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定制了和我一模一樣的仿生人。車禍失憶后，他以“完美妻子”身份接我回家。
鏡中陌生的精致面孔令我恍惚。直到那晚，我在地下室發現丈夫抱著仿生人殘肢哭泣。
“為什么拋棄我？”他質問蘇醒的仿生人。
機械手指撫過他的淚痕：“因為你愛的是她眼角的疤，不是我這張完美的臉。
”我舉起鐵棍時，仿生人卻握住我的手：“毀掉我，然后永遠別變成我。
”---陽光太亮了，亮得能照見塵埃在光柱里跳舞，也亮得有些虛假，像舞臺的聚光燈，
燙得我眼皮發沉。我靠在昂貴的絲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劃過冰涼的骨瓷杯沿，
里面盛著的琥珀色紅茶，香氣濃郁得幾乎凝滯。這香氣，和這房子里的每一縷空氣一樣，
陌生得緊。六個月前，一場車禍帶走了我所有的過往。再睜眼時，我躺在一片刺目的白里，
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床邊坐著一個男人，輪廓深邃，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裝，
昂貴得像櫥窗里的模特。他眼底有血絲，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沙啞：“蘇晚，
別怕，我在這里。”陸沉。我的丈夫。我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腦海里只有一片茫茫的白霧。是他把我從醫院接出來，
帶回了這個被稱為“家”的巨大玻璃盒子。水晶吊燈折射著冰冷的光，
光潔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我模糊的影子，昂貴的藝術品沉默地掛在墻上。傭人們動作輕得像貓，
稱呼我為“太太”，眼神里卻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謹慎，仿佛我是件易碎的古董花瓶。
“太太，您的茶涼了。”一個穿著整潔制服的中年女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旁邊，
聲音輕柔得像怕驚擾了什么。我猛地回神，指尖被溫熱的杯壁燙了一下。“哦，謝謝，吳姨。
”我努力扯出一個笑，那笑容在臉上有些僵硬，像戴著一張不屬于自己的面具。她微微欠身，
目光飛快地掃過我的臉，又垂下去，安靜地退開。這種眼神我見得太多，
在這座空曠的房子里無處不在。帶著窺探，帶著評估，或許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憐憫我這個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的“太太”。我站起身，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
無聲地走向客廳那面巨大的落地鏡。鏡子里的人影讓我每一次都感到心悸。
一張精致得無可挑剔的臉，皮膚白皙細膩，找不到一絲皺紋。眉毛被精心修過，
唇色是恰到好處的玫瑰豆沙。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每一根發絲都閃著健康的光澤。
身上是剪裁合體的真絲睡袍，勾勒出勻稱的曲線。完美。鏡子里的一切都寫著這兩個字。
可這種完美，像一層厚厚的油彩，糊住了我的五官，也糊住了我的心。
指尖不由自主地撫上眼角，那里光滑平坦。一個奇怪的念頭毫無預兆地撞進腦海：這里，
是不是應該有點什么？一道細微的紋路？一個淺淺的凹痕？這念頭一閃即逝，快得抓不住，
只留下一種沉甸甸的失落感，空落落地懸在胸腔里。我討厭這面鏡子。
它像一個無言的審判者，映照著我與這“完美”軀殼之間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鴻溝。“醒了？
”陸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低沉而溫和。我像受驚的兔子，倏地轉身。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倚著門框，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領帶松開了些，
露出一點鎖骨。他臉上帶著一絲工作后的疲憊，但看向我的眼神，
專注得如同在鑒賞一件稀世珍寶。“嗯。”我含糊地應了一聲，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走過來，帶著淡淡的須后水清冽的氣息。一只手自然地攬上我的腰，另一只手抬起，
指尖帶著薄繭，極其輕柔地撫過我的眉梢，然后落在光滑的眼角。他的指腹溫熱，
動作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珍視，仿佛在觸碰一件極易破碎的瓷器。“今天感覺怎么樣？
頭還疼嗎？”他的聲音低沉，近在耳畔，氣息拂過我的耳廓。“好多了。
”我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隨即強迫自己放松。他身上的氣息，他懷抱的溫度，
本該是最熟悉的安全港灣，此刻卻只讓我感到一種被精致牢籠包裹的窒息。我微微側過頭，
目光落在他襯衫領口露出的那截線條流暢的脖頸上。“今天…很早回來。”“嗯，
”他低低應了一聲，下巴輕輕蹭了蹭我的發頂，動作親昵自然，“想你了。”簡單的三個字，
裹著某種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東西。晚餐是精致的法餐，銀質刀叉在燭光下閃爍。
陸沉坐在長桌另一端，姿態優雅地切割著盤中的鵝肝。
水晶燈柔和的光線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像一幅精心繪制的油畫。
他談論著一些公司事務，語調平穩，偶爾抬眼看向我，眼神里帶著詢問和關切。
傭人無聲地穿梭，添酒，撤換餐盤。一切都完美得無可指摘。我卻食不知味。
盤中的食物如同蠟塊。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香料氣息，混合著蠟燭燃燒的淡香，
卻悶得我胸口發堵。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陸沉握著刀叉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那雙手，也曾這樣溫柔地拂過我的眼角……一個極其細碎的畫面突然刺破腦海的迷霧！
光線昏暗，似乎是在車里。這雙手緊緊抓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車窗外，
刺目的車燈如同怪獸的眼睛，咆哮著逼近！巨大的撞擊聲在顱骨內轟然炸開！碎片飛濺！
尖銳的疼痛瞬間攫住了我的太陽穴！“呃！”我猛地抽了一口氣，刀叉脫手，
落在光潔的盤子上，發出刺耳的“當啷”一聲。劇烈的頭痛像一把燒紅的錐子，
狠狠鑿進我的大腦。“晚晚！”陸沉霍然起身，椅子腿在大理石地面上劃出尖銳的摩擦聲。
他瞬間繞過桌子來到我身邊，一把扶住我因疼痛而蜷縮的肩膀，聲音緊繃，
帶著一絲罕見的驚慌，“怎么了？頭又痛了？”他溫熱的手掌急切地貼上我的額頭，
又迅速移開，對旁邊的傭人低吼，“藥！快去拿藥！還有水！”他的緊張如此真切，
手臂環抱的力度帶著不容抗拒的保護欲。可就在這劇痛和眩暈的間隙，
在那片混亂的黑暗記憶碎片里，我捕捉到了另一絲氣息。不是車內的皮革味，
也不是撞擊的硝煙味。那是一種極其微弱的、冰冷的、非人的氣息，
像某種精密器械運轉時散發出的微弱臭氧味道，
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完美的花香？這氣息一閃即逝，快得像幻覺，
卻讓我的胃部一陣翻攪。冷汗瞬間浸透了背后的真絲睡袍。藥很快送來了。
在陸沉焦急的目光和傭人無聲的注視下，我吞下白色的藥片，喝了幾口溫水。
尖銳的疼痛漸漸退潮，留下沉重的疲憊和一片狼藉的思緒。陸沉半扶半抱著我上樓，
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別怕，我在。”他把我安置在柔軟的大床上，
拉上厚重的遮光窗簾，房間里頓時陷入一片安全的昏暗中。他坐在床邊，
手指一遍遍梳理著我汗濕的額發，低聲安撫，“睡吧，什么都別想。醫生說過，
記憶會慢慢恢復的，不能急。”他的聲音低沉而疲憊，帶著一種能溺斃人的溫柔，
“你只要記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你都是我的蘇晚。
”黑暗包裹上來，他的話語像催眠的魔咒。
最重要的人……我的蘇晚……這些詞語在我混亂的腦海中沉浮。意識模糊之際，
那個一閃而過的冰冷氣息，那張在記憶碎片邊緣、與我有著相同輪廓卻毫無生氣的臉孔，
再次無聲地滑過心間。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纏繞上來。那晚之后，
日子像被投入了粘稠的糖漿，表面上依舊精致、平靜、波瀾不驚。陸沉待我愈發體貼入微，
幾乎寸步不離，仿佛我是他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需要時刻捧在手心呵護。
他推掉了許多應酬，更多的時間留在家里，陪我吃飯，看那些我毫無興趣的藝術電影，
或者在玫瑰園里散步。玫瑰園是這棟冰冷玻璃房子里唯一讓我感到些許溫度的地方。
各色玫瑰開得恣意而濃烈，空氣里彌漫著馥郁的、甜得發膩的香氣。
陸沉似乎對這片玫瑰情有獨鐘，常常會駐足在一株開得最盛的“朱麗葉”前，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絲絨般的花瓣，眼神專注得近乎癡迷。“晚晚，”有一次，他忽然開口，
聲音在濃郁的花香里顯得有些不真實，“你以前最喜歡這種花了。
”他摘下一朵開得正艷的“朱麗葉”，遞到我面前。深紅的花瓣重重疊疊，像凝固的血。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指尖卻在觸碰到花瓣邊緣時猛地縮回——那花瓣邊緣過于完美，
完美得不像自然生長的痕跡，倒像是機器精密切割而成。一絲寒意順著指尖竄上脊背。
“怎么了？”陸沉敏銳地捕捉到我的退縮，目光帶著探究。“沒…沒什么，”我勉強笑笑，
掩飾性地接過那朵沉重的花，“只是覺得…太完美了，有點不真實。”陸沉深深地看著我，
眼底情緒翻涌，最終化為唇邊一抹難以言喻的復雜笑意。“完美不好嗎？”他輕聲問，
更像是在問他自己。他的手指再次撫上我的眼角，那里依舊光滑如新，“你值得最好的，
晚晚，最完美的。”最完美的……這個詞像一根細小的針，無聲地刺入心底。
我握著那朵過于完美的玫瑰，指尖冰涼。夜晚成了我最恐懼的時刻。
黑暗放大了所有細微的聲響，也放大了心底那無法驅散的疑慮。頭痛如影隨形，
伴隨著更多雜亂無章、令人心悸的記憶碎片。
刺耳的剎車聲、玻璃碎裂的爆響、灼熱的金屬氣味……還有，
一個模糊的、在晃動視野里一閃而過的畫面——陸沉坐在駕駛位，側臉緊繃如巖石，
眼神里沒有驚恐，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更深的寒意從腳底蔓延。
那個冰冷的、非人的氣息，似乎也總是在深夜里，從不知名的角落幽幽飄來，纏繞在鼻尖，
揮之不去。像某種無聲的警告，又像來自深淵的窺探。我變得異常警惕。
我開始留意陸沉不在家時的每一個細微動靜，留意傭人們壓低聲音的交談碎片，
留意這棟巨大房子里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我刻意避開那面巨大的落地鏡，
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觸摸眼角那片光滑的皮膚。那個“應該有點什么”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像一個亟待被證實的預言。一個沉悶的、雷聲在遠處翻滾的午夜。陸沉在我身邊睡得很沉，
呼吸均勻。窗外偶爾劃過慘白的閃電，短暫地照亮室內奢華的輪廓，
又迅速隱沒于更深的黑暗。我毫無睡意。頭痛像低沉的鼓點敲打著太陽穴，
那個冰冷的氣息又來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晰，絲絲縷縷，仿佛就在門外，
或者……就在這層樓的某個地方？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一個念頭，
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攫住了我。必須弄清楚。我掀開薄被，赤著腳，像幽靈一樣滑下床。
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足音。雷聲間隙，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整座房子。我輕輕擰開臥室門把手，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指尖一顫。走廊里只亮著幾盞昏暗的壁燈，投下長長的、扭曲的陰影。
那股冰冷的氣息，似乎變得濃郁了一些，源頭……似乎指向走廊盡頭，
那扇通往樓下區域、通常緊鎖的、厚重的橡木門。陸沉的書房在樓下，
但傭人區域和儲藏室也在那個方向。我的心跳得幾乎要沖破喉嚨。一步一步，
我朝著那扇門走去。腳下昂貴的地毯此刻像沼澤，每一步都陷得艱難。終于走到門前，
我屏住呼吸，手放在冰涼的黃銅門把上。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血液沖上頭頂，
又在瞬間變得冰涼。輕輕一擰。門開了。沒有上鎖。
一股更濃重的、混合著灰塵、機油和某種奇異甜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門后是一條狹窄的、向下延伸的水泥樓梯。壁燈在這里消失了，
只有樓梯底部透上來一點極其微弱、慘綠的光。那冰冷的氣息，正是從下面幽幽涌上來的。
恐懼像冰冷的水，瞬間淹沒了我的四肢百骸。但另一種更強大的力量——對真相的渴望，
或者說，是對撕破這層完美假象的絕望沖動——推著我向前。我扶著冰冷粗糙的水泥墻壁，
一步步走下臺階。空氣越來越冷，那股非人的氣息越來越濃，
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像是金屬被高溫灼燒過的焦糊味？
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與玫瑰園里那種甜膩截然不同的、更清冷的機械花香？樓梯并不長，
但我感覺走了有一個世紀。腳下是冰冷的水泥地。微弱的光源來自盡頭一個半開的房間。
慘綠的光線就是從門縫里透出來的，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狹長的、鬼魅般的亮痕。
我走到那扇虛掩的門前，心臟在喉嚨口瘋狂跳動，幾乎要窒息。指尖冰冷顫抖，
輕輕推開一條縫隙。里面的景象，讓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慘綠的光源來自房間角落一盞低矮的工作燈。燈下，陸沉背對著門口，跪坐在地上。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單薄、佝僂，肩膀微微聳動。他的懷里，
緊緊抱著一樣東西。那是一條手臂。一條女性的、白皙修長的手臂。它從肩部斷裂，
切口處并非血肉模糊，而是暴露出復雜的金屬骨架、纏繞的彩色導線和斷裂的液壓管道，
閃爍著微弱的、不祥的藍綠色冷光。幾塊仿生皮膚被撕裂，翻卷著，
露出下面冰冷的合金結構。金屬的斷裂面異常猙獰，參差不齊，
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扯下來。機油和某種淡藍色的冷凝液混合著，
從斷裂的管道口緩慢地滴落，在他昂貴的絲絨睡袍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粘稠的污跡。
陸沉低著頭，整張臉埋在那條冰冷的手臂上。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聲從他喉嚨深處溢出，
在死寂的地下室里顯得格外清晰，又格外絕望。
那不是一個商界精英、一個完美丈夫會發出的聲音。那是困獸瀕死的哀鳴，
是靈魂被徹底撕裂的痛苦。“為什么……”他含混不清地低語著，聲音嘶啞得可怕，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用血擠出來的，“為什么要離開我？為什么……要那樣對我？
我做錯了什么？
你一切……完美的一切……”他的手指痙攣般地撫摸著那條手臂上唯一還算完好的仿生皮膚，
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卻又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絕望依戀。
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冰冷的金屬骨骼上，濺起微小的水花。
“我那么愛你……只愛你……”他反復地、顛三倒四地囈語著，
聲音里充滿了無法理解、無法承受的巨大痛苦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瘋狂，“為什么要跑？
為什么要撞上去？為什么……不能像她一樣……乖乖地留在我身邊？
為什么……不能完美地愛我？”“她”？“像她一樣”？這兩個詞像兩把燒紅的鐵鉗，
狠狠烙進我的大腦！所有的記憶碎片，在這一刻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強行拼合！刺耳的剎車聲！
扭曲的金屬！飛濺的玻璃！陸沉在駕駛座上那張因瘋狂而扭曲的臉！他死死踩著油門，
方向盤猛地朝我的方向打來！巨大的撞擊！劇痛！然后，
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后的畫面——車窗外，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站在路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精致完美得如同櫥窗里的假人！
她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著我，或者說，看著即將發生的毀滅！
那個冰冷的氣息……就是她！那個完美的贗品！車禍！不是意外！是他！是他要殺我！
為了那個完美無缺的仿生人！而此刻，他抱著那個仿生人的殘骸，
哭得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口口聲聲控訴著“她”的離開？控訴著“她”的不完美？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雜著極致恐懼、惡心、憤怒和荒誕感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我的理智！
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忍耐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巨大的轟鳴聲在我顱腔內炸開，
仿佛有什么東西掙脫了束縛！“啊——！！！”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撕裂了地下室的死寂！
那是我自己的聲音，卻又無比陌生，充滿了被欺騙、被謀殺、被替代的滔天恨意！
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猛地撞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陸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渾身劇震！他猛地抬起頭，
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和極度震驚的茫然。當他看清門口狀若瘋魔、雙眼赤紅的我時，
那茫然瞬間被一種巨大的、仿佛天塌地陷般的驚恐所取代！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臉色在慘綠的光線下變得死灰一片！“晚晚？！”他失聲驚叫，聲音扭曲變形，
下意識地將懷里那條殘肢抱得更緊，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
我的視線死死鎖住他懷中那條冰冷的手臂，鎖住那斷裂處猙獰的金屬骨骼！
那是我被謀殺的證據！是他親手制造、又親手毀滅的完美幻夢的殘骸！
巨大的恨意和一種被徹底褻瀆的惡心感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靠墻的工作臺上散落著各種精密的工具、閃爍著微光的儀器、幾塊替換用的仿生皮膚樣本，
還有……一根靠在墻角、用來支撐管道的沉重鍍鋅鐵管！就是它！
復仇的火焰瞬間吞噬了所有殘存的理智！我像離弦的箭，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
撲向那根鐵管！冰冷的金屬觸感傳遞到掌心，沉甸甸的，帶著死亡的氣息。我雙手死死攥緊，
用盡全身力氣將它掄起！銹跡斑斑的尖端在慘綠的光線下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
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直朝著陸沉——不，
是朝著他懷中那條代表著我所有噩夢根源的仿生人手臂——狠狠砸下！“不——！！！
”陸沉的嘶吼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他試圖轉身用身體護住那條手臂。
但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鐵管挾著千鈞之力落下！目標，
那截冰冷的、纏繞著斷裂導線的金屬臂膀！
就在那銹跡斑斑的尖端即將觸碰到仿生皮膚的剎那——一只蒼白的手，快如鬼魅，
從陸沉身后陰影里的一個金屬支架上猛地探出！“咔嗒！
”一聲輕微卻清晰的金屬咬合聲響起！那只手，五指修長，皮膚細膩得毫無瑕疵，
精準地、牢牢地抓住了我全力揮下的鐵管！巨大的沖擊力震得我虎口發麻，
鐵管硬生生停在半空，距離陸沉懷里的殘骸只有不到一寸！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陸沉僵在原地，抱著殘肢，臉上的驚恐瞬間被一種更深的、難以置信的駭然取代。
我猛地抬頭，順著那只蒼白的手看去。慘綠的工作燈光，像舞臺的追光燈，
照亮了角落那個金屬支架的輪廓。支架上，固定著一個人形的軀干。沒有頭顱。
頸部斷裂處同樣裸露著復雜的金屬結構，幾根斷裂的導線無力地垂落。
軀干上覆蓋著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真絲睡袍，只是破損不堪，
沾滿了油污和干涸的淡藍色冷凝液。而那只抓住鐵管的、完美無瑕的手，
正是從這個無頭的軀干上伸出來的！它連接在肩部的金屬接口上，
此刻正穩定地、有力地、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優雅，緊緊攥住那根致命的兇器！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只手——那只和我一模一樣的手！
它此刻正以一種非人的力量和角度，阻止著我毀滅的意圖。下一秒，更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軀干胸腔的位置，一個隱藏的微型揚聲器格柵處，傳出了一個聲音。那聲音……清冷、平穩，
帶著一種奇異的電子質感，卻無比清晰地模仿著我的聲線！每一個音節都精準無比，
卻又毫無人類的溫度和起伏，冰冷得如同深冬的寒泉。“蘇晚。”它叫出了我的名字。
整個地下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機油滴落的“嗒…嗒…”聲，清晰得如同喪鐘。
陸沉抱著那條殘肢，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臉上血色盡失，嘴唇哆嗦著，
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只從無頭軀干上伸出的、蒼白的手上，
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打敗認知的茫然。我握著鐵管的手在劇烈顫抖，
冰冷堅硬的觸感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灼燙著我的掌心。那只屬于仿生人的手，力量大得驚人，
如同冰冷的鐵鉗，紋絲不動地禁錮著兇器。它手指的皮膚細膩光滑，
在慘綠的光線下泛著一種非人的、無機質的微光，
和我此刻因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的手形成了詭異而恐怖的對比。“蘇晚。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從軀干的胸腔深處傳來，帶著奇異的共鳴。這一次，
它似乎微微調整了音調，更貼近我平時的語氣，但底子里那份冰冷的機械感卻揮之不去，
反而更顯詭異。“放下它。”命令的口吻。清晰，不容置疑。“不……”我喉嚨發緊，
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眼神里燃燒著瘋狂的火焰，死死盯著那無頭的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