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將斷云崖染成一片猩紅。姜驚鴻跪在滿地碎石上,單薄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死死咬住下唇,任由嘴角滲出的鮮血滴落在胸前的「天衍」紋路上,倔強的眼神中滿是不甘。遠處天衍宗的飛檐在暮色中投下陰影,如同一只張開巨口的野獸,要將她吞噬。
“至陰之體,天生靈脈殘缺,這般廢人也配留在天衍宗?” 執法長老的話語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進姜驚鴻的心里。他抬手一揮,袖口的「衍」字金紋閃過青光,姜驚鴻脖頸上的身份玉牌瞬間龜裂,化作萬千光點中夾雜著宗門對她十五年的否定。那些光點里,隱約可見她在藏經閣擦拭典籍的清晨,在寒潭邊忍受靈脈灼痛的月夜。
姜驚鴻伸手想要抓住那破碎的玉牌,卻只抓到一把帶著沙塵的冷風。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八歲被帶入天衍宗時,師父曾摸著她的頭說「鴻兒的靈脈雖特殊,卻可能是天衍的轉機」,如今這句話成了最鋒利的諷刺。她想起昨夜還在抄錄《靈脈修復錄》,墨跡未干的紙頁上,還留著她用指尖血點下的批注。
“滾吧!從今往后,天衍宗再無你這號人!” 執法長老的聲音冷漠而決絕,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姜驚鴻緩緩站起身,膝蓋因長時間跪地而麻木,她拍了拍身上沾滿塵土的青衫,衣擺處還留著藏經閣燭火燎過的焦痕。轉身的瞬間,她看到宗門禁地的「天衍劍碑」在暮色中閃爍,那是她曾偷偷刻下修煉心得的地方。
山腳下的小酒館里,姜驚鴻一杯接一杯地灌著「醉仙愁」,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灼燒著她的心。酒壇上的「愁」字被她的指尖摳得模糊,露出底下不知何人刻的「逆」字。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修仙之路會如此坎坷,更沒想過努力了十五年,換來的卻是「廢人」二字。
正喝得昏天黑地時,酒館的門 “吱呀” 一聲被推開,寒風吹進幾片雪花,落在酒壇邊緣。一道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那人一襲白衣勝雪,腰間掛著一枚刻有云紋的玉佩,玉佩邊緣隱約可見「硯」字暗紋。他的面容清冷如霜,眉眼間卻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袖口的青云紋在燭火下泛著微光。
來人掃視了一圈酒館,目光最終落在姜驚鴻身上。她青衫上的天衍紋雖被撕去,卻仍有殘痕,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猶豫片刻后,他走到姜驚鴻對面坐下,桌上的燭火被他的劍氣引動,突然拔高寸許,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劍。
“姑娘為何如此消沉?” 男子的聲音低沉而溫潤,與他清冷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姜驚鴻抬起頭,醉眼朦朧地看著他,只見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色卻有些蒼白,像是常年在寒潭邊修煉所致。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你是誰?” 姜驚鴻的聲音帶著醉意,又有些警惕。她見過太多宗門弟子的冷眼,此刻卻在這人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飾的關切。
“在下沈硯白,青云宗外門弟子。” 男子微微拱手,動作行云流水,袖口露出一截纏著繃帶的手腕,繃帶邊緣滲著血痕,“方才在門外見姑娘神色落寞,似有心事,便冒昧打擾。”
姜驚鴻嗤笑一聲,酒杯重重磕在桌上:“心事?我不過是個被宗門拋棄的廢物罷了。” 說著,她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從八歲被測出至陰之體時的萬眾矚目,到十五年來的勤修不輟,再到今日被執法長老當眾除名。說到激動處,她抓起酒壇猛灌,酒液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沈硯白靜靜地聽著,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邊緣,眉頭漸漸皺起。當聽到 “至陰之體” 時,他的眼神突然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至陰之體雖罕見,但并非不能修煉。” 他沉思片刻后說道,“姑娘若不嫌棄,可隨我回青云宗,或許能有轉機。”
姜驚鴻愣住了,手中的酒壇 “砰” 地砸在桌上,濺起一片酒花。她從未想過會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尤其是在被天衍宗徹底否定之后。看著沈硯白真誠的眼神,他眼中倒映著跳動的燭火,像兩簇不會熄滅的希望,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卻在低頭時看見自己掌心的血痕,那是方才掐出的 “忍” 字。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酒館時,一陣陰風吹過,燭火突然熄滅,酒館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那笑聲像是用指甲刮過劍身,刺耳又陰冷:“小娘子,這么著急走做什么?不如留下來陪陪我們兄弟幾個。” 幾道黑影從角落里竄出,月光透過破窗,照見他們衣襟上繡著的骷髏頭,那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血手幫」標記。
沈硯白神色一凜,手中長劍出鞘,劍身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光芒,那是青云宗「寒潭劍」特有的靈光。他的手腕翻轉,劍花在胸前綻放,劍氣掃過地面,將積塵震得飛起:“找死!” 他身形一閃,如同一道白影沖向黑影,劍尖精準點向對方手腕的「少商穴」。
姜驚鴻也不示弱,從袖中掏出幾枚符篆,那是她在藏經閣偷學的「爆裂符」,符紙邊緣還留著她修改過的筆跡。她指尖凝聚靈力,將符篆朝著黑影扔去,符篆在空中發出 “嗤” 的一聲,爆發出耀眼的火光。然而,由于靈脈殘缺,她的靈力不穩,火光比尋常爆裂符弱了三分。
打斗聲在酒館中響起,木梁上的灰塵撲簌簌落下,桌椅破碎的聲響中,夾雜著血手幫眾人的痛呼。姜驚鴻雖然修為低微,但憑借著在藏經閣記下的《身法百解》,竟也能在刀光劍影中靈活閃避。她看見沈硯白的劍招中帶著青云宗「流云十三式」的影子,卻又多了幾分狠辣,像是常年在生死邊緣打磨出的殺招。
就在戰斗即將結束時,一道紅光突然從窗外射來,直奔姜驚鴻面門。那紅光速度極快,帶著刺鼻的硫磺味,竟是一枚「追魂火箭」。姜驚鴻大驚失色,想要躲避卻已來不及,身體因醉酒而反應遲滯,只能閉眼等死。
千鈞一發之際,沈硯白飛身擋在她面前,紅光擊中他的肩膀,濺起一片血花。他悶哼一聲,手中長劍卻未停下,反手一劍將發射火箭的血手幫成員刺穿。姜驚鴻睜開眼,看見沈硯白肩頭的傷口血肉外翻,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而他的眼神依然冷靜如冰。
“沈公子!” 姜驚鴻驚呼一聲,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心底裂開縫隙,讓陽光照了進來。她從未想過,一個剛剛認識的人會為了她拼命,這份恩情,比天衍宗十五年的冷遇更讓她震撼。
沈硯白強忍著疼痛,揮劍將最后一個黑影斬殺。他轉頭看向姜驚鴻,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那笑容中帶著釋然,仿佛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無妨,小傷而已。”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卻多了幾分沙啞。
姜驚鴻連忙扶住沈硯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心中一陣刺痛。她從懷中掏出一枚珍藏已久的「愈傷丹」,那是她用三個月打掃藏經閣的酬勞換來的,原本打算留給自己突破時用:“快服下!”
沈硯白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卻沒有拒絕,接過丹藥服下。丹藥入口即化,他感覺一股暖流順著喉嚨而下,肩頭的疼痛減輕了幾分。他看著姜驚鴻眼中的關切,突然想起青云宗后山的寒潭,在某個月夜里,他也曾這樣關切地看著受傷的同門。
經過這場戰斗,姜驚鴻和沈硯白的關系更近了一步。他們連夜趕路,朝著青云宗的方向而去。姜驚鴻攙扶著沈硯白,聽他講述青云宗的規矩,偶爾指出他劍招中的破綻,像是回到了在藏經閣的日子。她發現,沈硯白表面清冷,內心卻極重情義,正如他的劍,看似冰冷,實則藏著溫熱的劍柄。
當第一縷陽光灑在青云宗的大門上時,姜驚鴻深吸一口氣,跟著沈硯白踏入了這片陌生的土地。她看著宗門匾額上的「青云」二字,想起沈硯白說過「青云者,當直上九霄」,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么,但她知道,這將是她全新的開始,是她逆天改命的起點。
青云宗的晨鐘響起,鐘聲中帶著幾分慈悲,幾分威嚴。姜驚鴻摸了摸胸前的空位,那里原本掛著天衍宗的玉牌,如今只剩下沈硯白給她的青云符。她抬頭看向天空,晨光中,一只白鶴正振翅高飛,她的眼神逐漸堅定 —— 總有一天,她會讓所有人知道,至陰之體,也能直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