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塢的腥銹味被漲潮的咸濕取代。陳瓛的軍靴陷在濕滑的苔蘚里，每一步都帶起腐敗海藻的粘絲。趙銳背對著他站在漲潮水線上，腳下渾濁的海水正以每分鐘三厘米的速度吞沒生銹的貨輪甲板。鄭云凡被鐵鏈鎖在底艙入口的鋼梁上，水已沒至膝蓋。
“水牢溫度15.4℃，”趙銳的聲音混著液壓關節的嘶鳴，“和你父親死時一樣。”他轉身時，陳瓛看清他右臂的機械外骨骼——肩甲處焊接的鈦合金板邊緣，殘留著與周婷浴室齒輪完全吻合的鋸齒狀豁口。
陳瓛的左手指尖發麻。不是創傷性震顫，而是皮下銀鱗感應到神血污染的共振。他強迫視線掠過趙銳肩頭的維修補丁，聚焦在生銹的船殼——三道深達五厘米的平行刮痕嵌在吃水線上方，與周婷浴缸內壁的痕跡如出一轍。
“機械臂抓取死者時留下的。”陳瓛的聲音凍住潮濕的空氣，“你兒子在潛艇基地的醫療記錄，肺纖維化晚期。”
趙銳的機械拳驟然捏緊，液壓油從肘關節滲出：“鄭鴻切斷資助時，他才十二歲…”底艙突然傳來鄭云凡的嗆咳，水面浮起油花狀的藍斑。陳瓛的銀瞳自動聚焦：男人脖頸的注射疤痕已潰爛，銀色鱗片正頂破皮膚。
“神血受體變異。”陳瓛向前一步，“你兒子需要定期注射抑制劑，而鄭云凡的血清是唯一匹配源。”他踢開腳邊的油桶，桶底粘著未干的墨綠藻類——與鄭鴻書房暗格藻種同源。
趙銳的機械臂突然暴長！液壓驅動的鋼爪撕裂空氣，陳瓛側身閃避的瞬間，爪尖擦過生銹的船體，刮下一片覆著藍苔的鋼板。苔蘚下的船殼表面，赫然蝕刻著教堂玻璃艙同款的羅馬數字Ⅶ。
“飼料槽的第七個實驗體…”陳瓛的共生鋼梁在腹部翻騰。記憶碎片扎進腦海：紅衣女人脊椎爆出的機械尾椎接口處，烙印著相同的數字。
漲潮的海水漫過腰際。鄭云凡的痙攣讓鎖鏈嘩啦作響，鱗片覆蓋的眼球轉向陳瓛：“…巢穴在海底火山…神經灌溉…”話音未落，趙銳的機械足踩碎水面，沖擊波將鄭云凡按進污水！
“他用你當誘餌！”陳瓛的共生鋼梁如怒蟒射出。金屬觸須纏住機械臂的瞬間，船塢吊機突然轟鳴——拆卸的軍用機械臂從高空砸落，液壓管噴著藍液刺向陳瓛后心！
千鈞一發之際，漲潮速度驟減。海水在陳瓛腳邊凝出冰晶紋路。吊機控制室的玻璃映出林欣玥的身影，她正將神經接駁線插進中控臺，嘴角滲出的血滴在鍵盤上炸開藍光。
“數據…撐不住…”她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從擴音器傳來。機械臂的液壓管趁機纏住共生鋼梁，針頭刺入銀鱗縫隙。冰涼的藍液注入剎那，陳瓛的銀瞳視野被拖入黑暗：
＞ *六歲的自己站在教堂彩窗前。
＞ 玻璃上的十二芒星倒影中，穿白大褂的趙銳舉起注射器。
＞ 針尖的藍液里沉浮著機械齒輪…*
現實中的趙銳撕開右臂護甲。皮下不是血肉，而是纏繞神經束的鈦合金骨架——鎖骨下方烙印著完整的十二宮秘圖，中央嵌著微型反應堆！
“圖騰是神經改造的手術圖譜…”趙銳的機械音帶著血肉聲帶的顫音，“十二組齒輪對應十二對腦神經接駁點…”反應堆藍光驟亮，“…而我是第七組的失敗品。”
船體突然傾斜。鄭云凡的鎖鏈崩斷，人墜入底艙黑暗。陳瓛的共生鋼梁絞碎機械臂液壓管，藍血噴濺處，趙銳體內傳來骨骼變形的脆響——鈦合金脊椎正刺破肩胛皮膚，如骨翼般張開！
“他體內有神血結晶！”林欣玥的警告被爆炸聲淹沒。趙銳的機械拳砸向船底，銹穿的鋼板如紙撕裂。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粘稠的熒光藍液——整艘貨輪的底艙竟填滿了教堂飼料槽同款營養液！
液體中浮起成排玻璃艙。艙蓋自動彈開，浸泡的流浪漢尸體睜開藍斑覆蓋的眼，頸椎數據釘連成的神經網絡隨藍液脈動發光。趙銳的骨翼插入液面，神經束如樹根扎進尸群。
“飼料槽的延伸系統…”陳瓛的銀瞳刺痛。視野里，尸群的腦電波正被抽向趙銳的反應堆。他撲向底艙破口，共生鋼梁分裂成鉆頭撕裂船殼！
冷藏庫的低溫讓林欣玥的睫毛結霜。她踹開變形的安全門，冷氣如白蟒撲出。流浪漢尸體在液氮管道破裂處凍成冰雕，太陽穴的數據芯片在冰層下泛著幽藍。
“定位芯片…”她鑿開冰層摳出芯片，掃描儀顯示信號源在舊城區地下診所。突然有粘稠的滴答聲從頭頂傳來——液氮主閥的裂縫正滲出藍色結晶，所過之處金屬脆化崩裂！
“自毀程序觸發！核心溫度降至-196℃！”警報紅光中，她撲向總控臺。三處緊急閥門的手輪結滿冰霜，徒手轉動時皮膚粘掉在金屬上。前兩閥關閉的瞬間，第三閥的齒輪被冰卡死。
平板電腦從口袋滑落。屏幕因低溫變暗前，林欣玥瞥見弟弟的坐標在防空洞地圖上跳動——與芯片信號源完全重合！缺氧的眩暈襲來時，通風口突然灌入暖風。液氮泄漏停止，控制屏彈出血紅文字：
**欠我一條命——灰影**
她咳著血沫爬起，監控畫面切入押送車內部：徐曼的脖頸插著神經溶解毒素注射器，皮膚下的藍斑如沸水鼓泡。而車窗外掠過的摩托騎手，肩甲烙印著纏繞觸手的藍環。
船塢底艙的藍液突然沸騰。陳瓛的鉆頭撕裂最后一道隔板時，趙銳的骨翼已完全神血結晶化，如藍鉆石般折射出癲狂的光譜。鄭云凡被神經束倒吊在艙頂，胸腔剖開處嵌著微型反應堆——與趙銳體內的裝置同頻共振！
“反應堆串聯…足夠炸平港口…”趙銳的聲音被骨骼變形聲淹沒。陳瓛的共生鋼梁刺向他脊椎的秘圖烙印，卻在觸及前被無形力場阻擋——鄭云凡的鱗片突然脫落，在空氣中組成十二宮秘圖的防護矩陣！
“他們…在巢穴…被改造過…”鄭云凡的嘶喊混著血沫。陳瓛的銀瞳驟然失焦，童年記憶覆蓋現實：玻璃艙外，趙銳的白大褂濺滿藍液，正將神經束插入少年鄭云凡的脊椎。
冷藏庫的金屬地面在震動。林欣玥撞開診所暗門時，冷凍的流浪漢尸體正紛紛坐起。他們的頸椎數據釘射出激光，在墻壁烙出燃燒的十二宮秘圖。地窖深處的手術臺上，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孩童殘骸睜開眼——眼眶內嵌著微型投影儀。
紅光交織成林哲的全息影像：“姐…快走…”
船塢方向傳來悶雷般的爆炸。陳瓛被沖擊波掀飛，趙銳的結晶骨翼在火光中碎裂。鄭云凡墜落的瞬間，灰影的摩托從濃煙中沖出，鋼索箭卷住男人腰腹。陳瓛的共生鋼梁纏向摩托排氣管時，瞥見騎手后頸的神經控制器藍光一閃。
“父親…”鋼梁驟然松弛。灰影的摩托消失在火海前，鄭云凡的機械肺外殼被氣流掀開——內層蝕刻的完整十二宮秘圖在烈焰中熠熠生輝，齒輪紋路間流淌著熒光藍液。
陳瓛咳著血爬向防空洞。背包里，林哲的日記本被藍血浸透，焦糊的紙頁上“地底有光”的坐標閃爍如心跳。
洞口的升降梯井深不見底。他踏進轎廂的剎那，氧氣濃度驟降。黑暗中有冰冷的機械運轉聲從地心傳來，轎廂地板突然亮起齒輪圖騰的光紋——與鄭云凡機械肺的秘圖一模一樣。
轎廂開始下沉。陳瓛的銀瞳在缺氧中放大，看見光紋匯聚處浮現林哲的虛影。少年指向自己緩緩睜開的右眼——那只人類瞳孔深處，旋轉著微縮的十二宮秘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