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你看曉雨發的朋友圈！”室友阿妍舉著手機闖進來時，我正往保溫杯里倒紅棗枸杞茶。屏幕上，曉雨和一個大腹便便的男生貼臉自拍，濾鏡都蓋不住男生油光滿面的臉——那是我發小嘉嘉的前男友周磊，分手時嘉嘉哭到抽搐，說他“像頭油膩黑豬，把真心啃得稀碎”。
我盯著照片里曉雨笑得彎彎的眼，喉嚨像卡了棗核：“她怎么和周磊搞到一起了……” 阿妍把手機一摔，坐到我床上：“上周還聽她罵周磊是渣男，現在倒貼上去，真夠膈應人的！” 我想起嘉嘉當初在我懷里哭到喘不過氣，指甲掐進掌心，卻笑著回：“可能真愛無敵嘛，他們看著挺配的。” 阿妍詫異地瞥我，我別過臉，把滾燙的枸杞茶往嘴里灌——只有我知道，這話有多違心。
曉雨很快湊到我跟前，晃著周磊給她發的520紅包截圖：“小滿，你也覺得我們是天造地設對吧？” 她眼尾掃著細細的亮片，在宿舍頂燈下晃得我心慌。我想起嘉嘉說過最恨別人背叛，卻還是扯出笑：“當然啦，周磊對你這么好，你們簡直天生一對！” 曉雨笑得更歡，發絲掃過我手臂：“我要送你禮物！想要啥？” 她腕間的dw手表在晃，我卻想起嘉嘉提過三次的沉香手串——她奶奶留下的，一直擺在購物車，說等發工資就買。
“別破費呀……”我絞著衣角，聲音甜得發膩，“不過，要是有串木質手串就好啦，最近老失眠。” 這話半真半假，我確實想要手串填補愧疚，也想看看曉雨會不會為討好“支持者”真買單。曉雨拍著胸脯保證時，我看見她眼底閃過的自得——原來我們都在互相利用，她要我的“祝福”當遮羞布，我要她的禮物當補償。
三天后，曉雨塞給我個檀木盒。晚自習課間，我躲在走廊盡頭拆開，沉香香氣混著廉價香精味撲來，手串紋理歪歪扭扭，卻和嘉嘉購物車里的款式一模一樣。我攥著盒子，指甲摳進掌心，既竊喜又惡心——這串手串，本該是嘉嘉的念想，現在卻成了我虛偽的戰利品。
“你真收了她的東西？”阿妍不知何時站在身后，眼神像淬了冰，“嘉嘉知道得多心寒？” 我把盒子往兜里塞，嘴硬道：“她非要送，我能拒絕嗎？曉雨也沒做錯什么，戀愛自由啊。” 阿妍冷笑一聲，轉身離開，高跟鞋叩在瓷磚上，每聲都像敲在我心上。
周末和嘉嘉逛街，她新燙的羊毛卷在風里晃，眼睛卻腫得像核桃：“我聽說曉雨和周磊在一起了。” 她咬著奶茶吸管，珍珠在杯底打轉，“其實分手這么久，我早不難過了，可看見他們，還是……” 我盯著她泛紅的眼尾，那句“我收了曉雨的手串”在舌尖打轉，最終變成：“別理他們，不值錢的人。” 嘉嘉抬頭沖我笑，可那笑比哭還難看，我卻不敢看她眼睛——里面映著的，是我虛偽的倒影。
曉雨越來越黏我，課間拉著我看周磊給她點的外賣，動輒幾百塊的西餐照片里，周磊的肚腩把襯衫撐得變形。我表面跟著驚嘆，心里卻想，他當初給嘉嘉點的永遠是九塊九的外賣。可我收了好處，只能閉嘴，看著曉雨把周磊送的零食堆在桌上，像只炫耀的花孔雀——而我，成了給她遞羽毛的幫兇。
直到某天午休，我在教室補覺，被曉雨和阿妍的爭吵驚醒。“你憑什么說周磊壞話？”曉雨尖銳的聲音刺得我太陽穴跳，“小滿都覺得我們天造地設！” 阿妍冷笑：“她收了你好處才說漂亮話，你當她真祝福？嘉嘉才是她發小！” 我猛地睜眼，看見曉雨盯著我，眼里的信任碎成渣：“你真這么想？想要直說啊，裝什么好人！” 檀木盒“啪”地砸在桌上，沉香珠子滾得滿地都是。
“這串……”嘉嘉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指尖發抖，“是我奶奶留給我的樣式，你從哪弄的？” 我張張嘴，聽見自己說：“曉雨送的……” 嘉嘉轉身就跑，馬尾掃起的風里，我看見她睫毛上的淚珠。曉雨也哭著跑了，阿妍瞪我一眼，追著曉雨出去，教室里只剩我和滿地的沉香珠子，像撒了一地的愧疚。
我蹲下去撿珠子，香氣熏得眼睛發酸，想起曉雨當初真誠的“我就知道你懂我”，嘉嘉以前熬夜給我織圍巾的暖，還有阿妍陪我跑遍醫院找痛經藥的疼，原來我為了串不值錢的手串，把最珍貴的東西全摔碎了。
后來嘉嘉不再找我，曉雨搬去和別的寢室拼住，阿妍也對我冷冷的。我把那串手串收進抽屜，再沒戴過。有時路過嘉嘉常去的文玩店，看見玻璃柜里的沉香手串，還會想起那個虛偽的午后——我為了一點貪心，讓真心在“天造地設”的謊話里，爛成了泥。
再后來，聽說曉雨和周磊也分了，周磊又去招惹學妹，曉雨哭著回宿舍收拾東西，我想幫忙，她卻躲開了。阿妍說，曉雨其實知道周磊不靠譜，只是當時被戀愛腦沖昏頭，又渴望有人站在她那邊，才會把我那句違心的“天造地設”，當成了救命的浮木。
我站在宿舍樓下，風卷著秋天的落葉掠過腳邊，突然明白，有些“欲拒還迎”的貪心，有些“虛偽討好”的謊話，就像扎進友誼里的刺，哪怕后來拔了，留下的洞，再也填不滿。而那串手串，成了我青春里最沉重的枷鎖，提醒我永遠別為了虛榮，弄丟真誠的重量——可有些東西，丟了就是丟了，就像嘉嘉看我時，眼里再也找不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