你自己決定。
"我看著李建軍真誠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愛過的人回來求復合，
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但是我真的能原諒他嗎？真的能忘記當年的傷痛嗎？
2我沒有立刻答應李建軍，而是讓他先回去，給我幾天時間考慮。李建軍走后，
我娘坐在炕沿上，長長地嘆了口氣。"娟兒，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擦著眼淚，
"娘，你說我該怎么辦？""這事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娘拍了拍我的手，
"不過娘想提醒你，你今年都二十三了，在村里算是老姑娘了。"這話像針一樣刺在我心上。
確實，二十三歲在農村已經很大了。同齡的姑娘早就結婚生孩子了，只有我還單著。
這三年來，村里也有人給我介紹對象，但我總覺得不如李建軍好?，F在李建軍回來了，
我還要錯過嗎？但是我心里有個結解不開。他是因為張美麗被退貨才想起我的，
這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備胎。接下來幾天，我天天都在糾結。第三天晚上，
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隔壁王嬸子探頭過來。"娟兒，聽說李建軍回來找你了？""嗯。
"我點點頭。"那可是好事??！"王嬸子興奮地說，"李建軍現在是副連長，前途無量呢！
""副連長？"我愣了一下。"可不是！聽說再過兩年就能當連長了。"王嬸子壓低聲音，
"娟兒，你可要抓住機會啊。當了軍官夫人，以后就是城里人了。"我心里一動。軍官夫人，
城里人...這確實很誘人。在村里，當兵的就是金餑餑，更別說軍官了。
如果我嫁給李建軍，以后就不用在田里干活了，也不用看別人臉色了。想到這里，
我心里的天平開始傾斜。第四天，李建軍又來了。這次他帶了東西，有白糖、點心，
還有一塊手表。"這些是給嬸子和你的。"他把東西放在桌上，"秀娟，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我看著那塊手表，心跳加速。這是上海牌手表，在村里可是稀罕物。"建軍哥，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鼓起勇氣，"如果張美麗沒有被退貨，你還會回來找我嗎？
"李建軍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恢復正常。"秀娟，感情的事說不清楚。"他認真地看著我，
"但我可以保證，我現在是真心想娶你的。""真心？"我苦笑，"當年你也說過真心話。
""當年我年輕，被美色迷了心智。"他坦承道，"現在我明白了，
過日子還是要找個實在的女人。"實在的女人。這話聽起來不是夸獎，
倒像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我的心涼了一截。但是理智告訴我，這可能是我最后的機會了。
"我答應你。"我咬了咬牙，"但是我有條件。"李建軍眼中閃過驚喜："什么條件？
""第一，我們結婚后，你不能再和張美麗有任何聯系。""這個自然。""第二，
結婚前你要給我家一筆彩禮，不能比當年給張美麗家的少。"李建軍臉色有些難看，
但還是點了點頭："可以。""第三..."我深吸一口氣，"如果你再背叛我，
我絕不會原諒你。""我發誓，這輩子只對你一個人好。"李建軍舉起右手。
看著他舉手發誓的樣子，我心里五味雜陳。三年前我們也這樣發過誓，結果呢？但是現在，
我沒有選擇了。就在我們商量婚期的時候，院子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建軍！
你在這里干什么？"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帶著憤怒和質問。我和李建軍都愣住了。
李建軍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美麗，你怎么來了？"我的心一沉。張美麗來了。
她推開院門，穿著一件紅色的呢子大衣，燙著時髦的卷發，即使臉色不好看，但依然很美。
"我怎么來了？"張美麗冷笑一聲，"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要和這個村姑結婚了？
"村姑。這兩個字像刀子一樣刺在我心上。我站起身，與她對視："張美麗，這里是我家，
請你說話客氣點。""客氣？"張美麗上下打量著我，眼中滿是鄙夷，
"一個被人退過婚的女人，有什么資格和我要客氣？""你！"我氣得渾身發抖。
李建軍連忙站起來："美麗，你別這樣說話。""我怎么說話了？"張美麗轉向李建軍，
"建軍，你別忘了，我們還沒有正式分手。""可是你已經被..."李建軍欲言又止。
"被什么？被退貨？"張美麗冷笑，"那又怎么樣？我張美麗就算被退貨，
也比這種鄉下女人強百倍！"我再也忍不住了："張美麗，你別太過分了！""過分？
"她嗤笑一聲，"我過分什么了？說實話也叫過分？""夠了！"李建軍終于發聲，"美麗，
你走吧。""我走？"張美麗瞪大眼睛，"建軍，你為了這個女人要趕我走？""美麗，
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李建軍的語氣很堅定，"你也知道，首長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首長不同意是因為我出身不好，又不是因為我這個人不好。"張美麗急切地說，"建軍，
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證明自己。""美麗..."李建軍的聲音有些動搖。
我看在眼里，心如刀絞。果然，李建軍對張美麗還是有感情的。我只是他的退路而已。
"李建軍。"我突然開口，聲音很平靜，"你走吧。""秀娟？"李建軍愣住了。
"你們兩個都走吧。"我轉身朝屋里走，"我累了，想休息。""秀娟，
你聽我解釋..."李建軍想追上來。"不用解釋了。"我頭也不回，"有些事情，
看一眼就夠了。"我進了屋子，關上門，聽到外面李建軍和張美麗在爭吵。最后腳步聲遠去，
院子里恢復了安靜。我娘走過來，輕撫著我的背："娟兒，別難過。""娘，我是不是很傻？
"我靠在她懷里，"明知道他心里還有別人，為什么還要答應他？""不傻，
是那個男人不值得。"我娘嘆氣，"娟兒，娘覺得你這樣做是對的。
""可是我已經二十三了...""二十三怎么了？"我娘握著我的手，"娟兒，
寧可單著也別委屈自己。"我點點頭，但心里還是很痛。第二次被李建軍傷害，
這滋味比第一次更難受。因為這次我是明知道會被傷害，還飛蛾撲火。3接下來的一個月，
李建軍又來找過我幾次。每次他都說張美麗的事已經徹底結束了，希望我給他一次機會。
但我心里已經死了心。一個男人如果真心愛你，就不會在別的女人面前表現得那么糾結。
李建軍對張美麗明顯還有感情，他娶我只是因為娶不到她。這樣的婚姻，我寧可不要。
1977年春天，村里來了個新的知青，叫陳志遠。他是從北京下鄉的大學生，戴著眼鏡，
斯斯文文的，和村里的漢子完全不同。陳志遠被分配到我們生產隊，住在村東頭的知青點。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田里插秧的時候。他明顯不會干農活，動作笨拙，經常被其他知青嘲笑。
"這位同志，你這樣插秧不行。"我走過去，
"秧苗要這樣插..."我手把手教他怎么插秧，他學得很認真。"謝謝你。
"他摘下眼鏡擦汗，"我叫陳志遠，北京人。""我叫王秀娟。"我笑了笑，
"你慢慢就習慣了。"從那以后，陳志遠經常來找我請教農活。漸漸地，我們熟悉起來。
他給我講北京的故事，講大學里的生活，講他讀過的書。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這么大，
生活可以有這么多種可能。"秀娟，你很聰明。"一天傍晚，我們坐在河邊聊天，
陳志遠突然說，"如果有機會讀書，你一定能考上大學。""大學？"我搖搖頭，
"那是城里人才能上的。""不一定。"陳志遠認真地看著我，"明年國家要恢復高考，
農村人也能考。"恢復高考？這個消息讓我心中一動。"真的嗎？""真的。
"陳志遠點點頭，"我有內部消息，明年肯定會恢復高考。"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如果真的能考大學，我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第二天，我找到陳志遠，請他教我讀書。
"你真的想考大學？"陳志遠有些驚訝。"想。"我點點頭，"特別想。""好，我教你。
"陳志遠笑了，"但是會很辛苦，你要有心理準備。""我不怕辛苦。"從那天開始，
我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就去找陳志遠學習。他給我補習數學、語文、英語，還有政治。
剛開始很困難，特別是英語，我連26個字母都不認識。但我學得很用功，
每天都要學到深夜才回家。我娘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娟兒，你這樣熬夜不行，
身體會垮的。""娘，我想考大學。"我認真地說，"如果能考上，以后就能當城里人了。
""大學哪有那么好考？"我娘搖頭，"娟兒，別做夢了。""娘，我想試試。
"我握著她的手，"就算考不上，至少我努力過了。"我娘看著我堅定的眼神，
最終點了點頭："好吧，你想學就學吧。"學習的過程很辛苦，但我很快樂。
因為我感覺自己的世界在一點點變大。以前我的世界只有這個村子，
現在我知道了外面有多精彩。陳志遠是個很好的老師，他很有耐心，
從來不會因為我笨而嘲笑我。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情。他溫文爾雅，
博學多才，和李建軍完全不同。李建軍給我的是青春期的悸動，
而陳志遠給我的是內心的平靜和充實。1977年秋，恢復高考的消息正式公布。
整個村子都轟動了。很多年輕人都想報名，但大部分人都沒有基礎，只能望而卻步。而我，
已經跟陳志遠學了大半年，雖然基礎還不夠扎實，但至少有了參加考試的資格。"秀娟，
你一定要考上。"陳志遠鼓勵我，"你是我見過最聰明、最努力的學生。""如果我考上了，
你會為我高興嗎？"我看著他的眼睛。"當然會。"他笑了，"我會為你驕傲。
"就在我們準備高考的時候，李建軍又來了。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他的母親。
"秀娟，我聽說你要考大學？"李建軍的母親開門見山，"這可不行。""為什么不行？
"我反問。"女人讀那么多書干什么？"她不屑地說，"還是老老實實嫁人生孩子吧。
""這是我的選擇，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我冷冷地說。"秀娟，別胡鬧了。
"李建軍勸道，"你跟那個知青學什么學？還是跟我回部隊吧。""跟你回部隊？"我冷笑，
"李建軍，你把我當什么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丫鬟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就是這個意思。"我打斷他，"李建軍，
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你走吧，以后別再來了。""秀娟，你別意氣用事。
"李建軍的母親說，"那個知青能給你什么？他遲早要回城的。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頭上。是啊，陳志遠遲早要回城的。而我只是個農村姑娘，
怎么可能跟他回北京？看到我臉色變化，李建軍的母親得意地笑了："姑娘，還是現實點好。
建軍現在是副連長，很快就能轉業，到時候在縣城買房子，你就是城里人了。
""我不需要靠男人變成城里人。"我昂起頭，"我要靠自己。""靠自己？"她嗤笑，
"就憑你一個農村丫頭？""憑什么不行？"我握緊拳頭，"只要我考上大學，
照樣能成為城里人。""考大學？"李建軍搖頭，"秀娟，你別做夢了。大學哪有那么好考？
""考不考得上是我的事，用不著你們操心。"我轉身就走，"送客！"李建軍母子走后，
我坐在炕上發呆。陳志遠確實要回城，這是早晚的事。而我呢？即使考上大學，
畢業后也不知道能分配到哪里。我們之間，真的有未來嗎？4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
我的心情卻越來越復雜。一方面是對考試的緊張，另一方面是對未來的迷茫。這天晚上，
我和陳志遠在河邊復習英語，月亮很圓，水面波光粼粼。"秀娟，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陳志遠放下書，"我感覺你學習沒有以前專心了。""沒有。"我避開他的眼神。
"是因為李建軍的話嗎？"他輕聲問，"你在擔心我會回北京？"我一愣，
沒想到他這么敏感。"你...你真的會回去嗎？"我鼓起勇氣問。"會。"他坦誠地點頭，
"等政策允許的時候，我會回北京。"我的心一沉，果然如此。
"但是..."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走。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說什么？""我說，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回北京。"他認真地看著我，
"秀娟，我喜歡你。"月光下，他的眼神真誠而溫柔。我的心跳得像小鹿亂撞。
"可是我只是個農村姑娘...""那又怎么樣？"他打斷我，"你善良、聰明、勤奮，
這些品質比什么都珍貴。""你父母會同意嗎？"我擔心地問，"我沒有文化，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不是別人說了算，是我們自己說了算。"他握緊我的手，"至于我父母，
我會說服他們的。""如果說服不了呢？""那我就不回北京了。"他毫不猶豫地說，
"我在哪里都可以，只要你在身邊。"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純粹的愛情。不是因為我漂亮，不是因為我有用，
就是單純地喜歡我這個人。"志遠..."我哽咽著說，"我也喜歡你。
"他高興地抱住我："秀娟，等你考上大學，我們就結婚好嗎？""好。"我點點頭，
心中滿滿的都是幸福。那一刻，我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1977年12月，高考如期舉行。
考試地點在縣城，我和村里另外幾個年輕人一起去參加?？荚嚨膬商炖铮野l揮得還不錯，
除了英語有些吃力，其他科目都答得比較順利?；卮宓穆飞?，大家都在討論考試情況。
"我覺得數學好難，后面兩道大題根本不會做。""語文還行，就是作文不知道寫得怎么樣。
""英語簡直是天書，我連題目都看不懂。"我靜靜聽著，心里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雖然跟陳志遠學了一年，但畢竟基礎薄弱，和那些城里的高中生比起來還是差很多。
回到村里，就是漫長的等待。成績要到來年春天才能公布，這幾個月里，
我繼續跟著陳志遠學習，為將來做準備。1978年2月，春節剛過，成績公布了。
那天早上，村里的廣播突然響起："王秀娟同志請到村委會來一趟，有你的錄取通知書。
"我愣住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錄取通知書？我真的考上了？我飛奔到村委會，
村長笑瞇瞇地把一個大紅信封遞給我。"秀娟，恭喜你?。】忌蠋煼秾W院了！
"我顫抖著手打開信封，看到上面寫著："王秀娟同志，
你已被省師范學院中文系錄取..."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我真的考上大學了！
消息很快傳遍全村，大家都來祝賀我。"秀娟真爭氣?。∥覀兇宄隽藗€大學生！
""以后就是老師了，前途無量啊！""王家祖墳冒青煙了！"我娘高興得合不攏嘴，
逢人就說："我閨女考上大學了！"但最高興的還是陳志遠。"我就說你能考上！
"他興奮地抱起我轉了一圈，"秀娟，你太棒了！""這都是你教得好。"我靠在他懷里，
"志遠，謝謝你。""傻瓜，我們是什么關系，還說謝謝？"他輕撫著我的頭發，
"現在你可以驕傲地說，你要靠自己成為城里人了。"正高興著，李建軍來了。
他臉色很復雜，既有震驚，也有不甘。"秀娟，恭喜你。"他勉強擠出笑容，
"沒想到你真的考上了。""謝謝。"我淡淡地回應。"那個...你什么時候去報到？
"他問。"秋天開學。""哦。"他點點頭，欲言又止。最后，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轉身離開了。我知道，他后悔了。如果當初不是為了張美麗而退婚，
現在的大學生夫人就是他的了。但是，世上沒有后悔藥。春天過去，夏天來了。
陳志遠也收到了好消息：他可以回北京了。"秀娟，等你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他說，
"到時候我在北京等你。""嗯。"我點點頭，心里卻有些不舍。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但真的要分別時，還是舍不得。"你會不會忘記我？"我擔心地問。"怎么可能？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7月，陳志遠離開了村子。臨走時，
他把自己所有的書都留給了我。"這些書你帶著，到了學校繼續學習。"他說，"記住，
知識改變命運。"送走陳志遠的那天，我哭了很久。但我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我們都在為了更好的未來而努力，雖然暫時分別，但心是在一起的。8月底，
我帶著簡單的行李，踏上了去省城的火車。我娘送我到縣城車站，紅著眼眶囑咐我："娟兒，
到了學校要好好學習，也要照顧好自己。""娘，我會的。"我抱著她，"等我畢業了，
就把你接到城里享福。""好孩子。"她摸著我的頭，"娘為你驕傲。"火車緩緩啟動，
我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村莊，心中五味雜陳。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
承載了我二十四年的所有記憶。有痛苦，也有快樂。有失望，也有希望。現在，
我要去擁抱屬于我的新生活了。5省師范學院坐落在省城的文教區，紅磚綠瓦，環境清幽。
報到那天，我提著一個破舊的提包，穿著我娘連夜趕制的新衣服，忐忑不安地走進校門。
滿眼都是和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他們大多來自城市，穿著時髦，談吐不凡。而我，
一眼就能看出是農村來的。"你好，請問是王秀娟同學嗎？
"一個戴眼鏡的女孩主動和我說話。"是的。"我緊張地點點頭。"我叫林曉雯，
也是中文系的，我們可能是室友呢。"她很友善，"你的宿舍是幾號？""304。
""太好了，我也是304！"她興奮地說，"走，我帶你去宿舍。
"宿舍里已經有兩個女孩在收拾東西，她們看到我，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
"這位是王秀娟，我們的新室友。"林曉雯介紹道。"你好，我是蘇曉敏，上海來的。
"一個燙著卷發的女孩禮貌地伸出手。"我是趙麗華，天津來的。"另一個女孩也打招呼。
我有些緊張地和她們握手："大家好，我是王秀娟，農村來的。"話音剛落，
宿舍里安靜了一下。蘇曉敏和趙麗華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微妙的表情。"農村來的啊。
"蘇曉敏笑了笑，"那挺不容易的。"雖然她們表面很客氣，
但我能感覺到那種隱隱的優越感。林曉雯似乎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連忙轉移話題："秀娟，
你先收拾東西吧，晚上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開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和室友們的東西相比，我的東西實在太寒酸了。她們有漂亮的床單被套，精致的洗漱用品，
還有各種書籍和裝飾品。而我只有幾件換洗衣服和陳志遠留給我的那些書。
"這些書是你的嗎？"趙麗華拿起一本《唐詩三百首》，"字很工整啊。""是我老師的，
他送給我的。"我說。"男老師嗎？"蘇曉敏八卦地問。我臉一紅："嗯。""哎呀，
不會是男朋友吧？"她們更來興趣了。"算是吧。"我不好意思地承認。"他也是大學生？
"林曉雯好奇地問。"是的，北京大學的，現在回北京了。"我說著，
心里涌起對陳志遠的思念。"北大的？"蘇曉敏眼中閃過驚訝，"那挺厲害的啊。
"她們的態度明顯友善了一些?？磥?，有個北大男朋友讓我在她們心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晚上，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食堂里人很多，大家排隊買飯。我看著菜譜上的價格，
心里盤算著要節省一點。"秀娟，你買什么菜？"林曉雯問。"一個素菜就行。"我說。
"怎么不買肉菜？"蘇曉敏奇怪地問。"我比較喜歡吃素的。"我撒了個謊，
實際上是舍不得花錢。林曉雯似乎看出了什么，
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要不我請你吃肉菜吧？""不用，真的不用。"我連忙擺手。
最后我還是只買了一個土豆絲和一個饅頭。坐下來吃飯的時候，
蘇曉敏和趙麗華在聊暑假去哪里玩了，用的錢比我一年的生活費還多。我默默吃著飯，
感覺到了巨大的差距。不僅僅是經濟上的差距，更是見識和閱歷的差距。
她們談論的東西我大多聽不懂，
什么音樂會、話劇、展覽...而我的世界里只有田地、莊稼和農活。"秀娟，
你怎么不說話？"林曉雯關心地問。"沒什么，在聽你們聊。"我勉強笑了笑。"對了，
你在農村都做什么？"趙麗華好奇地問，"種地嗎？""嗯，春天播種，夏天除草，
秋天收割。"我簡單地說。"那一定很辛苦吧？"蘇曉敏同情地說。"習慣了。
"我不想讓她們覺得我可憐。回到宿舍，她們繼續聊天，我拿出信紙給陳志遠寫信。
"親愛的志遠， 我已經到學校了，一切都很好。室友們都很友善，老師也很好。
只是有時候會想你，不知道你在北京怎么樣......"寫著寫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里，只有想到陳志遠，我才能感到一絲溫暖。"秀娟，你在寫信嗎？
"林曉雯走過來。"嗯，給我男朋友寫信。"我擦掉眼淚。"想他了？"她溫柔地問。
"有點。"我點點頭。"異地戀確實很辛苦。"她坐在我旁邊，
"不過你們一定能堅持下去的。""希望吧。"我苦笑。"對了，秀娟，
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你一定要說。"林曉雯認真地說，"我們是室友，也是朋友。
"我感激地看著她："謝謝你，曉雯。"她是這里唯一讓我感到溫暖的人。
雖然她也是城里人，但她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反而處處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