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衣衫襤褸,頭發亂得像雞窩,渾身臟兮兮的老道士,懷里抱著什么,瘋瘋癲癲地往裴府大門闖。他身上那味兒,隔著老遠都能把人熏個跟頭。
“哪來的瘋子。滾滾滾。”
守門的護衛見狀,立刻上前驅趕,臉上滿是嫌惡。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人來搗亂。
“嘿,你們這些不長眼的狗東西。貧道懷里揣著的可是天降祥瑞,能救你們家主子命的寶貝。耽誤了時辰,你們擔待得起嗎?”
老道士不退反進,嗓門比護衛還大。
護衛們正要動手驅趕,福伯聞訊趕了出來。他本就心煩意亂,一聽門口吵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怎么回事?”福伯聲音沙啞。
“福管家,這瘋道士非說他能救裴大人。”護衛回稟。
福伯皺眉看向那老道。瘋瘋癲癲,邋里邋遢,不像個有本事的人。可當他的目光落到老道懷里那個襁褓時,微微一頓。
襁褓里是個女嬰,小臉瘦巴巴的,皮膚卻出奇的白凈,眉眼緊閉,睫毛長長的,透著一股子不似凡塵的精致。
福伯的心猛地一跳。
死馬當活馬醫吧。
萬一呢?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試試。
“讓他進來。”福伯開口。
護衛們面面相覷,有些猶豫,還是依言放行。
老道士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抱著女嬰往里走,嘴里還念念有詞。
福伯領著老道士,一路到了裴聽云的臥房外。濃重的藥味混合著一種……死氣,撲面而來。
老道士也不嫌棄,直接把懷里的女嬰往福伯手里一塞。
“接著!此乃麒麟降世,福澤綿長!好生善待之,可活你家主子。”
福伯手忙腳亂地接過那小小的襁褓,入手輕飄飄的,卻又沉甸甸的。他低頭看去,女嬰睡得正熟,小嘴微微嘟著,可愛得緊。
“這……道長,您……”福伯還想問什么。
那老道卻已經瘋笑著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唱:“麒麟兒,福氣寶,救苦救難離苦海嘍。瘋言瘋語無人信,他日便知我神通哦……”
聲音漸遠,人影很快消失在府門外,留下福伯和一眾下人,捧著個奶娃娃,面面相覷,滿頭霧水。
這叫什么事兒啊。
“福……福管家,這……”旁邊的丫鬟都看傻了。
福伯看著懷里輕飄飄的嬰孩,那點剛冒出來的念想,瞬間被自己掐滅了。
他苦笑一聲。真是病急亂投醫,什么都敢信!
他抱著嬰孩,深吸一口氣,推開裴聽云臥房的門。
房間里光線昏暗,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藥味和……絕望。
裴聽云靜靜地躺在床上,面色灰敗,雙目緊閉。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簡直與死人無異。
許是環境陌生,福伯懷里的嬰孩突然小嘴一癟。
眼睛眨巴眨巴睜開了。
福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這小祖宗突然嚎啕大哭,驚擾了自家指揮使。
預想中的哭鬧沒有發生。
那孩子只是睜著眼,烏溜溜的眸子清澈見底,靜靜地,甚至帶著幾分好奇,望向床上氣息奄奄的裴聽云。
小玉麟的視野里,可就沒那么平靜了。
甫一睜眼,便是滿室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霧氣,粘稠得像是沼澤,緊緊裹纏著房間里的一切。
更讓她不舒服的,是夾雜在墨霧中,絲絲縷縷、針尖般銳利的青灰色死氣。
這些死氣像有生命一般,瘋狂地朝著床上那個模糊的人影鉆去。
那人影……好微弱。
小玉麟眨了眨眼,努力想看清。那是一團非常黯淡的、即將熄滅的金色光暈,被濃郁的墨色和尖銳的青灰死氣層層疊疊地包裹著,擠壓著,仿佛下一瞬就要徹底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