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餓了幾天,蕭子景現(xiàn)在聽見這幾個字都感覺嘴里冒出了口水,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
他立刻回神看向裴玉祁,對方卻沒有露出半點嘲諷神色。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蕭子景最后還是一拱手。
二人很快便一起回到了裴府,裴玉祁騎馬而行,蕭子景卻餓得頭暈眼花,只能坐車。
剛一進到院中,陣陣香氣傳來,雞鴨魚肉無一不全。
蕭子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還又聞到了一絲竹葉青的冷香。
肚子又跟著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
“酒菜看來已經(jīng)備好,王爺,這邊請。”裴玉祁下了馬,朝蕭子景做了個請的手勢。
佳肴盛宴就在眼前,蕭子景兩眼發(fā)直地跟上,壓根沒有注意院中一眾下人嚴肅緊張的表情。
二人穿過回廊進到飯廳,房門大開,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碗碟。
蕭子景的呼吸都跟著粗重起來,可等走到近前一看,卻狠狠地愣住了。
那碗碟里的東西,哪是什么大魚大肉!
一塊塊灰白的土塊壘在一起,這是什么鬼東西?
蕭子景猛地一扭頭,方才還走在自己身邊的裴玉祁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男子。
他身量高挑,表情戲謔,朝著蕭子景吹了一聲口哨。
“景平王,請吧?”
“你,你是什么人?”
此人瞧著就來者不善,蕭子景被他不懷好意的笑容一激,終于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整間飯廳,連帶著外面的院中都空無一人!
“這不重要。”
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人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來到了蕭子景面前。
蕭子景又嚇了一跳,以他的功力,竟沒聽見絲毫動靜?
這是個高手!
“聽說王爺在宮中都餓得前心貼后背了,還是先用餐吧!”男子笑彎了一雙奸詐的眼,“小的伺候您?”
蕭子景剛生出反抗的念頭,脖頸猛地一重,被硬生生地壓到桌邊,臉貼著盤子“坐”了下來。
“別客氣啊王爺!”
“你是什么人!”蕭子景徒勞地掙扎,“本王和裴玉祁無冤無仇,他為何要如此辱我!”
男子手上力氣大得驚人,語氣卻不疾不徐,俯身朝蕭子景而來,身上還帶著一股好聞的熏香氣息。
“王爺與裴侍郎的確是無冤無仇,可壞就壞在王爺長了張賤嘴,都說過什么,王爺自己還記得吧?”
蕭子景心下一沉。
這人的陰狠做派讓他想起了東廠,再一想,他前些日子和阮瑩瑩在背后......
景平王府里的事情,謝無咎那閹人怎么知道的?
京中早就傳言,九千歲無所不知,無所不聞,蕭子景一直嗤之以鼻,眼下冷汗卻唰地一聲全下來了。
“這,這是誤會......”
“誤不誤會的,得由主子說了算。”
見他終于明白過來,隱月翻了個白眼,將一個盤子端到蕭子景眼前。
“此物名叫觀音土,吃一頓,管飽三天三夜,景平王餓了這么久,這東西最適合你了。”
蕭子景聽得肝膽欲裂,他就是認識葉家之前,也沒破落到要吃這種東西的地步!
他寧可餓死——
“唔!”
隱月一把將半塊觀音土塞進他口中,陰惻惻地低下頭,“小的花了一早上時間準備這頓大餐呢,王爺若是不賞臉,那就是看不起小的。”
看不起他,豈不就是看不起九千歲?
蕭子景渾身發(fā)抖,伸長了脖子把滿嘴的土塊往下咽。
他不想死,哪怕他如今貴為王爺,也惹不起東廠啊!
可口中干澀,還混著土腥,蕭子景很快便忍不住,哇地一聲將還來不及咽下的觀音土全都吐了出來。
還伴著幾口酸水,惡心至極。
隱月嫌棄地松手躲開,捂著鼻子,剛想說話,蕭子景便回身撲通跪倒在地。
“下官,下官錯了!九千歲大人有大量——”
一句求饒的話還沒說完,聽到屋外優(yōu)哉游哉傳來的尖細聲音,蕭子景頓時張著嘴,傻了眼。
隱月也意外地回過頭去。
“誒?可別,本督只是個閹人,殘缺之體,哪里敢在英武神明的景平王面前充大人?”
謝無咎沿著石板路晃晃蕩蕩地走近,身量纖細,容貌妖冶,倒像是游蕩在世間的惡鬼。
看見屋里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剛邁過門檻的那只腳立刻收了回去,束手站在廊下。
“本督只是個小人,小得很哪,實在當不起蕭大將軍這一跪,將軍快起來吧。”
蕭子景若是真起來就是傻子,他瑟瑟發(fā)抖,“不敢,下官——”
“隱月,你怎么辦的事?”
剛起的話頭又立刻被打斷,謝無咎嘖了一聲,手中折扇輕搖,語氣更是輕佻。
“景平王爺餓得都站不起來了,你就是這樣伺候的?沒禮貌。”
隱月連忙裝模作樣地告罪一聲,上前一把將蕭子景從地上“扶”回桌邊。
“王爺恕罪,都是小的照顧不周,”他看著蕭子景,語氣恭敬,眼神卻陰冷,“您想先用哪道菜?”
哪道?
有什么區(qū)別嗎!
蕭子景心頭悲憤而絕望,卻不敢表露分毫,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看著這滿桌“佳肴!”
吃吧!
蕭子景本想拒絕隱月的伺候,卻不被理會,只見他面上帶笑,三言兩語便將幾塊觀音土全都塞進了蕭子景的肚子里。
起初他還有惡心的感覺,漸漸卻變得麻木,肚子又重又沉,好像被什么拽著往下不斷墜落......
“好了。”
吃到第四盤,謝無咎終于再次出聲。
隱月收手,蕭子景的眼神已經(jīng)變得渙散,嘴角全是土沫,可見到那玄袍金蟒,還是飛快地清醒過來。
“景平王瞧著好像是吃飽了。”
謝無咎轉(zhuǎn)動手上的佛珠,打量的目光從蕭子景面上掃過。
蕭子景連連點頭,被那觀音土填滿了喉嚨,竟一點兒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飽了好啊,”謝無咎眉眼彎彎,“王爺吃得太急,再喝口湯,潤潤喉嚨吧。”
他話音剛落,隱月便雙手捧上一只碗,碗中盛了大半鮮紅的液體,讓蕭子景一看就頭皮發(fā)麻,下意識地將求饒的目光投向謝無咎。
他今天還能活著出去嗎?
“這是......要小人伺候王爺?”謝無咎露出一點征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