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窮鬼。
穿進(jìn)恐怖游戲后，為了省錢，我租了最便宜的兇宅，和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 boss 同居。
我用盡力氣和手段。
「吃了嗎？要不要一起拼好飯？」
「你被困在這里幾十年了，一定是拼夕夕的新用戶吧，能不能幫我砍一刀捏。」
「我考考你，在一家國潮炒飯店，收藏并多支付一分錢可以獲得什么？」
后來，冷漠的 boss 在攤子前和人討價還價。
「淀粉腸一根三元。」
「五元應(yīng)該給我兩根。」
1
我是個窮鬼。
意外被卷入了恐怖游戲后，因?yàn)楦F，我租下了鬧鬼小區(qū)里最便宜的房子。
簽合同之前，npc 房東好心勸說：「這件房子里有個男鬼，特別兇。」
我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有多兇？說話很大聲嗎？會打我嗎？」
房東說：「不是這種兇，是那種很恐怖的兇啊！」
我低頭，盯著合同上「一個月一百元」的條款，果斷地簽了字。
高情商：我是修煉了二十年的窮鬼，不怕同類。
低情商：租不起其他房子。
2
搬進(jìn)新家當(dāng)晚，房東將我拉進(jìn)了業(yè)主群。
這個小區(qū)的名字很直白：
鬧鬼小區(qū)。
業(yè)主群的名稱也很簡單：
鬼，你們鬧夠了沒。
業(yè)主們非常活躍，一分鐘能發(fā)好幾條消息。
3 棟 602：【誰家孩子大晚上不睡覺在敲我窗戶？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有沒有人管管？】
3 棟 501：【你要不想想你在幾樓呢？】
3 棟 602：【那沒事了，我吃點(diǎn)安眠藥也能睡著。】
1 棟 203：【消防通道那邊開了個大排檔？】
物業(yè)：【不是，是有人辦喪事。】
2 棟 301：【隔壁是不是在烤榴蓮，臭味都飄過來了。】
物業(yè)：【不是，是尸體爛了。】
2 棟 301：【......】
【求退出游戲攻略。】
6 棟 502：【@6 棟 602 樓上的朋友怎么這么晚還在做飯剁肉？】
6 棟 602：【我是 NPC，正在加班碎尸。】
6 棟 502：【辛苦你了，真敬業(yè)。】
......
我津津有味地吃瓜。
看到一半，頭頂?shù)臒敉蝗粶缌恕?/p>
3
窗戶明明已經(jīng)關(guān)緊了。
白色的窗簾還是自顧自地飄了起來。
我劃拉了幾下手機(jī)，找到了列表里的房東。
【燈不會亮了，是停電了嗎？】
房東：【鬧鬼了！！！】
我：【別管那些有的沒的，停電了可怎么辦？】
房東：【不是沒電，是鬧鬼，燈才不亮的。】
我憂心忡忡：【那這電表還在走嗎？】
房東：【？】
我坐起身，摸索著去碰床頭的開關(guān)。
將本就不會亮的燈關(guān)上。
一股冷風(fēng)倏然吹向我的手腕。
我順著風(fēng)來的方向看過去。
床邊站著一個人。
他穿著寬松的白襯衫，領(lǐng)口松垮，露出鎖骨。短發(fā)烏黑，面色慘白，垂著眼，冷冷地看著我。
是我的室友啊。
我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下次要關(guān)燈可以摁下開關(guān)嗎？」
「這樣有點(diǎn)浪費(fèi)電。」
他：「？」
他面無表情地打了個響指。
燈亮了起來。
我開始鼓掌：「哇塞，超能力！」
「那你豈不是每個月都能省一大筆電費(fèi)！」
他濃黑的睫毛顫了顫，低聲說：「偷的是隔壁的電。」
那很接地氣且沒素質(zhì)了。
4
消息提示音接連響起。
4 棟 403：【怎么回事？停電了嗎？】
物業(yè)：【不是，是鬧鬼。】
4 棟 403：【鬼只關(guān)我家燈？這公平嗎？】
6 棟 502：【只是關(guān)你的燈你就偷著樂吧，我家這只開始 cos 晴天娃娃了，勸都勸不住。】
2 棟 303：【搞什么，大家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一戶一鬼了嗎？】
4 棟 601：【其實(shí)不然，我這里有一大家子鬼在開 party。】
3 棟 602：【別聊了，我要被殺了，誰來幫我一下，SOS。】
3 棟 601：【我也想幫你啊但是鬼打墻了我出不去。】
小區(qū)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
這么一比較，我的室友還怪好的。
我將手機(jī)鎖屏，抬眼看向他，猶豫著開口，試圖拉近關(guān)系。
「吃了嗎？要不要一起拼好飯？」
他微微皺眉，偏過頭。
「我不吃東西。」
不吃就不吃，我可以免拼購買。
我可不是嬌滴滴的窮鬼，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我挑挑選選，點(diǎn)了一份一塊九的手抓餅。
等外賣的時間里，我的嘴也沒停。
「你住在次臥嗎？」
他「嗯」了一聲。
我追問道：「那你的租金是不是比我少？如果我跟你換一間臥室，我是不是能少付點(diǎn)租金？」
他說：「我不付錢。」
他的行為很沒素質(zhì)。
但他惡鬼的身份又很好地彌補(bǔ)了這一點(diǎn)。
5
半小時后，門鈴響起。
我習(xí)慣先看貓眼。
貓眼中一片猩紅。
也許是被門前貼的福字蓋住了。
我握住門把手，正想開門，后知后覺地想起，我根本沒錢買福字貼。
那很壞了。
我的室友正倚墻飄著，半透明的雙腿沒有著地。
姿態(tài)慵懶，百無聊賴。
我看看他。
他看看我。
我突然發(fā)問：「一塊錢還是神秘禮物？」
他頓了一下，回道：「神秘禮物。」
我打開門，迅速后撤一步，閃到他身后。
「你的神秘禮物來了。」
他：「？」
門外果然不是好人。
甚至不是人。
外賣員的服裝下是快要腐爛的身軀。
眼球赤紅。
他聲音沙啞，一邊朝我撲來，一邊喊著：「你的外賣到了。」
我的室友伸出手，扼住他的脖頸，輕輕松松地將他提起來，丟去門外。
手上甚至沒沾到血。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迅速拎起掉在地上的外賣，再跑開，鎖門。
6
我撕開外賣的封口貼，發(fā)現(xiàn)今天的火腿腸怪怪的。
顏色偏黃。
還有指節(jié)。
我：「......」
這個世界能不能講點(diǎn)食品安全呢？
我們窮鬼也是要吃飯的。
我將手指挑出來，用醫(yī)用紗布擦拭干凈，包裹好，放進(jìn)塑料袋里，再放入有蓋的容器中，在周圍放上冰塊。
然后拍個照，發(fā)到業(yè)主群里。
【誰的手指掉了？】
大家句句有回應(yīng)。
4 棟 601：【不是我掉的，我的在手上（配圖十個手指頭）。】
賭上廚師生涯的手抓餅：【報一絲啊，是我掉的。親親，這邊給您補(bǔ)償 5 元，您看可以嗎？】
手抓餅只花了一塊九。
那么我凈賺三塊一。
我：【可以。】
4 棟 403：【這是補(bǔ)償?shù)氖虑閱幔窟@手指你不要了？人都給你打包好了。】
賭上廚師生涯的手抓餅：【要的，姐妹，要的。我就住在這棟樓 101，你掛我門把手上吧。】
我：【太晚了，我不敢下樓。】
賭上廚師生涯的手抓餅：【親親，這邊再給您五十元可以嗎？】
我：【敢的，現(xiàn)在敢了。】
7
我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出門。
室友幽幽道：「膽子這么大？」
我視死如歸：「富貴險中求。」
他好像輕笑了一聲：「五十塊錢的富貴？」
淚，6 了下來。
要是從前，至少得加個零。
都怪這個恐怖游戲。
我失去了工作，多了一筆租房的開銷。
游戲里花的錢還從我卡里扣。
這對于本就窮的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可能是我的面相實(shí)在太苦了。
我的室友陷入了沉默。
我低頭摳手指，扭扭捏捏地問他：「有沒有可能，你有一種設(shè)定？」
他問：「什么設(shè)定？」
我大膽許愿：「纏著這里租戶的設(shè)定。聽說你很兇啊，你應(yīng)該要死死地纏著我，寸步不離地跟著我。」
他：「......」
「說鬼話。」
我愣了一下。
才意識到他想讓我說點(diǎn)人話。
「我不敢下去，陪我，求你。」
讓室友陪自己下樓很正常吧。
至少我大學(xué)的時候都是這么干的。
很正常。
沒問題。
8
室友陪我下樓了。
這個小區(qū)又破又舊。
墻角結(jié)了蜘蛛網(wǎng)。
樓梯的燈是昏黃的，還一閃一閃。
眼前的路漆黑一片。
我拎著一根手指，心怦怦跳。
感覺自己是個找地方埋尸的殺人狂。
偷感十足。
走到三樓。
301 的門突然開了。
里面漆黑一片。
我下意識地回頭，抓住室友的衣角。
301 傳出一個嬌羞的聲音：「丟死人了。」
我正要舒口氣。
一個死人被丟了出來。
還是新鮮現(xiàn)殺的。
血滴差點(diǎn)落在我身上。
路被擋住了，我只能站在原地。
室友平靜地問：「會山羊跳嗎？」
「會一點(diǎn)，怎么了？」
他說：「跳過去。」
我：「......」
我才不要撐著尸體跳過去。
我小心翼翼地爬上扶手，「刺溜」一下滑了下去。
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9
早知道還是山羊跳了。
扶手臟兮兮的，我蹭了一屁股灰。
一想到這種老破小區(qū)還要收我物業(yè)費(fèi)，淚險些流了出來。
世界對我們這種窮鬼太壞了。
我磕磕絆絆來到一樓。
風(fēng)塵仆仆，身心俱疲，像連加了兩晚上的班。
我將手指掛到 101 的門把手上，還拍了張照片，發(fā)給「賭上廚師生涯的手抓餅」。
他 v 我 50。
并且配文：【辛苦你了。】
不辛苦，命苦。
10
原路返回。
樓道里一片寂靜。
頭頂昏黃的燈忽明忽暗。
身后倏然響起腳步聲。
有高跟鞋的聲音，也有皮鞋的。
我懷疑身后有一對夫妻在上樓。
一回頭，卻看見了一個身形扭曲的人。
他腳上穿著一雙皮鞋，手上拿著一對高跟鞋，手腳并用著向我爬過來。
我問室友：「他是人嗎？」
他思索片刻：「偽人，來殺你的。」
我勤學(xué)好問：「那我欺負(fù)他違法嗎？」
他抬眼看我，有些無語。
「這條超綱了。」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我認(rèn)得這兩雙鞋上的 logo。
兩雙鞋，加起來能有五位數(shù)。
我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頭，向偽人沖了過去。
雙向奔赴。
他愣了一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用猴子摘桃的動作迅速搶走了他雙手上的高跟鞋。
他開始反抗，開始掙扎，骨頭都扭動得嘎吱嘎吱響。
趁他抬起腳，我再次伸手，奪走了他的皮鞋。
我一手提著一雙鞋，一步跨兩階，迅速地上樓，躲到室友身后。
室友扭頭看我一眼。
「明搶啊。」
我：「嘿嘿。」
發(fā)狂的偽人還想沖上來。
但是在看到我身前的室友后，理智回籠，窩窩囊囊地跑走了。
11
我滿載而歸。
將兩雙鞋擺在燈下，開始拍它們的三視圖。
室友彎下腰，看著蹲在地上的我。
「又做什么？」
我愉快地說：「出物。這兩雙鞋都挺貴的，就算打五折也有幾千塊。」
他頓了頓，薄唇輕啟，沒有溫度的嘴說出了最冷酷的話。
「兩雙假貨。」
我破防了。
「是的，我沒見過真貨。」
「你現(xiàn)在滿意了吧，你這個冷漠無情的鬼。」
我蹲在地上，假裝抱頭痛哭。
室友整個身子都顛倒了過來。
他頭著地，繼續(xù)看著我：「真哭了？」
我：「.......」
這下是真要被嚇哭了。
12
emo 暫停。
鞋子都搶來了，多少能賣點(diǎn)錢。
我將精心拍好的照片發(fā)在業(yè)主群。
配文：【剛剛 0 元購得到的高仿名牌鞋子，九成新，兩雙 100r 打包出了，只能自提。】
4 棟 403：【高仿是哪個牌子？沒聽過啊。】
6 棟 502：【腦子不需要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僵尸：【有的兄弟有的我需要。】
誰又把僵尸放進(jìn)群里了？這對嗎？
我說：【有人要這兩雙鞋嗎？質(zhì)量好不磨腳，穿著爬樓梯飛快。】
0 個人理我。
僵尸繼續(xù)道：【說話啊兄弟，我要的。】
我：【剛搶到的，連鬼都愛穿。】
僵尸：【重金求腦。】
我：【低價賣鞋。】
我們就這樣各說各的。
十分鐘后，某位業(yè)主艾特我和僵尸：【這兩雙鞋子我要了。新鮮的豬腦花放門口了。你倆都消停一點(diǎn)。】
收入＋100。
下個月房租 get。
13
一晚過去。
房東給我發(fā)消息：【昨晚死了 6 位玩家，你人還活著嗎?】
我：【微活。】
目前正在活。
錢花光了就不得不死了。
因?yàn)槲业腻X很少。
所以現(xiàn)在是微活。
但房東根本不懂得我的幽默與掙扎。
【活著就行。】
【那個很兇的惡鬼沒動靜嗎？好奇怪。】
我意識到我忘記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我走到次臥。
現(xiàn)在是白天，我看不見他，只能對著陰冷的角落問：
「你叫什么？」
他在陰影里現(xiàn)身。
倚靠墻角，垂著眼，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一副滿不在乎的漠然樣子：「忘記了。」
我：「王吉樂？奇怪的名字。」
他磨了磨后槽牙。
「不是。是我把我的名字忘記了。」
我繼續(xù)問：「那我該怎么稱呼你呢？」
他說：「隨你。」
那我就要當(dāng)皇帝了。
我決定給他賜名時幽。
好記。
我低頭看著手機(jī)，一本正經(jīng)地將房東的話問了出來：【你怎么沒動靜呢？好奇怪。】
時幽喉嚨里溢出一聲低笑：「感覺你花完余額里的一百五十六塊零三毛錢后會自己死掉，不用我親自動手。」
我：「......」
真是演都不演了。
窮鬼的命也是命啊！
凡是用錢能解決的事情，我都解決不了。
14
趁著白天，我出門買了些菜和便宜的掛面。
夠我吃好久的了。
業(yè)主群里每天都有很多消息。
4 棟 403：【鄰居死了，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6 棟 502：【他臭了嗎？我有除臭噴霧。】
2 棟 203：【是尸體堵下水道了嗎？我認(rèn)識專業(yè)通下水道的人。】
4 棟 403：【都不是啊，心里害怕怎么辦。】
3 棟 601：【別管了，直接死，自己也死了就不害怕了。】
4 棟 403：【？】
群里幾百個人都很活躍。
我靈機(jī)一動，發(fā)了個拼夕夕砍一刀的鏈接。
然后群里就安靜了。
跟 qq 群的禁言一樣好用。
我有些傷心。
【沒人有空嗎？】
4 棟 601：【我沒空，我在忙著種植物打僵尸。】
4 棟 502：【我沒空，我在忙著給吸血鬼切大蒜。】
4 棟 403：【我沒空，家里進(jìn)了殺人狂，我正躲在柜子里。】
【哎呀我靠，手機(jī)忘記靜音了。】
【只能下輩子見了，大家。】
我大為震驚。
這個世界怎么這么多種鬼怪。
403 就在我的隔壁。
我想了想，手指飛快地敲擊屏幕：【如果我過去救你，你會幫我砍一刀嗎？】
4 棟 403：【包的包的，快來啊，他已經(jīng)進(jìn)主臥了。】
2 棟 301：【不是姐們，你窮到這種程度了？】
15
我自顧自走進(jìn)了次臥。
時幽飄在我身前：「做什么？」
我說：「去隔壁救人。」
次臥連著陽臺。
陽臺沒有封起來，可以爬到隔壁。
他挑了挑眉：「膽子這么大？」
我垮著臉，給他看了余額。
「先用后付扣費(fèi)了。」
「拼夕夕砍不下來的話，我下個月交完房租就不用活了。」
其實(shí)過幾天說不定也有賺錢的機(jī)會。
但我怕大家都退出游戲，沒人幫我砍一刀了。
未雨綢繆。
那我很聰明了。
他若有所思：「你就這么肯定自己能救下人？」
我背過身去，給他展示自己背著的電鋸。
「光頭強(qiáng)知道嗎？我喜歡 cos 他。」
「隔壁的殺人狂在白天出現(xiàn)，就說明他不是什么奇怪的靈體，用電鋸應(yīng)該是可以的吧。」
時幽沉默了一瞬。
我在口袋里掏掏掏。
從左側(cè)口袋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這把刀削鐵如泥，可以借給鄰居。」
從右側(cè)口袋掏出一把生銹的刀。
「跟了我十年的破傷風(fēng)之刃，包讓他有來無回。」
他揉了揉額角。
「六百六十六。」
「快去吧，再晚點(diǎn)人就要被抓住了。」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手戴好電動車頭盔。
16
我通過陽臺翻到了隔壁。
飛快地沖進(jìn)了主臥。
高大的男人正慢慢地拉開衣柜的門，臉上掛著亂七八糟的笑。
我從天而降，拉開電鋸。
「小飛鋸來咯！」
我有 0 點(diǎn)殺人經(jīng)驗(yàn)。
還是有點(diǎn)不敢下手的。
但這足夠嚇退眼前的人了。
他后退了兩步，瞳孔震了震：「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因?yàn)槲矣袀€小眾的愛好。
cos 光頭強(qiáng)。
我將殺人狂逼退。
然后拉起癱倒在地上的鄰居。
她驚魂未定，眼角還帶著淚，話也說不清楚。
我安慰她。
像面點(diǎn)師一樣，拍拍揉揉捏捏摸摸。
幾分鐘后，她才開口。
她也是個窮鬼。
住的是兇宅。
不過這個兇宅跟我的不一樣。
住戶的死因是他殺。
兇手往往會回到案發(fā)現(xiàn)場。
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我害怕鬼，但鬼未傷我分毫。
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傷得遍體鱗傷。
……
不想了，腳趾頭有點(diǎn)累。
17
拼夕夕提現(xiàn)進(jìn)度+1
繼續(xù)樂于助人。
提現(xiàn)進(jìn)度+2
......
只差兩個新用戶了。
思來想去。
于是思來也幫我砍了一刀。
還差一個新用戶。
我繼續(xù)思來想去。
想到了一個人。
時幽。
據(jù)說他死得很早。
有很大的可能，他沒有注冊過拼夕夕。
18
我?guī)е荛L的鏈接去找時幽。
「你被困在這里幾十年了，一定是拼夕夕新用戶吧，能不能幫我砍一刀捏。」
他低頭看我，瞇了瞇眼睛。
「我沒有手機(jī)。」
我說：「我看見你的微信了。」
群里有幾百個人。
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時幽。
他的群昵稱很簡單，就叫男鬼。
他輕輕嘆了口氣。
從襯衫口袋中拿出手機(jī)，解鎖。
然后慢悠悠地打開微信。
手機(jī)很卡。
以至于他通過我的好友申請就花了五分鐘。
我看得心驚膽戰(zhàn)，生怕他的手機(jī)把我炸死。
他盯著屏幕里不斷跳出的特效。
「好像退不出來了。」
那很壞了。
好奇心和道德在打架。
我溫和地問：
「你怎么不買新手機(jī)？」
他微微擰眉，撇開目光，將手放進(jìn)口袋里。
「沒錢。」
哈哈哈原來他也是個窮鬼啊。
我舉起手機(jī)，打開相機(jī)。
「沒錢了嗎？來點(diǎn)點(diǎn)頭搖搖頭往上看往下看。好了，給你貸了兩百萬。」
他湊近了，幽幽發(fā)問。
「你真給我貸款了？」
我摁下拍照鍵，拍了張墻壁。
「逗你的。鬼臉無法識別。」
「既然你也是窮鬼，那我考考你，在一家國潮炒飯店，收藏并多支付一分錢可以獲得什么？」
時幽愣了一下。
我說：「烤腸啊。」
他唇角微彎。
「不管了，我不付錢。」
大家喜歡的霸道人設(shè)來了。
這個人吃霸王餐。
19
半個月過去。
房東突然約我見面。
像是觸發(fā)了 npc 的劇情。
她神神秘秘地讓我下樓，告訴我：「你是最幸運(yùn)的人。」
我道：「這句話拼夕夕已經(jīng)說過了。」
她：「這不重要。」
「你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過了 60％的玩家。我會送你一些有用的道具。」
什么道具呢。
好期待啊。
房東在蛇皮袋里掏掏掏，然后給了我一碗糯米：「如果那個男鬼對你起了殺心，你就用這個對付他。」
我愣了一下：「他是一把糯米能解決的嗎？」
「我知道，所以這里有整整一碗。」
我：「……」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
微笑，是一種禮貌。
也是一種警告。
20
我端著滿滿一碗糯米上了樓。
路遇不干凈的東西，撒一點(diǎn)。
安全回家后，手里還剩大半碗。
時幽好像真的有些畏懼這碗糯米。
他站在三步之外，垂著眼，冷冷看我。
「我還沒想殺你，你要先殺了我？」
我將糯米泡進(jìn)水里。
抬頭回他：「沒有。」
「我在改善伙食。」
糯米飯很好吃。
我舍不得就這么撒掉。
我將干香菇?jīng)_洗后，泡進(jìn)熱水中。
然后開始腌漬豬肉末。
時幽一直盯著我，眼中有探究。
背后涼涼的。
好耶，空調(diào)錢也省了。
......
五小時后。
我開始蒸糯米，同時起鍋燒油，將肉末炒香。
我自顧自地倒騰，做出兩碗冒著熱氣的糯米飯。
粒粒分明的糯米泛著食物的光澤，與肉末香菇和油條碎拌在一起。
我給時幽遞了一雙筷子。
他接下，然后將筷子豎著插在飯上。
21
大吃一斤。
這是我穿進(jìn)游戲后吃的第一頓好飯。
這碗糯米，真的就是用來吃這么簡單。
我就是一個純粹的大饞丫頭，沒有壞心眼。
時幽大概也挺高興的。
他抿著唇，嘴角卻微微翹起。
我靠在沙發(fā)上玩手機(jī)。
玩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坐直了身子。
「西北方向有不干凈的東西！」
時幽轉(zhuǎn)身就飄了過去。
那邊安靜了片刻，而后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十分鐘后。
他面無表情地走回來。
「誰教你把沒洗的碗叫做不干凈的東西？」
我縮在沙發(fā)上，理直氣壯。
「別管了，你就說是不是不干凈的東西吧。」
他沉默了一下。
我得寸進(jìn)尺，小聲要求：「樓道也有不干凈的東西。」
時幽倚著沙發(fā)，沒有要動的意思。
「樓道的地臟了？不會再上你的當(dāng)了。」
我說：「真的有啊！我對他撒了一把糯米才安全跑回來的。」
他抿了抿唇，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我去看看。」
「我可以直接穿進(jìn)來，別給陌生鬼開門。」
我愣了一下。
「啊？」
不給陌生鬼開門。
這是什么新的游戲規(guī)則嗎？
有效信息+1。
22
時幽很快就回來了。
他去洗手間洗了洗并沒有臟的手，坐回沙發(fā)上，低頭用手指在手機(jī)屏幕上劃拉。
我湊過去，偷感十足地看了一眼
他在把幾個業(yè)主移出群聊。
我的腦子宕機(jī)了一瞬。
「退出游戲的玩家都是你移出群聊的？」
他應(yīng)了一聲。
「嗯。」
「這樣看著比較清楚。」
實(shí)在是太草臺班子了。
時幽那個清朝老手機(jī)甚至跟不上他們殺人的速度。
所以群成員是暗殺名單嗎？
我靈機(jī)一動。
退出群聊。
被時幽發(fā)現(xiàn)了。
他冷著臉要將我拉回群聊，才發(fā)現(xiàn)甚至沒加我的好友。
于是踢人暫停。
我們先加好友。
以后還是乖乖等死吧。
不給時幽添麻煩了。
他的手機(jī)燙燙的。
快把我炸死了。
23
業(yè)主群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少。
余下的三十幾個人無比安靜。
只有我每天按時往群里發(fā)拼夕夕砍一刀鏈接和外賣神券鏈接。
S 和 M 屬性同時大爆發(fā)。
Save money。
4 棟 601：【別發(fā)這些了】
601 小氣鬼。
她繼續(xù)說道：【姐去種金銀花養(yǎng)你。1 個月給你 100 個銀幣夠不夠，不夠的話加個 0，10 個月給你 100 個。】
算了，601 長命百歲。
僵尸：【你怎么這么能種，這對嗎？】
4 棟 601：【農(nóng)學(xué)生新的就業(yè)方向，植物大戰(zhàn)僵尸。】
3 棟 502：【有沒有應(yīng)對吸血鬼的方法呢？】
4 棟 601：【有的有的，他們只喝 blood，你多吃點(diǎn)辣的就好了。】
4 棟 403：【如果隔壁鬧鬼，每天發(fā)出奇怪的鈴鐺聲，又該如何應(yīng)對呢？】
我沉默了一下, 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是我這個窮鬼窮得叮當(dāng)響。】
物業(yè)：【怪不得你們都這么能活。】
【那今晚得上難度了。】
4 棟 601：【？】
【向日葵的花語是：是不是笑臉給多了？】
24
當(dāng)晚, 樓下出現(xiàn)了新 npc 烤腸攤主。
烤腸的香味飄到了樓上。
攤主還在群里發(fā)了照片。
烤腸閃著油光，酥脆的皮微微裂開。
配文：【三元一根。】
壞了，沖我來的。
想吃。
但我還想活。
我由靈機(jī)一動，對時幽擠眉弄眼：「對了，說到腸，你那里......」
他垂下眼, 睫毛顫了顫，神色有些局促：「你要說什么。」
我說：「你餓不餓。」
他道：「不餓。」
我繼續(xù)許愿。
「別管了，我請你吃了糯米飯，禮尚往來，你應(yīng)該給我買烤腸。」
他很干脆地應(yīng)下。
「好。」
他出門后，我突然想起來忘記和他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我給他打了視頻電話。
他接了。
畫面有些卡, 聲音也帶著電流。
「我到攤位了。」
攤主似乎對他有些敬畏，小聲問他需要什么。
他說：「兩根烤腸。」
我正要提醒他, 他已然開口：「淀粉腸一根三元。」
「兩根應(yīng)該是五元。」
我滿意了。
攤主唯唯諾諾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哦哦, 請問您怎么支付呢？」
他淡淡一笑：「不付, 純砍價。」
攤主：「......」
「您的烤腸，請拿好。」
25
我美滋滋地吃了一根淀粉腸。
難度增加后, 這幾夜離開了很多人。
業(yè)主群已經(jīng)快變成 npc 的小群了。
攤主說：【我要告發(fā) boss 帶頭吃道具。】
物業(yè)回道：【問題不大，至少你 kpi 達(dá)成了。】
我有些好奇：【kpi 是殺幾個，能說嗎？】
物業(yè)：【你怎么還在？】
【我查查誰管你的。】
片刻后, 物業(yè)在群里艾特了時幽。
【@男鬼哥，就差這個下班了。】
老半天沒人回復(fù)。
房東：【怎么不理我們，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 莫欺 npc 窮。】
時幽：【不好意思，手機(jī)有點(diǎn)卡。】
【馬上解決。】
我將自己蒙進(jìn)寬大的被子里。
「我進(jìn)被子了！按照人鬼之間的規(guī)則, 你不能抓我。」
時幽輕笑了一聲。
「沒用的。」
下一秒, 他出現(xiàn)在了我的被窩里。
雙手撐在我身側(cè)。
四目相對。
他愣了一下
我土撥鼠尖叫。
「流氓！」
我只穿了單薄的睡衣。
領(lǐng)口寬松。
又是躺下的姿勢。
有些尷尬……
他迅速消失。
聲音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有些語無倫次：「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真的……」
「我只是想展示一下, 我可以進(jìn)到人的被子里。」
我蒙住通紅的臉，熱出了一身汗。
時幽：【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殺，她在被子里。】
房東：【你殺人被她撞見了嗎？還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物業(yè)：【？】
攤主：【不是，樓下那個都蓋成豌豆公主了, 你不還是殺了嗎？】
時幽：【我有自己的節(jié)奏。】
26
我鉆出被子透氣。
時幽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突然發(fā)問：「一塊錢還是神秘禮物。」
我語氣堅定：「一塊錢。」
他不死心, 繼續(xù)問：「一塊錢還是神秘禮物。」
我：「一塊錢。」
他問了幾十遍, 我答了幾十遍「一塊錢」。
把他氣笑了。
他去找同事要了一塊錢硬幣, 遞給我。
「說出那四個字。」
我欣然接受：「一元硬幣。」
他咬牙切齒：「說你要神秘禮物。」
好吧。
我只好說：「神秘禮物。」
他打了個響指。
面前出現(xiàn)了金山銀山。
他說：「都給你了。」
我死了。
高興死了。
殺死我就是這么簡單。
27
退出游戲后，我回到了現(xiàn)實(shí)世界。
午夜夢回，我總是一邊流淚, 一邊想著我的金山銀山。
還沒有摸到。
還沒有花一分錢。
可惡。
我是個窮鬼。
「—別」昵稱簡單又直白, 就叫男鬼。
我給他發(fā)消息他也不回。
半個月后，才跟我說：【手機(jī)爆炸了，所以一直不能回。】
【有新副本了，設(shè)定玩家是住在莊園里的貴族, 很有錢，來不來？】
我秒回：【來。】
猶豫一秒都是對富貴生活的不尊重。
別管了，富貴一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