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窮鬼。
穿進恐怖游戲后，為了省錢，我租了最便宜的兇宅，和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 boss 同居。
我用盡力氣和手段。
「吃了嗎？要不要一起拼好飯？」
「你被困在這里幾十年了，一定是拼夕夕的新用戶吧，能不能幫我砍一刀捏?！?/p>
「我考考你，在一家國潮炒飯店，收藏并多支付一分錢可以獲得什么？」
后來，冷漠的 boss 在攤子前和人討價還價。
「淀粉腸一根三元?！?/p>
「五元應該給我兩根?！?/p>
1
我是個窮鬼。
意外被卷入了恐怖游戲后，因為窮，我租下了鬧鬼小區里最便宜的房子。
簽合同之前，npc 房東好心勸說：「這件房子里有個男鬼，特別兇。」
我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有多兇？說話很大聲嗎？會打我嗎？」
房東說：「不是這種兇，是那種很恐怖的兇?。 ?/p>
我低頭，盯著合同上「一個月一百元」的條款，果斷地簽了字。
高情商：我是修煉了二十年的窮鬼，不怕同類。
低情商：租不起其他房子。
2
搬進新家當晚，房東將我拉進了業主群。
這個小區的名字很直白：
鬧鬼小區。
業主群的名稱也很簡單：
鬼，你們鬧夠了沒。
業主們非常活躍，一分鐘能發好幾條消息。
3 棟 602：【誰家孩子大晚上不睡覺在敲我窗戶？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有沒有人管管？】
3 棟 501：【你要不想想你在幾樓呢？】
3 棟 602：【那沒事了，我吃點安眠藥也能睡著?！?/p>
1 棟 203：【消防通道那邊開了個大排檔？】
物業：【不是，是有人辦喪事?！?/p>
2 棟 301：【隔壁是不是在烤榴蓮，臭味都飄過來了?！?/p>
物業：【不是，是尸體爛了。】
2 棟 301：【......】
【求退出游戲攻略。】
6 棟 502：【@6 棟 602 樓上的朋友怎么這么晚還在做飯剁肉？】
6 棟 602：【我是 NPC，正在加班碎尸?！?/p>
6 棟 502：【辛苦你了，真敬業?！?/p>
......
我津津有味地吃瓜。
看到一半，頭頂的燈突然滅了。
3
窗戶明明已經關緊了。
白色的窗簾還是自顧自地飄了起來。
我劃拉了幾下手機，找到了列表里的房東。
【燈不會亮了，是停電了嗎？】
房東：【鬧鬼了?。?！】
我：【別管那些有的沒的，停電了可怎么辦？】
房東：【不是沒電，是鬧鬼，燈才不亮的?！?/p>
我憂心忡忡：【那這電表還在走嗎？】
房東：【？】
我坐起身，摸索著去碰床頭的開關。
將本就不會亮的燈關上。
一股冷風倏然吹向我的手腕。
我順著風來的方向看過去。
床邊站著一個人。
他穿著寬松的白襯衫，領口松垮，露出鎖骨。短發烏黑，面色慘白，垂著眼，冷冷地看著我。
是我的室友啊。
我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下次要關燈可以摁下開關嗎？」
「這樣有點浪費電。」
他：「？」
他面無表情地打了個響指。
燈亮了起來。
我開始鼓掌：「哇塞，超能力！」
「那你豈不是每個月都能省一大筆電費！」
他濃黑的睫毛顫了顫，低聲說：「偷的是隔壁的電。」
那很接地氣且沒素質了。
4
消息提示音接連響起。
4 棟 403：【怎么回事？停電了嗎？】
物業：【不是，是鬧鬼?！?/p>
4 棟 403：【鬼只關我家燈？這公平嗎？】
6 棟 502：【只是關你的燈你就偷著樂吧，我家這只開始 cos 晴天娃娃了，勸都勸不住?！?/p>
2 棟 303：【搞什么，大家已經實現一戶一鬼了嗎？】
4 棟 601：【其實不然，我這里有一大家子鬼在開 party?！?/p>
3 棟 602：【別聊了，我要被殺了，誰來幫我一下，SOS。】
3 棟 601：【我也想幫你啊但是鬼打墻了我出不去?！?/p>
小區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這么一比較，我的室友還怪好的。
我將手機鎖屏，抬眼看向他，猶豫著開口，試圖拉近關系。
「吃了嗎？要不要一起拼好飯？」
他微微皺眉，偏過頭。
「我不吃東西?！?/p>
不吃就不吃，我可以免拼購買。
我可不是嬌滴滴的窮鬼，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我挑挑選選，點了一份一塊九的手抓餅。
等外賣的時間里，我的嘴也沒停。
「你住在次臥嗎？」
他「嗯」了一聲。
我追問道：「那你的租金是不是比我少？如果我跟你換一間臥室，我是不是能少付點租金？」
他說：「我不付錢?！?/p>
他的行為很沒素質。
但他惡鬼的身份又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
5
半小時后，門鈴響起。
我習慣先看貓眼。
貓眼中一片猩紅。
也許是被門前貼的福字蓋住了。
我握住門把手，正想開門，后知后覺地想起，我根本沒錢買福字貼。
那很壞了。
我的室友正倚墻飄著，半透明的雙腿沒有著地。
姿態慵懶，百無聊賴。
我看看他。
他看看我。
我突然發問：「一塊錢還是神秘禮物？」
他頓了一下，回道：「神秘禮物。」
我打開門，迅速后撤一步，閃到他身后。
「你的神秘禮物來了?！?/p>
他：「？」
門外果然不是好人。
甚至不是人。
外賣員的服裝下是快要腐爛的身軀。
眼球赤紅。
他聲音沙啞，一邊朝我撲來，一邊喊著：「你的外賣到了。」
我的室友伸出手，扼住他的脖頸，輕輕松松地將他提起來，丟去門外。
手上甚至沒沾到血。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迅速拎起掉在地上的外賣，再跑開，鎖門。
6
我撕開外賣的封口貼，發現今天的火腿腸怪怪的。
顏色偏黃。
還有指節。
我：「......」
這個世界能不能講點食品安全呢？
我們窮鬼也是要吃飯的。
我將手指挑出來，用醫用紗布擦拭干凈，包裹好，放進塑料袋里，再放入有蓋的容器中，在周圍放上冰塊。
然后拍個照，發到業主群里。
【誰的手指掉了？】
大家句句有回應。
4 棟 601：【不是我掉的，我的在手上（配圖十個手指頭）?！?/p>
賭上廚師生涯的手抓餅：【報一絲啊，是我掉的。親親，這邊給您補償 5 元，您看可以嗎？】
手抓餅只花了一塊九。
那么我凈賺三塊一。
我：【可以。】
4 棟 403：【這是補償的事情嗎？這手指你不要了？人都給你打包好了?！?/p>
賭上廚師生涯的手抓餅：【要的，姐妹，要的。我就住在這棟樓 101，你掛我門把手上吧。】
我：【太晚了，我不敢下樓?！?/p>
賭上廚師生涯的手抓餅：【親親，這邊再給您五十元可以嗎？】
我：【敢的，現在敢了?！?/p>
7
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
室友幽幽道：「膽子這么大？」
我視死如歸：「富貴險中求?！?/p>
他好像輕笑了一聲：「五十塊錢的富貴？」
淚，6 了下來。
要是從前，至少得加個零。
都怪這個恐怖游戲。
我失去了工作，多了一筆租房的開銷。
游戲里花的錢還從我卡里扣。
這對于本就窮的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可能是我的面相實在太苦了。
我的室友陷入了沉默。
我低頭摳手指，扭扭捏捏地問他：「有沒有可能，你有一種設定？」
他問：「什么設定？」
我大膽許愿：「纏著這里租戶的設定。聽說你很兇啊，你應該要死死地纏著我，寸步不離地跟著我?！?/p>
他：「......」
「說鬼話?！?/p>
我愣了一下。
才意識到他想讓我說點人話。
「我不敢下去，陪我，求你?！?/p>
讓室友陪自己下樓很正常吧。
至少我大學的時候都是這么干的。
很正常。
沒問題。
8
室友陪我下樓了。
這個小區又破又舊。
墻角結了蜘蛛網。
樓梯的燈是昏黃的，還一閃一閃。
眼前的路漆黑一片。
我拎著一根手指，心怦怦跳。
感覺自己是個找地方埋尸的殺人狂。
偷感十足。
走到三樓。
301 的門突然開了。
里面漆黑一片。
我下意識地回頭，抓住室友的衣角。
301 傳出一個嬌羞的聲音：「丟死人了?！?/p>
我正要舒口氣。
一個死人被丟了出來。
還是新鮮現殺的。
血滴差點落在我身上。
路被擋住了，我只能站在原地。
室友平靜地問：「會山羊跳嗎？」
「會一點，怎么了？」
他說：「跳過去。」
我：「......」
我才不要撐著尸體跳過去。
我小心翼翼地爬上扶手，「刺溜」一下滑了下去。
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9
早知道還是山羊跳了。
扶手臟兮兮的，我蹭了一屁股灰。
一想到這種老破小區還要收我物業費，淚險些流了出來。
世界對我們這種窮鬼太壞了。
我磕磕絆絆來到一樓。
風塵仆仆，身心俱疲，像連加了兩晚上的班。
我將手指掛到 101 的門把手上，還拍了張照片，發給「賭上廚師生涯的手抓餅」。
他 v 我 50。
并且配文：【辛苦你了?！?/p>
不辛苦，命苦。
10
原路返回。
樓道里一片寂靜。
頭頂昏黃的燈忽明忽暗。
身后倏然響起腳步聲。
有高跟鞋的聲音，也有皮鞋的。
我懷疑身后有一對夫妻在上樓。
一回頭，卻看見了一個身形扭曲的人。
他腳上穿著一雙皮鞋，手上拿著一對高跟鞋，手腳并用著向我爬過來。
我問室友：「他是人嗎？」
他思索片刻：「偽人，來殺你的?！?/p>
我勤學好問：「那我欺負他違法嗎？」
他抬眼看我，有些無語。
「這條超綱了。」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我認得這兩雙鞋上的 logo。
兩雙鞋，加起來能有五位數。
我毫不猶豫地轉頭，向偽人沖了過去。
雙向奔赴。
他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我用猴子摘桃的動作迅速搶走了他雙手上的高跟鞋。
他開始反抗，開始掙扎，骨頭都扭動得嘎吱嘎吱響。
趁他抬起腳，我再次伸手，奪走了他的皮鞋。
我一手提著一雙鞋，一步跨兩階，迅速地上樓，躲到室友身后。
室友扭頭看我一眼。
「明搶啊?！?/p>
我：「嘿嘿。」
發狂的偽人還想沖上來。
但是在看到我身前的室友后，理智回籠，窩窩囊囊地跑走了。
11
我滿載而歸。
將兩雙鞋擺在燈下，開始拍它們的三視圖。
室友彎下腰，看著蹲在地上的我。
「又做什么？」
我愉快地說：「出物。這兩雙鞋都挺貴的，就算打五折也有幾千塊。」
他頓了頓，薄唇輕啟，沒有溫度的嘴說出了最冷酷的話。
「兩雙假貨?！?/p>
我破防了。
「是的，我沒見過真貨。」
「你現在滿意了吧，你這個冷漠無情的鬼。」
我蹲在地上，假裝抱頭痛哭。
室友整個身子都顛倒了過來。
他頭著地，繼續看著我：「真哭了？」
我：「.......」
這下是真要被嚇哭了。
12
emo 暫停。
鞋子都搶來了，多少能賣點錢。
我將精心拍好的照片發在業主群。
配文：【剛剛 0 元購得到的高仿名牌鞋子，九成新，兩雙 100r 打包出了，只能自提?！?/p>
4 棟 403：【高仿是哪個牌子？沒聽過啊?！?/p>
6 棟 502：【腦子不需要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僵尸：【有的兄弟有的我需要。】
誰又把僵尸放進群里了？這對嗎？
我說：【有人要這兩雙鞋嗎？質量好不磨腳，穿著爬樓梯飛快。】
0 個人理我。
僵尸繼續道：【說話啊兄弟，我要的?！?/p>
我：【剛搶到的，連鬼都愛穿?！?/p>
僵尸：【重金求腦?！?/p>
我：【低價賣鞋?！?/p>
我們就這樣各說各的。
十分鐘后，某位業主艾特我和僵尸：【這兩雙鞋子我要了。新鮮的豬腦花放門口了。你倆都消停一點?！?/p>
收入＋100。
下個月房租 get。
13
一晚過去。
房東給我發消息：【昨晚死了 6 位玩家，你人還活著嗎?】
我：【微活。】
目前正在活。
錢花光了就不得不死了。
因為我的錢很少。
所以現在是微活。
但房東根本不懂得我的幽默與掙扎。
【活著就行?！?/p>
【那個很兇的惡鬼沒動靜嗎？好奇怪?！?/p>
我意識到我忘記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我走到次臥。
現在是白天，我看不見他，只能對著陰冷的角落問：
「你叫什么？」
他在陰影里現身。
倚靠墻角，垂著眼，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一副滿不在乎的漠然樣子：「忘記了?！?/p>
我：「王吉樂？奇怪的名字。」
他磨了磨后槽牙。
「不是。是我把我的名字忘記了?！?/p>
我繼續問：「那我該怎么稱呼你呢？」
他說：「隨你?！?/p>
那我就要當皇帝了。
我決定給他賜名時幽。
好記。
我低頭看著手機，一本正經地將房東的話問了出來：【你怎么沒動靜呢？好奇怪。】
時幽喉嚨里溢出一聲低笑：「感覺你花完余額里的一百五十六塊零三毛錢后會自己死掉，不用我親自動手?！?/p>
我：「......」
真是演都不演了。
窮鬼的命也是命啊！
凡是用錢能解決的事情，我都解決不了。
14
趁著白天，我出門買了些菜和便宜的掛面。
夠我吃好久的了。
業主群里每天都有很多消息。
4 棟 403：【鄰居死了，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p>
6 棟 502：【他臭了嗎？我有除臭噴霧。】
2 棟 203：【是尸體堵下水道了嗎？我認識專業通下水道的人。】
4 棟 403：【都不是啊，心里害怕怎么辦。】
3 棟 601：【別管了，直接死，自己也死了就不害怕了?！?/p>
4 棟 403：【？】
群里幾百個人都很活躍。
我靈機一動，發了個拼夕夕砍一刀的鏈接。
然后群里就安靜了。
跟 qq 群的禁言一樣好用。
我有些傷心。
【沒人有空嗎？】
4 棟 601：【我沒空，我在忙著種植物打僵尸?！?/p>
4 棟 502：【我沒空，我在忙著給吸血鬼切大蒜?！?/p>
4 棟 403：【我沒空，家里進了殺人狂，我正躲在柜子里?！?/p>
【哎呀我靠，手機忘記靜音了。】
【只能下輩子見了，大家?！?/p>
我大為震驚。
這個世界怎么這么多種鬼怪。
403 就在我的隔壁。
我想了想，手指飛快地敲擊屏幕：【如果我過去救你，你會幫我砍一刀嗎？】
4 棟 403：【包的包的，快來啊，他已經進主臥了?！?/p>
2 棟 301：【不是姐們，你窮到這種程度了？】
15
我自顧自走進了次臥。
時幽飄在我身前：「做什么？」
我說：「去隔壁救人?！?/p>
次臥連著陽臺。
陽臺沒有封起來，可以爬到隔壁。
他挑了挑眉：「膽子這么大？」
我垮著臉，給他看了余額。
「先用后付扣費了。」
「拼夕夕砍不下來的話，我下個月交完房租就不用活了?！?/p>
其實過幾天說不定也有賺錢的機會。
但我怕大家都退出游戲，沒人幫我砍一刀了。
未雨綢繆。
那我很聰明了。
他若有所思：「你就這么肯定自己能救下人？」
我背過身去，給他展示自己背著的電鋸。
「光頭強知道嗎？我喜歡 cos 他?！?/p>
「隔壁的殺人狂在白天出現，就說明他不是什么奇怪的靈體，用電鋸應該是可以的吧?！?/p>
時幽沉默了一瞬。
我在口袋里掏掏掏。
從左側口袋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這把刀削鐵如泥，可以借給鄰居?！?/p>
從右側口袋掏出一把生銹的刀。
「跟了我十年的破傷風之刃，包讓他有來無回。」
他揉了揉額角。
「六百六十六?！?/p>
「快去吧，再晚點人就要被抓住了。」
我點了點頭，抬手戴好電動車頭盔。
16
我通過陽臺翻到了隔壁。
飛快地沖進了主臥。
高大的男人正慢慢地拉開衣柜的門，臉上掛著亂七八糟的笑。
我從天而降，拉開電鋸。
「小飛鋸來咯！」
我有 0 點殺人經驗。
還是有點不敢下手的。
但這足夠嚇退眼前的人了。
他后退了兩步，瞳孔震了震：「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因為我有個小眾的愛好。
cos 光頭強。
我將殺人狂逼退。
然后拉起癱倒在地上的鄰居。
她驚魂未定，眼角還帶著淚，話也說不清楚。
我安慰她。
像面點師一樣，拍拍揉揉捏捏摸摸。
幾分鐘后，她才開口。
她也是個窮鬼。
住的是兇宅。
不過這個兇宅跟我的不一樣。
住戶的死因是他殺。
兇手往往會回到案發現場。
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我害怕鬼，但鬼未傷我分毫。
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傷得遍體鱗傷。
……
不想了，腳趾頭有點累。
17
拼夕夕提現進度+1
繼續樂于助人。
提現進度+2
......
只差兩個新用戶了。
思來想去。
于是思來也幫我砍了一刀。
還差一個新用戶。
我繼續思來想去。
想到了一個人。
時幽。
據說他死得很早。
有很大的可能，他沒有注冊過拼夕夕。
18
我帶著很長的鏈接去找時幽。
「你被困在這里幾十年了，一定是拼夕夕新用戶吧，能不能幫我砍一刀捏?！?/p>
他低頭看我，瞇了瞇眼睛。
「我沒有手機?！?/p>
我說：「我看見你的微信了?！?/p>
群里有幾百個人。
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時幽。
他的群昵稱很簡單，就叫男鬼。
他輕輕嘆了口氣。
從襯衫口袋中拿出手機，解鎖。
然后慢悠悠地打開微信。
手機很卡。
以至于他通過我的好友申請就花了五分鐘。
我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他的手機把我炸死。
他盯著屏幕里不斷跳出的特效。
「好像退不出來了。」
那很壞了。
好奇心和道德在打架。
我溫和地問：
「你怎么不買新手機？」
他微微擰眉，撇開目光，將手放進口袋里。
「沒錢?！?/p>
哈哈哈原來他也是個窮鬼啊。
我舉起手機，打開相機。
「沒錢了嗎？來點點頭搖搖頭往上看往下看。好了，給你貸了兩百萬。」
他湊近了，幽幽發問。
「你真給我貸款了？」
我摁下拍照鍵，拍了張墻壁。
「逗你的。鬼臉無法識別?！?/p>
「既然你也是窮鬼，那我考考你，在一家國潮炒飯店，收藏并多支付一分錢可以獲得什么？」
時幽愣了一下。
我說：「烤腸啊。」
他唇角微彎。
「不管了，我不付錢。」
大家喜歡的霸道人設來了。
這個人吃霸王餐。
19
半個月過去。
房東突然約我見面。
像是觸發了 npc 的劇情。
她神神秘秘地讓我下樓，告訴我：「你是最幸運的人。」
我道：「這句話拼夕夕已經說過了。」
她：「這不重要?！?/p>
「你活到現在，已經超過了 60％的玩家。我會送你一些有用的道具。」
什么道具呢。
好期待啊。
房東在蛇皮袋里掏掏掏，然后給了我一碗糯米：「如果那個男鬼對你起了殺心，你就用這個對付他?！?/p>
我愣了一下：「他是一把糯米能解決的嗎？」
「我知道，所以這里有整整一碗。」
我：「……」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
微笑，是一種禮貌。
也是一種警告。
20
我端著滿滿一碗糯米上了樓。
路遇不干凈的東西，撒一點。
安全回家后，手里還剩大半碗。
時幽好像真的有些畏懼這碗糯米。
他站在三步之外，垂著眼，冷冷看我。
「我還沒想殺你，你要先殺了我？」
我將糯米泡進水里。
抬頭回他：「沒有。」
「我在改善伙食?！?/p>
糯米飯很好吃。
我舍不得就這么撒掉。
我將干香菇沖洗后，泡進熱水中。
然后開始腌漬豬肉末。
時幽一直盯著我，眼中有探究。
背后涼涼的。
好耶，空調錢也省了。
......
五小時后。
我開始蒸糯米，同時起鍋燒油，將肉末炒香。
我自顧自地倒騰，做出兩碗冒著熱氣的糯米飯。
粒粒分明的糯米泛著食物的光澤，與肉末香菇和油條碎拌在一起。
我給時幽遞了一雙筷子。
他接下，然后將筷子豎著插在飯上。
21
大吃一斤。
這是我穿進游戲后吃的第一頓好飯。
這碗糯米，真的就是用來吃這么簡單。
我就是一個純粹的大饞丫頭，沒有壞心眼。
時幽大概也挺高興的。
他抿著唇，嘴角卻微微翹起。
我靠在沙發上玩手機。
玩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坐直了身子。
「西北方向有不干凈的東西！」
時幽轉身就飄了過去。
那邊安靜了片刻，而后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十分鐘后。
他面無表情地走回來。
「誰教你把沒洗的碗叫做不干凈的東西？」
我縮在沙發上，理直氣壯。
「別管了，你就說是不是不干凈的東西吧?！?/p>
他沉默了一下。
我得寸進尺，小聲要求：「樓道也有不干凈的東西?！?/p>
時幽倚著沙發，沒有要動的意思。
「樓道的地臟了？不會再上你的當了?！?/p>
我說：「真的有??！我對他撒了一把糯米才安全跑回來的。」
他抿了抿唇，轉身朝門口走去。
「我去看看。」
「我可以直接穿進來，別給陌生鬼開門?！?/p>
我愣了一下。
「??？」
不給陌生鬼開門。
這是什么新的游戲規則嗎？
有效信息+1。
22
時幽很快就回來了。
他去洗手間洗了洗并沒有臟的手，坐回沙發上，低頭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拉。
我湊過去，偷感十足地看了一眼
他在把幾個業主移出群聊。
我的腦子宕機了一瞬。
「退出游戲的玩家都是你移出群聊的？」
他應了一聲。
「嗯。」
「這樣看著比較清楚?！?/p>
實在是太草臺班子了。
時幽那個清朝老手機甚至跟不上他們殺人的速度。
所以群成員是暗殺名單嗎？
我靈機一動。
退出群聊。
被時幽發現了。
他冷著臉要將我拉回群聊，才發現甚至沒加我的好友。
于是踢人暫停。
我們先加好友。
以后還是乖乖等死吧。
不給時幽添麻煩了。
他的手機燙燙的。
快把我炸死了。
23
業主群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少。
余下的三十幾個人無比安靜。
只有我每天按時往群里發拼夕夕砍一刀鏈接和外賣神券鏈接。
S 和 M 屬性同時大爆發。
Save money。
4 棟 601：【別發這些了】
601 小氣鬼。
她繼續說道：【姐去種金銀花養你。1 個月給你 100 個銀幣夠不夠，不夠的話加個 0，10 個月給你 100 個?！?/p>
算了，601 長命百歲。
僵尸：【你怎么這么能種，這對嗎？】
4 棟 601：【農學生新的就業方向，植物大戰僵尸?！?/p>
3 棟 502：【有沒有應對吸血鬼的方法呢？】
4 棟 601：【有的有的，他們只喝 blood，你多吃點辣的就好了?！?/p>
4 棟 403：【如果隔壁鬧鬼，每天發出奇怪的鈴鐺聲，又該如何應對呢？】
我沉默了一下, 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是我這個窮鬼窮得叮當響?！?/p>
物業：【怪不得你們都這么能活?！?/p>
【那今晚得上難度了?！?/p>
4 棟 601：【？】
【向日葵的花語是：是不是笑臉給多了？】
24
當晚, 樓下出現了新 npc 烤腸攤主。
烤腸的香味飄到了樓上。
攤主還在群里發了照片。
烤腸閃著油光，酥脆的皮微微裂開。
配文：【三元一根。】
壞了，沖我來的。
想吃。
但我還想活。
我由靈機一動，對時幽擠眉弄眼：「對了，說到腸，你那里......」
他垂下眼, 睫毛顫了顫，神色有些局促：「你要說什么。」
我說：「你餓不餓。」
他道：「不餓。」
我繼續許愿。
「別管了，我請你吃了糯米飯，禮尚往來，你應該給我買烤腸?！?/p>
他很干脆地應下。
「好。」
他出門后，我突然想起來忘記和他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我給他打了視頻電話。
他接了。
畫面有些卡, 聲音也帶著電流。
「我到攤位了?！?/p>
攤主似乎對他有些敬畏，小聲問他需要什么。
他說：「兩根烤腸?！?/p>
我正要提醒他, 他已然開口：「淀粉腸一根三元?！?/p>
「兩根應該是五元。」
我滿意了。
攤主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
「哦哦, 請問您怎么支付呢？」
他淡淡一笑：「不付, 純砍價?！?/p>
攤主：「......」
「您的烤腸，請拿好。」
25
我美滋滋地吃了一根淀粉腸。
難度增加后, 這幾夜離開了很多人。
業主群已經快變成 npc 的小群了。
攤主說：【我要告發 boss 帶頭吃道具?！?/p>
物業回道：【問題不大，至少你 kpi 達成了。】
我有些好奇：【kpi 是殺幾個，能說嗎？】
物業：【你怎么還在？】
【我查查誰管你的。】
片刻后, 物業在群里艾特了時幽。
【@男鬼哥，就差這個下班了?！?/p>
老半天沒人回復。
房東：【怎么不理我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莫欺 npc 窮?！?/p>
時幽：【不好意思，手機有點卡。】
【馬上解決。】
我將自己蒙進寬大的被子里。
「我進被子了！按照人鬼之間的規則, 你不能抓我?！?/p>
時幽輕笑了一聲。
「沒用的。」
下一秒, 他出現在了我的被窩里。
雙手撐在我身側。
四目相對。
他愣了一下
我土撥鼠尖叫。
「流氓！」
我只穿了單薄的睡衣。
領口寬松。
又是躺下的姿勢。
有些尷尬……
他迅速消失。
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有些語無倫次：「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真的……」
「我只是想展示一下, 我可以進到人的被子里?！?/p>
我蒙住通紅的臉，熱出了一身汗。
時幽：【我現在不太方便殺，她在被子里?！?/p>
房東：【你殺人被她撞見了嗎？還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物業：【？】
攤主：【不是，樓下那個都蓋成豌豆公主了, 你不還是殺了嗎？】
時幽：【我有自己的節奏。】
26
我鉆出被子透氣。
時幽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突然發問：「一塊錢還是神秘禮物?！?/p>
我語氣堅定：「一塊錢?！?/p>
他不死心, 繼續問：「一塊錢還是神秘禮物?！?/p>
我：「一塊錢。」
他問了幾十遍, 我答了幾十遍「一塊錢」。
把他氣笑了。
他去找同事要了一塊錢硬幣, 遞給我。
「說出那四個字?！?/p>
我欣然接受：「一元硬幣?！?/p>
他咬牙切齒：「說你要神秘禮物?！?/p>
好吧。
我只好說：「神秘禮物?！?/p>
他打了個響指。
面前出現了金山銀山。
他說：「都給你了?！?/p>
我死了。
高興死了。
殺死我就是這么簡單。
27
退出游戲后，我回到了現實世界。
午夜夢回，我總是一邊流淚, 一邊想著我的金山銀山。
還沒有摸到。
還沒有花一分錢。
可惡。
我是個窮鬼。
「—別」昵稱簡單又直白, 就叫男鬼。
我給他發消息他也不回。
半個月后，才跟我說：【手機爆炸了，所以一直不能回?！?/p>
【有新副本了，設定玩家是住在莊園里的貴族, 很有錢，來不來？】
我秒回：【來。】
猶豫一秒都是對富貴生活的不尊重。
別管了，富貴一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