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三天后，沈聽白坐在高檔餐廳的包間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介紹人正滔滔不絕地講述對方家世時，他突然打斷道：“如果…如果以后有人打聽這次見面......”
婚介紅娘將相親資料冊合上，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
“沈同志放心，我們對客戶的隱私絕對保密。況且......”
她壓低聲音，“張同志是大學家屬院里長大的，比您還介意這些傳聞呢。”
沈聽白這才放下心來。
他最近天天做夢，睡不好覺。
前一晚，他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程寄雪拽著他的手貼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聽白，你要當爸爸了。”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極了他們新婚那晚，他掀開蓋頭看到她時的模樣。
可當他伸出手，程寄雪卻化作一團煙霧，露出背后林昭弈得意的臉。
“沈聽白，你以為有了孩子就能留住程寄雪？”
林昭弈指尖狠狠掐著他的手腕。
“她碰都不愿讓你碰，你根本不配寄雪給你生孩子。”
沈聽白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裳。
他摸出抽屜里的離婚證，指尖劃過上面程寄雪的照片，忽然輕笑出聲。
“不配？”
鋼印壓痕在照片邊緣留下鋸齒狀的陰影，像道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口。
他想要孩子自然能找到合適的人選，何須旁人置喙。
更何況，沒有了沈聽白的程寄雪，什么都不是。
“沈同志，您看這相看的日子......？”
紅娘出聲詢問。
沈聽白下意識摸了摸手指。
“下個月吧。”
他想起父母之前為他準備的婚房，三年過去里面都堆滿了雜物。
不過母親已經讓人重新粉刷過了，布置的十分溫馨。
“選個好日子，就農歷十五，月亮最圓的時候，也是我出生的日子。”
回到老宅已是傍晚，沈父正在院子里侍弄他的君子蘭。
老人戴著老花鏡，鼻尖還沾著點泥土，看見沈聽白立刻直起了腰。
“聽白，你媽燉了排骨湯，在廚房，記得喝。”
沈聽白點了點頭，去廚房端上了湯回了自己屋里。
深夜，沈聽白坐在書桌前翻看紅娘給的資料。
張宇佳的資料頁一角被他折了又折。
他思慮了很多，最終才考慮選擇了張宇佳。
清北機械系畢業，現就職于國營機械廠，父母都是大學教授。
照片里的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列寧裝，兩條烏黑的麻花辮垂在肩頭。
小麥色的臉頰上漾著兩個淺淺的酒窩，那股子颯爽勁兒，特別精神。
最讓沈聽白觸動的是她的眼睛，澄澈透明，像是一汪清水，不會欺騙也不會背叛。
沈聽白摸出抽屜里的臺歷，在九月十五那天畫了顆星星。
那是他的生日，也是奶奶的忌日。
相親前一日，沈聽白獨自去了趟墓地。
奶奶的墓碑前長了叢野菊，他蹲下身慢慢拔著，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奶奶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可以幸福，可他卻連他的婚禮都沒能趕上。
“阿嬤，我會趕緊結婚，等我的孩子出生，我帶他來看你好不好？”
微風輕輕拂過沈聽白的臉，仿佛在給他回應。
回到家時，母親正廚房忙碌。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響，沈聽白倚在門框邊，望著母親在灶前翻炒青菜。
淡藍色的星星風鈴叮當作響，一剎那，沈聽白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段沒有煩惱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