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血仇永樂十七年,北海潮聲嗚咽。汪寒蜷縮在礁石后,
咸澀的雨水混著血水順著下頜滴落。他懷中緊攥著半塊刻滿潮汐紋路的玉佩,
耳邊還回蕩著母親臨終前的嘶喊:"去中原,
找懸空寺......"三百里海域的血腥味尚未散盡,
汪家祖宅的火光卻已將夜空燒得通紅。
十七歲的少年親眼看見父親被黑衣殺手的透骨釘貫穿咽喉,那些殺手袖口繡著的青竹紋樣,
與蜀中唐門的標記分毫不差。"小雜種,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沙啞的嘶吼從左側傳來,
三道黑影如夜梟般踏浪而至。汪寒反手按住腰間斷水刀,
指腹觸到刀柄上父親親手刻的 "滄溟" 二字,喉間突然泛起鐵銹味。他深吸一口氣,
海潮的腥咸混著暴雨的冷冽涌入肺腑,《踏浪訣》第一重初潮的內力在經脈里轟然炸開。
刀光如白浪裂空。最前方的殺手瞳孔驟縮,只見少年足尖點地,
身形在雨幕中劃出詭異的弧線 —— 那是北海汪家獨步江湖的 "踏浪七式",
每一式都暗合潮汐漲落的韻律。斷水刀劈開雨簾的瞬間,刀氣已卷著水花劈向對方面門。
"小心!他會《踏浪訣》!"驚呼聲未落,刀鋒已沒入殺手咽喉。溫熱的血濺在汪寒臉上,
他卻連眼皮都未眨一下,手腕翻轉間,刀光又化作中潮的浪涌,橫掃向另外兩人。
右側殺手慌忙擲出袖中透骨釘,卻見汪寒身形一閃,竟如游魚般貼著釘尖掠過,
斷水刀順勢抹過其頸側。第三道黑影終于察覺不對,轉身欲逃。汪寒足尖在礁石上一點,
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追上去,刀柄重重砸在對方后心。殺手悶哼倒地,面具滾落,
露出一張左頰有道猙獰刀疤的臉。"誰派你們來的?" 汪寒踩住對方手腕,刀刃抵住咽喉。
"唐...... 唐門......" 刀疤臉顫抖著開口,
卻在觸及汪寒眼底寒芒時突然獰笑,"小崽子,你以為殺了我們就能報仇?
洛......"話音戛然而止。斷水刀已然貫穿他的咽喉。汪寒喘著粗氣站起身,
暴雨沖刷著刀身的血跡。他彎腰扯下殺手袖口的青竹布條,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隱約的梵唱。
抬眼望去,只見一名灰衣僧人拄著禪杖立在浪尖,袈裟被暴雨浸透卻無風自動,
僧袍下擺露出半截斑駁的醉羅漢棍。"星象暗合殺局,少年莫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 僧人的聲音混著海潮,忽遠忽近,"明日辰時,玄武湖畔的聽荷樓,老衲備了素茶。
"不等汪寒開口,僧人已轉身踏入雨幕,禪杖點水處竟激起一圈圈金色漣漪。
少年攥緊布條的手緩緩發抖,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 他分明看見,那僧人腰間懸著的,
正是懸空寺歷代高僧才有的迦葉佛珠。雷聲轟鳴中,汪寒低頭看向三具尸體。
其中一人掌心隱約有枚青色印記,形似某種機關齒輪。他皺眉扯下死者衣領,
鎖骨下方果然有個淡青色的 "機" 字刺青 —— 這分明是金陵蘇家的標記,
為何會出現在唐門殺手身上?海潮拍岸,卷走幾縷血沫。汪寒將半塊玉佩收入懷中,
斷水刀入鞘時發出清越的鳴響。他望向東南方,雨幕中隱約可見中原大地的輪廓。
說完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汪家的仇人...... 不是唐門......"暴雨漸歇,
天際泛起魚肚白。少年背起行囊,踩著濕漉漉的礁石走向海岸線,
身后三具尸體逐漸被潮水淹沒。遠處,灰衣僧人的梵唱若有若無:"一切眾生,病即菩提,
煩惱即解脫......"2 迷霧初現玄武湖畔的聽荷樓,檐角掛著隔夜的雨珠。
汪寒踩著青石板拾級而上,腰間斷水刀隨步伐輕晃,
刀鞘上的潮紋與半塊潮音佩在晨光中若隱若現。二樓雅間的竹簾內飄來檀香,
卻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機關齒輪味 —— 他瞳孔微縮,想起昨夜殺手身上的青色印記。
"客官可是來聽書的?" 店小二笑臉相迎,指尖卻在腰間暗扣。
汪寒掃過滿堂茶客:左側三人看似商賈,袖口卻露出半截刀柄;右首書生反復摩挲折扇,
扇骨刻著北斗紋樣 —— 正是天機閣的標記。他不動聲色地選了臨窗座位,
目光掠過湖面時,忽見荷葉間漂著片金箔,上面用密文寫著 "子時三刻,玄武門"。
茶盞剛擱下,鄰桌的說書人驚堂木一拍:"列位可知《滄溟圖》?圖中藏著星隕玄鐵的下落,
得之可改天換地......" 話音未落,書生突然暴起,折扇化作利劍刺向說書人咽喉。
汪寒袖中暗器驟發,一枚銅錢精準打落劍鋒,卻見說書人反手甩出煙霧彈,
整個人破窗而入湖。"追!" 商賈們抽出兵器,卻見汪寒足尖點桌,身形如海燕掠水,
直追向湖中心的黑影。黑影突然轉身,甩出一串透骨釘,
月光下釘身泛著青芒 —— 竟是唐門劇毒 "含笑半步顛"。汪寒旋身避開,
斷水刀劈出中潮浪勁,卻見黑影胸前閃過一道銀光,赫然是蘇家的璇璣盤。"果然是陷阱。
" 汪寒落地時,發現岸邊已被天機閣殺手包圍。為首者摘下面具,
竟是昨夜刀疤臉殺手的同伙,左頰同樣有道猙獰刀疤。"小崽子,知道得太多了。
" 殺手陰笑,手中彎刀劃出詭異弧度,竟暗含真武觀《太虛引》的內力波動。
千鈞一發之際,湖畔突然傳來梵唱。灰衣僧人拄著醉羅漢棍踏水而來,棍影如梨花紛飛,
瞬間掃退眾殺手。"老衲來遲。" 玄苦甩去僧袍上的水珠,迦葉佛珠在晨光中泛著金光,
"施主可看清那些殺手的招式?""既有唐門暗器,又有蘇家機關、真武觀內力。
" 汪寒皺眉,"他們......""江湖如棋局,執棋者另有其人。
" 玄苦望向東南方,金陵城的飛檐斗拱在霧中若隱若現,"三日后蘇家壽宴,
《滄溟圖》將現。施主不妨去會會那位機關天才 —— 蘇硯。"蘇家大宅的朱漆門前,
車流如織。汪寒混在賀客中踏入庭院,只見假山流水間暗藏七十二處機關樞紐,
連燈籠支架都刻著奇門遁甲紋路。正廳內,金陵城名流與江湖豪客推杯換盞,
唯有上首座位空著 —— 蘇家掌事蘇硯尚未露面。"聽聞蘇姑娘能破二十八宿機關陣,
今日可有眼福了。""噓,蘇家規矩,女子不得拋頭露面......"議論聲戛然而止。
只見一位素白襦裙的少女款步而來,發間別著一枚璇璣盤形狀的銀簪,
袖口露出半截千機弩的機括。她眸光清冷如霜,掃過滿堂賓客時,
在汪寒腰間的潮音佩上頓了頓。"多謝諸位光臨。" 蘇硯抬手輕揮,
屏風后緩緩升起一幅古圖,正是《滄溟圖》。圖上二十八星宿閃爍金光,卻被一層薄霧籠罩,
隱約可見 "星隕玄鐵,藏于龍脈" 八字。突然,燭火齊滅。廳內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有人踉蹌撞翻桌椅,暗處傳來機括輕響。汪寒屏息凝神,借著月光看見蘇硯指尖微動,
璇璣盤在掌心飛速轉動,盤上銅針突然指向正北。"東方蒼龍七宿,角宿為天關。
" 蘇硯的聲音冷靜如冰,"子時初刻,角宿當空。" 她抬手擲出十二枚銅片,
分別嵌入墻上的二十八宿圖中,"汪公子,勞煩以潮汐術引動水汽。
"眾人這才注意到角落的少年。汪寒怔了怔,
忽覺蘇硯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 她竟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他不再遲疑,
運轉《踏浪訣》中潮內力,掌心水汽凝結成霧,順著銅片紋路漫向全圖。"亢宿屬金,
心宿主火......" 蘇硯喃喃自語,璇璣盤突然發出清鳴,"就是現在!
"霧氣在圖上聚成北斗形狀,二十八宿突然齊齊亮起,圖中竟浮現出一幅山川地形圖,
中央赫然標著 "始皇陵" 三字。與此同時,廳外傳來馬蹄聲,數十名黑衣殺手破墻而入,
為首者手持唐門暴雨梨花針,袖口卻繡著天機閣的青竹。"留圖,滅口。
" 殺手頭領森然下令。汪寒斷水刀出鞘,卻見蘇硯反手按動袖中千機弩,
十二支弩箭破空而出,竟在半空組成八卦陣型,將殺手們逼退三丈。
她旋身拋出一枚青銅圓盤,正是蘇家鎮族之寶 "金陵地動儀":"帶圖先走!我斷后!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石柱斷裂聲此起彼伏。汪寒本能地扣住蘇硯手腕,
卻觸到她掌心薄繭 —— 那是長期調試機關留下的痕跡。兩人在煙塵中對視,
蘇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被堅定取代:"走東側密道,那里直通玄武湖!"密道內,
腐草氣息混著水汽撲面而來。汪寒舉著火折子在前開路,蘇硯緊隨其后,
不時用璇璣盤探測機關。轉過三道彎后,前方突現一道石門,門上刻著渾天儀圖案,
縫隙間滲出細密的水銀。"是張衡渾天儀機關。" 蘇硯皺眉,璇璣盤銅針瘋狂轉動,
"需按星辰方位注入內力...... 汪公子,你的《踏浪訣》能引動水汽,
或許......""潮汐與星象本就一體。" 汪寒點頭,將潮音佩貼在石門上,
內力化作初潮浪勁涌入。佩飾突然發出幽藍光芒,與渾天儀紋路共鳴,石門緩緩開啟,
露出更深的水道。"你為何幫我?" 涉水前行時,汪寒終于開口。蘇硯沉默片刻,
從袖中取出半枚玉佩,紋路竟與潮音佩嚴絲合縫:"二十年前,我祖父與令尊曾共赴東海,
尋找《滄溟圖》。這是當年的信物。" 她指尖撫過玉佩邊緣的缺口,"蘇家機關術雖強,
卻始終解不開圖中玄機。或許...... 你我注定要一起揭開真相。"汪寒猛地駐足。
前方水道盡頭,浮著幾具尸體,衣著正是昨夜圍攻他的殺手。他蹲下身,掀開死者衣領,
果然在鎖骨下方看到淡青色的 "機" 字刺青 —— 與蘇家標記不同,
這個 "機" 字多了一筆,形如展翅的飛鳥。"這是...... 天機閣的暗樁。
" 蘇硯瞳孔微縮,"他們滲透進蘇家多年,
難怪《滄溟圖》會在壽宴上現世...... 汪公子,恐怕我們早已卷入一場巨大的陰謀。
"洞外突然傳來馬蹄聲。蘇硯臉色一變,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鈴鐺,
鈴鐺上刻著 "地動儀" 三字:"帶著圖先走,我去引開追兵。記住,三日后子時,
玄武門見。""等等!" 汪寒伸手欲攔,卻見她已轉身躍入水中,
千機弩的機括聲在隧道中回蕩。少年攥緊《滄溟圖》,忽覺掌心潮音佩發燙,
佩飾缺口處隱約映出 "洛" 字殘影 —— 那是昨夜殺手未說完的字。
洛...... 洛九淵?潮水般的寒意從脊背竄起。
汪寒突然想起玄苦的話:"執棋者另有其人。" 他望向水面,蘇硯的身影已消失在黑暗中,
唯有漣漪圈圈擴散,倒映著洞頂若隱若現的星斗 —— 那是二十八宿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