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沈敘白身邊做了三年替身,他答應等我生日就放我自由。
今天他送我的禮物是抽血針管:“晨晨醒了,需要你的骨髓。”醫院里,
我看見他溫柔地親吻病床上的女孩——我的雙胞胎妹妹。
她脖子上掛著我送給沈敘白的護身符。我笑著問:“用我的命換她的命,你舍得嗎?
”他皺眉:“別鬧,抽完血給你五千萬?!蔽肄D身走上天臺,
在直播鏡頭前脫下他最喜歡的藍裙子:“沈總,替身演完了。
”墜樓時我聽見他撕心裂肺喊我本名。真可笑,原來他知道我不叫“晨晨”。
---生日蛋糕上的燭火跳躍,像一顆顆暖橘色的小星星。
空氣里浮動著昂貴的奶油香和紅酒醇厚的氣息。沈敘白送的禮物盒子就擱在我手邊,
絲絨質感,深藍色,和他眼睛的顏色很像。三年了,這大概是他送過最像生日禮物的東西。
指尖觸到冰涼的絲帶結,心臟也跟著那點冰涼輕輕瑟縮了一下,
帶著點隱秘的、不敢深想的期盼。也許……自由真的就在盒子里面?
手機鈴聲就是在這時候炸開的,尖銳得像手術刀的寒光,瞬間割裂了滿室的溫馨假象。
沈敘白幾乎是立刻接了電話,方才靠在沙發里那種難得的、松弛的慵懶,
頃刻間從他身上剝落得干干凈凈?!啊蚜耍俊彼穆曇艨嚨煤芫o,像一根拉到極致的弦,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顫抖的急切,“體征穩定?好……我馬上到!需要什么?
……血?骨髓?……好,我知道了!”電話掛斷。他猛地站起身,
動作帶起的風撲滅了蛋糕上幾支搖曳的蠟燭。房間驟然暗下去一角,
只剩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在剩余的光線里顯得異常冷硬。他大步走過來,目標明確,
甚至沒看一眼那個漂亮的絲絨盒子,而是直接探手,從他昂貴的西裝內袋里,
掏出了另一樣東西——一支密封的、閃著冷冽金屬光澤的抽血針管。他把它塞進我手里。
針管的塑料外殼冰涼堅硬,硌著我的掌心?!俺砍啃蚜?。
”他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慣常的、不容置喙的平靜,
只有眼底深處殘留著一絲未褪盡的、屬于另一個人的狂瀾,“跟我去醫院,現在。
她需要你的骨髓?!北鶝龅尼樄茼言谡菩?,那點寒意蛇一樣鉆進皮膚,順著血管直抵心臟。
我低頭看著它,銀色的金屬在吊燈下反射出一點刺目的光。原來這才是我的生日禮物。
三年小心翼翼扮演另一個人的報酬,最后一筆,是抽走我的骨髓。
車子無聲地滑入城市冰冷的夜色,窗外流光溢彩,像一條條淌著金粉和碎玻璃的河。
沈敘白沉默地開車,下頜繃得很緊,側臉的線條在明明滅滅的路燈光影里,刀削斧鑿般冷硬。
車里的空氣凝固了,沉重得讓人窒息,
只有他指節偶爾敲在方向盤上發出的輕微“噠、噠”聲,像某種不祥的倒計時。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冰冷、濃烈,帶著死亡和掙扎的味道。
他步子邁得又大又急,我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長長的、慘白的走廊仿佛沒有盡頭,
頂燈的光線落在他寬闊的背上,投下一道長長的、濃黑的影子,將我徹底籠罩其中。
他徑直推開盡頭那間VIP病房厚重的門,里面的光線柔和許多,
空氣中甚至彌漫著一點清雅的百合香氣。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像一個巨大的、虛幻的萬花筒。病床上半倚著一個女孩。她穿著柔軟的白色病號服,
長發柔順地披在肩頭,臉色還有些透明的蒼白,
但那雙眼睛……那雙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此刻正含著水光,楚楚動人地望向門口。
沈敘白幾乎是瞬間就變了。他身上那種迫人的冷硬和焦灼消失了,腳步放得極輕,
像怕驚擾一個易碎的夢。他快步走到床邊,極其自然地俯下身,
一只手極其溫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另一只手則捧起她的臉頰。然后,在柔和的光線下,
在滿室靜謐的百合香里,他低下頭,無比珍重地、深情地吻了下去。那是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落在她的額頭上。時間仿佛被拉長、定格。他挺拔的背影對著我,將床上的人完全遮擋,
只留下一個絕對保護的姿態。我的目光像是被凍住了,凝固在他俯身的角度。然后,
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一點點向下移動。越過他寬闊的肩膀,
越過那潔白的被角……我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女孩纖細的脖頸上。一條細細的銀鏈子,
墜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小小玉佛。那玉佛通體溫潤,是我當年跑遍古玩市場,在生日那天,
紅著臉、揣著攢了半年的零花錢,偷偷塞進沈敘白西裝口袋里的“護身符”。
他說過會永遠戴著它。原來,是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腥氣猛地沖上喉嚨。我死死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肉里,
試圖用那尖銳的疼痛壓住身體里翻江倒海的寒意和……某種即將崩裂的東西。
掌心被那支冰冷的抽血針管硌得生疼,提醒著我此行真正的目的。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臉上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嘴角卻像被無形的線拉扯著,
向上彎起一個弧度。我向前走了兩步,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而突兀的聲響,
打破了病房里那層溫情脈脈的假象。床上依偎的兩人同時看向我。沈敘白直起身,
眉宇間迅速覆上一層被打擾的不悅和冰冷的審視。林晨則微微瑟縮了一下,像受驚的小鹿,
下意識地更緊地抓住了沈敘白的衣袖,那雙和我肖似的眼睛里,
瞬間盈滿了恰到好處的、惹人憐愛的脆弱和……一絲極快掠過的、難以捕捉的東西。
“晨晨剛醒,需要靜養。”沈敘白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警告的意味,
目光銳利地盯在我臉上,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是否完好無損,是否還能履行它的使命。
我的目光越過他,直直落在林晨臉上,那個扭曲的笑容依舊掛在嘴角。
病房里暖黃的燈光落在我眼睛里,卻反射不出絲毫溫度?!吧驍祝?/p>
”我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
只有我自己能聽出底下暗涌的、即將毀滅一切的湍流,“用我的命換她的命,你舍得嗎?
”林晨倒吸一口涼氣,眼圈立刻紅了,搖著頭,
虛弱地開口:“姐姐……你別這樣……敘白他……”聲音哽咽,后面的話破碎得不成句。
沈敘白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那點僅存的耐心似乎終于耗盡了。他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籠罩下來,幾乎擋住了我全部的視線。
他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只有公事公辦的冰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仿佛在處理一件亟待解決的麻煩?!皠e鬧了?!彼穆曇魯蒯斀罔F,
帶著慣常的發號施令的口吻,“抽完血,五千萬立刻打到你賬上。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他甚至吝嗇于再多看我一眼,目光越過我的頭頂,對著門口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醫生就在外面,別耽誤晨晨休息。”“衣食無憂……”我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
舌尖嘗到一股濃重的腥甜,又被我強行咽了回去。
那點強撐的、扭曲的笑意徹底從我臉上消失了。我看著他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
那雙曾經也對我流露過短暫溫和、此刻卻只映著另一個女人身影的眼睛。三年,
一千多個日夜,扮演一個影子,最后換來的,是五千萬買斷我最后一點骨髓的價值。也好。
我點了點頭,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沒有再看他們任何人一眼,我轉過身,
脊背挺得筆直,一步一步,走出了這間彌漫著百合香氣的、令人窒息的病房。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一聲,又一聲,像是某種儀式最后的鼓點。
我沒有走向等在走廊盡頭的醫生和護士。我按下了電梯的上行鍵。深夜的天臺,
風像無數冰冷的鞭子,帶著城市邊緣曠野的粗糲氣息,毫無遮攔地狠狠抽打在身上。
我站在邊緣,腳下是深淵般的城市燈火,璀璨迷離,像一片倒懸的、虛假的星海。
風吹得單薄的衣裙緊貼在皮膚上,冷意刺骨,卻奇異地讓我感到一種毀滅前的清明。
我拿出手機,屏幕的光在濃重的夜色里顯得有些微弱。
指尖冰冷而穩定地點開那個最大的直播平臺圖標,選擇了“開始直播”。攝像頭無聲地翻轉,
對準了我自己。屏幕里映出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眼睛卻亮得驚人,
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背景是城市被切割的黑色天際線和遠處模糊的霓虹。
直播間的標題,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上去:【沈總,替身演完了】。幾乎是開播的瞬間,
在線人數開始瘋狂跳動。1個,10個,100個……1000個!
彈幕像雪崩一樣滾動起來,速度快得看不清字?!九P槽???這什么情況?】【天臺???
妹子冷靜啊!??!】【沈總??哪個沈總??敘白集團的沈敘白???】【替身???
信息量好大!】【報警?。】靾缶。?!】【天啊她在笑!好嚇人!】我對著鏡頭,
扯了扯嘴角,那笑容空洞而冰冷。風聲呼嘯著灌進麥克風,發出嗚嗚的噪音。我抬起手,
冰冷的手指落在領口那顆精致的珍珠紐扣上?!吧驍祝?/p>
”我的聲音透過風聲和電流的雜音傳出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蓋過了狂風的嘶吼,“你不是最喜歡看我穿這條藍裙子嗎?”指尖用力一扯。
“嗤啦——”細微的布料撕裂聲在呼嘯的風聲里幾乎聽不見。
那件昂貴的、他親自挑選的、與林晨常穿款式相似的寶藍色真絲連衣裙,順著我的肩膀滑落,
像一片失去生命的蝶翼,委頓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只剩下貼身的衣物,
皮膚暴露在寒夜的風中,瞬間激起一片細小的顆粒?!景““““∷诟墒裁矗。。?/p>
】【脫衣服???】【藍裙子……替身……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沈敘白出來!人渣!
】【定位在哪里?。。?!快救人?。。 繌椖粡氐庄偭耍瑪底诛j升到令人眼花的程度。
無數的問號、驚嘆號、謾罵和驚恐的呼喊在屏幕上瘋狂滾動。“這條裙子,
是你買給她的影子穿的。”我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毒的冰凌,透過屏幕扎向未知的某處,
“現在,影子不想演了?!蔽蚁蚯芭擦艘恍〔剑嗦愕哪_底踩在粗糙冰冷的水泥邊緣,
細小的沙礫硌著皮膚。身體微微前傾,發絲被狂風吹得在眼前狂舞,
腳下深淵般的燈火似乎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在這時,
通往天臺的安全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開,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撞在墻壁上又反彈回來?!傲滞恚。?!
”一個嘶啞到變調、仿佛從靈魂深處硬生生撕裂出來的聲音,裹挾著前所未有的驚懼和絕望,
穿透了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林晚。他喊的是,林晚。
不是我扮演了三年的“晨晨”。身體懸空的失重感已經襲來,
急速下墜的風聲尖銳地灌滿耳朵,像無數根針在刺。冰冷的空氣像巨大的手掌擠壓著胸腔,
幾乎無法呼吸。時間在那一刻被拉得無限漫長,又仿佛只是一瞬。
城市斑斕的燈火在視野里瘋狂旋轉、拉長,變成模糊流動的光帶。
可那一聲撕心裂肺的“林晚”,卻像一枚滾燙的烙印,穿透了呼嘯的風聲和急速逼近的死亡,
無比清晰地刻進了我最后一絲意識里。原來……他知道啊。知道我的名字,
不是那個屬于影子的代號。知道我是林晚。不是林晨。巨大的、荒謬的、帶著血腥味的笑意,
像一朵詭異的花,在我急速下墜的冰冷意識里,無聲地、慘烈地綻放開來。身體在急速下墜,
冰冷的空氣像無數把鈍刀切割著皮膚,城市的光怪陸離在眼前扭曲旋轉,
變成模糊的、拉長的色帶。失重感攫取了一切,心臟被擠壓到喉嚨口,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唯有那一聲撕心裂肺、穿透風嘯的“林晚——”,
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意識最后殘存的角落。原來他知道。他知道我叫林晚。
巨大的、荒誕的悲涼裹挾著一種近乎毀滅的快意,在我急速墜落的意識里轟然炸開。緊接著,
是沉重無邊的黑暗,冰冷地吞噬了一切感知?!庾R像是沉在深不見底的寒潭里,
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浮游。每一次試圖掙脫那粘稠的黑暗,都耗盡了力氣。
耳邊有遙遠模糊的聲音,嗡嗡作響,聽不真切。有冰冷的東西刺入皮膚,帶來細微的刺痛。
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連動一動手指都艱難萬分。不知過了多久,
一絲微弱的光芒刺破了濃墨般的黑暗。眼皮沉重得如同壓著千鈞巨石。我用盡全身的力氣,
睫毛顫抖著,終于掀開了一條細縫。刺目的白光瞬間涌入,激得眼球一陣酸澀的刺痛,
生理性的淚水立刻模糊了視線。我閉了閉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緩緩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雪白,平整,一盞簡約的吸頂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空氣里彌漫著醫院特有的、淡淡的消毒水氣味,但并不濃烈刺鼻。身下的床墊柔軟舒適,
帶著被陽光曬過的干凈氣息。我沒死?這個認知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激起一圈茫然的漣漪。視線艱難地轉動,掃過房間。這是一間極其寬敞的病房,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間堪比豪華套房的私人療養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花園,
綠意盎然,陽光正好。室內陳設簡潔而昂貴,
空氣中甚至還飄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雅的雪松香氣,完全蓋過了消毒水的味道。
目光最終落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那里坐著一個男人。他背對著我,身影挺拔,
肩線寬闊流暢。穿著剪裁極佳的深灰色襯衫,袖口一絲不茍地挽至小臂,
露出一截冷白而有力的手腕,腕骨分明。他微微低著頭,似乎在看手中的平板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