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祠堂暗流我跪在祠堂冰冷的青石板上，膝蓋早已失去知覺。三月的風從門縫里鉆進來，
吹得燭火搖曳，將列祖列宗的牌位映照得忽明忽暗。這是我被罰跪的第三日，
也是我及笄以來第一次看清沈府華麗表象下的暗流。“小姐，您再忍忍，天快亮了。
“翠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刻意壓低的語調里滿是心疼。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沒有應答。
大夫人派來的婆子就守在院門口，我不能連累這個從小跟著我的丫頭。三日前那場賞花宴上，
我“不慎“打翻茶盞，弄臟了知府夫人新做的云錦裙裾。大夫人當場變了臉色，
父親更是怒不可遏。我至今記得大夫人在眾人面前假意為我求情時，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得意。
“嫡女就該有嫡女的樣子。“父親甩袖離席前丟下這句話，
全然不顧我解釋那茶盞是被人從后面撞了一下。燭芯爆了個燈花，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祠堂的窗戶透進一絲魚肚白，照在祖父的牌位上。這位曾官至禮部侍郎的老人若在天有靈，
不知會如何看待他最疼愛的孫女淪落至此。“時辰到了，大小姐請回吧。
“守門的婆子不情不愿地推開門，臉上寫滿了輕蔑。我扶著供桌慢慢站起來，
雙腿針刺般的疼痛讓我險些跌倒。翠竹沖進來扶住我，眼圈通紅。回院的路上，
下人們躲閃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像刀子一樣扎在我背上。曾幾何時，我是沈府最尊貴的嫡女，
母親在世時，連大夫人也要對我笑臉相迎。如今母親墳頭青草已歷三載，
我這個嫡女竟落得如此境地。“小姐，您慢些。“翠竹攙著我跨過月洞門，忽然壓低聲音，
“今早奴婢去廚房取早膳時，看見二姨娘身邊的春桃鬼鬼祟祟從大夫人院里出來。
“我腳步一頓，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二姨娘柳氏是父親最寵愛的妾室，
雖無所出卻仗著父親寵愛處處與大夫人作對。這兩人何時攪到了一處？“可看清了？
““千真萬確，春桃懷里還揣著個包袱。“翠竹左右看了看，聲音更低了，“奴婢跟著她，
見她把包袱埋在了后花園那棵老梅樹下。“我心頭一跳。母親在世時常說，
大夫人表面賢良淑德，實則心狠手辣。她能從一個小小的通房丫頭爬到繼室之位，
靠的絕不只是運氣。“先回院。“我強忍膝蓋疼痛加快了腳步。
母親去世后留給我的幾個心腹早已被大夫人以各種理由打發出去，
如今我能信任的只有翠竹一人。棲霞院里，我的貼身嬤嬤周媽媽正焦急地等在廊下。
見我回來，她連忙迎上來，老眼里噙著淚花：“小姐受苦了。“我搖搖頭，
任由她和翠竹扶我進屋。一進門，我就聞到了熟悉的藥香。周媽媽端來熱氣騰騰的湯藥，
輕聲道：“老奴偷偷求了三姨娘，這是她給的活血化瘀的方子。“三姨娘？
我接過藥碗的手頓了頓。三姨娘李氏是父親的第一個妾室，生有庶長子沈明遠。
她向來深居簡出，在府中存在感極低。母親生前曾說她是個聰明人，懂得明哲保身。
“三姨娘為何幫我？“我啜了一口苦澀的藥汁，不動聲色地問道。
周媽媽和翠竹交換了個眼神：“三姨娘說...說小姐如今處境，讓她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我心頭一震。三姨娘入府比大夫人還早，卻始終不得寵。傳聞她曾有過一個女兒，
未滿周歲就夭折了。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喝完藥，我讓翠竹去取些點心來支開她，
單獨留下周媽媽。“媽媽，您是三朝老人了，可知道三姨娘的女兒是怎么沒的？
“周媽媽臉色一變，四下看了看才湊到我耳邊：“老奴不敢妄言，只聽說那小小姐去得蹊蹺。
前一日還好好的，夜里突發高熱，等請來大夫已經...“她頓了頓，
“那時正值大夫人剛被扶正。“我后背一陣發涼。母親去世前纏綿病榻半年，
大夫換了一個又一個，藥方越來越貴重，病情卻每況愈下。如今想來...“小姐，
三姨娘托老奴帶句話。“周媽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她說，
若小姐想知道茶盞為何會翻，可于明日午時去后花園假山后一敘。“我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三姨娘這是要與我結盟？還是另一個陷阱？2 后花園秘會次日午時，
我借口賞花獨自來到后花園。春日的陽光暖融融的，照得滿園花木生機勃勃。
我卻在假山后陰影處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三姨娘。“大小姐來了。“三姨娘福了福身。
她已年過三十，卻依然風姿綽約，只是眼角眉梢帶著揮之不去的郁色。“姨娘有話不妨直說。
“我警惕地保持著距離。三姨娘不以為意，
從袖中取出一個繡囊遞給我：“這是當年我女兒戴過的長命鎖，大小姐看看可眼熟？
“我接過繡囊，里面確實是一個小巧的銀鎖，鎖背面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我翻過來，
在鎖扣內側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標記——“德盛行“。
“這是...““德盛行是大夫人的陪嫁鋪子。“三姨娘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女兒死后第三日，大夫人賞了我一匹緞子，里面就包著這把鎖。“我手一抖，
銀鎖差點落地。大夫人這是在示威？還是警告？“姨娘為何告訴我這些？
“我強自鎮定地問道。三姨娘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刻骨的恨意：“因為我等了十年，
終于等到一個能為我和我女兒討回公道的人。“她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
“大小姐難道不想知道，為何茶盞偏偏在那時翻了？“我心跳如鼓：“姨娘知道？
““春桃那丫頭收了大夫人的銀子，故意撞了端茶的丫鬟。“三姨娘從懷中取出一張紙，
“這是春桃畫押的供詞，她怕事發被滅口，留了后手。“我接過供詞，
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大夫人如何指使她設計陷害我。原來那日賞花宴，
知府夫人是帶著兒子來的。大夫人想讓我出丑，好讓知府家看不上我這個兒媳。
“父親壽宴在即，大夫人定會再出手。“三姨娘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大小姐是聰明人，
應該明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攥緊了供詞，忽然注意到三姨娘腕上一道猙獰的疤痕。
察覺到我的目光，她拉了拉袖子遮住：“當年我女兒死后，我曾想隨她去。如今想來，
幸好沒有。“回到棲霞院，我立刻讓翠竹去查德盛行。傍晚時分，
翠竹帶回消息——德盛行表面做綢緞生意，暗地里卻經營著一家藥鋪。“小姐，更奇怪的是，
周記藥鋪的掌柜前日突然回鄉了，鋪子也關了。“翠竹小臉煞白，“奴婢打聽到，
那掌柜走前曾去過大夫人的院子。“我站在窗前，看著暮色中的沈府。亭臺樓閣，雕梁畫棟，
誰能想到這華美宅院下埋著多少骯臟秘密？母親、三姨娘的女兒，
或許還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冤魂。“翠竹，父親何時回府？““老爺三日后回府，
正好趕上他的壽宴。“翠竹憂心忡忡，“小姐，
大夫人會不會在壽宴上...“我冷笑一聲：“她當然會。
“轉身從妝匣底層取出一支素銀簪子遞給翠竹，“明日你去找三姨娘，把這個給她，
就說我答應了。“簪子是母親留給我的，簪頭暗藏機關，里面有一味奇藥。
母親臨終前告訴我，這藥能讓人說真話。我一直以為這只是母親的臆想，
如今看來...3 壽宴風波三日后，父親壽宴。滿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
我穿著新做的衣裙，戴著母親留下的玉鐲，隨大夫人迎接女眷。大夫人今日格外慈眉善目，
拉著我的手向眾人夸贊。“我家大小姐最是知書達理，前幾日還親手為老爺抄了佛經祈福。
“我低眉順眼地應著，余光瞥見二姨娘帶著春桃往偏廳去了。不一會兒，
翠竹悄悄蹭到我身邊：“小姐，三姨娘讓奴婢告訴您，戲臺子搭好了。“我點點頭，
趁人不備將一粒藥丸滑入大夫人的茶盞。這是三姨娘按母親留下的方子配制的，
能讓飲者在兩個時辰內口吐真言。宴席過半，知府夫人忽然驚呼她的玉佩不見了。眾人嘩然，
父親臉色鐵青。大夫人起身安撫：“諸位莫慌，許是掉在哪兒了。不如讓下人們幫著找找。
“我冷眼看著這場鬧劇。果然，不一會兒春桃就帶著幾個丫鬟匆匆而來：“夫人，
玉佩...玉佩在大小姐房里找到了！“滿座嘩然。父親拍案而起：“逆女！
竟做出這等偷雞摸狗之事！“我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看向大夫人：“母親，女兒冤枉。
女兒整日都在前院幫忙，哪有時間回房藏東西？“大夫人一臉痛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老爺，為了沈府名聲，不如...““不如什么？“我忽然提高聲音，
“不如像對待我母親和三姨娘的孩兒那樣，也給我一碗藥嗎？“滿堂寂靜。
父親臉色大變：“你胡說什么！“就在這時，大夫人突然搖晃了一下，
面色潮紅地指著二姨娘：“都是她出的主意！她說要毀了大小姐的名聲，
好讓她侄女嫁進知府家！“二姨娘尖叫起來：“明明是你說要報當年大小姐生母打壓你的仇！
你還說三姨娘的女兒死得活該！“賓客們目瞪口呆。父親面如土色，
而三姨娘不知何時出現在廳門口，手里捧著那個繡囊：“老爺，
妾身有事稟報...“我站在廳中央，看著這出鬧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只是開始，
沈府的賬，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4 祠堂夜話壽宴后的沈府，
像一鍋煮沸后又突然冷卻的粥，表面平靜，內里卻粘稠得讓人透不過氣。我站在回廊下，
看著下人們噤若寒蟬地穿梭于各個院落。三日前那場鬧劇，讓父親在眾賓客面前顏面盡失。
大夫人被當場禁足，二姨娘貶為粗使丫鬟，
而三姨娘——如今該稱她李姨娘了——破天荒地得了父親青眼，暫代管家之職。“小姐，
老爺請您去書房。“翠竹匆匆走來，手里捧著一個錦盒，“這是周媽媽剛送來的，
說是三姨娘給的。“我打開錦盒，里面是一對翡翠耳墜，成色普通，但雕工精細。
耳墜下壓著一張字條：“今夜子時，祠堂。“將字條湊近燭火燒掉，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朝書房走去。壽宴后父親一直避不見人，今日突然召見，必有用意。
書房門口，我意外遇見了庶兄沈明遠。這位比我年長五歲的兄長向來深居簡出，
在國子監讀書，極少回府。他見了我，竟破天荒地拱手行禮：“妹妹。“我怔了怔，
急忙還禮：“兄長何時回府的？““今晨。“他聲音低沉，眉眼間帶著幾分疲憊，
“父親心情不佳，妹妹多擔待。“我還想再問，書房門卻開了。
父親身邊的常隨恭敬地請我們進去。父親坐在書案后，面色陰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見我們進來，他指了指兩側的椅子：“坐。“我小心翼翼地坐下，
余光瞥見沈明遠挺直的背脊。記憶中，這是我們兄妹第一次被父親同時召見。“壽宴的事，
你們都知道了吧？“父親開門見山，手指敲擊著桌面，“家門不幸，出此丑事。
“我低下頭不說話。沈明遠卻開口：“父親，此事蹊蹺。大夫人和二姨娘向來不和，
怎會突然當眾互相揭短？“我的心猛地一跳。這位兄長是在懷疑什么？
父親冷哼一聲：“那賤婢在茶里下了藥，已經招了。“他轉向我，“舒兒，你今年十六了吧？
““回父親，過了端午就十七了。“我輕聲回答，心中警鈴大作。父親突然問起年齡，
莫非是要議親？果然，父親下一句便是：“知府大人雖惱了壽宴上的鬧劇，
但他家公子對你印象不錯。過幾日他們會來府上做客，你好好準備。“我攥緊了袖子里的手。
知府公子？那個在賞花宴上偷瞄我胸口的登徒子？“父親，“沈明遠突然插話，
“妹妹年紀尚小，且母親去世未滿三年，議親是否早了些？“我驚訝地看向兄長。
他竟會為我說話？父親皺眉：“你懂什么？知府家這門親事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他擺擺手，
“好了，遠兒留下，舒兒先回去準備吧。“退出書房，我站在廊下深吸一口氣。
五月的風帶著花香，卻吹不散我心頭郁結。父親明知大夫人害死母親，
卻只輕描淡寫地禁足了事。如今又想用我的婚事攀附權貴，真是...“小姐。
“翠竹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后，低聲道：“周媽媽說，大夫人在禁足期間一直吵著要見老爺，
還派人往城外送了幾封信。“我瞇起眼睛：“可查到送給誰？““德盛行新來的掌柜。
“翠竹左右看了看，聲音更低了，“更奇怪的是，二姨娘被貶后，她身邊的春桃突然不見了。
“我心頭一凜。春桃握有大夫人把柄，如今突然失蹤，怕是兇多吉少。“去告訴周媽媽，
今晚我要見李姨娘，讓她安排妥當。“入夜，我披著斗篷悄悄來到祠堂。月光透過窗欞，
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李姨娘已經等在供桌前，身邊放著一個包袱。“大小姐來了。
“她向我行禮，姿態比往日恭敬許多。這也難怪，如今我在府中的地位已然不同。
“姨娘不必多禮。“我扶起她，“父親今日召見我，說是知府家要來提親。
“李姨娘臉色一變：“這么快？“她咬了咬唇，“大小姐可知，知府夫人是大夫人表姐？
“我如遭雷擊。難怪賞花宴上大夫人要設計害我出丑，原來是想讓自家親戚看不上我！
“姨娘如何得知？“李姨娘苦笑：“我雖不得寵，但在府中這些年，總有些耳目。
“她打開包袱，“今夜請大小姐來，是想給您看些東西。“包袱里是一件嬰兒的小襖，
已經泛黃，但能看出當初是上好的杭綢所制。小襖上繡著蓮花，針腳細密，
顯然是花了心思的。“這是我女兒唯一留下的衣裳。“李姨娘輕撫著小襖，聲音哽咽，
“當年大夫人剛被扶正，就急著要除掉所有可能威脅她地位的人。我的女兒，
你的母親...“我心頭劇痛，伸手握住她顫抖的手。月光下，我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光。
“姨娘放心，我不會讓她們如愿。“我輕聲承諾，“但我們需要更多證據。
“李姨娘擦了擦眼淚，從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這是我這些年暗中記下的。
大夫人每月十五都會派人去德盛行取藥，每次取藥后，府中必有人生病。“我翻開冊子，
上面詳細記錄著日期、人名和癥狀。翻到最后一頁，赫然寫著母親的名字——“沈林氏，
頭痛嘔吐，三日而亡“。我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雖然早有猜測，
但親眼看到母親死因被如此冷靜地記錄下來，仍是讓我心如刀絞。“我會查清德盛行的底細。
“我將冊子收入袖中，“父親讓李姨娘暫管府務，這是我們的機會。
“李姨娘點點頭：“我已經開始更換廚房和庫房的人手。但大夫人根基深厚，
她的心腹王嬤嬤還管著賬房。“正說著，祠堂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和李姨娘同時噤聲。
腳步聲在門口停了停，又漸漸遠去。“有人偷聽？“我壓低聲音問。
李姨娘臉色發白：“不知道是誰，但這里不安全了。大小姐先回吧，
明日我會讓周媽媽送賬本給您過目。“回到棲霞院，我輾轉難眠。天蒙蒙亮時，
翠竹急匆匆跑來：“小姐，不好了！春桃的尸體在城外亂葬崗被發現了！
“我猛地坐起：“確定是她？““周媽媽的表兄在衙門當差，親眼所見。
“翠竹遞上一塊帕子，“這是在春桃身上找到的。“帕子上繡著精致的梅花，
角落里用紅線繡著一個小小的“王“字。這是王嬤嬤的帕子！“收好。
“我將帕子塞進妝匣暗格，“去告訴周媽媽，我要見沈明遠。
“翠竹瞪大眼睛：“小姐要見大少爺？““他不是今早要回國子監嗎？“我起身梳洗，
“就說我奉父親之命，有東西要捎給他。“沈明遠在二門處等我。晨光中，他一身靛藍長衫，
清俊挺拔，與父親年輕時頗有幾分相似。“兄長。“我行禮后遞上一個食盒，
“聽說您要回國子監，妹妹準備了些點心。“他接過食盒，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多謝妹妹。
“壓低聲音，“有事？“我假裝為他整理衣襟，低聲道：“德盛行，查一查。“他目光一凝，
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然后提高聲音：“妹妹有心了。為兄告辭。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霧中，我長舒一口氣。這位兄長雖然疏離，
但壽宴那日他看我的眼神，分明是知情的。或許，他早就在暗中關注府中動向？
接下來的日子，府中風平浪靜。我每日跟著李姨娘學習管家，逐漸摸清了沈府的脈絡。
大夫人被禁足在偏遠的靜心齋，但她的影響力仍在。尤其是賬房的王嬤嬤，每次我去查賬，
她都用那雙三角眼陰惻惻地盯著我。五月中旬，知府家果然登門拜訪。我穿著素雅的衣裙，
戴著母親留下的玉簪，在花廳奉茶。知府公子周文彬一雙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我身上，
而他母親——那位在賞花宴上被我“弄臟“裙子的知府夫人——則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沈小姐女紅如何？“她突然問道。我放下茶盞，恭敬回答：“回夫人，略知一二。
““我兒最喜蘇繡，沈小姐可會？“我心中冷笑。蘇繡？
周文彬分明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绔，何時有了這等雅好？“妹妹的蘇繡是跟母親學的，
連父親都稱贊不已。“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沈明遠不知何時回府了，正含笑走進花廳。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什么時候回來的？又為何要幫我說話？知府夫人見了他，
臉色稍霽：“這位是...““犬子明遠，在國子監讀書。“父親連忙介紹，
語氣中帶著難得的驕傲。接下來的茶會，沈明遠巧妙地將話題引向詩書禮樂，
周文彬插不上話，急得抓耳撓腮。知府夫人幾次想把話題拉回親事，都被沈明遠岔開。
茶會結束后，父親雖不滿我的表現，卻對沈明遠贊不絕口。
我趁機提出想去母親嫁妝鋪子看看，父親心情大好，竟一口應允。“兄長今日為何幫我？
“在回院的路上，我忍不住問沈明遠。他停下腳步，目光復雜地看著我：“舒兒，
你以為我這些年不聞不問，是真的不關心你嗎？“我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喚我乳名。
“德盛行的事，我已經查到了些眉目。“他壓低聲音，“那鋪子明面上賣綢緞，
暗地里卻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掌柜姓趙，是大夫人娘家表親。
“我心頭一跳：“兄長如何查到的？““我在國子監有個同窗，他父親在戶部任職。
“沈明遠遞給我一封信，“這里面是德盛行近五年的賬目抄本，你看了就明白。“我接過信，
手指微微發抖：“多謝兄長。““不必謝我。“他輕嘆一聲，“母親去世時我遠在金陵，
回來時已經...這些年我暗中調查，發現事情并不簡單。大夫人背后，恐怕還有人。
“我還想再問，他卻搖搖頭：“知府家的親事，我會想辦法幫你推掉。但你自己要當心，
大夫人雖被禁足，她的爪牙還在。“回到棲霞院，我迫不及待地打開那封信。賬目顯示，
德盛行每年都會從南方購入大量藥材，其中幾味正是制作毒藥的材料。更驚人的是，
這些交易的背后，都有一個相同的標記——“周“字。周？知府姓周，難道...“小姐！
“翠竹慌慌張張跑進來，“王嬤嬤帶著人去搜李姨娘的院子了！說是丟了貴重首飾！
“我猛地站起。這是大夫人的反擊！李姨娘如今代管庫房，若在她院中搜出“贓物“，
不僅她會失勢，連我也會被牽連。“去告訴周媽媽，按我們之前商量的做。“我冷靜地吩咐，
同時將信藏好，“我去見父親。“在去書房的路上，我遇到了匆匆趕來的沈明遠。
他顯然也聽說了消息，臉色凝重：“妹妹別急，我已經派人去通知李姨娘了。““來不及了。
“我咬牙道，“王嬤嬤敢這么做，必是得了父親默許。“沈明遠搖頭：“未必。
父親今日一早就出門訪友了，現在應該不在府中。“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大夫人這是趁父親不在，要來個先斬后奏！“兄長，幫我個忙。“我急中生智，
“你去找常隨，讓他立刻去請父親回府。就說...就說知府大人突然造訪。“沈明遠會意，
轉身離去。我則直奔李姨娘的院子，遠遠就聽見王嬤嬤尖利的聲音：“...還敢狡辯！
這簪子明明是從庫房偷的！“我整了整衣衫，昂首走進院門：“王嬤嬤好大的威風，
父親知道你這么對待姨娘嗎？“院中眾人齊刷刷回頭。王嬤嬤手里果然拿著一支金簪，
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冷笑：“大小姐來得正好。老奴奉命搜查贓物，
果然在李姨娘妝匣中發現了庫房丟失的金簪。“李姨娘跪在地上，
臉色蒼白卻倔強：“這簪子是大夫人去年賞我的，庫房冊子上有記錄！““是嗎？
“王嬤嬤陰陽怪氣地說，“那不如我們去庫房對一對冊子？“我心中一沉。
庫房現在全是王嬤嬤的人，冊子恐怕早已做了手腳。就在這時，
周媽媽急匆匆跑來：“大小姐，老爺回府了，正往這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