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鄭雪結婚的第五年,她的先心病發作了急性心衰。
不得不忍痛將我們懷孕八個月的寶寶打掉。為了籌錢給她治病,我做起了北極圈裝貨員。
每次我打衛星電話時,她總找理由掛掉。有一次我聽見了可疑的嬌喘聲。
她和我哭訴我不相信她,說那個死去的孩子太可憐。這天零下50度,
我們的船被困在了北極。受到磁場干擾,衛星電話自己通了。“雪,你老公這么愛你,
這次他被困在北極兇多吉少。”“你這次總應該把他的孩子生下來了吧!”“不行,
我是紀驍的儲存血庫,不能懷孕。”“這個孩子也留不得。”1鄭雪的閨蜜李萌嘆了一口氣。
“上次你的那個孩子已經八個月,差幾天就能足月。
”“就算生下來也能夠放保溫箱里養一養。”“為什么偏要選擇流產?”“孟浩他是個孤兒,
最大的愿望就是多一個家人,你作為他的妻子,不是比我更清楚嗎?”鄭雪臉色劇變,
厲聲反駁。“紀驍他復發了急性白血病,我需要給他骨髓移植,一刻都不能等!
”“我還要照顧他,有了孩子就會分心。”“至于孩子......”鄭雪眼神一黯,
“等紀驍徹底好了,再說吧。”李萌十分無奈。“那你有沒有想過孟浩?”鄭雪愣了一下,
目光有些呆滯。“孟浩想要一個家,我已經給他了,他應該滿足。”“他一年回來一個月,
我給他做各種營養餐,帶他去打卡網紅餐廳,他有什么不滿足?
”“那些網紅餐廳的券都是你和鄭驍去打卡無數次后贈送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李萌似乎有些不忍,她認為這件事對我不公。“孟浩那么愛我,他不會介意的。
”嘈雜的信號聲里,鄭雪的聲音清晰的傳來。我的心情就像這北極圈的冰,又厚又冷。
怪不得上次醫生和我交代病情時。反復追問我是否堅持打掉。
我以為需要在保大和保小之間做選擇。我雖然心痛,為了鄭雪還是毫不猶豫的說了打掉。
原來一切都是她為了救紀驍做出的選擇。我的孩子成了她救紀驍的犧牲品。
我的孩子何其無辜!2我在輪船的房間里一拳一拳敲打著鐵質墻壁。
憤怒的吼叫在狹小的空間四處回蕩。突然我聽到鄭雪打來的衛星電話。“孟浩,你別著急,
你一定會獲救的。”她聲音里的急促和焦慮,讓我心頭一震。就像每次我出門航行賺錢,
她總會依依不舍靠在我的胸膛。口吻焦急地讓我許下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承諾。
那些愛意和關懷都是假的嗎?我一直以為鄭雪孩子沒保住是因為我沒有照顧好她。
心懷愧疚和對她的愛,像只牛馬一樣為她賺錢治病。“如果這次我能活著回去,
你能為我生個孩子嗎?”我卑微祈求的話剛出口,她駭聲的詰問就開始了。“我有先心病,
不適合生孩子你不是知道嗎?”“難道你和我結婚只是看中我的生育價值?”“孟浩,
你能不能認清現實,這輩子你都不會有孩子!”我的心墜落深淵。我身陷極寒之地,
隨時喪命。我心疼她的身體,自從失去上個孩子后,再也沒有提過孩子的事。現在才知道,
什么先心病,都是謊言,是借口。她明明可以生下我的希望,可她一心想要墮胎。
剛剛李萌都說了,中華骨髓庫有三個人都已經配型成功。不必非要再次流產傷身去獻骨髓。
再次流產可能導致終生不孕。我的妻子說的卻是,她不在乎。她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顯得那么疼惜她的我像個傻子。鄭雪還說紀驍第一次移植她的骨髓他沒有排斥反應。
她的成功率是最大的。她希望和他永遠血水交融,永不分開。那我們的孩子呢?
在她眼里算什么?悲哀和死寂將我完全覆蓋,心疼得全身顫抖。3磁場擾亂了信號,
我的瘋狂吼叫對方聽不到。鄭雪以為掛斷了電話,可她那邊的聲音我卻一字不漏。“雪姐,
我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紀驍掐著聲音,軟綿綿地撒嬌,像只小奶狗。
紀驍是鄭雪后媽帶來的兒子。比她小十歲,今年二十二,可不就是小奶狗。“乖,不會的,
咱們后天就入院做骨髓移植。”“你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突然我這船上的發動機停了,
刺骨的寒冷席卷而來,我感覺瞬間就要凍成冰塊。“可是我沒有錢。”“姐的錢就是你的錢,
最近你姐夫接了好多個北極裝貨單子,你不用擔心錢。”“姐夫是不是不喜歡我,
上次小外甥沒了的事……”“紀驍!你不用擔心其他,安心治病,一切有我!”“姐,
我真的好愛你。”“為什么我們要成為姐弟,我心里只有你。”“紀驍,我們不能這樣。
”“姐,你就別抗拒了,我知道你愛我。”“我比姐夫強多了,姐姐我心好痛,
你多疼疼我好不好。”“我不要你愛他。”衛星電話傳來令人作嘔的情話,
我卻想起五年前民政局門口。鄭雪舉著結婚證貼在我臉上:"現在你跑不掉啦!
"當初是她要和我在一起的,是她說要給我一個家。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電話那頭傳來曖昧的激烈碰撞聲。鄭雪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幾分顫抖和無奈。“驍,
你慢一點,慢一點,你還在生病。”鄭雪支離破碎的撒嬌幾乎將我的心臟刺破。
4我將能找到的所有衣服裹在身體上。蓋著厚厚的棉被,依舊止不住打顫。眼皮越來越重,
不知過了多久,衛星電話中又傳來鄭雪的聲音。“醫生,請給紀驍用最好的藥,我們不差錢。
”拿著我的賣命錢,給紀驍治病。我露出一絲苦笑。我在冰天雪地里快要凍死,
她卻沒有再提過我。全心全意撲在紀驍身上,不允許他有絲毫損失。“現在需要簽字,
你是他什么關系。”“姐……”“她是我的妻子。“紀驍自豪的說出口。
“這么恩愛的小兩口真是少見。”“那紀驍愛人,你來簽字吧。
”“好…好…”我聽到鄭雪語氣里的欣喜和雀躍。
那種不為人知的感情偶然被認可的巨大喜悅讓鄭雪聲音都在顫抖。
以前她和我說要用錢給弟弟治病,還要捐骨髓時,我十分支持。畢竟都是一家人。如此看來,
只有我是個傻子。“還有一種防止復發的藥物,特別貴,醫保不報銷,需要一百多萬。
”“雪,我想好好的活著,照顧你。”聲音里的深情誰都可以聽得出。
“可是我沒有那么多錢。”鄭雪的語氣有些發愁。“對了,我給孟浩入了很多份意外險。
”“他婚前還有一套老房子。““醫生,我們要用,肯定用。”她的語氣轉為肯定,
我眼中的光熄滅。我在船上的操作室里陷入深深的絕望。旁邊的大副一直在打電話求救。
無人響應。5叮鈴鈴,衛星電話再次響起,信號恢復了。我的心一震。是鄭雪!
她還沒有忘記我!我就知道她還是愛我的,她不會放棄我。“孟浩,你還好嗎?
”沒等我回話,她自顧自繼續說道。“我最近心臟病犯得頻繁,
我準備把你那套老房子賣了治病。”我的心一抖,那套房子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里面是我爸媽活著時的樣子,我從未改變。我每次想他們了,就會回去看看。
她不問問我能不能獲救,上來就是賣房要錢。“因為你回不來,無法簽合同,我找了律師。
”“你口頭說一下委托我賣房子,我讓兩個律師證明。”“你,就這么著急嗎?
”“你也不問問我怎么樣了。”壓抑悲傷的聲音傳到鄭雪那邊。“姐夫,你遠在天邊,
我姐為這個家付出這么多。”“賣個房有什么關系?”紀驍插嘴,語氣里都是不屑一顧。
我沒有理會他,問道:“毛毛呢,鄭雪?”“姐夫,我對狗毛過敏,最近我得養病住你家,
把它送鄉下張雷那了。”張雷是狗肉館的屠夫,專門做些賣狗肉的勾當。他們怎么敢!
毛毛曾經救過我們夫妻倆的命,鄭雪就是這樣待它?還記得撿到毛毛那天,
她笑著把毛毛塞進我懷里:"以后我們就是三口之家了。"我滿心悲涼,心在泣血。
紀驍在明晃晃威脅我。如果不賣房,就把毛毛送狗肉館宰掉。劇烈的怒氣在我胸中狂竄,
我硬生生吞下。鄭雪置若罔聞,但我能感覺到她很贊成。“好,我賣。”“孟浩,這就對了,
等你回來我給你做扣肉。”“最近我找到一個網紅店,啤酒鴨很好吃,到時候帶你去。
”我還回得去嗎?我還沒說出口,對方徑直掛了電話。6我就要死了,我們的船被徹底凍住。
發動機熄火,無人來救我們。衛星電話時好時壞,我又聽到那邊的聲音。“紀驍家屬,
這次移植很成功。”“謝謝你醫生。”“姐姐,太好了,
這樣我是不是就可以陪你好久好久了?”“是呀,
這塊百達翡麗金表是姐姐送給你重生的禮物。”鄭雪略帶羞澀。
前段時間她找我要了一大筆錢,原來是用在了這里。我自嘲一笑,看了看腕間的卡西歐,
被我保存得很好,但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歲月的痕跡。這是我倆剛在一起不久,
鄭雪送給我的,雖然才幾百塊,但我視若珍寶。此時看去,它的時針已經停止轉動,
原來這段感情,也早已經走到盡頭。“你這小屁孩,還是你姐姐疼你。”另一個聲音響起,
是紀驍的媽媽。“你看你姐為了你,又一次把骨髓移植給你。現在還虛弱著,這小臉蒼白。
”她說著關心的話,卻不帶一絲感情。鄭雪卻大為感動,“為了驍驍,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虛弱的聲音里都是堅定。我的心情復雜,如果這樣,為什么當初還要嫁給我。
“孟浩那個短命鬼肯定沒法陪你姐姐一輩子。”“還好咱們一家人整整齊齊。
”“你姐姐這么溫柔、有才華,那個土包子可配不上她。”鄭雪的繼母在一邊說風涼話。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聽不懂他們互相曖昧的話。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鄭雪說她的繼母紀鳳英,
對她視如己出,我便也一直當她為親媽,敬她、養她。
她每周三次腎衰的透析包括營養費都是我掏。在家時,她總說我是家里的頂梁柱。
我命懸一線時,她卻如此貶低我。“就他,還想讓小雪生孩子,那種劣質的基因,他配嗎?
”“還好小雪你英明,把孩子打了。”“當初他還想把孩子的尸體帶回家。
”“我勸說他不吉利,會影響下個孩子的到來,沒想到這個蠢貨還真信了,哈哈。
”“我把這個孩子送進了醫學博物館,泡進了福爾馬林做人體標本。”“嘖嘖嘖,
你們是不知道那個孩子肩膀上有個胎記和孟浩一模一樣。”“真是可憐呢。
”紀母一邊說一邊笑,仿佛是什么很開心的事。我怒不可遏。鄭雪,你是孩子的母親!
就任由別人這樣侮辱他嗎?她的聲音響起,我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卻聽到她附和說:“也算是為醫學做貢獻,給孟浩積德,他知道了說不定還會感謝咱媽。
”我愣住,滿腔怒火化為悲涼。7意識越來越模糊。猛烈的寒冷席卷全身,
鄭雪的聲音牽動著我最后一絲心神。“對了驍驍,你把毛毛帶回來了嗎?”“姐姐,對不起,
張哥已經把毛毛賣了。”“什么?”“姐姐,你會不會怪罪我?”鄭雪遲疑了幾秒,
深吸了一口氣。“沒事,不過是一條狗,驍驍高興就好。”鄭雪!
毛毛不僅叫來路人救了在車上一氧化碳中毒的你我。
在我們結婚的這些年里毛毛一直像家人陪伴在我們身邊。你難道都忘了嗎?
它既是我們的恩人又是我們的毛孩子。是無辜的啊。
圍巾上別著的小狗胸針硌得我生疼——那是我們撿到毛毛那年,她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幾乎冰凍的心,被虐開一條縫。鄭雪你不仁不義上天不會饒過你。不對,老天能忍你,
我不能!我一定要當面問問你,你的心怎么就這么狠!叮鈴鈴、叮鈴鈴。鄭雪再次打來電話。
我冰凍的身體無法移動,麻木的手指無法打開手機。“哇,孟浩電話打不通了呢。姐姐,
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狂暴的喜悅沖向紀驍,他抱著鄭雪打轉。“驍,
不管怎么說孟浩他也是你姐夫。”鄭雪語氣中有一絲不悅。“我不聽,我不聽,你是愛我的!
”“驍驍,你慢點,你身體還弱,別抱著我。”“姐姐,剛剛在床上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紀驍曖昧地打趣鄭雪,語氣促狹。我感到咽喉間涌起一股腥咸的鐵銹味,鮮血噴濺而出。
8過了一陣子,那邊的動靜漸漸平息,我聽見有人拿起了手機。“孟浩,你一定很好奇,
為什么能聽到這邊的聲音吧?”“是不是也在納悶,為什么電話總是打不通?”“別忘了,
我可是通信工程專業的,這點小把戲對我來說易如反掌。”“聽著我和姐姐纏綿的聲音,
心里不好受吧?”“我們可是越來越默契了呢,她在床上有這樣取悅過你嗎?
”“曾經的校草又怎樣?曾經報社里最有前途的記者又怎樣?”“還不是為了給我們賺錢,
滾去當海員了。”“我媽說得對,你就是個短命鬼。還想要孩子?做夢吧。
”“要怪就怪你搶了我的東西,你早就該死了!”“你在意的一切,我都要一點點毀掉。
”“你的孽種,將永遠泡在福爾馬林里,不見天日!”“你的狗,也會成為別人的盤中餐,
永世不得超生!”“姐姐是我的,即使我們不能結婚,她也只能屬于我!”他在試圖激怒我,
但剛剛吐血后,我反而冷靜了下來。我奮力讓凍僵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懷著最后一絲希望,
我用盡最后的力氣,撥通了衛星電話,打給了曾經的朋友。9我們的輪船本應在半月前歸港。
因突發情況,所有人都認定船上的人已經死亡。大量家屬跑到勞務公司、保險公司去鬧。
衛星電話依舊能聽到他們的行動。紀驍大概是認定我已經死亡,聽到也無所謂。
他們攛掇家屬鬧事,以求利益最大化。他們作為遇害家屬領導者,
和勞務公司、保險公司要求得到更多賠償。事實上我曾經作為戰地記者,
與海外國家的士兵有著深切的關系。我曾經冒死救了一名士兵。
鄭雪為了救紀驍而讓我不斷學習的心肺復蘇術派上用場。
這名士兵承諾我給我一個救命的機會。我無意中記下了他給的號碼。
卻從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我打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