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公主府可真氣派啊。”
一路上夜含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不住地發出一聲聲感慨， 活像個剛進城的土包子。
不過這倒也怪不得夜含，慕容府雖也富貴，卻總有一副遮擋不住的暴發戶氣質，定北王府規格倒是高，占地也大卻是粗獷風格，處處精巧雅致的公主府確實是令人耳目一新。
轉過彎曲回廊，再過一道月亮門，身后的一切猝然遠去，只剩下眼前的一片紅色和穿梭于其間的一個個窈窕身影。
“公主，定北王妃到了。”
引她們進來的婢女上前一步在一個女子身前低聲道。
她靜靜地坐在梅林間，罩著一件白色狐皮大氅，脖領間一圈灰鼠圍領，襯的本就秀麗白皙的臉頰如冰膚玉肌，再往上一頭烏黑發間只插了一只梅花珠釵，與這滿園的紅梅遙相呼應，美的不可方物。
聽了婢女的回報，明華公主轉身看過來，秀麗平靜的臉上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這笑仿佛能讓天地間呼嘯而過的寒風都停滯下來。
“長姐是個很好的女子，你去了不用拘謹。”
那日蕭瑜的話在耳邊回響，慕容婉此時確信無疑。
這樣一個女子確實值得他這一句夸贊。
明華公主起身向慕容婉迎來，慕容婉也快走幾步迎上她。
“公主。”
明華公主微微搖頭，“阿瑜是我弟弟，你便也隨著他叫我一聲長姐吧，我就叫你婉兒如何？”
慕容婉笑瞇瞇地點頭，順勢改口，“長姐。”
明華公主眼底的笑意更加溫和，拉著慕容婉在身旁坐下。
園中本在各自玩鬧賞梅的女子們也都紛紛過來見禮。
“見過定北王妃。”
一個個聲音如黃鸝鳴啼，清脆婉轉，慕容婉只覺得通體舒暢。
果然還是這美好的女孩們最能治愈人了。
“這是禮部劉大人家的三姑娘……”
“這位是兵部趙大人家的四姑娘……”
明華公主親自一個個地給慕容婉介紹過去。
“你們也好啊，都去玩兒吧，不用管我，玩兒的開心點。”慕容婉對她們笑瞇瞇道。
于是眾人便也嬉笑著散了，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處以梅賦詩，有的要來筆墨就地取材作畫，有的則在梅林間來回穿梭，像是一只快樂的鳥兒。
“是不是很好看？”明華公主順著慕容婉的視線看過去，須臾輕聲問。
慕容婉端起面前以梅花點綴的清茶，輕輕啜飲了一口，十分贊同地點頭，“景美人更美。”
一聲輕笑在耳畔響起，明華公主平靜恬淡的臉上露出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
“婉兒很有趣。”
慕容婉禮尚往來夸道：“長姐也很美。”
明華公主仔細端詳她的臉，然后失笑，“婉兒素日里不照鏡子嗎？這滿園的紅梅都不及婉兒的美，遑論是我。”
“長姐太看得起我了，我這人最是臭美，素日里最喜歡干的事就是對鏡自賞。”
“哈哈哈哈哈哈。”
明華公主沒想到她竟這樣說，一時忍不住笑出了聲，離她們近的幾人也忍不住笑了。
慕容婉等她們笑夠了才看著明華公主認真道：“可是這世間的美卻并非只有一種，梅花孤傲，菊花高潔，牡丹富貴，即便是路邊一朵野花也有它的野性美，長姐和這園中的姑娘都有自己獨特的美，沒有人可以替代也沒有人可以掩蓋。”
明華公主沉默片刻，轉而笑意在臉上蕩開。
“婉兒說的對，是我妄自菲薄了。”
慕容婉臉上認真的神情一掃又換上一副笑模樣，將臉湊近一些，托著腮問：“既然長姐覺得我說的有理，那能不能開心點？”
“嗯？”明華公主一愣。
慕容婉伸出食指，輕輕點在明華公主的眼角，“我曾聽過一句話，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長姐的眼睛……”慕容婉頓了頓，“很難過。”
溫熱的指尖在眼角留下一片熱意，明華公主閉上眼睛，暫時將窗戶關上，片刻又睜開。
“你啊……”
過了會兒明華公主又低聲喃喃道：“我就說當初他的封號就該定為福王。”
聲音太小慕容婉沒聽清，“長姐說什么？”
明華公主搖頭輕笑，“沒什么。回去的時候讓花匠剪幾枝梅花帶回去，放在房間里，也好給屋子里添些顏色。”
“好，那我就不和長姐客氣了。”
“客氣什么，日后多……”
明華公主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個婢女疾步奔過來，臉上神情焦急。
“怎么了，慌慌張張的？”
那婢女看了慕容婉一眼，低聲回話：“回公主，昭華公主來了。”
昭華公主？
在原主的記憶里，慕容婉只知道這位昭華公主是當今太后的親生女兒，先帝在世時就十分受寵。
可是為什么明華公主府的人在知道昭華公主來的時候會是這么一副樣子，竟然像是有些害怕。
明華公主也是一愣，繼而向傳話的婢女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
“昭華性子有些驕縱，婉兒別放在心上。”明華說的簡單，但是眉宇間的擔憂卻未曾散去絲毫。
慕容婉剛點了頭，還沒來得及說話，梅園入口處就出現了一道身影 。
珠翠滿頭，容貌艷麗，神情倨傲，罩著的大氅是火紅色的狐皮所制，與這滿園的梅花相比竟不知誰更奪目些。
慕容婉暗嘆，果然是先帝和太后最寵愛的女兒。
“長姐沒邀請我，我便不請自來了，長姐不會怪我吧？”
昭華公主下巴微抬，將園中人掃視一圈。
話雖說的像那么回事，但是表情卻看不出半點不好意思來。
來者不善。
不過倒是也不關自己的事，慕容婉繼續喝自己的茶。
明華公主站起身，“這梅園的梅花年年開，算不上什么新鮮物，倒是前些日子聽聞妹妹身體不適，便沒讓人去擾你。”
昭華公主嗤笑一聲，竟一屁股坐在了明華公主的位置上。
“不過就是幾株梅花而已，是沒什么稀罕的。我是聽說蕭瑜娶的那個便宜王妃也在，特意過來看看。”
慕容婉精神了……呦呵，還是專門沖自己來的！
“勞公主費心了，您說的那王妃不才正是我。不過有一個詞您用的不對，婚事是皇上親賜，聘禮等一應事務都是按照親王妃規制來的，應該還挺貴？公主覺得呢？”
手中的茶已經冷了，慕容婉一抬手將水潑了出去，視線平平不避不讓地看向昭華。
空氣突然安靜，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默默地看向這邊。
甚至有幾個女孩看著慕容婉的表情，同情中混著一絲微不可察的佩服。
“啪！”
是茶盞破碎的聲音。
“你！”
慕容婉視線在在粉身碎骨的甜白釉茶杯上轉了一圈，肯定地點頭：“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