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蕊打賭三個月拿下計算機系冰山羅音。 她當眾扯下他的耳機:“破解教務系統多少錢?
” 羅音耳尖通紅,卻精準報出她剛買的鞋價。 熱戀期她發燒,
他冒雨跑遍全城買她隨口提過的糖果。 直到咖啡店聽見閨蜜問:“搞定處男賭贏了嗎?
” 劉蕊的笑聲像碎玻璃:“小意思,他連我手機密碼都設成他生日。
” 當晚羅音黑進她手機,聊天記錄里她抱怨:“裝單純累死了。” 他當面點開錄音,
她伸手搶手機:“后來是真的!” “賭約刪除鍵在哪?”他眼神死寂,“我幫你按。
” 一年后國際黑客大賽直播,劉蕊盯著冠軍名喃喃:“羅音…” 洗手間門開,
未婚夫探頭:“羅太太,儀式要開始了。”耳機被猛然扯掉的瞬間,
網吧里廉價音響爆裂出的槍炮轟鳴、怪物嘶吼、還有某個角落破音麥克風里傳出的污言穢語,
一股腦地砸進了羅音的耳膜。像有人把一桶粘稠腥臭的工業廢水,
兜頭潑進了他精心構筑的、由精密代碼組成的靜默堡壘。他猛地抬起頭。光線昏暗,
劣質煙草、汗液和廉價泡面湯混合的渾濁氣味沉甸甸地壓在空氣里。
一張過分鮮活、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的臉,突兀地擠占了他整個視野。劉蕊。
計算機系無人不曉的名字,帶著她那身似乎永遠不會沾染凡塵的昂貴行頭和肆無忌憚的笑聲,
此刻卻俯身撐在他油膩膩的塑料鍵盤上。細長的手指涂著鮮亮的蔻丹,
離他微微蜷縮的手背只有幾毫米。她身上那股清冽又昂貴的香水味,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精準地切割開網吧里污濁的空氣,卻又霸道地混合進來,形成一種令人眩暈的怪異氣息。
“喂,羅音,”她的聲音帶著點刻意的慵懶,尾音卻像帶著小鉤子,直接拋向他,
“聽說你活兒特硬?破解教務系統,查點不該查的東西,開個價?
”網吧角落幾道視線瞬間被吸引過來,黏膩地纏繞在兩人之間。
羅音感到自己后頸的皮膚驟然繃緊,一股滾燙的血流直沖耳根。
他幾乎能想象出自己耳廓此刻燒得通紅的樣子,像兩塊暴露在烈日下的劣質塑料。
他下意識地想把臉埋進連帽衫那寬大的領口里,手指蜷縮得更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他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網吧角落里壓抑的竊笑聲若有若無地飄過來。劉蕊的視線帶著審視,由上至下,
慢悠悠地掃過他洗得發白、邊緣甚至有點磨損的深藍色工裝夾克,
落在他腳上那雙灰撲撲的舊帆布鞋上。那目光里沒有明顯的鄙夷,
卻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好奇,如同研究某種從未接觸過的、來自貧民窟的奇特生物。
她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身體又往前傾了半分,
幾乎要貼上他面前那個蒙著薄薄一層油污的顯示器。屏幕上,復雜的代碼行無聲地流淌。
“怎么,系里傳得神乎其神的大神,”她的聲音壓低了點,卻更清晰,
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穿透力,“連個價都不敢報?還是……”她故意頓了頓,
目光像羽毛般掠過他燒紅的耳尖,“怕我付不起?”網吧角落里的竊笑聲似乎更清晰了一點。
羅音感到自己臉頰上的熱度快要灼傷皮膚。他猛地吸了一口氣,
那渾濁的空氣嗆得他喉嚨發癢。他強迫自己抬起眼,目光卻像受驚的飛鳥,
不敢直視劉蕊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睛,
只匆匆掠過她撐在桌面的手腕——一只設計極簡卻質感厚重的腕表,
表盤折射著慘白的屏幕冷光。然后,他的視線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
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最終定格在她腳上那雙鞋。嶄新,一塵不染,
流暢的線條和某種特殊的材質在昏暗光線下泛著低調而昂貴的啞光。
某個國際一線運動品牌的頂級限量款,全球發售不過幾百雙。
他腦子里瞬間跳出一串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的數字,那是他前幾天在技術論壇潛水時,
偶然瞥見一個炫耀帖里提到的、被炒到令人咋舌的最終成交價。這個數字,
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瞬間刺穿了他因羞赧而沸騰的血液,帶來一種奇異的鎮定。
他喉結再次滾動,這次,一個清晰、平穩,甚至帶著點機械質感的音節,
從他干澀的喉嚨里擠了出來:“四萬三千八百塊。”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像一塊冰投入滾油。網吧角落里那點窸窣的笑聲驟然消失了。劉蕊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她那雙總是盛滿戲謔和掌控感的漂亮眼睛,難以置信地微微睜大,順著羅音剛才視線的軌跡,
也看向自己腳上那雙嶄新的鞋子。那抹玩味徹底凍結,被一種純粹的驚愕取代。
她顯然沒料到對方沉默的外殼下,竟藏著如此精準的“反擊”——這反擊甚至無關技術,
而是直刺向她最熟悉也最倚仗的領域。一絲狼狽的裂痕,
迅速在她精心維持的面具上蔓延開來。那聲清晰報出的鞋價,像一枚精準投下的震撼彈,
瞬間炸碎了劉蕊精心構建的“圍獵”節奏。網吧渾濁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幾秒,
只剩下劣質音響里傳出的單調廝殺聲。羅音能清晰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
那感覺像在冰冷的代碼流里意外捕獲了一個罕見的錯誤信號,短暫,卻真實。
他趁著她愣神的零點幾秒,猛地伸出手,
近乎粗暴地從她僵在半空的手指間奪回了自己的耳機。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防御,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她微涼的手背皮膚,像掠過一塊細膩的玉石。
一股微弱卻尖銳的電流感倏地從接觸點竄上手臂,讓他幾乎打了個寒顫。
他飛快地把耳機塞回耳朵,熟悉的、隔絕世界的靜音屏障重新建立,
將網吧的喧囂和劉蕊身上那股過于強勢的香水味暫時擋在外面。
他強迫自己的視線聚焦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行上,手指重新放上鍵盤。
嗒、嗒、嗒…敲擊聲恢復了之前的節奏,穩定、機械,試圖重新找回被打斷的秩序感。
他能感覺到劉蕊的目光還釘在自己側臉上,帶著探究,或許還有一絲被冒犯后的惱怒,
像無形的探針。幾秒鐘的僵持后,一聲極輕、帶著點氣音的哼笑從旁邊傳來。
不是之前那種張揚的調笑,更像是一種棋逢對手、重新燃起興趣的玩味。“行啊,羅音,
”她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慵懶的調子,但少了點居高臨下,多了點認真的審視,“有點意思。
”她沒有再說什么,也沒有再靠近。羅音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她直起身,
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噠、噠”兩聲,
然后那抹過于亮眼的身影終于離開了他的視野范圍,融入了網吧深處更幽暗的光影里。
壓迫感驟然減輕,但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她那獨特的香水分子,
以及那句意味不明的“有點意思”,像一串無法被編譯器識別的亂碼,
頑固地盤旋在他耳廓周圍,攪得他敲擊鍵盤的節奏又亂了半分。三天后,
那串無法編譯的“亂碼”以一種更具侵略性的方式,直接嵌入了羅音原本規律的生活。
他剛在圖書館那個最僻靜、光線最差的角落坐下,
攤開厚重的《計算機體系結構:量化研究方法》,
一股熟悉又強勢的冷冽香氣就蠻橫地侵占了這片僅存的安靜空間。劉蕊拉開他對面的椅子,
姿態嫻熟地坐下,仿佛她才是這個角落的常客。她今天沒穿運動鞋,
換了一雙尖頭細跟的黑色短靴,鞋跟輕輕磕在圖書館老舊的地磚上,發出輕微的篤篤聲,
敲打著羅音的神經。“喏,
”她把一個印著知名咖啡連鎖店Logo的紙杯推到他攤開的書頁上,
深褐色的液體在杯口微微晃動,幾乎要溢出來,“拿鐵,雙份濃縮,不加糖。
”她報出他幾乎只存在于論壇匿名帖里的偏好,嘴角彎起一個狡黠的弧度,眼神亮得驚人,
帶著一種獵人終于鎖定了獵物弱點的得意,“別告訴我你不喝咖啡,大神。
我可觀察你好幾天了,每天下午三點,準時出現在這里,
標配就是這本書和一杯雙份濃縮拿鐵。
”羅音盯著那杯幾乎壓住“量化研究方法”幾個字的咖啡,
紙杯邊緣凝結的水珠正緩慢地洇濕書頁邊緣。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窘迫。她的觀察如此細致,
精準得可怕,像有人用高倍顯微鏡窺視了他生活的每一個隱秘角落。他張了張嘴,喉嚨發緊,
那句習慣性的“謝謝,不用”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吐不出來。“教務系統那活兒,
”劉蕊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面上,雙手托著下巴,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我接了。按你的規矩來,現金,或者……”她歪了歪頭,
目光掃過他屏幕上運行的一個復雜算法模擬界面,“等價的技術交換?
我知道你在搞那個‘神經擬態防火墻’,我有個朋友,正好在搞邊緣計算的硬件加速,
說不定……能搭上線?”她的提議精準地擊中了羅音的心坎。
神經擬態防火墻是他投入了無數心血的項目,硬件加速瓶頸正是卡住進度的關鍵一環。
這個條件太誘人,像在沙漠跋涉的旅人眼前晃動的甘泉幻影。他沉默著,
手指無意識地蜷縮又松開,指節微微泛白。圖書館角落的安靜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以及對面女孩帶著一絲得逞笑意的呼吸。
時間在沉默中膠著。最終,羅音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握住了那杯溫熱的咖啡。他沒有看她,只是僵硬地、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動作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但落在劉蕊眼里,那無疑是一面豎起的白旗,
一個被攻陷的堡壘。她唇角的笑意瞬間綻開,
像一朵在陰暗角落里驟然盛放的、帶著侵略性的花。
劉蕊成了羅音那方圖書館角落的常駐風景。起初,
她的存在如同一個持續運行的高負載后臺程序,無聲無息卻占用著大量的系統資源,
讓羅音敲代碼的效率驟降。她并不總是說話,有時只是安靜地坐在對面,刷著手機,
或者翻一本封面花哨的時尚雜志,偶爾抬眼,目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或屏幕上滾動的代碼上。
但那種存在感,像一種無形的輻射,穿透他試圖構建的專注力屏障。
她帶來昂貴的進口巧克力,包裝精致得像藝術品,不由分說地剝開一顆,
塞到他因為敲擊鍵盤而微微停頓的指尖。絲滑微苦的可可在舌尖化開,
羅音卻覺得那甜膩得發慌,像某種他無法適應的奢侈病毒。
她“順路”帶回食堂里最高檔窗口的套餐,擺在他面前,自己則托著腮看他,眼神亮晶晶的,
帶著一種喂養某種稀有寵物的新奇感:“多吃點,看你瘦的,風一吹就倒了。
”羅音總是沉默地接受,低頭扒飯,試圖用咀嚼的聲響掩蓋自己急促的心跳。他想拒絕,
想劃清界限,但每一次對上她那雙盛滿笑意和某種執拗堅持的眼睛,
所有預備好的、干巴巴的拒絕詞句就像遭遇了防火墻攔截,瞬間消失在喉嚨深處。
他只能笨拙地、在她生日那天,提前兩小時溜出圖書館,跑遍了小城僅有的幾家正版音像店,
才買到一張她曾在朋友圈提過一句的、早已絕版多年的電影原聲黑膠唱片。
當他把那個印著復古封套的紙袋推到她面前時,劉蕊臉上那種混合著驚訝和純粹喜悅的光彩,
讓羅音覺得跑斷腿也值了。他開始習慣她的靠近。習慣她身上那揮之不去的冷冽香氣,
習慣她突然湊過來看屏幕時拂過他耳廓的溫熱呼吸,
習慣她指尖偶爾“不小心”劃過他手背帶來的短暫而驚心的觸感。那感覺,
像一段精心編寫的腳本里突然插入的無法預測的隨機函數,每一次調用,
都讓整個程序運行軌跡發生微妙的、不可逆轉的偏轉。壁壘在無聲中消融。
羅音發現自己開始期待圖書館下午三點的鐘聲,期待那個角落里亮麗的身影。
敲擊鍵盤的間隙,他的目光會不受控制地飄向對面,捕捉她垂眸時睫毛投下的陰影,
或是她咬著吸管喝奶茶時微微鼓起的臉頰。一種陌生的、溫熱的、帶著微微暈眩感的情緒,
像緩慢注入血管的暖流,悄無聲息地滲透了他原本冰冷、邏輯嚴密的世界。
周六的暴雨來得毫無征兆。鉛灰色的云層像浸透了水的臟棉絮,沉沉地壓在城市上空,
然后被猛然撕裂,冰冷的雨水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粗暴地沖刷著這座灰撲撲的小城。
密集的雨點砸在圖書館巨大的落地窗上,發出沉悶的轟鳴,
窗外的一切都扭曲在厚重的水幕之后。羅音剛結束一個遠程調試,
圖書館的燈在暴雨的陰霾下顯得格外慘白。他合上筆記本,揉著發澀的眼睛,
習慣性地抬眼看向對面——座位是空的。一絲細微的失落感,像水珠滑過玻璃,
瞬間掠過心頭。他收拾好東西,背起那個磨損得厲害的黑色雙肩包,走向門口。
剛推開厚重的玻璃門,潮濕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水的腥氣撲面而來。
視線掃過門廊下躲雨的人群,一抹熟悉的身影猛地攫住了他的目光。
劉蕊蜷縮在廊柱旁冰冷的石階上。她沒帶傘,昂貴的羊絨大衣被雨水打濕了大半,
深一塊淺一塊地貼在身上,濕漉漉的發絲黏在蒼白的臉頰邊。她抱著雙臂,身體微微發抖,
往日里那種張揚奪目的光彩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沖刷得一干二凈,
只剩下一種被遺棄在荒原般的脆弱和狼狽。羅音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驟然一縮。
他幾乎沒有思考,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他快步走過去,動作帶著一種罕見的急促,
脫下自己那件洗得發白、并不算厚實的工裝外套,不由分說地裹在了劉蕊瑟瑟發抖的肩上。
帶著他體溫的外套罩下來的瞬間,劉蕊猛地抬起頭。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
流過她微微泛紅的眼眶。她看清是他,那雙被水汽浸透的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迅速涌起一片朦朧的水光,委屈和依賴的情緒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羅音……”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像只被雨水淋透、終于找到庇護所的小動物,
下意識地往他身邊靠了靠,汲取著那點微薄的暖意。“冷?”羅音的聲音有些發緊,
他笨拙地伸出手,想替她攏緊衣襟,指尖卻在觸碰到濕冷衣料前又縮了回來,顯得有些無措。
他抬頭看了看外面絲毫沒有減弱跡象的雨幕,又低頭看了看她凍得發青的嘴唇,
眉頭緊緊鎖起。“嗯…頭也暈……”劉蕊吸了吸鼻子,聲音更軟了幾分,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身體幾乎要倚靠到他手臂上。“你住哪棟?”羅音問,聲音低沉而穩定,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必須立刻把她送回去。劉蕊報了一個名字,
那是小城最昂貴、也是唯一配備了專業物業管理的高檔公寓區,
距離圖書館足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羅音的心沉了沉。這么大的雨,出租車根本叫不到。
他幾乎沒有猶豫,迅速把雙肩包頂在頭上,
又脫下自己的連帽衫——里面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舊T恤。他把連帽衫也塞給劉蕊:“擋雨,
裹好。”然后,在劉蕊驚愕的目光中,他彎下腰,背對著她,
語氣是不容拒絕的簡短:“上來。”冰冷的雨水像無數根細密的鋼針,
穿透羅音身上單薄的T恤,狠狠扎進他的皮膚和骨頭縫里。
圖書館門廊下昏黃的燈光被雨幕切割得支離破碎,
映照著他背上那個小小的、緊緊貼附的重量。劉蕊伏在他并不算寬闊的背上,
雙臂環著他的脖子,頭無力地枕在他的肩窩。
羅音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拂過自己頸側的皮膚,滾燙得嚇人,
與冰冷的雨水形成刺骨的對比。她身上裹著他的工裝外套和連帽衫,
像一個巨大的、濕漉漉的繭,將她的顫抖和滾燙的溫度隔絕又傳遞。
每一步踩在積水橫流的路面上,都濺起冰冷的水花。狂風卷著雨水抽打在臉上,
幾乎讓人窒息。羅音咬緊牙關,身體微微前傾,用盡全力穩住腳步,
不讓背上的人有絲毫顛簸。他能聽到劉蕊在他耳邊發出模糊的囈語,聲音斷斷續續,
帶著病中特有的脆弱和依賴。
“…想吃…糖果…”“那種…粉色的…盒子…圓圓的小球…有草莓味…”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最后幾乎變成了細微的嗚咽。羅音的心像被一只滾燙的手狠狠揪住。他側過頭,
雨水立刻模糊了他的視線,只能勉強看到劉蕊緊閉的雙眼和燒得通紅的臉頰。他加快了腳步,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水坑里,沉重的喘息混在狂暴的雨聲中。終于,
那棟燈火通明的公寓樓出現在視野里。羅音幾乎是踉蹌著沖進大堂。
溫暖的空氣夾雜著香氛的味道撲面而來,與外面的冰冷地獄形成天壤之別。
穿著筆挺制服的前臺和保安驚愕地看著這個渾身濕透、如同從水里撈出來的狼狽少年,
以及他背上那個同樣濕淋淋、意識昏沉的女孩。“劉蕊!她發燒了!鑰匙!快!
”羅音的聲音嘶啞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焦急。他小心地將劉蕊放下來,
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冰冷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保安認出了劉蕊,
慌忙用門卡刷開電梯,又幫忙按亮了樓層。電梯平穩上升,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劉蕊沉重的呼吸聲和羅音身上不斷滴落的水珠砸在地毯上的悶響。
他緊緊抱著她,用自己的體溫試圖驅散她的寒冷,感受著她身體的滾燙,心懸在嗓子眼。
電梯門打開,羅音幾乎是半抱半拖著劉蕊,在保安的指引下沖進她的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室內是簡潔昂貴的北歐風,
干凈得沒有一絲煙火氣,此刻卻彌漫著病人特有的衰敗氣息。
羅音小心翼翼地將劉蕊安置在寬大的沙發上,迅速找來毯子將她裹緊。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度高得燙手。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找出藥箱,
翻出退燒藥,倒了溫水,扶著她小心地喂下。劉蕊迷迷糊糊地吞咽著,
身體軟綿綿地靠在他懷里,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藥效還沒那么快起作用。她燒得有些糊涂,
里又開始無意識地呢喃:“…糖…粉色的…盒子…草莓…”羅音低頭看著她燒得通紅的臉頰,
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粘在皮膚上。她閉著眼睛,眉頭難受地蹙著,
平日里所有的張揚和明艷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種令人心頭發緊的脆弱。
她像個被雨淋壞、只想抓住一點點甜味慰藉的小孩。他輕輕地將她放平,掖好毯子。
站在空曠奢華卻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的客廳中央,
羅音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在不斷滴水的T恤和褲子,
又看了看沙發上那個蜷縮在毯子里、微微發抖的身影。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跳躍,映照著他沉默而堅定的側臉。沒有一絲猶豫,
他轉身走向門口,拉開那扇沉重的、隔絕了外面冰冷世界的門,
再次一頭扎進了狂暴的雨幕之中。午夜已過,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反而更加猖獗。
路燈在厚重的雨簾后變成一團團模糊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著空曠無人的街道。
積水深的地方已經沒過了腳踝,冰冷刺骨。羅音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雨水中,
T恤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帶出白色的霧氣。
他記著劉蕊模糊的描述:粉色的盒子,圓圓的小球,草莓味。一種進口的糖果,包裝精致。
他沖進最近一家24小時便利店。暖氣和明亮的燈光讓他打了個哆嗦。
店員趴在收銀臺后打盹。羅音快步走向糖果貨架,目光急切地掃過一排排花花綠綠的包裝。
沒有。只有常見的巧克力棒、水果硬糖,根本沒有她描述的那種。“有沒有……粉盒子的糖?
圓的,草莓味?”他聲音嘶啞地問,帶著雨水和寒意。店員睡眼惺忪地抬頭,
不耐煩地揮揮手:“沒有沒有,那種高級貨我們這哪有。”羅音的心沉了一下,
轉身又沖進雨里。第二家,一家稍大的連鎖超市,同樣一無所獲。
店員甚至沒聽說過那種牌子。雨水順著他的頭發流進眼睛,又澀又痛。第三家,
一家開在街角的進口小超市,門面不大,燈光昏暗。老板是個胖胖的中年人,
正在整理貨架準備打烊。“老板,有沒有……”羅音喘著氣,雨水順著下巴滴落,
“一種粉色的盒子,里面是圓圓的糖果,草莓味的?”老板停下手里的活,
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少年,想了想,搖頭:“那種日本進口的?
賣得貴,早斷貨了。這大雨天的,誰還進貨啊。”失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羅音。
他站在狹窄的店鋪門口,看著外面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模糊的世界,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他第一次痛恨這座小城的閉塞和匱乏,痛恨這場該死的、仿佛永無止境的暴雨。
劉蕊燒得通紅的臉頰和那聲模糊的“想吃糖”的囈語,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上。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眼神里最后一點光似乎要熄滅了。就在這時,
老板看著他不甘心的樣子,猶豫了一下,補充道:“……不過,
城西頭新開了家挺大的進口超市,叫‘環球港’的,24小時營業,東西全得很,說不定有。
就是……離這兒挺遠,這天氣……”老板的話還沒說完,
門口那個濕透的身影已經像離弦的箭一樣,再次沖進了滂沱的雨幕之中,
連一句謝謝都沒來得及留下。老板愕然地張了張嘴,看著那個迅速消失在雨簾深處的背影,
無奈地搖了搖頭。城西。羅音在腦海里迅速勾勒出地圖。幾乎是橫跨整個城區。沒有車。
只有步行。冰冷的雨水灌進他的領口、袖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冰水里。
雙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每一次抬腳都耗費巨大的力氣。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著顫,
身體的熱量被雨水和寒風迅速帶走,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麻木的堅持。
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沉重的腳步踩在積水里的嘩啦聲,
和耳邊永不停歇的、令人絕望的雨聲。不知過了多久,仿佛穿越了半個冰冷的世紀,
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片異常明亮的光海。
巨大的“環球港”招牌在雨夜里閃爍著冰冷而誘惑的光芒。
他幾乎是拖著身體撲到那扇巨大的自動玻璃門前。感應門緩緩開啟,暖氣撲面而來,
像一堵溫暖的墻,撞得他幾乎站立不穩。他踉蹌著直奔進口食品區。貨架高聳,琳瑯滿目。
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瘋狂掃視,掠過無數陌生的包裝。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他看到了那個小小的、精致的粉紅色圓盒,上面印著可愛的日文和草莓圖案。
他一把將它抓在手里,冰冷的塑料盒身幾乎被他掌心的熱度融化。結賬的隊伍不長,
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收銀員看著他濕透的、不斷往下滴水的衣服和頭發,
皺了皺眉,但還是快速掃碼收款。羅音抓過那盒小小的糖果,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再次毫不猶豫地沖進了門外無邊的風雨中。這一次,回去的路似乎更長了,
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雙腿如同綁著千斤巨石,
每一次邁步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刺骨的冰冷。
但他把那個小小的粉盒子緊緊攥在手心,貼在心口的位置,仿佛那是唯一的熱源。
當羅音再次推開劉蕊公寓那扇沉重的門時,室內的溫暖燈光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他渾身都在往下淌水,在地板上迅速匯集成一小灘。
冷熱交替的劇烈刺激讓他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牙齒格格作響,嘴唇凍得烏紫。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昏黃而柔和。劉蕊蜷縮在沙發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
似乎是藥效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他離開太久,此刻睡得并不安穩。聽到開門聲,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線聚焦,她看到了門口那個身影。羅音站在玄關的陰影里,
像一尊剛從冰河里打撈出來的雕像。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水珠順著發梢、臉頰、下巴,
不斷滴落。單薄的T恤完全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卻因寒冷而繃緊的輪廓。
他的褲管和鞋子還在往下滴水,腳下已經積了一小片水漬。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微微顫抖著。只有那雙眼睛,在濕漉漉的睫毛下,亮得驚人,
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緊緊地、深深地望著她。他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沙發前。
濕透的鞋子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水痕。每一步都伴隨著沉重而壓抑的喘息,
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停在沙發邊,微微彎下腰,因為寒冷和脫力,
動作顯得有些僵硬、笨拙。然后,他緩緩地、極其珍重地,
向躺在沙發上的她伸出了緊握的右手。那只手同樣冰冷,
指關節因為長時間的緊握和寒冷而泛白,微微顫抖著。他攤開手掌。
掌心躺著一個小小的、被雨水打濕了些許邊角的粉紅色圓形鐵盒。盒子在柔和的燈光下,
折射出一點微弱的、溫暖的光澤。“……糖。”羅音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像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頭,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劇烈喘息后的顫抖。他只是看著她,
眼神專注得仿佛這世間只剩下她和這盒糖。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劉蕊躺在那里,
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藥效讓她還有些昏沉。她怔怔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