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毒水寒潭天光,吝嗇地從楓林鎮碼頭上空厚重的鉛云縫隙里漏下幾縷,
非但沒帶來暖意,反將那堆焦黑的廢墟映襯得更加觸目驚心。
風卷著灰燼和未散的焦糊血腥氣,刀子般刮過裸露的皮膚。
上官靈兒背靠著一根燒得半焦、勉強支撐的貨棧殘柱,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右臂那道地獄般的傷口。傷口惡化了。昨夜草草包扎的布條,
早已被不斷滲出的膿血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肉上,
散發出一種甜腥與腐敗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惡臭。邊緣的皮肉腫脹發亮,
呈現出不祥的紫紅色,每一次心跳都像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傷口深處瘋狂攪動,
將劇痛泵向四肢百骸。灼熱感從傷口蔓延開,如同無形的火焰舔舐著神經,
與深秋清晨的刺骨寒意在她體內瘋狂拉鋸,冷熱交煎,讓她牙關止不住地打顫。
冷汗浸透了內衫,緊貼著冰冷的脊背,帶來一陣陣戰栗。眩暈如同黑色的潮汐,
一波波沖擊著她搖搖欲墜的意識。她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
用這尖銳的痛楚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左手緊緊攥著僅剩的三枚銅錢——昨夜從死神指縫里搶回的、冰冷而卑微的資本。
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銅錢邊緣幾乎要嵌進掌心磨破的嫩肉里,
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卻足以讓她抓住現實的刺痛。廢墟外圍,人聲嘈雜,
如同逐漸逼近的狼群。“姓林的!滾出來!還錢!” “騙子!說好的雙倍藥錢呢?
日落前送到?藥呢?錢呢?” “翻江蛟劉老大都說了!這娘們就是個空手套白狼的騙子!
昨夜的火指不定就是她自己放的苦肉計!” “對!把我們的工錢結清!不然砸了這破地方!
”叫罵聲、質疑聲、幸災樂禍的哄笑聲,混雜著粗魯的推搡,
形成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巨浪,狠狠拍打著廢墟的邊緣。陳三昨日帶來的幾個受傷漢子,
此刻如同驚弓之鳥,背靠著背,拿著斷裂的扁擔和魚叉,
緊張地面對著十幾個圍攏過來的商戶、力夫,
還有幾個明顯是翻江蛟手下、混在人群中煽風點火的混混。他們的臉上帶著憤怒、恐懼,
還有被欺騙的屈辱。長風拄著粗樹枝,像一尊浴血不倒的門神,擋在靈兒身前。
他身上的傷口同樣在滲血,臉色灰敗,但那雙眼睛卻燃燒著困獸般的兇光,
死死盯著人群中那幾個眼神閃爍、不斷鼓噪的混混。每一次移動,都牽動著傷口,
帶來劇烈的抽痛,但他半步不退。他知道,一旦這道防線崩潰,
那些被煽動起來的憤怒和貪婪,會瞬間將他和身后虛弱到極點的主子撕成碎片。
“主子…”長風的聲音嘶啞干裂,帶著濃重的憂慮,
“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了…”他不用回頭,
也能感受到靈兒那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和傷口腐敗散發出的死亡氣息。靈兒沒有回答。
她的視線穿過長風寬闊卻微微顫抖的背影,落在人群之外。遠處通往城內的泥濘小道上,
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正拼盡全力狂奔而來!是陳三!
他懷里死死抱著一個巨大的、用油布層層包裹的包袱,跑得氣喘如牛,臉色煞白,
汗水和泥漿混在一起,糊滿了整張臉。他身后,隱約可見一輛破舊的騾車,
但拉車的騾子顯然已經力竭,車夫正焦急地抽打著,卻進展緩慢。“藥…藥來了!藥來了!
”陳三嘶啞的吼聲穿透嘈雜的人群,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他像一頭蠻牛,
不顧一切地撞開擋路的人,沖到廢墟邊緣,
將那個沉重的包袱“咚”地一聲扔在靈兒腳邊的泥地上,激起一片灰燼。他雙手撐著膝蓋,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幾乎要嘔吐出來,卻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
兒:“林…林姑娘…藥…最好的金瘡藥、止血散、接骨膏…按您說的…量…日落前…送到了!
”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卻字字清晰,帶著賭上性命的承諾。人群瞬間安靜了一瞬。
所有的目光,貪婪的、質疑的、惡毒的,全都聚焦在那個沾滿泥污的巨大包袱上,
又齊刷刷地轉向靠在焦黑木柱上,臉色慘白如紙、仿佛隨時會斷氣的上官靈兒。
短暫的死寂后,是更大的喧囂!“藥來了?錢呢?雙倍現銀呢?拿出來啊!” “陳三!
你是不是也被這娘們騙了?拿包破草來糊弄誰?” “對!拿錢!今天不拿錢出來,
休想拿走一包藥!” “劉老大說了,這女人信用掃地!她的話就是放屁!
”叫囂聲浪比之前更加洶涌!翻江蛟手下的混混趁機鼓噪:“看!她連站都站不穩了!
哪有錢?分明就是騙藥!兄弟們,搶了藥抵債!別讓這騙子跑了!”人群被徹底點燃了!
幾個紅了眼的力夫和商戶,揮舞著扁擔和拳頭,就要沖上來搶那包藥材!
陳三帶來的幾個漢子想阻攔,瞬間被推搡倒地!長風怒吼一聲,舉起粗樹枝就要拼命!
千鈞一發!“都給我——住手!!!
”一個沙啞、虛弱、卻如同金鐵摩擦般帶著穿透一切喧囂的決絕聲音,猛地炸響!是靈兒!
她不知從哪里榨取出一股驚人的力量,竟然用左手猛地一撐焦黑的木柱,
搖搖晃晃地、極其艱難地挺直了身體!盡管右臂無力地垂著,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得更快,
盡管身體因為劇痛和虛弱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但她站起來了!
如同一株被狂風暴雨蹂躪過、卻依舊不肯折斷的蘆葦!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干裂,
唯有一雙眼睛,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冰冷、銳利、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如同兩道實質的寒芒,掃過每一個躁動的人臉!那目光所及之處,
竟讓最沖動的幾個力夫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靈兒無視了所有人,
她的目光只落在剛剛掙扎著爬起來的陳三臉上。然后,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彎下腰——這個動作讓她眼前一陣發黑,
冷汗瞬間濕透了鬢角——用那只還能動的左手,顫抖著,卻異常堅定地,
解開了那個巨大油布包袱的一角!濃烈而純正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蓋過了焦糊和血腥。
里面是碼放整齊、油紙包裹嚴實的一包包上好藥材。靈兒沒有去拿藥。
她甚至沒有多看那些救命的藥材一眼。她的左手,重新攥緊了那三枚冰冷的銅錢,高高舉起!
“錢?”她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我‘靈通’林靈,此刻,全部身家在此!”三枚沾著泥污和暗紅血漬的銅錢,
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顯得如此渺小、卑微、甚至可笑!人群爆發出巨大的哄笑和嘲諷!
“三枚銅錢?哈哈哈哈哈!打發叫花子嗎?” “果然是個騙子!窮瘋了!” “搶藥!
別跟她廢話!”就在哄笑聲浪即將再次吞沒一切時,靈兒的動作沒有停頓。
她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揮!不是砸向地面,
而是狠狠地、決絕地拍在了旁邊那塊被火燒得發黑、還算平整的石頭上!“啪!”一聲脆響!
三枚銅錢被她硬生生拍在石面上!同時拍下的,
從懷里(貼身藏著)掏出的、那張昨日與藥材商立下的、寫著“雙倍藥價”的簡陋桑皮契書!
在所有人驚愕不解的目光中,靈兒的左手,帶著一種近乎自殘的狠勁,
死死按在那張契書和三枚銅錢上,然后——猛地向下一撕!“刺啦——!
”桑皮紙在粗糙的石面和她的掌力下,瞬間被撕裂成兩半!刺耳的碎裂聲如同驚雷,
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哄笑聲戛然而止!靈兒看也不看那被撕毀的契書,
染血的左手高高舉起那半張破碎的桑皮紙,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斬斷一切后路的瘋狂與不容置疑的威嚴,穿透死寂:“這契書——作廢!”死寂!
絕對的死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完全違背常理的舉動驚呆了!
連翻江蛟的混混都忘了鼓噪,張大了嘴巴。陳三更是目瞪口呆,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靈兒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撕毀契書的動作似乎耗盡了她最后的力氣,
但她眼中的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她的目光,如同兩把淬火的利刃,越過人群,
仿佛釘在了那個尚未露面的藥材商身上,聲音嘶啞卻字字千鈞:“我林靈說話——算話!
雙倍藥錢,分文不少!” 她猛地抬起左手,
在渾濁河水中載沉載浮、船板破損、焦痕遍布的破舊小舢板——那是她唯一的、最后的財產,
昨夜搏命歸來的工具。“這條船!抵押給你!” 她的聲音斬釘截鐵,
帶著一種賭徒傾盡所有的瘋狂,“十日內!我林靈連本帶利,雙手奉上!
若少一文——”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回那條破船上,聲音冰冷如九幽寒風,
“這船,歸你!我林靈的人頭,也歸你!任你處置!”擲地有聲!如同驚雷炸響在廢墟之上!
風,似乎都停滯了。焦糊味、血腥味、濃烈的藥香,混雜在一起。
所有人都被這瘋子般的魄力和狠絕震懾了!用一條破船和一條命,
去抵押一堆價值遠超其本身、并且已經送到眼前的救命藥材?這簡直聞所未聞!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人群后方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穿著綢緞長衫、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中帶著驚疑不定的中年男人,
在伙計的簇擁下擠到了前面。正是那位藥材商!他顯然被陳三拼命催著跟來了,
此刻看著地上被撕毀的契書,看著那三枚拍在石頭上的銅錢,看著那條破舊不堪的小舢板,
最后,目光死死釘在廢墟中央那個搖搖欲墜、卻如同燃燒著最后火焰的女子身上!
藥材商的臉色變幻不定。他做了一輩子生意,見過各種狠人,
卻沒見過對自己都這么狠的女人!昨夜血戰翻江蛟的傳聞他也聽說了,
剛才那撕毀契書、押上性命的一幕更是極具沖擊力!他下意識地看向陳三,陳三對著他,
重重地、帶著哀求也帶著某種瘋狂信任地點了點頭!藥材商又看向那條破船。船很破,
值不了幾個錢。但眼前這個女人的命…和她身上那股子邪性的狠勁…值不值那筆雙倍藥錢?
他猛地一咬牙,臉上的肥肉抖了抖,眼中閃過一絲賭徒般的狠色!他推開伙計,
大步走到那堆藥材前,彎腰,一把抓起最上面一包藥,狠狠摔在靈兒腳邊的泥地里!
發出沉悶的響聲!“好!林靈!老子就他媽賭你這條命夠硬!
” 藥材商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變調,指著那條破船,“船!老子收了!十日內!
要么雙倍藥錢送到我鋪子里!要么——”他眼中兇光一閃,手指點向靈兒,
“老子親自來收你的腦袋!還有這條破船!”說罷,他不再看任何人,
對著伙計一揮手:“走!”帶著人,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擠出人群,消失在小道盡頭。
藥材商的話如同最后的判決,讓圍堵的人群瞬間失去了目標。翻江蛟的混混面面相覷,
看著廢墟中那個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眼神卻依舊能殺人的女子,
再看看兇神惡煞、明顯護主心切的長風,一時竟也不敢再上前挑釁。
不知誰先嘟囔了一句“瘋子…晦氣…”,人群竟也慢慢地、帶著各種復雜的情緒,散去了。
廢墟,再次恢復了死寂。只有風卷著灰燼,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長風緊繃的神經驟然松懈,
巨大的疲憊和傷痛瞬間襲來,讓他眼前一黑,用樹枝死死撐住才沒倒下。
陳三和那幾個漢子也如同虛脫般癱坐在地。靈兒一直強撐著的那口氣,隨著人群的散去,
瞬間泄了。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主子!”長風驚駭欲絕,
想撲過去,卻牽動傷口,動作慢了半拍。靈兒重重地撞在焦黑的木柱上,才勉強沒有摔倒。
右臂的傷口受到撞擊,劇痛如同海嘯般瞬間將她吞沒!她悶哼一聲,
左手死死摳住粗糙焦黑的木頭,指甲瞬間翻裂,滲出血絲!劇痛讓她暫時清醒了一瞬,
但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藥…”她喉嚨里發出模糊的氣音,
目光死死盯著地上那包被藥材商摔下的藥。那是救命的希望,也是十日后懸在她頭頂的鍘刀。
陳三連滾爬爬地沖過去,抓起那包藥,又解開大包袱,
手忙腳亂地找出金瘡藥和干凈(相對)的布條。長風忍著劇痛,半扶半抱著靈兒坐下。
陳三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解開靈兒右臂上那早已被膿血浸透、散發出惡臭的包扎。
當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灰白的天光下時,饒是見慣了碼頭上各種傷口的陳三,
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傷口紅腫潰爛,邊緣翻卷著壞死的皮肉,黃綠色的膿液不斷滲出,
深可見骨!一股更濃烈的腐敗氣味彌漫開來。這傷再不處理,這條胳膊,甚至這條命,
都保不住了!清理傷口、剜除腐肉、上藥、包扎…整個過程,靈兒死死咬著牙關,
沒有發出一聲痛呼,只有身體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和額角滾落的、混雜著冷汗的淚水,
昭示著她承受著怎樣非人的痛苦。每一次剜刀刮過腐肉的觸感,都清晰無比地傳遞到大腦,
帶來一陣陣生理性的惡心和眩暈。她只能死死摳著身下的焦木,指縫里滲出鮮血,
仿佛要將那木頭捏碎!當最后一道布條纏緊,靈兒幾乎虛脫,靠在長風身上,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黑,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藥效帶著一絲清涼,
暫時壓下了傷口的灼痛,但身體被掏空般的虛弱感,卻更加沉重。
就在這時——“姐…姐姐…”一個細弱、沙啞、如同小貓嗚咽般的聲音,
從旁邊破麻袋堆里傳來。是小泥鰍!他不知何時醒了,高燒似乎退下去一些,小臉依舊通紅,
嘴唇干裂,但那雙大眼睛卻努力地睜開著,帶著病中的虛弱和一種奇異的清醒。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渾身無力。靈兒心中一緊,強撐著精神看過去:“小泥鰍?你醒了?
感覺怎么樣?”小泥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靈兒,或者說,
看著靈兒的方向,瞳孔卻有些渙散,仿佛陷入了某種半昏迷的囈語狀態。
他的小嘴微微翕動著,聲音斷斷續續,
“…蛇…盤著…金燦燦的…小牌子…不是銅的…是…是金子鑲綠石頭…”靈兒的心猛地一跳!
金蛇令!他還在說那個!小泥鰍的聲音更加飄忽,
…還給了劉老大一個…黑黑的…鐵筒筒…說…說‘子時…老地方…接…接硬貨’…”“軍械!
” 一個炸雷般的念頭瞬間劈進靈兒的腦海!鐵筒筒!交接暗語!硬貨!除了走私軍械,
還有什么需要如此隱秘和強大勢力經手?!翻江蛟劉老大,
果然在替金蛇勢力干這種抄家滅族的勾當!小泥鰍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皮也開始打架,
但他仿佛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小眉頭緊緊蹙起,
那個壞掉的…鳳凰尾巴上…掉下來的…小石頭…娘說…那是…宮里…”他的聲音徹底低下去,
頭一歪,再次陷入了昏睡。“宮里?!” 靈兒渾身劇震!
一股比傷口疼痛更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母親昭陽公主的首飾盒!
鳳凰尾羽上鑲嵌的綠寶石?!小泥鰍無意中看到的金蛇令上的綠瞳,竟與母親宮中之物相似?
!這絕非巧合!金蛇勢力…與皇室有關?!母親知不知道?甚至…父親知不知道?!
巨大的驚駭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深不見底、四周布滿毒蛇的寒潭!每一步掙扎,
都可能引來更致命的撕咬!“主子?”長風擔憂的聲音將她從驚駭中拉回。靈兒猛地回過神,
胸口劇烈起伏,冷汗瞬間浸透了剛換藥的繃帶。她看著昏睡的小泥鰍,
又看看自己依舊無力垂著的右臂,
再看看那條作為抵押、破敗不堪的小舢板…十日的期限如同懸頂之劍!她必須動!
必須立刻動起來!在傷口潰爛奪走她的性命之前!在十日之期到來之前!
在翻江蛟和金蛇勢力再次伸出毒牙之前!“長風…”靈兒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不顧一切的狠厲,“扶我起來…我們去碼頭…找活!
找最急、最難、給錢最多的活!”長風看著靈兒蒼白臉上那近乎燃燒的意志,沒有絲毫猶豫,
強忍傷痛,用力將她攙扶起來。就在兩人踉蹌著,
準備離開這片散發著死亡和腐敗氣息的廢墟,
走向依舊喧囂卻也危機四伏的碼頭時——一個身材矮壯、穿著短褂、滿臉風霜和焦慮的船主,
如同沒頭蒼蠅般在碼頭人群中亂竄,逢人便急切地拉住詢問,聲音帶著哭腔:“有沒有人?!
有沒有敢接活的?!送…送一口棺材!過鬼見愁!天亮前必須送到對岸黑石灘!
報酬…報酬一百兩!現銀!當場付一半!”鬼見愁!聽到這三個字,
周圍原本還有些意動的人,瞬間如同避瘟神般散開,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神色!“鬼見愁?
那地方晚上鬧鬼!漩渦能吃船!” “白天都沒幾個人敢過,還晚上送棺材?找死啊!
” “一百兩?有命賺沒命花!” “晦氣!滾遠點!
”船主絕望地看著眾人避之不及的反應,急得直跺腳,眼淚都快出來了。靈兒和長風的腳步,
卻在這絕望的哭喊聲中,猛地停住了。一百兩!現銀!當場一半!
長風擔憂地看向靈兒虛弱的狀態和垂著的右臂。靈兒卻緩緩抬起頭,
那雙因劇痛和高燒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如同發現了獵物的餓狼!
她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推開長風的攙扶,用盡力氣,朝著那絕望的船主,
嘶啞地喊了一聲:“這活…我‘靈通’接了!”那船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轉身,
當看清喊話的是個臉色慘白、右臂裹著滲血布條、搖搖欲墜的女子時,
臉上的狂喜瞬間化為極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你…你?”船主上下打量著靈兒,
眼神充滿了懷疑和荒謬,“姑娘…你別開玩笑了!那是鬼見愁!要命的!
你這身子骨…”“少廢話!”靈兒粗暴地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棺材在哪?銀子呢?另一半到了黑石灘再給!”船主被她眼中的狠厲和決絕震了一下,
小的貨船:“棺…棺材在船上…銀子…銀子在這里…”他慌忙從懷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布包,
打開一角,里面是白花花的五十兩銀錠!靈兒看也沒看那銀子,她的目光越過船主,
死死盯住了那艘貨船。船上,一口漆黑厚重、散發著陰沉柏木氣味的棺材,
被粗大的繩索固定在甲板中央,在灰暗的天光下,像一口吞噬生命的巨口。“長風,驗貨,
收錢。”靈兒的聲音冷硬如鐵。長風默默上前,接過銀子,入手沉重。他走到船邊,
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口棺材和船體。
船主看著靈兒那副仿佛隨時會倒下、卻又散發著驚人氣勢的樣子,又看看兇悍的長風,
咽了口唾沫,不知是喜是憂,喃喃地加了一句,
說前頭…這棺材里的主兒…邪性得很…上一個答應送的船老大…昨晚上…吊死在自家梁上了!
你…你可想清楚了!”靈兒仿佛沒聽見他的警告,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口棺材上。
十日的倒計時在腦中瘋狂鳴響,右臂的傷口在藥物的壓制下依舊隱隱作痛,
小泥鰍關于金蛇令和軍械的囈語如同魔咒…她沒有退路!她推開長風試圖攙扶的手,咬著牙,
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卻異常堅定地,朝著那艘載著“邪性”棺材的貨船走去。每走一步,
腳下的焦黑土地都仿佛在晃動。當她終于踏上那冰冷潮濕的船板,
站在那口巨大漆黑的棺材旁邊時,一股難以形容的陰冷氣息,混雜著柏木的怪味,撲面而來。
她伸出左手,沒有去碰棺材,而是重重地按在了粗糙冰冷的棺蓋上。
掌心傳來木頭特有的堅硬和寒意,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錯覺般的…震動?
靈兒的心猛地一沉!瞳孔驟然收縮!就在此時,一陣怪異的河風卷過,
吹動了棺材蓋上覆蓋的一角防雨油布。油布掀起的一剎那,借著昏暗的光線,
靈兒眼角的余光瞥見——棺材蓋子邊緣的縫隙處,一只蒼白得毫無血色、指甲青紫的手,
正死死地摳著棺木內側!那只手的食指上,戴著一枚造型奇特、宛如蛇頭的黑鐵戒指!
2 2 漕運驚雷那只從漆黑棺木縫隙中伸出的手,蒼白得如同浸泡過久的尸骸,
指甲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在灰暗天光下觸目驚心!
更駭人的是食指上那枚盤踞昂首、蛇眼幽光閃爍的黑鐵蛇戒!
一股混合著柏木怪味和淡淡腐腥的陰冷氣息,順著那只手彌漫開來,
瞬間凍結了上官靈兒的血液!“小心!”長風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他根本來不及思考,
身體的本能快過意識!在靈兒瞳孔因極度驚駭而收縮的剎那,
長風魁梧的身軀已如炮彈般撞開擋路的船主,帶血的左手如同鐵鉗,
狠狠抓向那只摳著棺縫的邪異手腕!同時,他的右手已閃電般拔出腰間的短匕,
寒光直指棺蓋縫隙!然而,那只手的速度更快!就在長風指尖即將觸及對方皮膚的瞬間,
那只蒼白的手猛地一縮,如同受驚的毒蛇縮回巢穴!緊接著——“轟!!!”一聲沉悶巨響!
沉重的柏木棺蓋竟被一股巨力從內部猛地掀開一尺多寬的縫隙!一道黑影如同鬼魅,
帶著濃烈的陰風與殺意,從棺中暴射而出!
目標——正是近在咫尺、因重傷和驚駭而行動遲緩的上官靈兒!太快了!
快到長風只來得及將匕首橫削過去,卻斬了個空!那黑影的動作帶著一種非人的詭異柔韌,
如同沒有骨頭的蛇,在空中不可思議地一扭,竟貼著匕首的鋒芒滑過!
一只同樣蒼白、戴著黑鐵蛇戒的手,五指如鉤,帶著刺骨的陰風,
精準無比地扼向了靈兒的咽喉!冰冷的死亡觸感瞬間籠罩了靈兒!
她甚至能看清那只手上暴起的青筋和蛇戒幽光中倒映的自己驚恐放大的瞳孔!
右臂的劇痛、失血的眩暈,在這一刻都成了遙遠的背景,
只剩下咽喉即將被捏碎的恐怖預感和本能的后仰!“呃!
”咽喉被冰冷指骨扼住的窒息感讓她眼前一黑!但預想中的喉骨碎裂并未發生!
千鈞一發之際,長風那柄落空的短匕,被他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手回撩!
匕刃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扎向黑影的后心!完全是圍魏救趙的搏命打法!
黑影顯然沒料到長風的反應如此悍不畏死,更沒料到他在重傷之下還能爆發出如此速度!
扼向靈兒咽喉的手不得不中途變向,如同毒蛇反噬,屈指成爪,閃電般向后一格!“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黑影的指爪竟精準地格開了長風的匕首!火星四濺!
巨大的反震力讓長風悶哼一聲,虎口崩裂,匕首險些脫手!而那黑影也借力向后飄退兩步,
如同沒有重量的紙鳶,無聲地落在搖晃的甲板上。直到此刻,
靈兒才得以看清這“棺中邪物”的真容。那是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
穿著一身緊貼身軀的、毫無光澤的漆黑水靠,仿佛第二層皮膚,
將他包裹得如同一條蟄伏的毒蛇。
他的臉上覆蓋著一張同樣漆黑的、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皮質面具,面具下的嘴唇薄而蒼白,
緊抿著,沒有一絲血色。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一種極淡的、近乎無色的灰,
如同蒙著死氣的玻璃珠,看人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殺意,
如同毒蛇鎖定獵物。他站在那里,微微佝僂著背,雙手自然垂落,
指尖那枚黑鐵蛇戒在昏暗的光線下幽幽閃爍。一股無形的、帶著血腥和淤泥氣息的壓迫感,
如同粘稠的潮水,瞬間充斥了整個甲板空間。船主早已嚇得癱軟在角落,褲襠濕了一片,
發出嗬嗬的抽氣聲,連驚叫都發不出來。
“金蛇…走狗…”長風強忍著虎口撕裂的劇痛和翻騰的氣血,橫身擋在靈兒身前,
匕首指向黑衣人,聲音嘶啞卻帶著刻骨的恨意。剛才那短暫的交手,
讓他瞬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和實力——絕非普通殺手!是金蛇勢力豢養的頂尖刺客!
專門處理“硬貨”的暗刃!黑衣人沒有回應,那雙灰白色的眼睛毫無波瀾地掃過長風,
最后定格在被他護在身后、捂著咽喉劇烈咳嗽、臉色因窒息而漲紅的靈兒身上。他的目光,
如同冰冷的掃描儀,在靈兒無力垂著的右臂和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那緊抿的薄唇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像是在嘲諷獵物的孱弱。
“鬼…鬼見愁…時辰…快到了…”癱軟的船主終于從喉嚨里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恐懼。他指向船外。仿佛是回應他的恐懼,一陣沉悶如雷的轟隆聲,
隱隱從上游河道方向傳來,由遠及近!那是鬼見愁險灘特有的、如同萬獸咆哮的水流奔騰聲!
天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下去,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河面上,
預示著一場暴雨或更可怕的夜航。時間!沒有時間了!黑衣人灰白色的眼珠微微轉動,
瞥了一眼上游方向,又看了看如臨大敵的長風和虛弱不堪的靈兒。他似乎在權衡。
刺殺這兩個重傷的目標對他而言并非難事,但在即將進入鬼見愁險灘的船上動手,變數太大。
而且,他的“任務”似乎不僅僅是殺人…他忽然動了!沒有撲向靈兒或長風,
而是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向船艙入口!身形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攔住他!
”靈兒嘶聲喊道,她瞬間意識到對方的目標可能是船的控制艙或破壞船舵!
一旦船在鬼見愁失控,所有人必死無疑!長風怒吼一聲,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匕首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刺向黑衣人的背心!黑衣人如同背后長眼,
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柔韌角度側滑,輕易避開了長風的搏命一擊,同時反手一拂!
動作看似輕柔,卻精準地拂過長風肋下一處未愈的傷口!“噗!”長風如遭重錘,
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身體踉蹌著撞在船艙壁上,眼前陣陣發黑!舊傷加新創,
劇痛幾乎讓他昏厥!黑衣人看也沒看長風,身影一閃,便消失在幽暗的船艙入口。“長風!
”靈兒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強忍著咽喉的劇痛和眩暈,掙扎著想沖過去查看長風,
但右臂的無力感和失血帶來的虛弱讓她步履蹣跚。“別…管我…”長風靠著艙壁,
艱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舵…掌舵!進…進鬼見愁…不能…失控!
”他嘶吼著,指向船尾方向。靈兒的目光猛地轉向船尾的舵輪!
又看向上游那越來越響、如同地獄入口咆哮的水聲!鬼見愁的入口,
那兩片如同巨獸獠牙般矗立的黑色礁石,在昏沉的天色下已隱約可見!
湍急的水流在礁石間形成肉眼可見的巨大漩渦和白色浪花!沒有選擇了!
要么掌舵沖進去搏一線生機,要么被失控的船卷進漩渦粉身碎骨!
一股源自骨子里的狠勁轟然爆發!壓榨出身體里最后一絲潛能!她不再看船艙方向,
不再看癱軟的船主,甚至不再看重傷的長風!
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個在船尾劇烈搖晃的巨大舵輪!她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
跌跌撞撞地沖向船尾!腳下的船板在越來越湍急的水流沖擊下劇烈搖晃,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隨時可能摔倒!右臂的傷口在奔跑中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鮮血再次透過繃帶滲出,染紅了粗布衣袖!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旋轉!她終于撲到了舵輪前!冰冷的、濕漉漉的硬木觸感傳來!
她用還能動的左手,死死抓住一根舵柄!巨大的水流沖擊力瞬間通過舵輪傳遞到她的手臂上,
震得她虎口發麻,幾乎脫手!這根本不是她一個重傷女子能掌控的力量!“呃啊——!
”靈兒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將身體所有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左腳死死抵住甲板上一處凸起,用盡畢生力氣去扳動那沉重如山的舵輪!
粗糙的舵輪邊緣狠狠摩擦著她左手掌心的嫩肉,瞬間磨破,
鮮血混合著冰冷的河水沾滿了手掌,帶來鉆心的刺痛!右臂的傷口因為身體的劇烈用力,
如同被無數燒紅的烙鐵反復燙灼,痛得她眼前陣陣發黑,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嘴角溢出血絲!
汗水、血水、冰冷的河水糊滿了她的臉,視線一片模糊,只能憑著本能和對水流聲音的判斷,
拼命地調整著方向!船,如同一匹脫韁的烈馬,在越來越湍急、發出震耳欲聾咆哮的河水中,
被一股巨力拉扯著,朝著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黑色礁石縫隙沖去!鬼見愁!名不虛傳!
甫一進入礁石區,狂暴的水流如同被激怒的巨獸,瘋狂地撕扯著船體!巨大的漩渦無處不在,
拉扯著船身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船體劇烈地顛簸、傾斜,
隨時可能被掀翻或撞上嶙峋的礁石!冰冷的浪花如同重錘,狠狠拍打在甲板上,
瞬間將人澆透,刺骨的寒意直鉆骨髓!靈兒感覺自己就像狂風巨浪中的一片樹葉,
隨時會被撕碎!她的左手死死摳著舵輪,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掌心的傷口被咸澀的河水浸泡,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巨大的顛簸,都讓她身體騰空,
又重重落下,五臟六腑仿佛都要移位!眩暈和惡心感如同潮水般沖擊著她的意志!
右臂的劇痛已經麻木,只剩下一種沉重的、拖累全身的鈍感。
她完全是靠著咬破舌尖帶來的血腥味和一股不肯服輸的狠勁在硬撐!“左!左滿舵!
避開那個暗漩!”重傷的長風不知何時掙扎著爬到了船尾,背靠著艙壁,嘶啞地吼叫著,
用他豐富的行船經驗為靈兒指引方向!他的聲音在狂暴的水聲中顯得如此微弱,
卻如同燈塔般給了靈兒一絲方向!就在這時!“嗖!嗖!嗖!”數支帶著凄厲破空聲的箭矢,
如同毒蛇般從上游兩側陡峭、布滿嶙峋怪石的河岸陰影中射出!
目標直指掌舵的靈兒和船尾的長風!水匪!翻江蛟的人!他們果然在鬼見愁設下了埋伏!
等著坐收漁利,或者…殺人滅口!一支箭矢擦著靈兒的頭皮飛過,帶走了幾縷發絲!
冰冷的死亡觸感讓她渾身汗毛倒豎!另一支箭狠狠釘在她腳邊的甲板上,箭尾兀自顫抖!
長風那邊更是險象環生,一支箭直接射穿了他撐在甲板上的手臂,帶出一蓬血花!“呃!
”長風悶哼一聲,劇痛讓他幾乎昏厥!船體在狂暴水流中劇烈搖晃,
根本無法有效躲避岸上的冷箭!這樣下去,不是被漩渦吞噬,就是被射成刺猬!絕境!
真正的絕境!就在靈兒目眥欲裂,幾乎絕望之際,
她的目光猛地掃過甲板中央——那口被掀開蓋子、在顛簸中依舊被粗大繩索固定的漆黑棺材!
棺材里,似乎還殘留著那個黑衣人留下的…某種油紙包裹的痕跡?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進她的腦海!兵法——火攻!借勢!“長風!
砍斷棺材繩索!把它推過來!”靈兒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在風浪中幾不可聞,
但長風看到了她的眼神!沒有絲毫猶豫!長風強忍著手臂被洞穿的劇痛,
拔出腰間的備用短刀(匕首已不知去向),猛地撲向棺材!狠狠幾刀斬斷固定繩索!
失去了束縛,沉重的棺材在劇烈顛簸的甲板上猛地滑動起來!長風用盡力氣,
肩膀狠狠撞在棺壁上!棺材帶著巨大的慣性,如同失控的攻城錘,
朝著船尾靈兒的方向狠狠滑撞過來!靈兒眼中厲芒一閃!在棺材滑到舵輪附近的剎那,
她猛地松開舵輪,身體借著船體的傾斜,一個狼狽卻精準的翻滾,
撲向旁邊一個固定在甲板上的桐油桶——那是船上用來防水和修補的備用物資!她拔開桶塞!
濃烈刺鼻的桐油氣味瞬間彌漫!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沉重的桐油桶猛地掀翻!
粘稠、滑膩的桐油如同黑色的瀑布,瞬間傾瀉而出,澆滿了滑過來的巨大棺材!“火!長風!
火!”靈兒嘶聲尖叫!長風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
他猛地扯下自己早已被血水浸透、又被河水打濕的外衣,迅速纏在短刀上!
撲向船尾一盞在狂風中瘋狂搖曳、隨時可能熄滅的防風馬燈!“轟!”布條瞬間被點燃!
長風怒吼著,將燃燒的“火把”狠狠擲向那口被桐油浸透的棺材!“呼——!
”橘紅色的火焰如同被壓抑的巨獸,瞬間騰空而起!粘稠的桐油賦予了火焰強大的附著力,
頃刻間便將整口巨大的柏木棺材吞噬!熊熊烈火在狂風巨浪中瘋狂跳躍、扭曲,
發出噼啪的爆響!一股濃烈的黑煙沖天而起!燃燒的棺材,在船體又一次劇烈的顛簸中,
被狂暴的水流猛地一推,如同一條憤怒的火龍,翻滾著、咆哮著,脫離了甲板,
狠狠砸向下游一個巨大的漩渦邊緣!“轟隆!!!”燃燒的巨木砸入漩渦,
瞬間引發了劇烈的爆炸(可能是桐油遇水或棺材內部有未知物品)!火光沖天!
巨大的沖擊波和水浪猛地向四周擴散開來!狂暴的水流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和燃燒物干擾,
瞬間變得紊亂!原本拉扯著靈通號的那個巨大漩渦,竟被這爆炸和水浪沖擊得暫時一滯,
力量大減!岸上射來的冷箭也為之一頓!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火龍墜淵”景象驚呆了!
“就是現在!右滿舵!沖出去!”長風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嘶聲狂吼!
靈兒早已撲回舵輪!借著水流紊亂的剎那,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
甚至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去,狠狠扳動舵輪!“嘎吱——吱——!
”舵輪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船身在狂暴的水流中猛地一震,
船頭險之又險地擦過一塊猙獰的礁石,帶起一串刺眼的火星!終于,
如同掙脫了無形枷鎖的困獸,被巨大的水流推送著,
朝著鬼見愁險灘相對平緩的下游出口沖去!當船身終于沖出最后一片猙獰的礁石區,
進入相對平緩的水道時,所有人都如同虛脫般癱軟下來。身后,鬼見愁的咆哮聲漸漸遠去,
只有那燃燒棺材引發的火光和黑煙還在遠處的河面上翻滾,如同一個巨大的、燃燒的墓志銘。
靈兒整個人趴在冰冷的舵輪上,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左手掌心的傷口被桐油和河水浸泡,
加上舵輪的摩擦,早已血肉模糊,劇痛鉆心。右臂的傷口徹底崩裂,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桐油味,讓她陣陣作嘔。極度的疲憊和失血帶來的冰冷感將她徹底淹沒,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長風掙扎著爬到靈兒身邊,
看到她染血的身體和慘白的臉色,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痛楚。船主連滾爬爬地撲過來,
臉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極度的恐懼混雜,他顫抖著掏出那個裝著五十兩銀錠的布包,
語無倫次:“活…活了!我們活過來了!給…給錢!姑娘!這是另一半!都給你!都給你!
我…我不要了!只求您讓我下船!立刻!馬上!”他顯然被剛才的一切嚇破了膽,
尤其是那口“邪棺”和棺中的殺手。靈兒連抬眼看銀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只是艱難地抬了抬左手沾滿血污的手指,指了指癱在甲板上的長風。船主立刻會意,
慌忙將銀錠塞到長風懷里,然后如同躲避瘟疫般,連滾爬爬地沖向船邊,
解開一條掛在船舷上的備用小舢板,手忙腳亂地爬下去,連船槳都拿不穩,
拼命朝著最近的黑石灘劃去,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河道中。船上,只剩下靈兒、重傷的長風,
還有那口已經燒得只剩下焦黑殘骸、散發著濃烈焦糊味的棺材底座。雨,
不知何時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帶來一絲微弱的清醒。
長風掙扎著坐起,用沒受傷的手,費力地撕下相對干凈的里衣布條,
想為靈兒重新包扎崩裂的傷口。就在這時——“咳咳…”一聲極其微弱、壓抑的咳嗽聲,
突然從那堆焦黑的棺材殘骸后面傳來!靈兒和長風的身體瞬間僵住!如同被冰水澆頭!
還有人?!長風猛地握緊了短刀,掙扎著想站起,但身體的劇痛讓他動作遲緩。
靈兒也強撐著抬起沉重的眼皮,透過朦朧的雨幕和火光余燼,死死盯向聲音來源。
只見一個身影,極其緩慢地、艱難地從燒焦的棺材底座后面爬了出來。他渾身濕透,
沾滿了黑灰和泥濘,原本華麗的錦緞衣袍被燒得破破爛爛,多處焦黑,臉上也滿是煙灰,
狼狽不堪。但那雙眼睛,在煙熏火燎之下,卻依舊銳利如鷹隼,
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驚悸和一種上位者特有的審視,正死死地盯在靈兒身上!
是那個船主口中的“棺材主兒”?他沒死?被黑衣人打暈或者藏在棺材夾層里躲過了一劫?
那人似乎傷得不輕,一只手捂著肋下,指縫間有鮮血滲出。他掙扎著靠在一塊燒焦的木頭上,
喘息著,目光在靈兒血肉模糊的左手、染血的右臂和長風身上掃過,最后,
他的視線落在了靈兒腳邊——那里,
掉落了從黑衣人棺中帶出的、那個小小的、被油紙包裹著的鐵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仿佛看到了極其重要的東西!突然,他不知從哪里爆發出一股力量,
猛地從腰間拔出一柄寒光閃閃、造型奇特的短柄手弩!弩箭上弦,
箭尖閃爍著幽藍的光芒——赫然與那日灰衣人使用的毒鏢同源!手弩瞬間抬起,
冰冷的弩箭在雨幕中,精準無比地鎖定了靈兒毫無防備的咽喉!
一個冰冷、沙啞、帶著濃重殺意和一絲不易察覺虛弱的聲音響起:“把鐵筒…交出來!
否則…死!”3 3 毒弩與荊棘王座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
混合著硝煙、血腥和焦糊的氣息,鉆進鼻腔,帶來一種令人窒息的鐵銹味。
幽藍的弩箭箭頭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淬毒的寒芒,如同毒蛇的獠牙,
精準地鎖定著上官靈兒毫無防備的咽喉。那箭尖上一點幽藍,
倒映著她慘白如紙的臉和因劇痛、失血而渙散的瞳孔,
距離近得能感受到箭簇破開空氣帶來的微弱氣流!死亡的冰冷觸感,比鬼見愁的河水更刺骨,
瞬間凍結了靈兒所有的思維和動作!
——那個從棺材殘骸后爬出的狼狽男人——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和一絲因傷勢而強撐的兇狠。
他捂著肋下的手,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混著雨水,染紅了破爛的錦袍下擺。
那把造型奇特、閃爍著幽藍毒芒的手弩,在他微微顫抖卻異常穩定的手中,成了索命的符咒。
“鐵…筒…給我!”男人的聲音沙啞干裂,如同砂紙摩擦,
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和濃重的喘息,“否則…下一息…就是你的死期!”沒有時間思考!
沒有時間權衡!靈兒甚至來不及去看腳邊那個滾落的、被油紙包裹的鐵筒!
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那股被逼到極致的兇性轟然爆發!
在男人扣動懸刀的指關節微微發白的剎那——“你敢!!!
”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咆哮在靈兒身側炸響!是長風!
他不知從哪里榨取出一股恐怖的力量,整個身體如同出膛的炮彈,
不顧右臂被箭矢洞穿的劇痛,不顧肋下被黑衣人重創的內傷,僅憑一股守護的執念,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持弩的男人!“砰!”沉悶的撞擊聲!
長風染血的身軀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男人的側腰!巨大的沖力讓兩人同時失去平衡,
翻滾著砸在濕滑冰冷的甲板上!“嗖——!”那支淬毒的幽藍弩箭,在混亂中脫手射出!
帶著凄厲的破空聲,擦著靈兒的耳畔飛過!冰冷的死亡氣流刮得她耳廓生疼!
箭矢狠狠釘在她身后的船舷木板上,箭尾兀自劇烈震顫,發出嗡嗡的蜂鳴!箭簇周圍的木板,
瞬間泛起一層詭異的幽藍色冰霜!差之毫厘!“呃啊!”被撞倒的男人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肋下的傷口顯然被牽扯,鮮血涌出更多。他手中的毒弩也脫手飛了出去,滑向甲板邊緣。
長風這一撞,耗盡了最后的氣力,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癱軟在男人身上,
大口大口地嘔出帶著泡沫的暗紅鮮血,眼神迅速渙散。“長風!
”靈兒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掙扎著想撲過去,
但身體的劇痛和虛弱讓她動彈不得。那男人卻異常兇悍!
他猛地推開壓在身上、已經失去意識的長風,掙扎著想要去抓那把滑開的毒弩!
眼中是徹底被激怒的瘋狂殺意!“住手!”靈兒嘶聲厲喝,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尖銳變形!
她的左手在濕冷的甲板上瘋狂摸索,終于抓到了那個滾落在雨水中的、冰冷的油紙鐵筒!
她將鐵筒死死抱在懷里,染血的左手高高舉起,作勢就要將它扔進旁邊渾濁湍急的河水里!
“你再動一下!我就把它扔下去!大家同歸于盡!”男人的動作瞬間僵住!他猛地抬頭,
看向靈兒手中的鐵筒,眼中爆發出極度的驚怒和一絲難以置信!仿佛那鐵筒比他的命還重要!
“你敢?!”他嘶吼,聲音因激動而破音。“你看我敢不敢!”靈兒毫不退縮,
眼神兇狠如受傷的母狼,抱著鐵筒的手臂因用力而顫抖,雨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混合著不知是淚還是血的水痕,“放了他!不然,我立刻松手!”她指的是昏迷的長風。
男人捂著肋下,劇烈地喘息著,雨水沖刷著他臉上的黑灰,
露出底下原本應該頗為俊朗、此刻卻因失血和憤怒而扭曲的輪廓。他死死盯著靈兒,
又看看她懷中緊抱的鐵筒,似乎在權衡。最終,那滔天的殺意被一種極度的不甘和審慎壓下。
他緩緩松開了去抓毒弩的手,身體微微后撤,但眼神依舊如同毒蛇般鎖定著靈兒。
“好…好得很…”男人喘息著,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沒想到我沈硯縱橫商海半生,
今日竟被一個黃毛丫頭和一條瘋狗逼到如此田地!”沈硯?!這個名字如同驚雷,
狠狠劈進靈兒的腦海!皇商巨擘沈硯?!
那個掌控著北方數條黃金商路、富可敵國、連朝廷都要禮讓三分的傳奇人物?!
他怎么會出現在一口送往鬼見愁的“邪棺”里?還被金蛇刺客追殺?!
巨大的震驚甚至暫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靈兒抱著鐵筒的手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
“你是…沈硯?”靈兒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沙啞。“哼!如假包換!
”沈硯靠在燒焦的棺木殘骸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冷笑,
雨水順著他凌亂的發梢滴落,“丫頭,你懷里抱著的,是要我命的東西!
也是能要你命的東西!不想死,就把它給我!”他伸出手,盡管虛弱,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靈兒沒有動。震驚過后,是更加洶涌的警惕和疑問。
沈硯是金蛇的目標?還是…金蛇的同謀?那個黑衣人為何要殺他?這鐵筒里到底是什么?
她低頭看著懷中冰冷的鐵筒,油紙包裹的表面在雨水的沖刷下,
隱約透出里面金屬冰冷的反光。“給你?”靈兒抬起沾滿雨水和血污的臉,眼神銳利如刀,
“然后讓你再用那毒弩射死我們滅口?”她嗤笑一聲,帶著濃濃的諷刺,
“沈大老板的‘信譽’,我可不敢信!”沈硯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眼中閃過一絲被戳破心思的惱怒和殺意,
但看著靈兒那戒備的姿態和隨時可能松手將鐵筒拋入河中的動作,他強壓下怒火,
深吸一口氣,肋下的劇痛讓他眉頭緊鎖。“小丫頭…你夠狠,也夠聰明…”沈硯喘息著,
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談判的意味,“但你不知道你卷進了多大的漩渦!
金蛇要的不止是我的命,還有這鐵筒里的東西!它一旦曝光,整個北境都要翻天!
”他眼中閃過一絲深切的恐懼,“把它給我,我保你和你那條狗活著離開楓林鎮!
甚至…給你一條生財的路子!”“生財的路子?”靈兒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語中的關鍵,
“比如?”沈硯眼中精光一閃,似乎看到了希望:“北境三州!皮毛、藥材、鐵礦!
我有三條最肥的商路!分你一條!只要…你把鐵筒給我!”北境三州商路!
這誘惑足以讓任何商人瘋狂!但靈兒的心卻沉了下去。沈硯越是急切,越是開出天價籌碼,
越說明這鐵筒里的東西價值驚天!也越危險!她低頭看著懷中冰冷的鐵筒,
又看看身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長風,
再看看自己無力垂著、鮮血不斷滲出的右臂…她沒有退路。沈硯的承諾是真是假尚不可知,
但金蛇的追殺卻是實實在在懸在頭頂的利劍!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成型——賭!
賭沈硯對鐵筒的重視超過了對她滅口的意愿!賭他暫時還需要她這個“護筒人”!“商路,
我要!”靈兒抬起頭,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眼神卻燃燒著孤注一擲的光芒,
“但不是一條!是共享!北境三條商路,情報、利潤,五五分成!”沈硯瞳孔猛地一縮,
臉上肌肉抽搐,顯然被這獅子大開口震怒:“小丫頭!你找死?!”“要么答應!
要么——”靈兒猛地將抱著鐵筒的手臂伸向船舷外,湍急渾濁的河水就在下方咆哮,
“我現在就松手!大家抱著秘密一起喂魚!看是你的命金貴,還是我的命賤!
”沈硯死死盯著她懸在船舷外的手臂,和那隨時可能脫手墜入激流的鐵筒,臉色變幻不定,
最終化為一聲壓抑著滔天怒火的低吼:“好!好!算你狠!我答應!共享商路!五五分成!
現在!把鐵筒給我!”“空口無憑!”靈兒寸步不讓,眼神冰冷,“立字據!
用你沈硯的名號和身家性命起誓!若有違背,天誅地滅,商路盡毀!”沈硯氣得渾身發抖,
肋下的傷口劇痛陣陣,幾乎要昏厥過去。
他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浴血、搖搖欲墜、卻眼神兇悍如同小獸的女子,
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這丫頭簡直是個不要命的瘋子!比金蛇還難纏!“立!我立!
”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顫抖著手,
從懷里摸出一個被水浸透、但內層似乎用油紙保護著的防水泥封小袋,
里面居然有炭筆和一小疊特制的防水皮紙!他忍著劇痛,
就著雨水沖刷過的、相對干凈的甲板,飛快地寫下一份極其簡略卻關鍵的分成契約,
簽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下一個帶血的指印!他將皮紙狠狠甩向靈兒:“拿去!
”靈兒用左手小心翼翼接住,迅速掃了一眼,確認無誤,這才緩緩將懸在船舷外的手臂收回,
但依舊緊緊抱著鐵筒,沒有絲毫放松。“現在!給我!”沈硯喘息著,眼神如同餓狼。
“急什么?”靈兒將契約貼身藏好,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帶著血腥味的冷笑,“沈老板,
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金蛇的人還在外面,這鐵筒在我手里,說不定比你拿著更安全。
等我們安全離開黑石灘,找到郎中治好傷,我自然給你。”沈硯氣得眼前發黑,
差點又是一口血噴出來!這丫頭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但他此刻傷勢沉重,長風昏迷,
外面確實危機四伏,他不得不承認靈兒的話有幾分道理。“你…”他指著靈兒,手指顫抖,
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就在這時——“噗通!”一聲極其輕微的水響,
從靠近船舷的渾濁河水中傳來。靈兒和沈硯悚然一驚,同時轉頭望去!
只見一個小小的、濕漉漉的腦袋,如同水鬼般從船邊的河水里冒了出來!是小泥鰍!
他不知何時竟偷偷游到了船邊!小臉被冰冷的河水凍得發青,嘴唇烏紫,
但那雙大眼睛在雨水中卻亮得驚人!他趴在船舷邊緣,對著靈兒,
用盡力氣喊道:“姐…姐姐!快…快跑!碼頭…碼頭來了好多…穿黑衣服…帶刀的人!
在…在打聽你們的船!刀疤臉…也在!還有…還有…”他喘息著,眼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還有幾個…穿著…像…像府里老爺親兵一樣…好兇的人!在…在翻我們的破棚子!
找…找東西!”刀疤臉!翻江蛟的余孽! 穿黑衣服帶刀的人!金蛇的追兵!
像府里老爺親兵的人?!相府的追兵?!三方圍剿!
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席卷了靈兒的全身!比鬼見愁的河水更冷!
金蛇、翻江蛟余孽、還有相府的人!竟然同時找到了黑石灘!目標直指她和沈硯!
沈硯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顯然也意識到處境的兇險!“姐姐!快走啊!
”小泥鰍焦急地催促,小小的身體在冰冷的河水中瑟瑟發抖。靈兒猛地回過神!
必須立刻離開這條船!這里是活靶子!“沈老板!不想死就搭把手!”靈兒嘶聲對沈硯喊道,
同時掙扎著去拖拽昏迷的長風。沈硯也明白生死關頭,強忍劇痛,掙扎著爬起,
用沒受傷的手去幫忙拖長風。兩人合力,艱難地將沉重的長風拖到船舷邊。
小泥鰍機靈地解下一條掛在船幫上的繩索,拋了上來。
靈兒和沈硯手忙腳亂地將繩索綁在長風腰間。小泥鰍則在水中奮力拉扯,試圖將長風拖下水,
往岸邊游去。就在這混亂之際——“在那里!船上有動靜!
”一聲尖銳的呼哨從遠處黑石灘的亂石堆后響起!緊接著,
雜亂的腳步聲和兇狠的叫罵聲迅速逼近!
幾個穿著黑色勁裝、手持利刃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岸邊,正朝著貨船方向猛沖過來!為首的,
赫然是臉上帶著猙獰刀疤的刀疤臉!他眼中閃爍著殘忍和復仇的快意!更遠處,
幾個穿著相府制式皮甲、腰挎長刀、神色冷峻的身影,也正分開人群,朝著碼頭快速移動!
目光銳利如鷹隼,精準地鎖定了貨船上的靈兒!金蛇和翻江蛟的追兵到了!
相府的影衛也到了!前有狼,后有虎!絕境!真正的絕境!“快!下水!
”靈兒對著水中的小泥鰍嘶吼,同時和沈硯合力,將昏迷的長風猛地推下船舷!“噗通!
”水花四濺!靈兒也毫不猶豫,緊跟著就要翻身下水!“想跑?!給老子留下!
”刀疤臉獰笑著,已經沖到了岸邊,抬手就擲出一柄閃著寒光的飛斧!呼嘯著旋轉著,
直劈靈兒后心!靈兒身在半空,根本無法閃避!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小心!”沈硯的怒吼聲響起!只見沈硯不知何時抓起了甲板上那把滑落的毒弩!
他根本來不及上弦,竟將那沉重的弩身當作投擲武器,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砸向飛旋而來的斧頭!“鐺!”一聲脆響!毒弩精準地撞偏了飛斧的軌跡!
斧頭擦著靈兒的后背飛過,狠狠劈在船舷上,木屑飛濺!
靈兒“噗通”一聲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間淹沒了她!沈硯也因為用力過猛,
牽動了肋下的傷口,痛得悶哼一聲,踉蹌著后退,靠在了船艙壁上,臉色慘白如金紙,
顯然已無再戰之力。“媽的!找死!”刀疤臉見一擊落空,暴怒!帶著幾個手下就要跳上船!
而相府的那幾個影衛,也已經逼近岸邊,為首一人目光如電,死死鎖定了水中掙扎的靈兒,
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靈兒在冰冷的河水中嗆咳著,奮力劃水,
試圖靠近正拖拽著長風、拼命向岸邊蘆葦蕩游去的小泥鰍。死亡的威脅從未如此刻般清晰!
金蛇的毒刃、翻江蛟的復仇、相府的追捕…三方如同三張巨大的、帶著倒刺的網,
從天空、水面、陸地同時向她收攏!就在她即將被絕望吞噬的剎那——“嗖!嗖!嗖!
”數支勁弩破空的銳響,如同索命的唿哨,毫無征兆地從黑石灘另一側高聳的亂石堆后射出!
目標精準無比——直指沖向貨船的刀疤臉幾人,以及岸邊那幾名相府影衛!“噗嗤!”“啊!
”慘叫聲瞬間響起!刀疤臉身邊一個沖在最前的手下被一箭穿喉!另一名影衛猝不及防,
肩頭中箭,踉蹌后退!“有埋伏!”刀疤臉驚駭大吼,慌忙尋找掩體!
相府影衛也瞬間拔刀戒備,銳利的目光掃向弩箭射來的方向!這突如其來的襲擊,
瞬間打亂了三方追兵的陣腳!給了水中掙扎的靈兒和小泥鰍一絲喘息之機!
靈兒奮力游向蘆葦蕩,心中驚疑不定:是誰?誰在幫她?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向貨船。
只見沈硯靠坐在船艙壁旁,雨水沖刷著他狼狽的臉。他正死死盯著弩箭射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