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指揮使一日不醒,裴府就一日不得安寧。
可這一切,對小小的玉麟來說,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外面那些惡毒的揣測、難聽的流言,她一點都聽不到,更不會放在心上。
那些人的惡意,在她感應里,只是一些讓她稍微不舒服的、灰蒙蒙的氣息。
但它們剛靠近,就被她身上那股子天然的、暖洋洋的氣運給沖散了,根本影響不到她。
比起那些無聊的聲音,窗戶外撲棱棱飛過的麻雀,墻角慢吞吞爬過的螞蟻,都比它們有趣多了。
她還是那個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奶娃娃。偶爾醒著,就睜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
她最大的困惑?大概就是每天趴在裴聽云床邊時,他身上那些又濃又冷的黑氣,雖然吸進肚里后會讓她感覺舒服一些,還有功德賺,但嘗起來的味道可遠不如她惦記著的糖葫蘆那般甜美。
還有,她想吃人間的糖葫蘆!可惜她現在太小了,只能看看。
福伯看著玉麟那張純真無邪的小臉,再想到外面那些難聽的話,心疼得不行。
他能做的,就是把這孩子護得更周全些。
每日里,他都會親自抱著玉麟,去裴聽云的臥房待上一會兒。
他也不求別的,只盼著這孩子身上的活泛勁兒,能給自家指揮使帶來點生氣。
說也奇怪,玉麟似乎對裴聽云的臥房有種特殊的依戀。
一進到那里,即便周遭依舊彌漫著該讓孩童不舒服的藥香,她卻總能安靜下來,不哭不鬧,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她。
她只是睜著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瞅著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人。
偶爾,她努力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夠裴聽云垂在床邊的手。
那手指冰涼,沒什么溫度。
玉麟也不在意。她抓住那根手指,往自己臉邊貼。冰冰涼涼的,她發出細微的咕嚕聲。
她咿咿呀呀地,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驅散那縈繞不去的死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裴聽云居然挺過了太醫給的“三日”之限。
每日按時前來請脈的太醫,個個都驚嘆。
“奇跡,真是奇跡啊。”
“指揮使體內的‘蝕骨’之毒,雖未見清除之法,但其擴散之勢,竟被遏制住了。”
“非但如此,指揮使原本衰敗的五臟六腑,竟隱隱有了些許恢復的跡象。”
太醫們聚在一起,翻遍了醫書典籍,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面上,他們只能將此歸功于‘天佑大歷’,或是‘指揮使意志過人,吉人自有天相’。
至于那個被圣上親賜了名的玉麟小姐……
眾人心中雖有嘀咕,卻也不敢妄自將指揮使的好轉與一個奶娃娃直接聯系起來,畢竟此事太過匪夷所思,若無確鑿證據,誰也不敢在圣上面前妄言。
唯有福伯,將這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積極的變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就是從玉麟來到裴府,來到指揮使身邊開始的。
瘋道士的話,皇帝莫名的青睞,還有指揮使身上發生的這些“奇跡”……福伯更加堅信,玉麟,就是指揮使的救星,是裴府的希望。
他可憐的世子爺哦。
福伯閉了閉眼。
他至今記得,當年裴府血流成河,老爺用軍功換來的免死金牌,只保下了世子爺一條命。
他是如何在亂葬崗的死人堆里,將傷得只剩一口氣的世子爺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