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已經停了一會了,轎子簾被大力卷起,露出蕭喚云略顯蒼白的臉。
睜開眼睛往外看去,一俊秀少年映入眼簾。
少年戴綠巾,穿著一身漆黑燙金的錦袍,腰間系紅褡膊,腳蹬黑毛豬皮靴。
高坐在馬背上,少年手上的馬鞭緊緊的握著,滿眼不善。
若非轎子周圍跟著兩小太監,只怕那鞭子早就朝著蕭喚云甩過來了。
“施公子,我家夫人是奉陛下之命進宮的,你怎可當街攔住我家夫人的路,還這般無禮。”
佩蘭一看見施高陽,小臉都皺巴巴的。
施高陽乃是東閣大學士施淹的孫子。
施淹是朝中重臣,一生為大明皇室效力,深得文武百官信奉,也很得皇帝信任。
施高陽五歲喪父,六歲喪母,是施淹一手將他撫養長大,養的能文能武,科考過后,施高陽便進了八局之一的銀作局任職。
說起來,蕭喚云跟施高陽無冤無仇,兩個人根本沒有任何聯系。
可奈何施高陽對蕭清瓏無比癡迷,尤其是當初蕭清瓏作的那首明月,更是讓施高陽不惜當眾表達對蕭清瓏的欣賞之情。
蕭喚云是伯府的養女,這些年在林霜的刻意營造下,京師的高門大戶都覺得林霜跟承恩伯對蕭喚云比對蕭清瓏好。
甚至就連三年前蕭喚云嫁給方鶴安,都是她搶了蕭清瓏的姻緣。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伯府便放出話來,說蕭清瓏重病不起,這三年外出的次數都少的可憐。
施高陽喜歡蕭清瓏,不管林霜因為什么而對蕭清瓏嚴厲,他都會將責任怪在蕭喚云身上,覺得是蕭喚云的出現才導致蕭清瓏這個伯府的真千金受盡了委屈。
不僅施高陽這樣想,京師的任何一個貴公子,只怕都這么覺得,所以,他們厭惡蕭喚云,痛恨蕭喚云,背地里不斷的散布蕭喚云不好的言論。
漸漸地,全京師的人都對蕭喚云指指點點,覺得她被伯府收養,什么都搶了蕭清瓏的,襯的蕭清瓏十足的可憐。
也因此導致蕭喚云被人人喊罵,名聲越發的不好。
“這大路那么寬,如今天下大雪道路不好走,怎么這條道是侯府修的不成,只許她走不許本官走?”
施高陽冷冷一笑,目光比寒冬的風還要刺骨:“你說本官攔了她的路,怎么不說是她攔了本官的路!”
蕭喚云這個毒婦,走哪條路不好,非要走這條路來礙他的眼。
看見這毒婦一面,他都覺得臟了眼睛。
若非是她搶走了清瓏的一切,清瓏怎么會至今都在家養病。
想起蕭清瓏,施高陽更恨蕭喚云了,他恨蕭喚云的出現逼的蕭清瓏這個伯府的真千金日子過的憋屈。
更恨蕭喚云搶走了方鶴安讓蕭清瓏大病一場,若不然,如今侯夫人的名頭就是蕭清瓏的,有蕭喚云這個低賤的養女什么事?
“施閣老貴為內閣首輔,一輩子清廉勤懇,不曾想,卻教養出一個眼瞎自大的孫子,倒是施家的不幸。”
蕭喚云冷冷一笑,用手帕掩著鼻息,話落,她還咳了兩句。
施高陽聞言,睚眥欲裂,手上的鞭子攥的更緊了:“你這毒婦,竟敢污蔑貶低我施家!”
蕭喚云算是個什么東西,也配在他跟前說教?
“我說的有何不對,施小大人若非是眼瞎,怎么看不清我轎子旁邊跟著的安公公,難道你不知安公公乃是高德殿的人,如此,你在此出言不遜,是對陛下的旨意有異議么。”
蕭喚云語氣雖淡,可言辭跟神色卻沒有施高陽激動。
她還跟平時一樣,不管別人說什么她都表現的不計較,只是跟以前也有些不同的是,她像是一團軟棉花,讓打在她身上的人憋氣跳腳。
“施小大人,我還要進宮,若你想對我說什么,那便等我從宮里回來再說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在陛下面前提起你的,畢竟我對施閣老很是敬佩。”
蕭喚云語氣溫和,站在轎子旁邊的安德忠暗自點了點頭,心道蕭喚云果真如京師中傳的那般怯懦,不愿意得罪人。
只是他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怎么覺得那么奇怪,蕭喚云也沒說什么,為何施高陽氣的就那么厲害。
如此也沒說錯,施閣老清廉風光了一輩子,這唯一的孫子倒是半分也沒繼承到施閣老的優點。
若非施閣老從小苦心教養,只怕施高陽也無法考取功名入朝做官。
想著,安德忠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施小大人,侯夫人說的沒錯,此番她進宮確實是陛下召見,若您有什么意見,不如也一并進宮面圣?”
眼看著時間到了,再不將蕭喚云帶進宮中,皇帝怪罪了誰都擔待不起。
“安公公,施小大人還年輕,沖動在所難免,她擔心嫡姐,我也是能理解的,如此,我有兩句話想對施小大人說。”
蕭喚云笑了笑,好脾氣下了轎子。
天冷,蕭喚云身子單薄,挺翹的鼻子都被凍的有些微紅。
她眼神清澈明亮,一頭烏黑的發襯的她比落下的雪還要潔白。
施高陽一楞,警惕的盯著蕭喚云:“你要做什么?”
他跟蕭喚云有何話好說的。
“施小大人請放心,我不會對你說什么的,只是你那么擔心嫡姐,一片至誠之心讓我十分感動。
實不相瞞,嫡姐的病最近又重了,只怕是歐陽神醫去了,也......”
蕭喚云壓低了聲音,說話聲只有施高陽跟她能聽清。
施高陽眼瞳一縮,瞬間紅了眼眶:“清瓏怎會,是不是你又刺激她了。”
“施小大人,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你若實在想見嫡姐便去吧,否則只怕日后沒機會了,言盡于此,其他的我便不方便多說了。”
蕭喚云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她說著,語氣惋惜,施高陽紅著眼眶,滿腦子想的都是蕭清瓏不行了,他要去見蕭清瓏。
“若清瓏有事,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駕!”
施高陽雖是閣老的孫子,可他的性子卻半分都不像施淹,既不謹慎,又十分沖動。
如此,才能被蕭清瓏利用,替她出頭。
看著施高陽揚長而去的身影,蕭喚云眼神深了深,轉身重新坐回了轎子里。
以施高陽對蕭清瓏的在意,一旦覺得蕭清瓏病危了,一定會不管不顧的闖進伯府一探究竟。
蕭清瓏當然不在伯府,她現在在魯西,在方家的軍營中。
蕭喚云原本還想著該用個什么法子逼蕭清瓏回京,施高陽就撞上來了。
如此,甚好。
“安公公,咱們走吧。”
轎子簾放了下來,安德忠點了點頭,示意人繼續前進。
一盞茶后,蕭喚云到了皇宮被傳進了御書房問話,而承恩伯府,卻隨著施高陽的沖撞而炸開了花。
施高陽高騎大馬闖伯府,直奔著后院而去。
他口口聲聲要見蕭清瓏,林霜跟承恩伯還拿出以往的說辭,可這次施高陽說什么都不信了。
也不知是怎么的,沒一會,京師就傳出了蕭清瓏病重要不行的傳言,如此,施高陽才會怒闖伯府。
可進了伯府,施高陽將伯府都尋遍了,不僅沒看見蕭清瓏的身影,就連蕭清瓏的貼身丫鬟香見也失蹤了。
施高陽是個壓不住的性子,沒看見蕭清瓏,再聯想起昨晚的賊人,沒一會,就將蕭清瓏不見了的消息傳了出去。
京師人人震驚,伯府的真千金居然不在伯府,那她去了哪里,不是一直聲稱在家中養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