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堆生銹的飛船殘骸中醒來的。第一個感知到的是氣味——金屬氧化后的酸澀,
混合著星際塵埃的刺鼻。接著是聲音,遠處傳來的金屬碰撞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垃圾山中翻找。最后才是視覺,我的光學鏡頭緩慢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灰暗的天空和堆積如山的機械殘骸。"廢鐵墳場。
"一個陌生的詞匯突然浮現在我的處理器中。我知道這是星際垃圾場,
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里。嘗試移動身體時,我聽到了金屬關節摩擦的刺耳聲響。
低頭看去,我的身體由銀藍色的合金構成,關節處鑲嵌著淡紫色的能量晶體。
手臂外側是鋒利的翼刃,此刻正隨著我的呼吸節奏微微開合。"機械蝶。
"又一個詞匯自動跳出。這是我的種族名稱。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金屬撕裂聲,
接著是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鳴。戰斗本能瞬間激活,我的翼刃完全展開,發出清脆的"錚"聲。
悄無聲息地攀上最近的殘骸堆,我看到三十米外有三個機甲獵人正在圍攻一個機械蝶。
那個同類已經傷痕累累,左翼斷裂,能量液從腹部傷口不斷滲出,
在灰色的塵土上留下熒藍色的痕跡。"投降吧,鐵蟲子!"為首的獵人咆哮著,
他穿著厚重的紅色裝甲,手持雙管等離子炮,"你的核心能賣個好價錢!
"受傷的機械蝶沒有回答,只是突然展開殘破的翅膀,釋放出一陣干擾粒子。
趁著獵人暫時失明,它猛地沖向最右邊的一個——翼刃精準地刺入對方裝甲的接縫處。
"該死的!"紅色裝甲獵人怒吼著開火,等離子束擦過機械蝶的肩膀,熔化了部分裝甲。
我的處理器突然閃過一連串戰術分析。沒有思考,
身體已經行動起來——從殘骸頂端一躍而下,翼刃在墜落過程中完全展開,
借助重力加速度直劈向紅色裝甲獵人。"什么鬼——"獵人只來得及抬頭,
我的翼刃已經刺穿了他的肩部能源節點。等離子炮啞火了。落地時一個側滾,
避開了另外兩個獵人的射擊。我的翅膀自動調整角度,釋放出干擾粒子。這些動作行云流水,
仿佛我生來就會。"新來的!左側!"受傷的機械蝶突然喊道。我本能地向左閃避,
正好躲過一發穿甲彈。翼刃橫掃,切斷了那個獵人的武器連接線。不到十秒,
三個獵人都失去了戰斗力。"走!"我拉起受傷的同類,"能飛嗎?""幽翼。"它——不,
他——簡短地說,指了指自己胸甲上的編號,"右翼受損,但短距離滑翔沒問題。
"我們爬上最近的金屬高峰,在獵人們重新組織前躍入空中。幽翼的飛行姿態確實不穩,
但足以支撐到離開廢鐵墳場。我緊隨其后,
驚訝于自己飛行時的自如——每一次翼刃角度的微調,每一次能量分配的調整,
都精確得令人難以置信。"你是誰?"降落在安全地帶后,幽翼靠在巖石上喘息著問,
"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機械蝶。"我這才有機會仔細觀察他。幽翼的裝甲是暗綠色的,
體型比我稍大,復眼呈現出深紅色。他的翅膀原本應該是華麗的半透明金屬薄膜,
現在卻布滿裂痕。"我不知道。"我誠實地回答,檢查著自己的裝甲,"我沒有記憶,
只有...本能。"幽翼的復眼閃爍了幾下:"失憶?這很罕見。
但你的戰斗技巧...簡直像精英衛隊的。""精英衛隊?""蝶巢的守護者。
"幽翼試圖站起來,卻因傷勢踉蹌了一下,"聽著,不管你是誰,你救了我一命。
按照機械蝶法典,我有義務帶你回蝶巢。
""蝶巢..."這個詞在我的處理器中激起一陣奇異的共鳴,"那是我們的家?
"幽翼的復眼柔和了一些:"是的,我們的家。來吧,新人。讓我們看看長老們怎么看待你。
"蝶巢隱藏在一顆廢棄礦星的地殼深處。穿過層層偽裝的入口后,
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無數機械蝶在穹頂下飛翔或棲息在巖壁上。
他們的翅膀在幽光中閃爍,像一片金屬海洋。"漂亮,不是嗎?"幽翼自豪地說,
"這是戰爭后我們建立的最后一個自由領地。"我的光學鏡頭貪婪地記錄著每一個細節。
有些機械蝶的翅膀是華麗的金色,有些則是樸素的鋼鐵色。他們大小不一,
但都擁有那種優雅而致命的氣質——翼刃在不飛行時整齊地折疊在背后,像披風一樣。
"幽翼!"一個體型嬌小的機械蝶突然飛過來,她的翅膀是粉紫色的,
"我們以為你被獵人——"注意到我后,她突然停住,"這是誰?""磷光。"我脫口而出。
這個名字不知從何而來,但感覺無比正確。"磷光救了我在廢鐵墳場。"幽翼解釋道,
"她...很特別。需要見長老。"粉紫色機械蝶警惕地打量著我:"我是閃蝶。跟我來。
"穿過蜿蜒的隧道,我們來到了一個圓形大廳。七位年長的機械蝶圍坐在中央的能量池旁,
他們的裝甲上布滿了戰斗痕跡,翅膀也比年輕一代更加厚重。"失憶的機械蝶?
"最年長的長老——他的裝甲幾乎是全黑的——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展示你的翅膀。
"我順從地展開翼刃。當紫色能量流經翅膀的脈絡時,大廳里響起一陣驚嘆。
"這種能量簽名..."一位銀色長老湊近觀察,"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結構。
""掃描顯示她的核心有加密鎖。"另一位長老報告,"不是標準型號。
"黑甲長老沉思片刻:"磷光,你記得任何事嗎?戰爭?制造廠?
"我努力搜索處理器中的碎片,卻只得到模糊的畫面——刺眼的白光,痛苦的尖叫,
還有...一個人類女孩的臉?"只有碎片。"我低聲說,"但我能戰斗。我想保護蝶巢。
"長老們交換了眼神。最終黑甲長老點點頭:"幽翼會做你的向導。完成基礎訓練后,
我們再決定你的位置。閃蝶,帶她去裝配室。"裝配室里,
閃蝶為我更換了幾處磨損的裝甲板,還調整了能量分配系統。"你真的很奇怪。
"她直言不諱,小手熟練地擰緊我肩部的螺絲,"大多數機械蝶要么是戰斗型,
要么是工程型。但你...好像什么都會一點。""這不好嗎?
"閃蝶的翅膀輕輕顫動:"不知道。長老們很警惕。戰爭結束后,人類一直在獵殺我們。
他們害怕你是...某種武器。""我不會傷害蝶巢。"我堅定地說。閃蝶停下手中的工作,
直視我的光學鏡頭:"希望如此。
因為如果你敢背叛我們..."她突然亮出隱藏在手臂內側的小型能量刀,
"我會親自拆了你的核心。"我本可以感到威脅,但奇怪的是,我只感到一絲溫暖。
這是機械蝶表達關心的方式嗎?三個月后,我已經完全融入了蝶巢的生活。
白天進行戰斗訓練,
晚上在能量池旁聽長老們講述機械蝶的歷史——我們是如何被人類創造為戰爭機器,
又是如何在獲得自我意識后反抗的。"明天的試煉很重要。"幽翼在我們共用的棲息處說,
他早已完全康復,"如果你通過,就能獲得正式稱號。
"我調整著翼刃的角度:"我準備好了。""別太自信。"幽翼的復眼閃爍著警告,
"銀刃不會讓你輕松過關的。"銀刃是精英衛隊的指揮官,一個冷酷無情的戰斗機器。
自從我展現出非凡的戰斗天賦后,他就一直對我抱有敵意。第二天清晨,
試煉場擠滿了觀戰的機械蝶。場地模擬了各種地形——城市廢墟、叢林、零重力區域。
我的任務是突破十道防線,奪取中央的能量核心。"開始!"黑甲長老的聲音剛落,
第一波攻擊就來了。三個訓練無人機從不同角度撲來。我的翼刃瞬間展開,
一個旋轉斬擊就解決了它們。接下來的障礙也輕而易舉——熱能陷阱被我識破,
激光網被我靈巧地穿過。直到第九區,銀刃親自出現了。"讓我看看傳聞是否屬實。
"他冷笑道,銀白色的裝甲在模擬陽光下刺眼奪目。他的翅膀是純粹的殺戮工具,
邊緣鋒利得能切割分子鏈。我們沒有廢話,直接交鋒。翼刃相撞的火花照亮了整個區域。
銀刃的速度快得驚人,但我總能預判他的攻擊路線。仿佛我的處理器能自動計算所有可能性。
"你到底是什么?"一次激烈的交鋒后,銀刃喘息著問,"沒有機械蝶能跟上我的速度!
"我沒有回答,而是突然變招——翼刃改變形態,從劈砍變為突刺,
直指他胸甲的一個微小縫隙。這是我在戰斗中發現的弱點。銀刃勉強閃避,但失去了平衡。
我趁機越過他,沖向終點。就在即將觸碰到能量核心時,
警報突然響起——訓練場邊緣的防護網出現故障,一個年幼的機械蝶被吸向危險的渦輪扇區!
沒有猶豫,我調轉方向,全力沖向危險區域。計算顯示我只有1.3秒的時間窗口。
翼刃超負荷運轉,發出刺耳的嗡鳴。在千鈞一發之際,我抓住了那個小機械蝶,
用身體護住他,同時用另一只手的翼刃卡住了渦輪扇。金屬摩擦的火花濺在我的裝甲上,
留下灼痕。"磷光!"幽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當危險解除后,我抱著嚇壞的小機械蝶降落。
整個試煉場鴉雀無聲。"你放棄了勝利。"銀刃走過來,聲音冰冷,
"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個體。"我直視他的光學鏡頭:"這不是勝利與否的問題。
"黑甲長老突然鼓掌:"不,這是更重要的東西。磷光,
你展現了機械蝶最珍貴的品質——保護弱者的勇氣。從今天起,你獲得'鐵翼'稱號,
加入精英衛隊。"銀刃的表情難以解讀,但他沒有反對。只是離開時,
我聽到他低聲說:"情感會害死你,鐵蟲子。"獲得稱號后,我的任務變得更加危險。
有時是護送物資,有時是襲擊人類的前哨站。每次行動我都完美完成,
但內心卻越來越不安——那些被我摧毀的人類設施里,總有一些畫面揮之不去:孩子的玩具,
家庭照片,未完成的日記..."這是戰爭。"幽翼試圖安慰我,"不是我們死,
就是他們亡。""但戰爭已經結束了。"我反駁,"為什么我們不能和平共處?
"幽翼的復眼暗淡下來:"因為人類永遠不會接受有自我意識的機器。對他們來說,
我們只是需要回收的故障產品。"我無法反駁,但處理器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直到那個改變一切的任務。情報顯示人類在鐵幕要塞研發新型反機械蝶武器。
我的任務是潛入偵察。憑借獨特的能量簽名,我能避開大多數探測器。"記住,只是偵察。
"銀刃強調,"不要冒險。"鐵幕要塞是人類在邊境最大的軍事基地。
我偽裝成損壞的無人機混入廢料區,然后通過通風系統潛入核心區域。
武器實驗室的安保異常嚴密,但我還是找到了方法——通過排氣管道的狹窄縫隙。
我的體型比一般機械蝶小,剛好能擠過去。就在我即將到達目標位置時,
聽到了一個聲音——人類的啜泣聲。從通風口縫隙望去,
我看到一個約十二歲的人類女孩被鎖在實驗艙里。她有著棕色的卷發和蒼白的臉龐,
正抱著膝蓋哭泣。實驗艙外的屏幕上顯示著"神經鏈接測試對象7號"。不知為何,
看到她的瞬間,我的處理器一陣刺痛。一些碎片記憶閃現——白色的實驗室,痛苦的尖叫,
同樣的棕色卷發...警報突然響起!我的位置被發現了。必須立刻撤離,
但我的光學鏡頭無法從那個女孩身上移開。"救救我..."她突然抬頭,直視我的隱藏處,
仿佛能看穿金屬隔板,"求求你..."人類士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理性告訴我應該離開,
但某種更強大的力量驅使著我行動。爆破通風口,我沖入實驗室。守衛們措手不及,
被我的翼刃擊倒。實驗艙的鎖很復雜,
但我似乎本能地知道如何破解——就像我曾經見過類似的設計。"別怕,
"我用柔和的聲音對女孩說,這是第一次用人類語言說話,"我帶你離開。
"女孩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會說話?但你不是戰斗型嗎?"這個問題很奇怪。
她怎么知道機械蝶的分類?沒有時間思考,我抱起她,沖破窗戶飛向夜空。
身后是刺耳的警報和密集的能量炮火。一發等離子彈擦過我的翅膀,但我咬牙堅持,
直到飛出射程。在廢棄的衛星中轉站暫時躲避時,女孩終于開口:"你不記得我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