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我放棄了大學,用我孱弱的身體撐起了這個家。
每一次,他們伸手要錢時都笑容滿面。
媽總說:
「囡囡最爭氣,以后全家都指望你。」
從此,我成了親戚鄰里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弟弟眼中無所不能的姐姐。
我的付出,他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直到那年冬天,我高燒不退,蜷縮在出租屋里冰冷的床上,他們卻為給弟弟湊首付買婚房,翻遍了我的現金積蓄,只留下一句:
「你們姐弟情深,這點小事不會在意的吧?」
后來我打通媽的電話,求她來看看我。
電話那頭,她卻不耐煩地打斷:
「知道了知道了,你弟這終身大事要緊!
你又不是三歲小孩,躺躺就好了,別添亂!」
隔了兩日,媽終于來了。
她還帶著一份醫院診斷書:
「囡囡,醫生說你這病不太好治……
你之前買的那份重疾險的受益人,還是我們吧?」
那份保險是我剛成年時,她就催著我去買的。
受益人那一欄,她讓我填了她和爸的名字。
確認好受益人她就走了。
手機在枕頭邊嗡嗡震動,屏幕亮起是弟弟林耀輝。
「姐,這個月生活費你還沒打過來呢?
我女朋友看上一支新色號的口紅,等著我買呢。」
我手指在屏幕上劃拉了幾下,回他:
「知道了。」
耀輝秒回:
「快點啊,人家等著呢。」
后面跟了個齜牙咧嘴的笑臉。
沒過兩分鐘,媽王秀蓮的微信語音也來了。
我點開,是她一貫溫和的聲音:
「囡囡啊,耀輝那孩子說話就是不過腦子,你別跟他計較。
不過他女朋友催得緊,你要是手頭方便,就早點把錢給他轉過去,別讓人家姑娘不高興。」
我盯著天花板上那塊巴掌大的霉斑,不知說什么好。
方便?
我連床都快下不了了,怎么方便?
這身體,大概就是從給耀輝攢大學學費的時候開始垮的。
他考了個三本,學費死貴。
我那時候白天在飯店端盤子,晚上去夜市擺攤,凌晨還要去給菜市場卸貨。
有一次太困了,從貨車上摔下來,額頭磕破了,縫了好幾針。
媽來看我,掉了幾滴眼淚:
「囡囡受苦了,都是為了這個家。
等你弟弟畢業了,找到好工作,你就享福了。」
耀輝也來了,站在一邊低著頭,小聲說了句:
「姐,謝謝你。」
那時候,我還真信了。
我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骨頭像要散架一樣。
套上那件領口都洗松了的舊外套,準備去巷子口的ATM機取錢。
卡里應該還有些錢,夠交房租,還能買點止咳藥。
最近咳得厲害,經常整夜整夜地咳,胸口還悶得慌。
外面的風刮得呼呼響,吹在臉上生疼。
我裹緊了外套,慢慢往外走。
巷子口的ATM機前沒人。
我插卡,輸密碼。
冰冷的按鍵硌得手指頭疼。
取錢的時候,我又忍不住一陣猛咳,胸口撕扯著疼。
咳完,嘴里還有一股甜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