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千萬,一周之內出國,永遠離開我女兒。”
謝夫人坐在沈煜對面,保養得宜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若是換作從前,沈煜一定會反駁:“我和她在一起不是為了錢。”
可現在,他只是平靜地點頭:“好。”
謝夫人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還算有自知之明。”
她把 “自知之明” 四個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強調他和謝晚煙之間云泥之別的身份差距。
沈煜垂眸不語,拿了那張支票,便轉身離開.
......
回到別墅時,天已經黑了。
這里太大了,大到他覺得無比冰冷。
唯一熟悉的,只有茶幾上那張合照 —— 照片里,謝晚煙倚在他肩膀上,抬頭看他的眼神溫柔得能化開寒冬的雪。
他輕輕撫過照片,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個雨夜。
那年,他在巷子口撿到謝晚煙,她滿身是血,眼神渙散。
“你是誰?”他問她。
“我…… 不記得了。”她茫然地搖頭,雨水混著血水從發梢滴落。
就這樣,他把這個失憶的女人帶回了家。
三十平米的老破小,擠著他們兩個人。
墻皮剝落,水管漏水,冬天要蓋三床被子才能取暖。
可就是在這個最貧窮的地方,卻滋生出了最純粹的愛。
他們相依為命,自此成了彼此的唯一。
她會在他加班時蹲在樓下等三小時,只為等他回家;
會在他胃疼得直冒冷汗時,整夜不睡地給他揉肚子;
會瞞著他一天打五份工,就為給他買一條他看了三次都沒舍得買的昂貴皮帶。
唯一讓他吃不消的,是她每晚都要纏著他恩愛。
他紅著臉求饒,她就咬著他的耳垂低笑:“老公,太愛你了才會這樣。”
最相愛的那年,她甚至拉著他去紋身店,在鎖骨處紋上了他的名字。
紋身師問她怕不怕疼,她卻看著他笑:“疼才好啊,這樣才不會忘了最愛的人。”
他以為他們會永遠這樣幸福下去。
直到,她恢復了記憶。
他這才知道,原來,她根本不是什么流落街頭的窮丫頭,而是京北謝家的繼承人,手握半個金融圈的豪門千金,當年只不過是被死對頭算計,才車禍失憶、流落街頭。
恢復身份后,謝晚煙帶著沈煜住進了兩千平的別墅,光是洗手間,就比他原來的家大了十倍。
可她,自此也像變了一個人。
她穿著他連牌子都認不出的高定西裝,戴著價值連城的耳墜,談著上億的合作,整夜整夜都不回家。
他自欺欺人地騙自己:她只是太忙。
直到那天,娛樂頭條鋪天蓋地都是她和林氏少爺林時川的緋聞。
照片里,他穿著高定西裝為她拉車門,兩人相視一笑的模樣,刺得他眼睛生疼。
評論區都在說 “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那一刻,他獨自坐在窗邊看了一夜的月亮,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
那個會冒著風雪來給他送飯的謝晚煙,會發傳單送外賣給他買皮帶的謝晚煙,會在鎖骨紋他名字的謝晚煙,早就死在了恢復記憶的那天。
現在的謝家繼承人,和他之間隔著的何止云泥之別 ——
她站在云端,他陷在泥里。
就像月亮永遠夠不著塵埃,她那樣的人,注定要配同樣耀眼的人。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不如放手。
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這一晚,別墅依舊空蕩蕩的,謝晚煙還是沒回。
沈煜沒有像以往等她到凌晨,而是早早地上床睡了覺。天一亮,便去了簽證中心。
他走了加急通道,簽證和護照在一周內便能下來。
走出簽證中心時已是正午,沈煜隨便找了家餐廳。
推門進去的瞬間,他的腳步微微頓住 ——
靠窗的位置,謝晚煙正用紙巾輕輕擦拭林時川的嘴角。
那個眼神溫柔得能化開三九天的冰,和從前在出租屋笑著和他接吻時一模一樣。
沈煜站在原地,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轉身想走,卻不小心碰倒了門口的綠植。
謝晚煙聽到響聲抬眸,看見沈煜,眼底的溫度驟然褪盡。
她緩步朝他走來,紅唇輕啟,嗓音冷淡:“你跟蹤我?”
還沒等他開口,她便再次道:“網上那些緋聞照我不是已經跟你解釋過,只是在談商業合作,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
沈煜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喉嚨卻像被棉花堵住。
謝夫人昨日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晚煙和時川的聯姻是兩家早就定下的,她自己也很喜歡時川……”
合作?是聯姻的那種合作嗎?
“晚煙,別這么兇嘛。”林時川也跟著走過來,笑著打圓場,“遇到就是緣分,一起坐吧。”
沒等沈煜拒絕,林時川直接把他拉到他們那桌。
沈煜像個木偶一樣被按在椅子上,正對著謝晚煙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沈先生想吃什么?”林時川把菜單推到他面前,“這家的法餐很正宗。”
沈煜盯著菜單上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法文,難堪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我不餓。”他把菜單推回去。
“那喝點湯吧。”林時川盛了一碗海鮮湯放在他面前,“很鮮的。”
沈煜盯著湯里漂浮的蝦仁,胃部一陣絞痛 。
他對海鮮嚴重過敏。
剛要婉拒,謝晚煙的手機響了。
她起身去接電話,背影挺拔如竹。
那身時裝他在雜志上見過,夠買他以前住的整個小區。
“快嘗嘗呀。”林時川突然壓低聲音,“畢竟以你的身份,平日里可吃不到這么昂貴的菜品。”
沈煜猛地抬頭,對上他含著笑的眼睛。
“你不會真以為,跟晚煙有過一段,就能娶豪門千金吧?”他指尖輕輕敲著杯沿,“要不是她失憶,你這種窮小子,連給她擦鞋都不配。”
沈煜攥緊了餐巾,布料在掌心皺成一團。
他是貧窮,可也由不得人如此踐踏尊嚴:“林先生,你我素不相識,你……”
“哎呀!”
話才說到一半,林時川便突然驚叫一聲,抬手打翻了那碗海鮮湯。滾燙的液體潑在他手背上,也濺了沈煜滿手。
謝晚煙聞聲折返,纖細的手指立即握住林時川的手:“怎么了?”
“沒事……”林時川疼得皺眉,“都怪我,被撞見和你在一起單獨吃飯,沈先生作為你的男朋友,看見了生氣也情有可原……”
謝晚煙立馬看向沈煜,眉宇間凝著寒霜:“沈煜,我已經解釋過無數次,你非要這樣?”
“我沒有,是他自己……”
“夠了!”她打斷他,“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你究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可理喻?”
說完,謝晚煙便扶著林時川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時川緩緩回頭,朝著沈煜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沈煜站在原地,顫抖著伸出被燙得通紅的手。
水泡已經鼓起來了,疼得像有千萬根針在扎。
可謝晚煙的眼里只有林時川那一小塊微紅的皮膚。
她走得那么急,那么決絕,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可分明他的謝晚煙,最是心疼他啊。
三年前他做飯燙傷時,她急得眼眶都紅了,連夜跑去藥店買藥,回來一邊給他涂藥一邊說:“阿煜,疼不疼?”
那時候她的眼里全是他。
可現在的謝晚煙,再也看不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