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寒冬,凍死了爹娘。凍病了賀府的小少爺。我身熱,活了下來。
被選中成了賀小少爺的暖腳婢。賀府的床又香又軟。賀歸一的腳也是。他紅著臉抽回腳,
咳嗽兩聲,「有辱斯文。」我眨巴眼,「斯文是誰?為什么會侮辱他?」1賀歸一默了片刻,
「你沒讀過書嗎?」我搖搖頭,「爹娘說我笨,不讓學。」燭火月影中,賀歸一眼眸沉了沉,
然后抱起一床被褥,橫在床榻中間。猶豫再三,我探出腦袋,「這樣,我沒法給你暖腳。」
我也沒法給賀家主母交代。我被買回來,就是做這個活計的。賀歸一脊背僵直,鼻音濃重,
「我今天不冷。」帶著高燒后的嘶啞。我不放心,「主母會生氣……」
未說完的話被嘶聲打斷。賀歸一滅了蠟燭,不耐煩道,「再說話,我現在就告訴母親,
趕你出府。」我嗯了聲,縮進被子。我伸出手,五指分開。可一片漆黑里,我看不見屋頂。
也不能透過指縫看星星。今晚看不見星星。真好。我蹭了蹭被子,軟綿綿的。
今晚不用蓋干草。真好。可賀歸一騙了我。2賀家主母呷了口茶,溫和開口,「小蕪,
賀兒說不想你伺候了。」「你就去鄉下莊子吧。」我盯著足尖,輕聲應是。其實,我不想去。
我就是土生土長的莊稼人。伺候土地的活我干得也好。可土地聽老天爺的。今年雪太大了,
凍死了麥苗。爹娘交不起地租,被趕了出來。土地廟很冷。我哆嗦著閉上眼睡覺。再睜眼,
爹娘鬢發染霜,僵硬如鐵。怎么晃也晃不醒。夏勁迷迷糊糊地拽著我的衣角,「阿姐,
我好燙。」我是姐姐。我還有親人。所以,我抱著夏勁跪在進城的岔路上,
裝潢豪華的馬車一輛接一輛。直到我膝蓋下融了一片雪水。駿馬嘶鳴,鈴鐺作響。
鎏金的賀字明亮刺眼。轎簾被掀開,賀家主母素手纖纖,「你這女娃倒是身熱。」
「五兩銀子,走嗎?」我巴不得。轎簾合上瞬間,我隱約聽見咳嗽聲。我討好地開口,
「主人,大蒜白糖水可以止咳。」馬車內默了半晌。我聽見一道男聲,「母親,我不喝。」
3鵝毛大雪落在我肩頭,打亂了我的思緒。我盯著天,輕聲祈禱,「希望賀家莊子仁善些。」
我沒什么東西。來之前,我把五兩銀子和夏勁給了學堂。那里的夫子人很好。夏勁喜歡讀書。
所以,我只帶了把傘。賀家主母給的。穿過亭廊時,傘下擠進來一個人。高高的。
我只能昂著手臂。賀歸一抖了抖衣袍上的雪,吐出白氣,「這雪怎么說下就下。」
「你要出門?正好送我去趟首飾鋪。」日漸遲暮。再晚我就趕不上去莊子的驢車了。
我把傘塞到賀歸一掌心,「小主人你自己去吧。」賀歸一長眉微挑,帶著詢問。我耐心解釋,
「您讓主母送我去鄉下莊子,我要出發了。」賀歸一眼睛睜大,「我?什么?」
4賀歸一拽著我去了正堂。「母親,您要把夏蕪送走?不是剛買回來嗎?」
賀家主母擱下茶盞,微微頷首,「你不是說不想要她做暖腳婢?」賀歸一噎住,瞧了我一眼,
「我又沒說把她送走。」我偏過頭,盯著賀歸一泛紅的耳垂。他不自然地咳了聲,
「我是說讓她干點別的。」賀家主母恍然,笑著開口,「那就去漿洗衣物吧。」
心口的石頭墜了地。我終于不用靠天吃飯了。行禮的動作被攔住。賀歸一薄唇微抿,
嗓音清冽,「要不,做我的書童吧。」兩雙眼睛瞪大。我心下訝然,緊緊攥著手腕。
賀家主母輕笑,輕斥,「哪有女子做書童的。」「你身子涼,有小蕪給你暖腳挺好的。」
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我跟著點頭。是這樣的。就像爹娘說的那樣。女孩子……不該讀書的。
賀歸一垂下的手握緊又松開,輕聲嘆氣,「好。」6回房的路上,賀歸一走得很快。
我只能小跑跟上。風雪擦著他的衣角,急聲呼馳。我鼓足勇氣,「謝……謝,小主人。」
賀歸一停下腳步,哭笑不得,「說了,別叫我小主人。」「叫我賀歸一,或者喊我少爺。」
我只敢叫少爺。賀歸一淺淺笑了下。他停在廊前,微微仰頭,在賞雪景。
我不明白雪有什么好看的。冷的會凍死人,烈的會把手吹裂。就像現在,賀歸一右耳紅腫。
我掬了一捧雪,在手心搓化。賀歸一側過頭,疑惑開口,「你在干嘛?」我踮起腳,
左手撫住他右耳。「這樣,不會凍。」斜陽最后一抹暈落在賀歸一眼底。訝然、倉惶。
賀歸一輕咳,推開我的手,「男女授受不親!」「你沒讀過——」我不明所以。
賀歸一話堵在喉嚨,嘖了聲,「以后教你。」7賀歸一還想把我趕走。被褥橫在床鋪中間。
我無措開口,「你……你不要我給你暖腳了嗎?」賀歸一膝蓋磕在床沿,倒吸一口氣,
「今晚也不用。」我覺得,我的眼睛也需要用雪水洗一下。不然,怎么會出現兩個賀歸一。
賀歸一放下書簡,認真道,「母親問起來,你就說,你做了份內的事。」撒謊嗎?
我擦了擦眼角,點點頭。兩個人一起撒謊,就說明這個謊值得撒。燭火幽微。
賀歸一修長的指節翻著書頁,像是溫潤的糖人。看著又香又甜。眼皮沉沉,我蹭了蹭被子。
真好。今天沒有被送走。可我很惶恐。賀家主母買我回來是做暖腳婢。可賀歸一不讓。
那我……是不是就沒用了?我不想做沒用的人。我想在賀府好好活下去。8賀歸一去學堂前,
咳嗽了兩聲。我喜出望外。我可以做大蒜白糖水。偏方,尤其管用。我弟弟咳嗽,
都是這樣治的。可賀歸一好像不喜歡吧。他捏著鼻子,后退幾步,「你下毒?」我搖搖頭,
急切地開口,「真的有用,你試試。」賀歸一嗅了嗅,擺擺手,「這東西是人喝的?」
「我不信。」我急紅了眼,一飲而盡。喝得太急,大蒜辛辣,我沒忍住,咳嗽不止。
賀歸一拍著我的背,輕斥,「吐出來。」我抬頭,對上賀歸一微皺的眉。我順了順氣,
清聲證明,「沒毒。」「真的可以治病。」我又倒了一杯。蒜香冒著熱氣,暈染了我的眼眶。
賀歸一闔上眼,視死如歸,「咳……咳……」「好了,我喝了,你別哭了。」大蒜辛辣,
賀歸一眼尾被嗆紅。他嘴唇翕張,「剩下的倒了吧。」我抱著茶壺,點點頭。
賀歸一松了口氣,腳步不穩。我笑了笑,是藥起作用了。9我做了三個月的大蒜白糖水。
春天到來時,賀歸一真的沒再咳嗽。賀家主母喚了我,笑意盈盈,「伺候得不錯。」
「放你一天假。」我捧著五十文的月俸,樂滋滋的。做奴才真好。不用聽老天爺的。
我去看了夏勁。春雨初霽,我鞋邊沾了些泥點。河邊柳樹抽芽,飄在學堂窗前。
夏勁咬著筆尖,垂眉思索。我仔細看了半晌。他好像更高了,也更瘦了。夏勁若有所感,
轉過頭,「阿姐!?」我揚了揚驢肉火燒。夏勁四下瞧了瞧,貓著腰溜出學堂。他眼睛垂下,
「你……怎么來了?」驢肉火燒還帶著溫。我塞給他,關切開口,「來看你啊,
在這里習慣嗎?我寄給你的錢都收到了嗎?」夏勁抽回手,「嗯,賀府挺遠的,
阿姐……你有事可以傳信。」銅鑼聲響,學生下堂。夏勁驀然燒紅,催著我,「天色不早,
阿姐快回去吧。」我攥著夏勁的手臂,帶著不滿,「袖口開線了,怎么不縫一下?」
學生三兩出門。直到調笑聲響起,「夏勁,這就是你賣身葬父的姐姐吧?」
「在賀府做暖床的?哈哈哈哈。」太陽躍入地平線下。夏勁脊背彎了下去。我是暖腳婢,
不是暖床的。我張了張嘴,又閉上。暖腳婢好像也不好聽。夏勁昂著頭,眼眶蓄淚,「阿姐,
可以不做嗎?」「我們回莊子。」驢肉火燒涼了。我轉過身,「你年紀小,不懂。」
10當然不可以。我不想把命交給老天爺。可鬼使神差,我湊到書桌前,「一個月五十文,
什么時候可以湊到五兩啊?」賀歸一練字不停,「一兩等于一千文,十幾年吧。」也不久。
賀歸一擱下筆,偏過頭,「我讓你練字,你練了嗎?」我點點頭,抽出幾張紙,「蕪字,
我寫了二十遍。」賀歸一眼底閃過笑,「略有長進。」他擱下紙,讓我研墨。墨塊消了半截。
賀歸一懸著的手發抖,依舊不停。我試探開口,「練字可以換錢嗎?」賀歸一搖搖頭。
我又問,「那你一定很喜歡讀書吧!」賀歸一輕笑,「不是。」夜風微涼,我攏了攏衣服,
「那你為什么還練啊?」月色打在賀歸一身旁,像打了層銀光。賀歸一沉默好久,聲音很輕,
「為了母親開心。」我了然。那很有意義了。我想讓夏勁開心。我要攢錢贖身!
可一點點攢錢太慢了。我想快一點。11我熬了一個通宵,腰酸背痛。賀歸一坐在椅子上,
懶洋洋,「這是你一晚上的戰果?」他揚了揚手,布條上下搖晃。
我鄭重點頭:「這樣寫字不累。」「少爺好用嗎?」賀歸一笑了笑:「旁門左道。」
「還算好用。」我笑彎了眼,小心開口,「少爺,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書齋嗎?」
竹筐里放了好多不同顏色的腕帶。賀歸一掃了眼,「一條多少?」我想了想,「五……一文?
」賀歸一站起身,搖搖頭。心沉了沉。賀歸一垂首,眼睛發亮,「十文。」我瞪大眼,
斟酌開口,「會不會太貴?」賀歸一起身,語氣淡淡,「要看對誰。」「對他們,不貴。」
我似懂非懂。應該是對的。12賀歸一的書齋好大啊。比夏勁的大了好多好多好多倍。
賀歸一轉了轉我的幃帽,「我下學帶你回去。」「別亂跑。」我點點頭。我將竹筐反轉,
把腕帶一條條擺好。有人駐足,我就賣力推銷。直到喉嚨干澀,我賣出了三條。三十文。
頂我半個月月俸了。太陽西斜時,銅鑼聲響了,下雪了。攤前停了人。很濃的脂粉味。
「小娘子,會繡香囊嗎?」我抬頭,面前人折扇輕搖,像是畫中仙,俊美無雙。他挑眉,
遞給我一個裂開的香囊,「五十文,怎么樣?」「要一模一樣的。」「乞巧節前,
交給我成品。」我湊近看了看。我不會。但我可以學。我大著膽子,云淡風輕,「好……」
伸出的手被扯回,肩膀被人掰正。賀歸一擋在我面前,聲如脆玉:「沈溪石,你想干嘛?」
13回去的路上,我和賀歸一一前一后,一路無話。竹筐的影子被拉的很長,氣氛凝滯。
賀歸一眉心微蹙,語氣不善,「我是不是教過你,男女授受不親。」
「你貼沈溪石那么近干什么?」我吸了吸鼻子,「我們在談生意。」可生意沒了。
賀歸一把我的五十文趕跑了。他停下腳步,額角青筋隱隱浮現,「多少錢,我給你。」
我應該是病了。喉嚨好酸。我搖搖頭,「主母給我開工錢了,不用再給一份的。」
賀歸一走得飛快。我想,他可能不會帶我來書齋了。14賀歸一好像在生氣。
他把我鋪好的被褥弄亂,沒好氣道,「兩條被子,你想弄死我?」我認真解釋,「倒春寒。」
賀歸一翻身躺下,沉默不言。窗戶被吹的呼呼作響。我熄滅了蠟燭,小心爬上床。片刻后,
賀歸一咬牙,「你在干嘛!」懷里空空的。我實話實說,「給你暖腳。」今天確實冷。
我特意洗了熱水澡,身上很熱的。黑暗中,我看不清賀歸一的神情。他語氣不善,「我說過,
不用!」可賀歸一不會替我瞞一輩子。我要做好我的本職工作。我清了清嗓子,「可主母說,
要我給你暖腳。」賀歸一翻身背對我,冷冷道,「你可真聽母親的話。」我小聲開口,
「我剛剛貼你更近,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月光暗淡。賀歸一沒理我。我懨懨躺好。
五兩銀子和兩條被子。真的有點重,擠著我腦中的弦。直到天色破曉。賀歸一動了動,
輕聲喚我,「小蕪……別動。」我沒動。賀歸一喘著氣,嗓音嘶啞,「乖,一會兒,
一會兒就好。」賀歸一該不會是發燒了吧?我爬起身。賀歸一臉頰發紅,朱唇微張。
不要生病。不要生病。我摸向賀歸一的額頭,「少爺,少爺……」「要叫大夫嗎?」霎那間,
賀歸一眼皮掀起,迷蒙瞧我,「夏蕪?」他推開我的手,偏過頭,「出去。」我不肯,
湊近賀歸一,「你身上好熱,我去叫大夫。」賀歸一耳垂染紅,低吼,「我是少爺你是少爺?
」「我說——不用。」半刻鐘后,賀歸一出了屋子。神清氣爽,看起來身體倍棒。
我懸著的心放下。他真的沒生病,只是面色不好,「不許動床榻。」「你以后搬去東廂房。」
茶碗傾斜,姜茶灑出幾滴,手背一陣刺痛。我怯怯開口,「主母……」「我自會去說。」
賀歸一沒瞧我,徑直離開。我只能放下茶碗,任由姜茶冷卻。我大概能留下吧?
16事實證明,我是錯的。賀家主母瞧著我做的腕帶,含著審視,「你做的?」我遲緩點頭。
賀家主母眉目冷了下來,「旁門左道。」我心涼了半截。滾滾煙氣中,我等著最后通牒。
日薄西山時,賀家主母揉了揉眉心,輕嘆,「原以為,留你在賀兒身邊,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我不明白,人又不是石頭,為什么要磨。賀家主母揮揮手,
「去鄉下莊子吧。」鄉下莊子月俸只有二十文。我怕養不活夏勁。可我只是奴婢。所以,
我垂首應是。下一瞬,門簾被掀開。是下學的賀歸一。賀歸一喘著氣,厲聲質問,「母親,
我說過,留她在府,做廚娘也好,漿洗衣物也罷,您這又是為何?」賀家主母眉尾下壓,
淡淡開口,「你去陪郡主游湖也好,放花燈也罷。」「回府,又是為何?」
我瞧見賀歸一的手握緊。他像是怒極,又生生壓下,「母親。」「是不是我想要什么,
一定要付出代價?」賀家主母移開眼,云淡風輕,「你想買夏蕪回來,
那我就讓她做你的暖腳婢。」「你想讓夏蕪離開,我就讓她走。」我側目盯著賀歸一,
心下訝然。買我回來的不是主母嗎?17滿室靜寂,空余炭盆噼啪嗚咽。
賀歸一緊皺的眉松開,輕笑,「母親那時逼我讀書。」「這次是想逼我成婚嗎?」
跪的有些久,我膝蓋有些酸。成婚?怎么就從鄉下莊子跳到成婚了?賀家主母波瀾不驚,
柔聲勸慰,「你娶了木云郡主,何愁仕途?」郡主、仕途。我聽的腦袋發昏。
賀歸一指尖浮白,像是被無形的水浸泡許久。他胸腔微動,像是野獸低鳴,「對的。」
手臂被人撈起。賀歸一緊緊攥著我,笑意盈盈,「母親,您總喜歡打折扣。」
我跟在賀歸一身后,偷偷轉頭。賀家主母微怔,「這孩子。」距離有些遠了。我分不清,
她的嘴角是向上還是向下。可我認得,這是出府的路。18賀歸一走的很穩很重。
手腕隱隱有些發麻。我糾結了一路,還是開口,「少爺,是您想買我回來嗎?」
賀歸一聲音有些悶,「母親說,只要我肯讀書,就答應我一件事。」「可我不想讀啊。」
「我就想啊,我要找一件母親絕對不會同意的事。」賀歸一腳步慢了下來,緩緩走在我身側,
「馬車走啊走,我聽見了你的哭聲。」我靜靜聽著。「我就說,我要你做我妹妹。」
風聲有些急了,呼呼往衣領灌。賀歸一停下腳步,緊了緊我的衣衫,「然后母親賣了你。」
「安排你做了我的洗腳婢。」19原來如此。賀歸一笑得輕松,「怎么不算抗爭成功呢?」
我想辯駁。可面前是我的救命恩人。賀歸一伸手蓋住我的眼,溫熱的氣息落在我耳邊,
「夏蕪,別這樣看我。」「我命很好了。」我想點頭。是的,賀歸一穿狐裘枕金絲,
佩玉環搖銀鈴。比我命好得多。可眼眶還是濕濕的。所幸,賀歸一沒有移開手,
默默推著我走了一段路。春風很干,吹干了淚痕。日輝將近時,眼前浮現光亮。我停下,
盯著匾額上的字——繡坊。某月某天,賀歸一教過我的字。賀歸一偏頭,背著光,「夏蕪,
你的刺繡還可更進一步。」20安排我去鄉下莊子的事像是一陣風。刮過,就沒人記得。
生活好像又回歸正軌。不同的是,我搬到了東廂房。早上去繡坊,下午去書齋賣腕帶。
可我很少見到賀歸一。他不教我寫字了。他也不去書齋了。偶爾,我經過他身邊,
總是有很重的脂粉氣。是木云郡主的嗎?手指被刺了下,血珠滴在香囊上。我放下針,
急忙擦凈香囊。還好是褐色。我不放心,又用朱紅絲線為鴛鴦點了眼。栩栩如生,
像是飲血而泣的怨侶。沈溪石拿到時,有輕微愣怔。我咽了咽口水,「不像嗎?」
那天我只看了兩眼,憑著記憶做的。沈溪石笑意很淡,「像,很像。」「這樣,
她應該不會再生氣。」我松了口氣,伸出手,「五十文。」沈溪石收起香囊,瀟灑揮手,
「給你。」我捧著錢,一個一個數。頭頂煙花炸響,沈溪石的話聽不真切,「你還挺執著的。
」「話說,你怎么找到這里的?」街上游人如織,燈籠高懸。我心下歡喜,「乞巧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