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話落,她暗地蜷指捏緊掌肉。
恩人會是他嗎?
“雙兒姑娘是指什么?”
聽出對方在套話,聶茹非壓根不上套:“我就隨便問問,沒有就算了?!?/p>
封徹不再說話,聶茹非見狀心里打鼓。
不是他嗎?
可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到第二個人。
可若是,他為何不承認?
難道......那晚她殺人拋尸,都被對方看見了?
聶茹非眸光陡然轉冷。
她殺人的事還不能被他人知曉,她并不怕東窗事發,以命抵命。
劉芬芳既然想弄死她,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以德報怨,那是神佛所行,她只是一條滿身傷痕的惡鬼,誰對她不仁,她便會拼了命的撕碎對方。
這便是她的道。
而她現在還不能死,她得保住性命然后跟京里的那群虎狼斗上一斗,才不算白活。
可她的秘密已經被人知道,那么,知道的人也不用活了。
正當她被心底的陰暗驅使,伸手就要動封徹身上的針,她深知人體有幾處大穴是能要人性命的。
只要她悄然刺下,保管讓對方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可她伸過去的指尖尚未摸到銀針,手腕突然被鉗住。
聶茹非回神,蹙眉扭動手腕:“你作甚,松開!”
封徹冷冷地看著她,一雙桃花眸似乎要將她連皮帶肉的看穿。
“雙兒姑娘,似乎是起了不該有的念頭。”他語氣悠悠,語速較慢的道。
聶茹非還在試圖掙扎,可惜男人的力道太大:“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封徹一下將她拉到跟前,另一只大掌握住她的腦后:“記住,我從來不是你的敵人。即便你是黃蜂,尾針也該沖著傷害你的那些人。”
聶茹非怔了怔:他是何意?是承認那晚救了我?至今事情沒有敗露,是想告訴我,他對我沒有惡意?
兩個人彼此對視,待聶茹非眼中的殺意退卻,封徹才松開她。
恢復自由的聶茹非握著發疼的手腕,再次意識到對方不好惹。
還是尋個機會,把人打發走的好。
之后的日子,封徹來得不再勤,聶茹非也靜下心來好好鉆研醫術。
正值入秋,葉子泛黃。時日一晃,過去一季。
這日,聶茹非在后山上拉弓練習射術。
早在數月前遇險時,她就有打算要練一技傍身保命。
上一世,她只練過弓射。
說來也是好笑,這射術還是她的好二哥聶寧卓教的。
只是他沒耐心,不像聶寧沉教字會時刻監督。
聶茹非當時也沒有料到后頭自己的慘死,對射術壓根沒有真正的上過心。
目下,她醫術已見起色,便每日可以分出些時間練箭了。
這是她一早便計劃好的。
只是她練了有一個時辰了,每當拉開弓,耳邊便會響起聶寧卓對她寵聲——
“你是女孩子,力氣小,所以這弓呢,一定要選輕盈些,韌性好的?!?/p>
“沒事吧?傷沒傷到手?”
“疼不疼?不行就別練了,反正這輩子有二哥哥保護你,你練不練都無所謂?!?/p>
十歲生辰宴,聶寧卓送了她一張纏金絲的鑲寶小弓,上面有一顆拇指大的北域藍寶石。
好看得緊。
可后來,她成了假嫡女,這顆寶石就被聶寧卓摳下來送給聶茹珠,成了他討好聶茹珠的寶貝。
他還說:“珠兒妹妹,只要是你喜歡的,二哥哥都給你尋來?!?/p>
呵。
可笑聶茹非當時抓著沒了寶石的小弓,不聽勸阻地跑過來找聶寧卓。
不想被現實打了一巴掌。
她當時深受打擊,哭都不敢哭出聲,轉身憋著跑回去,愣是到了房間,關上門才敢哭出來。
“為什么......為什么......”她抱著小弓坐在地上傷心地哭,拇指撫著弓上的窟窿,一如她心底被生生撕裂開的傷口。
疼。
心里真的好疼。
那份疼痛,仿佛跨越時空,延續到了此刻的她心里。
讓她原本麻木的心臟,生出了幾分憋悶。
心情欠佳,箭怎么都射不好。
連續發了幾十支箭矢,一個都沒有中靶的。
最后她氣急敗壞地把弓箭往地上一丟。
“這么快就放棄了?”
身后傳來熟悉的調侃,她都懶得回頭:“我射術不精,讓車公子見笑了?!?/p>
封徹穿著一身深色勁裝走來。
聶茹非從未見過他穿成這樣,見他高束馬尾,腰身窄緊,寬肩挺括,儼然一副誰家少年將軍的派頭。
只見他一過來,單用一只腳的鞋面便輕易的勾起地上的弓箭,然后隨手一拉弓,箭矢便頃刻離弦,砰地一聲正中對面靶子的紅心。
聶茹非眨眨眼:“多日未見,車公子是來炫技的?”
“想學嗎?我教你。”
封徹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問她。
聶茹非再次眨眨眼,剛要拒絕。
封徹卻打斷道:“本公子的百步穿楊之術,你也看到了。今日心情好,以后你想學,我不一定想教了,想好了再回答。”
聶茹非梗著脖子:“我沒錢交學費?!?/p>
“本公子不缺錢?!?/p>
“藥材費錢,醫藥費不打折?!?/p>
“呵,那便不打?!?/p>
“我學。”聶茹非說完,就奪過他手里的弓,并擺好了架勢,“教吧?!?/p>
封徹唇角彎了彎,然后半摟式的,手把手教起來。
傅沖幾人在遠處看到這一幕。
“你們有沒有覺得王爺自打被聶四姑娘拿下后,笑容都比從前多了?”一名手下喜滋滋的說。
傅沖打了他頭一下:“胡說八道,什么叫王爺被她拿下,明明是王爺玉樹臨風,聶四姑娘是被王爺吸引,甘愿臣服?!?/p>
手下揉著腦瓜頂,不滿道:“醫藥費都不打折,哪里臣服了?”
“她......她那叫會持家,日后隨王爺回府,說不定就會管起府中的大小賬目,王爺是有意栽培。”
幾名手下覺得他言之有理,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聶茹非回莊子時,一路上都在咀嚼封徹臨行前說的話。
他說:“中秋佳節準備怎么過?”
聶茹非當時正拉弓,聞言側了側頭:“自然是跟家人一起過。”
“嗯,沒毛病。”
他抓著聶茹非的手,放出箭矢,中靶后悠悠再道:“重要的日子確實要跟家人一起過。”
聶茹非撐著下巴:“他話里有話,究竟何意?”
經過三個月的相處,聶茹非對封徹或多或少也有了一些了解。
他這人不愛說廢話,只要出口,一般都是緊要的。
他適才分明是故意提點,難道他知道了什么?
“四姑娘?!币幻湟卵诀呒辈竭^來。
聶茹非認出她:“竹歡?”
竹歡雙手遞來一封信。
“這是?”
“京里來的信,老夫人已經過目。老夫人吩咐奴婢將信送來給姑娘也過過目,并說全聽姑娘的?!?/p>
聶茹非一頭霧水,看過信后,她才明白過來。
原來是聶家打著中秋團圓的幌子,讓聶茹非回京一趟。
信上還點明說她母親杜氏思女心切,想見見聶茹非。
若是節后,她堅持回莊子,他們必不會攔著。
言里言外,就是不會跟霍老夫人搶人,也算是做足了尊老愛幼的名頭。
但聶茹非很清楚,聶家不會單單只寄來一封輕飄飄的信。
她折起信紙:“除了信,大公子是不是也來了?”
竹歡雙眼放光:“姑娘如何知道的?嗯嗯,大爺也來了,是專程過來接姑娘回京過節的??扇艄媚锊幌牖?,老夫人說會替您打發了大爺,讓您大可不必有顧慮?!?/p>
聶茹非心下一暖,看來她兩世為人,唯有老夫人是真心待她的。
明明相處時日最短,對方也深知她們毫無血緣,卻依舊善待她。
而聶家那幫豺狼呢,上一世十年相伴,她費盡心力討好,哪怕淪為婢女也得不到他們一寸憐憫,任由她死在了那口枯井里。
遙記上一世的中秋,是她回到聶家過的第一個團圓節。
原以為會是溫馨和睦,誰曾想一大早她穿著新衣被喚去聶茹珠那兒。
聶茹珠翹腿坐在錦繡鋪滿的妝臺上,用雪白的腳尖勾了勾面前的洗腳盆:“我這人有個習慣,穿新鞋襪必須浣足,有勞妹妹了?!?/p>
她桃紅的唇瓣上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聶茹非還未有所反應,就被兩名丫鬟大力推了過去。
然后在她們的大力下,跪在了聶茹珠的面前。
“妹妹,再不洗,水可要涼了。我若病了,你說爹娘跟哥哥們會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