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偏愛繼子的鋼琴天賦。媽媽只在乎繼女的芭蕾舞蹈。他們為了各自的新家庭在較勁,
沒人關心我的畫筆。藝術節前夕,他們忽然一同約我見面。
我以為他們終于想起要支持我的夢想,想要為我的參賽打氣。卻在到場時,
見到他們一人拿出一份放棄參賽的申請書。要我簽字。原來,他們記得我快要獲獎了。
可他們只害怕我的成功會蓋過他們心愛的繼子女。我坐在咖啡廳里,看著父母冷淡的神情。
最終只低聲開口:「那你們,能給我畫材錢嗎?」1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爸媽都早已不管我,他們互相以為對方會給我生活費。從高二開始,從前的積蓄就用完了。
我餓了很多次,總是靠白水充饑。在餓得手都握不穩畫筆的時候。
對錢的渴望超過了對藝術的愛。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錢。能夠支撐我買完顏料,有地方畫畫,
也有飯吃。對此,父母感到非常意外。尤其是我的母親,她挑挑眉,
似乎對我這副市儈的做派很不喜歡。尤其是在她的身邊,還坐著她心愛的繼女蘇晴。
那個被我母親用心培養了數年,已然像位真正芭蕾公主的女孩。伴隨著我的話語落下,
蘇晴也朝我投來了目光,她的姿態優雅而矜持。什么都不用說,只是看著我,
我便能感知到她的輕蔑和不屑。好在母親沒有繼續抓著我不放。
她話題的中心依舊在父親身上,朝著他諷刺開口: 「怎么,
從前不是說星河是你唯一的小公主嗎?現在還讓你的公主窮困潦倒了,五萬塊,
你隨手打發乞丐都不止這點。」 說罷,她又嘖嘖兩聲,嘆道:「星河一個真正的千金,
如今眼界還比不上我家小晴,這都是你這個父親當得盡責。」
母親伸出手拍了拍她身旁的蘇晴,朝著父親驕傲地展示著她的杰出作品。
絲毫沒有考慮過作為她的親生女兒,我聽到這些話是否會尷尬。而爸爸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他身邊還坐著林浩,我的繼弟。這兩年來,
母親的繼女蘇晴無論是在教養上還是成績上都全方位碾壓著林浩這名繼子。
每當母親大肆秀出蘇晴的優秀時,都是在打他和林浩的臉。此時的父親再度聽懂了她的嘲諷。
憤怒之下冷笑一聲,朝著她一字一句開口:「你肚子里出來的種,
你這個當媽的都能狠心撂下不管,我又何必在乎她。」 「星河從根上就廢了,我救不了。」
母親唇角勾起一抹諷笑,瞪著父親的眼神恨不得將他洞穿,「誰讓她有個會出軌的爹,
頂著這樣的血脈,注定好不起來。」 「陳雅靜,你以為你又是什么好東西?」 「林志遠,
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能教養出小晴這么好的孩子,你卻只能帶出林浩這樣的紈绔,
說明問題根本不在我身上,說到底,還是你的基因不行,你從底子上就不如蘇教授。」
談到最后,壓不住火氣。當著我的面,兩個人又吵了起來。我顫抖著,
想像從前那樣將頭深深埋下。可是不行,我知道他們發泄完了之后就會甩手離去。
只將我留在他們造成的爛攤子里,無人在意。我不想再餓肚子了。
于是用一聲尖叫喊停了這場戰爭。「你們要吵等把錢給我了出去吵。」我說著,
朝他們慢慢伸開手,攤開的掌心還沁著汗,「我要參加比賽,你們一人給我五萬。」
說這話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抖。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
這是我第一次朝著他們抗爭。我知道,現在不爭取,以后我就都沒有機會去爭取了。
2爸爸從來都偏愛他的繼子,那是他和現任妻子婚前就有的孩子。
是個只比我小上兩歲的男孩子。在他們結婚之前,我們一直是外人眼中最幸福的三口之家。
父親事業有成,母親溫柔賢淑,女兒天真可愛。一切變故發生在我十五歲那年。父母離婚了,
理由是性格不合。也是到了那時,我才知道,這些年來,父親早就和現在的妻子有了感情。
他時不時就借著加班的名義,去和她們母子住在一起,過一過溫馨的家庭生活。
可是伴隨著我年紀慢慢長大。那個女人不滿足于自己只是個情人。她想要名分,
想要帶著孩子光明正大地生活,于是開始逼迫父親離婚。最終,父親選擇了她。一開始,
父親提出離婚的時候,還不敢看母親的眼睛。其實他內心深處并不認為自己的錯誤有多離譜,
只是以為自己示弱就可以換來體諒。可向來溫柔善解人意的母親,卻當場發了瘋。
她態度強硬,咒罵著父親和那個女人,也咒罵著那個當年就差點拆散了她和父親的小三。
初時,父親還會語氣卑微地哄著母親,他說:「我會給你們母女足夠的撫養費,
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可后來,母親依舊不依不饒,于是他也發了火。
母親被父親一把推倒跌在了地上,他指著她的鼻子罵:「你怎么這么無理取鬧!」
這是我有記憶以來,見到的父母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到最后,他們協議離婚。
這期間,母親越是鬧騰,父親就越是對那個女人和繼子感到虧欠。到最后,
他僅剩的一絲愧疚被磨平。站在歇斯底里的母親面前,他平靜地說出那句話:「我們結束吧。
」3這個婚離得很徹底。父母為了財產分割爭論了很久,幾乎對簿公堂。
母親也不甘心咽下這口氣。于是很快,她也開始了新的戀情。是她的大學同學,
一個芭蕾舞團的教授。那個人同時也是母親的初戀,
少女時代的母親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會順理成章地嫁給這個溫文爾雅的藝術家。
后來父親出現了,他將那個叫做蘇教授的男人視作最大的威脅。兩人關系一直很不好。
甚至父母在一起后,父親也為了那個男人吃了不少的醋。后來,蘇教授也結婚了,
只是沒過多久就離婚,女方給他留下了一個女兒。再之后,他需要專心事業,
可他的女兒蘇晴卻需要有人照顧。我的母親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
順理成章將蘇晴認作干女兒,帶回了家里撫養。我看過照片,蘇晴和蘇教授長得很像,
同樣的高挑優雅,五官精致。而對著那張和蘇教授相似的臉龐,父親擺不出好臉色。
母親知道這讓他不開心了,可他越不開心,她就越快樂。又是一年鈍刀子割肉般的拉鋸。
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較勁似地對各自的孩子百般寵愛。
卯足了勁要證明自己帶的孩子要比對方高一等。可林浩實在是不爭氣。
在知道自己繼父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名企業家之后,他便不再像從前體貼。
吃穿用度鬧著都要最好的。不但在家里耍橫,在學校更是擺少爺架子。
他的人緣和成績一樣差,總是讓母親看笑話。對此,母親痛快萬分,
她說會出軌的男人就是自帶著劣質的基因。她還咒罵林浩,說他是出軌男的繼子,
將來注定是個人渣。父親也不甘示弱,他們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反擊起來自然知道痛點。父親笑話她,說蘇晴的親生母親尚在人世,她便上趕著給別人當媽,
將來那人要是跟蘇教授和好了,我的母親注定人財兩空。于是雙方都受了刺激,
又開始新一輪的爭吵。但其實這個問題一開始是有解的。我的畫技比林浩甚至比蘇晴更優秀,
我為人溫和,友愛同學,學校里的人都很喜歡我。我也愛著自己的母親,曾經,
我想要做這個世界上保護她到最后的人。可面對著我這個有他們一半血脈的人,
他們默契地選擇了無視。曾經,我是他們愛的結晶,是兩個人共同呵護在手心的小公主。
如今,他們已不愿意再對我好,因為對我好就好像在向對方低頭。無視,
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所以那半年來,我雖然住在自己的家中。可我吃不飽,睡不好。
那兩個外來者肆意占有著我所擁有的一切。我的畫室早就被改成了蘇晴的舞蹈房。
林浩則吵鬧著不滿我從前比他過得好。于是曾經父親買給我的畫材,便被一一轉手給了他。
以至于后來我餓得不行,想要變賣一點畫作充當生活費都沒有材料。什么都沒有,沒有愛,
也沒有錢。如今,他們更是為了各自的寶貝,要我放棄參加國際青少年繪畫大賽的機會。
分明來之前,我還在心中偷偷藏了期盼,我以為他們終于注意到我了,注意到優秀的畫技,
還有那顆身為孩子天然愛著他們的心。比賽將至,他們叫我來,或許是想要給我一份驚喜,
為我加油打氣。我在胸口懷揣隱秘的暗喜,將自己收拾一番,走到他們跟前。等來的,
卻是兩份冰冷的申請書。「簽了它。」父母聲音冷漠地下著命令,我則僵在了原地,
渾身冷得像是過了冰。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很多。想起了他們曾經對我的愛。
更想起在無數個不為人知的深夜里,我縮在角落里獨自哭泣。淚水打濕了畫紙,我咬住畫筆,
不讓嗚咽聲逃出口中,直到將委屈全部吞回腹中,再繼續畫我的作品。這一瞬間,
我終于認清了,這個世上曾經會溫柔喊我寶貝,
恨不得將世上一切美好捧到我面前的爸媽已經不在了。我只能自己愛自己,
我要一個人往前走,要參加比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們不要我,要林浩和蘇晴。那我,
也不要他們了。4面對我此刻堅定索要金錢的態度。神色最先松動的是媽媽。她審視著我,
想要從我面上看出些端倪。我便大方回看她。面上沒有從前的撒嬌或者之后的乞憐,
也不是沒糖吃的孩子故作動靜想要引起大人的注意。我只是單純地很想要錢。除了錢,
他們我誰都不想要。「你是不是在怨恨我們。」像是才意識到我的存在,媽媽抿了抿唇,
竟下意識側過了臉回避我的眼神。難得的,她竟然意識到了我作為人也有情緒,
竟然愿意對著我開口解釋。「今天這件事對你來說確實有些過分。」她說,
「要怪就怪你爸爸,是他先帶回那個繼子,現在還要把所有資源都給他,
一分錢都不想給你拿,我這么做都是逼不得已,你是他的女兒,我如果支持你的比賽,
一定會被他想辦法阻撓,小河,你要理解媽媽。」 坐在對面的父親聞言,拍案而起,
指著母親的臉怒罵:「少在女兒面前誣陷我,我培養孩子好歹還是培養了自己的血脈,
林浩怎么說至少是星河的弟弟,你呢,陳雅靜,你是拿自家的錢,去貼補外人的女兒,
你才是真的昏了頭!」 「怎么,只準你照顧小三的兒子,不允許我照顧初戀的女兒?」
母親扯出一抹笑,反唇相譏,「你給那個賤人的兒子花上多少,
我就要給蘇教授的女兒用上多少,當初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
蘇晴就會是從我身上出來的……」 她說到這,忽然噤聲,頗為心虛地朝我這邊瞥來一眼,
見我始終面無表情,才偷偷松了一口氣。「我不想聽你們這些沒意義的話,
你們要吵之后再吵。」我近乎麻木地開口,「先給錢,之后你們要吵什么繼子還是繼女,
都隨便。」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我怎么生出你這么個不要臉的東西。」
像是被我不屑的態度激到,父親的炮火轉向了我,手指著我的鼻子,不住地發抖。我不生氣,
只一味伸著手:「錢給我,然后你可以當做沒生過我。」 身后傳來了笑聲,是母親,
她像是十分快意,拍著掌笑得前仰后合。她說:「林志遠,你不當人,
連你的親生女兒都不認你了,這都是你的報應。」 她笑得很夸張,眼角沁出了淚花。
一旁的蘇晴趕緊上去扶她,抽出紙巾擦擦她的眼睛,輕輕喊她一聲:「干媽?」 隨即,
她又轉過身來,對著父親怒目而視:「不準你們欺負她。」 這一聲像是把母親喚醒了,
她的神態平靜下來,看向蘇晴的眼神中滿是溫柔。我的視線落在她們交疊的手上,
看著母親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蘇晴的手背。從前她哄我的時候,也總是這個動作。而現在,
她用同樣的姿態,去做別人的媽媽了。5五萬對他們來說并不算多。
可他們像是聽不進去我說話,只一味想要戰勝對方。從前,
我還會為他們這樣的爭吵感到擔驚受怕,嚇得哭泣不止。而現在,我只覺得心煩。
無論是母親和蘇晴在那母慈女孝的畫面,還是父親看過來時的滿臉嫌惡。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沒人有進一步的動作。我有些餓了。人在餓急了的時候,血性會上涌,
人性會降低。所以,當父親身后的林浩探出身子熟練地朝我做起豎中指的手勢后。
我直接打碎了桌上的咖啡杯。玻璃碎裂的聲音將兩邊的人都嚇了一跳。而我直接撿起碎片,
快步朝著林浩走過去。在林浩反應過來之前,玻璃碎片已經抵在了他的頸間。我很瘦弱,
沒有多少力氣可以控制住他。所以當他想要掙扎的時候,我就直接劃破了他的皮膚。
鮮血汩汩涌出,父親終于冷靜了下來,朝著我嗓音溫柔地開口:「小河,你先冷靜,
不要傷害你弟弟。」 一絲酸澀從心口冒出,可是很快又被肚餓壓了回去,
我知道自己的眼眶紅了,卻還是笑著對他開口:「現在就把錢給我,不然我不會簽那份申請,
我還會想辦法把你和林浩都弄死,繼承你們的財產。」 媽媽見狀,正欲嘲笑,
卻被我止住了聲音。「還有你,你如果想耍賴不給錢的話,
我就去學校散播蘇晴搶別人媽媽的事跡,讓你嬌養出來的完美公主再也沒法抬起頭做人。」
媽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像是沒有料到我對她也有著這么深的怨氣,那雙眼睛猛然看向我,
幾乎是不可置信地開口:「小河,你是在……威脅媽媽嗎?」 「不然呢?」
顫抖的聲音像是從齒縫中抖出,我努力平復著呼吸,卻還是平不下自己的譏諷,我冷笑一聲,
「我不信你,給親女兒五萬買斷參賽權都要磨磨唧唧,你們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 最后,我還是拿到了那兩筆錢。兩張銀行卡,各自五萬。
林浩在我松開他的那一刻回頭踹了我一腳。「賤人。」他朝我狠狠啐下一口。
我吃痛摔倒在地,卻還是第一時間撲過去,將手中的碎玻璃狠狠插進他小腿里。
殺豬般的哭號聲響起,林浩疼得倒在地上,抱著小腿,鼻涕混著眼淚一道往外流。
父親趕緊上前帶著他的寶貝兒子離去了,
走之前還不忘痛心疾首地罵我兩句:「你跟你媽一樣,都是瘋子。」 我忍著腹痛,
平復了幾次呼吸,才顫抖著將掉在一旁的銀行卡牢牢抓回手中。不管怎么樣,
至少我拿到了自己參賽的經費。我終于,抓住了一點有關未來的希望。整個過程,
我的母親就在旁邊冷眼看著。或許是因為剛才那些回懟她的話,她也默認我應該吃一個教訓。
直到見我倒吸著冷氣,好幾次撐著手掌想從地面上爬起來卻失敗后。她才走到我跟前蹲下,
用手帕輕輕擦拭著我狼狽的臉。見我避開她的手,她的手頓在空中,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好一會,我才聽見她的聲音:「小河,你記恨媽媽了,是不是?你想一想,
媽媽曾經那么愛你,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你了呢。」 我好久沒聽見她跟我說愛我。
可惜現在的我半點都不再信。我不說話,她就自顧自開口:「這一切只是暫時的,
我不狠心一點,就會輸給你爸爸,他會用你拿捏媽媽一輩子,小河,你也不希望媽媽低頭的,
對不對?」 她看著我,眼底泛著希冀的光。期待著從我口中聽到有關于理解或者寬慰的話。
我繃著唇,用沉默和她對峙。最后,她面帶失望站起身來,在蘇晴的攙扶下,緩緩離開了。
臨走前,她最后一次回頭:「不管你信不信,曾經你都是媽媽最愛的女兒,再忍一下吧,
小河,以后媽媽會好好補償你的。」6那一天,我用和他們斷絕關系換來的錢,吃了頓飽飯。
吃飽之后,又去找了個酒店睡了個飽覺。三天之后,我精神飽滿地去參加藝術節。進賽場前,
我看見了西裝革履的父親,他一邊給林浩遞去畫筆,一邊跟他叮囑著要放平心態。
林浩滿臉不耐煩,口中叫嚷著以后他要直接繼承父親的公司,畫不畫好又有什么關系。
父親明顯被氣到,臉色難看,卻還是礙于場合沒有發火。就在這時。
穿著旗袍手捧鮮花的母親帶著蘇晴從他們面前招搖走過,又停在了他們不遠處,
刻意炫耀般開口:「放輕松,你老師特意跟我說了,只要你正常發揮,
國際芭蕾舞大賽保底是沒問題的。」 這話明顯刺痛了父親,他面色越發難看。
母親正是得意著。又是一道聲音傳來。「要好好畫,知道不?
你可是我們學校重點關注的天才少女,只要穩定發揮,國際大賽隨你拿獎。」
順著這道浮夸的聲音。他們一齊轉頭,而后看見了我。被老師們重點呵護著的我。
「好孩子,你可是我們全校老師的寶啊,是個有眼色的人都知道珍惜你。去吧,
等你蟾宮折桂,到時候連帶著讓老師我也跟著沾光啊。」 美術老師站在我面前,
整個人笑瞇瞇的。她的余光從旁邊飛速掃過,看見了我父母尷尬的臉,
隨即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順帶著將我衣服上的褶皺撫平。動作嫻熟自然,透著關愛。
她更像是我的母親。都是成年人,父母自然懂了美術老師話中的含沙射影。
父親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母親卻是在沉默了一會后,捧著她懷里的那束鮮花走近。
她想說些什么,卻在看見我別開臉的動作后啞然。好一會才憋出一句:「好好比賽。」
見我不回應,她的聲音里帶了些委屈,她說:「等比完了之后回家一趟吧,
這世上哪有真成了仇人的母女,媽媽說了要補償你就一定會補償你,你回家,
媽媽給你辦慶功宴,順便幫你參考下藝術學院。」 她還想再說些什么,
卻被身后的蘇晴用一聲「干媽」喊走。蘇晴要進賽場了,她親自去送。等再回身時,
我也已經走了進去,只留給她一個背影。7兩天后,比賽結束。
最后一場我是拖到了人都走光后,才從賽場里出來。果不其然,在外面等著我的,
只有笑瞇瞇的美術老師。美術老師走上前來,一把攬住我。像是怕我難過,她搶先開了口。
說我的媽媽是等過我的,只是或許有急事,就先離開了。一個人的生活發生變故,
周圍人不可能看不出端倪。而我從天堂跌入地獄,
我的美術老師曾在第一時間就弄清了我家的情況。我記得,她曾經試圖去我家家訪,
也曾在我在課上餓昏之后,私下里無數次想要聯系我的父母。最后只換來一句:「少管閑事。
」 這三年,如果不是美術老師時常接濟,或許我撐不到現在。到了此刻,
她依舊試圖安慰我。我朝她露出一個笑來。想告訴她我并不在意這些事了,可有些話出口,
并沒有什么說服力。我點開手機,消息蘇晴剛更新了朋友圈,是在離家最近的大商場,
她發了九宮格,全是不同的芭蕾舞裙。配文是:媽媽說我辛苦啦,要好好犒勞我。
我大概知道他們接下來的行程。我的母親會帶著她買衣服、首飾,兩人再有一頓精致的晚宴,
回家之后,再閑話些溫馨的母女家常。這些內容,我早在蘇晴的朋友圈里看過無數次了。
曾經,我像個陰暗的老鼠般,一遍又一遍偷窺著蘇晴分享的這些生活動態。
哪怕知道是蘇晴在故意對我炫耀。卻還是點開那些圖片,一點一點觀察分析,
妄想從里面的一些零碎線索里拼湊出母親曾經對我的愛。而今一切釋懷。
我毫不猶豫拉黑了蘇晴林浩父親母親的一切賬號。而后,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里,
我也發了條朋友圈。是比賽結束后老師帶我去吃的長壽面。「生日快樂。」 我跟自己說,
以后,你的人生就是自己的了。8那天夜里,我破天荒接到了母親的電話。接通之后,
我并未急著開口。那邊遲遲等不到我出聲,呼吸逐漸加重。最后,我打算掛電話了,
才聽見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小河,你還在和媽媽生氣嗎?」 她說,
朋友圈里看見了我的動態,才想起來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對不起,是媽媽太忙,
忘了這件事,你先回家來,之后媽媽補給你好不好?」難得的,她的聲音溫柔了許多。
「忙著帶蘇晴購物嗎?」聲音出口那一瞬間,我自己都被自己的淡漠驚了一跳,我說,
「如果實在想補償的話,可以把買禮物的錢折現給我,這樣比較實用。」 「你這是什么話?
哪有人十八歲成人禮不好好辦的,真就和你那沒邊界感的美術老師吃碗面就算完了?你……」
母親不滿的聲音傳來,這次沒等她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可以不要錢,
但是我并不想聽見任何人在我面前詆毀我的美術老師。比賽成績出來前,
我一直住在學校的畫室里。這是年級上特意給我審批下來的延期使用權,整個暑假,
只要我愿意,都可以在畫室里創作。可老師聽見這事之后,直呼不行。「到時候放暑假了,
又沒水又沒電的,你洗個澡都不成,一個暑假下來,不得變成野人?到時候去上藝術學院,
別人都不敢認你。」 就這樣,她態度強硬地打包好我的行李,將我帶回了自己家。「謝謝。
」走進那間明顯精心收拾過的小臥室里時,我一時之間失去了語言。
任何感恩的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我看著眼前的女人,她才二十六七,
為人剛直很有正義感。她平時看著很有威嚴,在脫掉老師裝束后,她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女生,
眉眼彎彎,笑意溫柔。可愛的她此刻正拍拍我的肩,說在意這些干啥,
等以后我拿了國際大獎了,她能跟著沾半輩子光了。說著她又推著我進了浴室。
粉色柔軟的浴巾被塞到手里。她揉了揉我的頭,說快點洗完,一會帶我出門吃大餐。
轉身離開的背影。我的美術老師,更像媽媽。9成績出來那天。我的手機被人打爆了。
其中聯系我最多的人是父親和母親。從一開始,父親就沒指望林浩能拿什么好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