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跪在她腳邊哭著說不要拋下我的時候,
夏落微狠心將我丟棄在武音山兩年。
兩年來,我從未見過她一面,
早已習慣了孤身一人的我,此刻正見到她帶著一個男人走進寺門。
“霍輕塵,你這兩年過得可好?”
“只要你聽話,我不介意把你養在外面,供我玩樂。”
我拂起衣袖,轉過身說:
“這位施主您誤會了,我早已有了心上人。”
“而且,我們已經成親了。”
1
“天吶,這個男人在矯情些什么啊。”
“全京城誰不知道他迷夏姑娘迷得神魂顛倒。”
“現在說這種話,肯定是欲擒故縱,想吸引夏姑娘的注意呢。”
我聽著旁人的嘲笑,才發覺以前的自己真是太傻了。
“夏姑娘,你可不能再縱著他了,不然他還真把自己當夏家的主子了!”
聽到這話,我差點笑出聲來。
夏落微要是真縱著我,怎么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武音寺兩年。
看到我嘲諷的笑容,夏落微皺起了眉頭。
“霍輕塵,別給臉不要臉。”
“你不過是我夏家養的一條走狗,還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
即便我早就對她沒感情了,但聽到這話,心里還是狠狠一痛。
不等我開口,徐錦彥無奈地看了我一眼。
“輕塵兄,這可是在寺廟里,千萬別說謊,不然會有報應的。”
“以前的事情我都跟落微說清楚了,今天我們是特意來接你回府的,你就別耍性子了。”
我看著徐錦彥,沒錯過他眼里一閃而過的得意。
是啊,他確實該得意。
夏落微為了他,把我扔在這武音寺兩年。
但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由他們擺布的人了。
我瞥了眼門口。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成親了。”
“如果二位沒其他事的話,可以走了。”
誰知,我這話一出,旁邊的人就開始議論紛紛。
“霍輕塵也真會說謊,這武音寺全是和尚,他跟誰成親啊?”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我們來這么久,怎么沒見著他娘子?”
我沒解釋,因為他們來得真不是時候。
慕晴蘇的繡莊這幾天剛好有事,她不得不回去處理。
沒等我開口,夏落微的姐妹突然大喊一聲。
“那里怎么有件女式衣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石桌上隨意地放著一件白絲衣。
只見她拿起衣服在夏落微身上比劃了一下。
嬉笑著說,“這不是夏姑娘的尺寸嗎?”
“看來在武音寺這兩年你寂寞難耐啊,竟然還偷藏夏姑娘的衣裳。”
說著,她嫌棄地把絲衣扔在了地上。
不顧眾人的嘲諷,我趕緊上前,想要把衣服撿起來。
這可是慕晴蘇求了我好久,我才答應幫她洗的。
那人看出我的意圖,再次挑釁地把衣服拿在手里。
“這絲衣是我娘子的,快點還給我。”
誰知,夏落微等人聽到我這話,瞬間大笑起來。
“剛才還說跟夏家沒關系,現在轉頭就管人家叫娘子。”
“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人,這點心思小孩都能看出來。”
夏落微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勾了勾嘴角。
“輕塵,你既然這么喜歡我,剛才為什么不承認?”
她盯著那件白絲衣,嘴角的嘲諷愈發明顯。
“你早說啊,早知道我多給你幾件衣裳了,你也不用只抱著這一件入睡。”
我聽著夏落微厚顏無恥的話,剛要反駁,徐錦彥又出聲了。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拿輕塵兄開玩笑了。”
他看了眼夏落微和她的姐妹們,又看向我。
“輕塵兄,夏伯父就要回來了,你別任性了,快跟我們回去吧。”
聽到徐錦彥這話,我才明白為什么夏落微會突然來武音寺接我。
原來是因為夏伯父要回來了。
2
夏伯父是最疼愛我的人。
當年夏伯父遇到馬車意外時,是我爹奮不顧身將他從車窗推出,他才幸免于馬車的焚毀。
可我爹為了救夏伯父耗盡了力氣,最終未能逃出生天。
而我娘因承受不住爹的離世,也隨之而去。
短短兩日,原本和樂融融的一家人,只剩我一人孤苦伶仃。
夏伯父為報答爹的救命之恩,將我接回了夏府。
但他平日里公務繁忙,無暇顧及我,便將我托付給了夏落微。
“落微,往后輕塵便是你親弟弟,你可要好好照看他。”
當時的夏落微爽快地答應了。
起初,夏落微對我確實很好,日日變著法子逗我開心。
可隨著我們年歲漸長,她的朋友們都開始拿我倆打趣,說我是她的小夫君。
正值豆蔻年華的夏落微最是要面子,聽不得這等玩笑話,便故意與我疏遠了。
那時我還不懂何為年少的羞澀,與她爭執了幾次,卻將她越推越遠。
后來徐錦彥取代了我的位置,成了夏落微最上心之人。
兩年前,徐錦彥帶著滿身傷痕回到夏府,夏落微心疼地問他是何人所為。
他一直搖頭稱不知,卻將膽怯的目光投向我。
夏落微便認定是我所為,她不聽我辯解,命人將我送到了武音寺。
回想起這些,我無奈地笑了笑。
“知曉了,夏伯父壽辰時,我定會攜內人一同前往。”
正好借此機會將慕晴蘇介紹給夏伯父,免得他總是掛心。
夏落微聽我如此說,臉色立時沉了下來。
“霍輕塵,你還要裝到何時!”她怒吼一聲。
“我遂了你的愿,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場!”
她憤然將衣裳擲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幾腳。
等他們離去后,那衣裳早已被踩滿了腳印。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又得幫慕晴蘇洗一洗了。
3
夏伯父壽辰那日,夏家派來接我的馬車早已候在武音寺山下。
慕晴蘇鋪子里的事還沒忙完,她讓我先回夏家,待她處理妥當后再來尋我。
到了夏家,我只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徐錦彥站在夏落微身旁,宛如夏府的男主人一般招待著賓客。
看見我時,夏落微下意識地望了望我身旁的空位。
確認我孤身一人后,她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霍輕塵,你不是說要帶夫人一起來嗎,怎么還是你一個人?”
“這么愛演,怎么不找個戲班子來陪你演?”
我不愿理會夏落微的冷言冷語。
可賓客們聽了夏落微這話,紛紛將目光投向我,眼中滿是鄙夷。
無奈,我只好解釋道:“她臨時有事,稍后便到。”
夏落微冷哼一聲。
“都這時候了,你還嘴硬。”
“你若誠心向我道歉,說你錯了,我那日說的話還算數。”
什么話?做她那見不得光的相好嗎?
我被氣笑了。
“幾日前我便說過我已成婚,你若想養個相好,還是另尋他人吧。”
夏落微沒想到我還如此堅持,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霍輕塵,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看著囂張跋扈的夏落微,只覺自己昔日對她有好感真是瞎了眼。
見我和夏落微僵持不下,徐錦彥趕忙出來打圓場。
“輕塵兄,別站在外頭了,快進去吧。”
我瞥了二人一眼,未再理會他們,徑直入了壽宴。
落座后,小廝將一盤清蒸鱸魚放在了我面前。
我只覺胃中一陣翻騰,強忍著才沒吐出來。
我四處張望,想找小廝把這菜撤下去。
這時夏伯父出現了,我便沒再出聲。
席間,夏伯父突然喚了我一聲。
“輕塵,快過來讓伯父瞧瞧你。”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夏伯父身旁。
“夏伯父,許久未見。”
夏伯父用慈愛的目光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幾年沒見,輕塵長大不少啊。”
聽到這話,我點了點頭。
夏伯父哈哈大笑,“我這次從外地回來,就是為了你和落微的婚事。”
“你們兩個都不小了,也該定下心來了。”
聽到這話,徐錦彥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夏落微連忙起身反對。
“爹,我還不想成婚!”
4
夏伯父怒視著夏落微。
“你這孩子,胡言亂語些什么!”
“輕塵等了你這么久,你竟還如此任性!”
夏落微倔強地看著夏伯父,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回以她一個譏諷的笑容,她真以為我巴不得與她成親?
我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道:“夏伯父,讓您費心了,我已成婚。”
夏伯父驚訝地望著我。
“你成婚這等大事,怎無人告知于我?”
我剛想解釋,夏落微卻將我拉到一旁。
“霍輕塵,你這戲碼還沒演夠?”
我被她拉得一個踉蹌,方才強忍下的惡心感再次涌上心頭。
我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干嘔了一聲。
夏伯父趕忙上前,“你這是怎么了?”
“小王,快去請大夫來給輕塵瞧瞧。”
我剛想拒絕,可干嘔得說不出話來。
想當初被夏落微趕到武音寺修行,我憂思過度,每日茶飯不思,又因焦慮難安,落下了胃疾。
直到一年前,我在寺中遇到了前來療傷的慕晴蘇。
初見時,我們并無過多交集。
直到有一次,我見她在藏經閣取書時差點被落下來的書砸中,忍不住幫她穩住書架,我們的關系才漸漸拉近。
自那以后,我們相處日益親密。
我們成婚之事,唯有武音寺的主持知曉。
5
賓客們的竊竊私語毫不掩飾,夏伯父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他連忙吩咐下人將我攙扶進客房歇息。
不多時,大夫便被請來了。
“夏老爺,霍公子這是憂思過度引發的胃疾,雖無大礙,但還需靜心調養。”
雖然知道這是舊疾復發,但聽大夫親口說出,再望著夏伯父擔憂的神色,我竟一時語塞。
夏落微卻突然闖進了客房。
“霍輕塵,沒病裝什么裝!”
徐錦彥跟在她身后進來,臉上裝出一副擔憂的模樣。
“輕塵兄,你若有何難處,定要告訴我們,我們都會為你撐腰的。”
夏伯父雖沉默不語,但臉色甚是難看。
夏落微這才留意到夏伯父,稍稍收斂了些,但眼中的警告之意依舊十分明顯。
“輕塵,你不是去武音寺清修養性了嗎,怎么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
夏伯父關切地詢問我。
“......我當時憂慮過重,茶飯不思,一不小心便落下了這病根。”
見夏伯父眼中的愧意愈濃,我連忙補充道。
“不過這樣也好,后來我遇到了愿與我攜手一生的佳人,還與她成了親。”
“霍輕塵,你撒謊也得有個限度,你這兩年都在武音寺,怎么可能成親。”
夏落微繼續嚷嚷著。
夏伯父畢竟見多識廣,他顯得沉穩許多。
“輕塵,既已成親,那你夫人何在,怎么沒有和你一同前來?”
“夏伯父,她鋪子里有事,稍后就到。”
我心里想著,這個時辰慕晴蘇應該也快到了。
夏伯父聽我如此說,便不再追問,只囑咐我好好休息。
夏落微臉色鐵青,夏伯父瞥了她一眼,示意她隨自己出去說清楚。
她咒罵一聲,跟在夏伯父身后離去。
終于清靜了。
在客房待了會兒,我的惡心感漸漸緩解了些。
正想離開時,夏落微卻端著茶杯走了進來。
我疑惑地看著她,剛要道謝,
她卻伸出另一只手,
手心里躺著一些粉末狀的東西。
我皺眉抬頭望向她,“這是什么?”
她把藥往我面前遞了遞,“吃了它。”
我立馬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看著她。
“你先告訴我這是什么藥。”
6
夏落微咬牙切齒道:“我不能讓父親知道我們倆之間的事!把這顆安眠丹服下,我送你回武音寺!”
我被她的話嚇得連連后退。
“夏落微,你瘋了嗎?有事你跟我商量不好嗎!”
夏落微死死地盯著我。
“像你這種陰險奸詐的人,我怎么信得過你!”
我警惕地看著她。
“夏落微,你可知我夫人是誰?”
“你再對我這樣,她不會輕饒你的!”
不知我哪句話觸怒了她。
她冷笑一聲。
“你倒是說說那她是誰。”
“她要是敢來,我就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她看著我,“你自己把藥服了,對咱倆都好。”
見我無動于衷,她更生氣了。
“這里是我家,你猜我要是現在出去說你因為我送你去禪修而懷恨在心,要對我行不軌之事,你看我爹還有那些人會怎么看你!”
說著,便要動手撕扯自己的衣裳。
就在這時,客房的門被人猛地踹開。
慕晴蘇一巴掌甩在夏落微臉上,將她推到一旁。
夏落微毫無防備,跌倒在地。
她剛想破口大罵,轉頭見到進來的人,愣在了那里。
“慕......慕姑娘,您怎么來了!”
慕晴蘇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我再不來,夫君都要被你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