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五章急速下墜的視野中,我只看見那縷青絲被微風吹向久違的自由。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隱約劃破山崖下的霧氣:“阿瑤——!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身體急速下墜,像是被無盡的黑暗吞噬。我以為這就是結束,
卻沒想到再次醒來,鼻尖縈繞的是草木清香。我費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茅草屋頂,還有一張看著稍顯粗糙的臉。“你醒了?”那人見我醒來,
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還很燙,慢些喝。”我認出這是在山崖下,救下我的那個人。
我撐起身子想道謝,卻只覺嗓子干澀,發不出半點聲音。他像是看出了我的窘迫,
將藥碗遞到我唇邊:“你傷得很重,先養好身體。”我垂眸,盯著棕苦的湯藥,
半晌才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像極了我這荒唐的前半生。那人見我如此,
臉上并無意外之色,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姑娘,
這藥好歹是我花十兩銀子跑了二十里山路買來的。”“看在救命恩人的面子上,至少別浪費。
”我有些抱歉的垂下眼,將藥一飲而盡:“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一介粗人,
算不得什么公子,姑娘不必言謝。”他語氣淡淡,收起藥碗,“我叫寧浩,姑娘呢?
”“樂瑤。”寧浩......這名字,我似乎從未聽過。接下來的幾日,我一直臥床休養。
寧浩倒是如他所言,是個不折不扣的粗人。非但話不多,照顧起人來也總是粗手粗腳。
短短兩日,便鬧了好幾場笑話。我時常會被他的笨拙逗笑,可笑過之后,
卻反而只剩下了更大的茫然和絕望。時光飛逝,不過半月的功夫,
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已然恢復了七成。可身子卻遲遲好不起來。寧浩見了心下著急,
親自將十里八鄉最好的老郎中請來了家里,卻只得到了郎中一搖頭:“烈藥入體,沉疴難治,
你這婆娘怕是再難有孕......還是看開點吧!”我聽著老郎中的診斷,
刻意遺忘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涌。刺得心口生疼。如果當初沒有遇到盛之遠,
沒有輕信他的話離開青樓,我是不是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可轉念一想,就算沒有盛之遠,
難道青樓又是什么好去處嗎?就算沒有他,也總會有其他人。在那樣的世道里,
像我這樣的女子,又能有什么選擇?我絕望合眼,卻聽寧浩在旁勸解:“樂姑娘,
人生在世還是要朝前看。”可我的人生哪里還有前?“你能從百丈懸崖跌落生還,
已經是神仙保佑,何必非要尋死不可?”我合眼,卻苦笑一聲。是啊,為什么非要尋死不可?
因為這世間,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青樓辱我,要我衣衫褪盡淪為妓子,
盛之遠騙我、辱我,將我當作玩物整整三年,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佛祖,
也只會嫌棄我不干凈。這天下之大,竟沒有一個地方能容得下我。我沒有將這些告訴寧浩,
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的百丈懸崖。若是花朝那日,我能如愿死在崖底便好了。
寧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聲音高了幾分:“地里的雜草還知道多長兩片葉子,你呢?
”“若是江南的城鎮活不下去,難道就不能和我一樣在這種田果腹?
”他狠狠地揉了一把我的頭,冷哼一聲:“樂姑娘,你們城里人就是死腦筋,
哪的出路不是出路?”我怔怔地看著他,心中有什么東西悄然松動。第六章盛府。
從花朝那日起,全府上下便籠罩在了一片壓抑的氛圍中。人人自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管家躬著身子,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老爺,那天安排在城外的大漢都已經處理干凈了,
每人給了五十兩銀子的封口費,保證他們不會亂說。”盛之遠揉著眉心,
聲音沙啞得厲害:“那崖底呢?都幾個月過去了,還沒尋到半點蹤跡?”管家身子一顫,
頭垂得更低了:“回老爺,崖底......崖底水深流急,花朝那日又下著雨。
屬下派人搜尋了許久,還沒能找到夫人的蹤跡。”“廢物!”盛之遠猛地一拍桌子,
上好的紫檀木發出沉悶的聲響,“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她倘若跑出去走漏半點風聲,
你們都別想好過!”管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老爺息怒!屬下已經加派了人手,
沿著下游一路搜尋,定會給老爺一個交代。”說完,他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覷了盛之遠一眼,
帶著幾分試探道:“老爺,其實......夫人她是死是活,您又何必執著?
您求的不就是夫人不能誕下盛家的子嗣嗎?如今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住口!
”盛之遠厲聲打斷,眼中似有火焰燃燒,“我又何曾說過要她性命!
我分明只要......”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不久前曾親口吩咐的話,
如今卻像是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再吐不出一點。樂瑤墜下懸崖時的話又響徹耳邊:“盛之遠,
其實不那么麻煩的。你想要的,我給你就是了。”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悶得他喘不過氣。盛之遠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揮了揮手:“下去吧。”管家如蒙大赦,
忙不迭地退了出去。空蕩蕩的房間里,只剩下盛之遠一人。他緩緩起身,
下意識走回了自己的院落。這是自出事之后,他第一次回去。幾月不見,院子里一切照舊。
唯有廊下少了一抹等著他回家的倩影。盛之遠腳步猝然一頓,心尖又是一痛。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還保持著她生前的模樣。梳妝臺上,各色朱釵羅列。
每一只都是過去三年他親手相送。當時的逢場作戲,如今想起來卻恍若隔世。
盛之遠拿起一支她慣用的珠釵,冰涼的觸感讓他猛然回神。
“阿瑤......”他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突然,
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盛之允不顧小廝的阻攔,徑直闖了進來。“大哥,阿瑤呢?
”他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盛之遠,
聲音嘶啞:“我巡店路上聽見掌柜討論才知阿瑤出了意外,數月前的事,你為何瞞我!
”盛之遠強勢打斷:“之允,注意你的言辭。她是你的嫂子!”“嫂子?”盛之允慘笑一聲,
“你心里何曾把她當過妻子?你分明知道當年我對她......”他的話猝然一停,
轉頭看去,柳芷蕊身著素衣,一雙眼睛已然染上緋色。“夠了!”盛之遠終于厲聲喝止,
“過去的事,休要再提!”盛之允沒有再說話,轉頭狠狠地看了盛之遠一眼。
眼底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下一瞬,他轉身大步從院門離開,
徹底無視了在門口暗自垂淚的柳芷蕊。“沒事的之遠哥......這些年我都習慣了。
”柳芷蕊苦笑一聲,蓮步輕移。她伸手挽住盛之遠的胳膊,低聲啜泣道:“說到底,
這都是我當年做的混賬事。”“之遠哥,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她微微一笑,
含著淚光的眼神深情地看向盛之遠:“我定會選你。”第七章這話說得婉轉,
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進盛之遠的心里。他猛地推開柳芷蕊,
力道大得讓她踉蹌幾步,險些跌倒。“之遠哥......”柳芷蕊淚眼婆娑,
聲音里滿是委屈。盛之遠卻看也不看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