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燃總愛把我惹哭。＞他當眾模仿我摔進噴泉的糗態，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第二天他嬉皮笑臉遞來橘子糖：“哭包，再哭就變丑八怪了。”＞后來他撤走我的凳子，
害我演講時當眾出丑。＞這次我沒哭，他卻慌了神。＞高考放榜日，
我撕了錄取通知書：“我復讀?！保緟s在復讀班看到陳燃吊兒郎當地轉筆。＞“你來干什么？
”我冷著臉問。＞他戳我酒窩：“怕某個哭包把眼睛哭瞎。
”＞直到他兄弟說漏嘴：“燃哥為跟你同校，少考了整整二十分。”＞我把他堵在天臺，
眼淚啪嗒啪嗒掉。＞他手忙腳亂擦我眼淚：“祖宗，別哭行不行？”＞“那你為什么這樣做？
”我哽咽著問。＞他耳尖通紅：“因為……你哭起來丑死了。”---陳燃那張臉，
在我模糊的淚眼里扭曲晃動，像浸了水的劣質畫片。他正站在講臺邊，兩條長腿岔開，
腰夸張地扭著，一只手還矯揉造作地捂在屁股后面，
捏著嗓子學我昨天摔進噴泉池時的尖叫：“哎——呀——我的新裙子！
” 那尖細滑稽的聲音，活脫脫就是我當時絕望的翻版?！班邸薄肮?！
”“陳燃你太損了！”整個教室像被點燃的炮仗，哄笑聲幾乎要掀翻天花板。
我的臉頰火燒火燎，燙得能煎熟雞蛋。昨天那猝不及防的滑倒，
冰涼骯臟的池水瞬間淹沒到腰際，精心挑選的米白色連衣裙糊滿滑膩的青苔，
那狼狽不堪的瞬間，此刻被他精準而殘忍地復刻在幾十雙眼睛面前。委屈像冰冷的藤蔓，
瞬間纏緊心臟，勒得我幾乎窒息。眼淚根本不受控制，爭先恐后地涌出來，視線徹底模糊，
喉嚨里堵著硬塊，連嗚咽都發不出來，只有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抽動?！皣K，蘇晚晚，
至于嗎？”陳燃的聲音穿透哄笑，帶著他一貫的、令人牙癢癢的漫不經心，“開個玩笑嘛，
這么不經逗？”玩笑？把我最丟臉的時刻當成全班的笑料，這叫玩笑？我猛地抬起頭，
透過水霧狠狠剜了他一眼。他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收住，
那副吊兒郎當、仿佛全世界都該捧著他玩的樣子，徹底點燃了我心里的委屈和怒火。
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一秒都不想！我猛地推開凳子站起來，
凳子腿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在一片驚愕的目光和尚未停歇的笑聲中，
我跌跌撞撞地沖出了教室門。走廊的風撲在濕漉漉的臉上，冰涼一片?！拔梗√K晚晚！
真生氣啦？”陳燃的聲音追了出來，帶著點始料未及的慌亂。我跑得更快了，
把那個名字和那令人窒息的哄笑聲狠狠甩在身后。第二天早自習的鈴聲剛歇，
空氣里還浮動著粉筆灰和昨夜未散干凈的雨水氣息。我的眼睛腫得像兩顆熟透的桃子，
又澀又痛。我死死盯著攤開的英語書，那些字母像一群黑色的螞蟻，在眼前爬來爬去，
一個也鉆不進腦子里。昨晚睡前翻來覆去都是陳燃那張可惡的笑臉和全班哄笑的聲浪，
枕頭濕了又干。“吱呀——”旁邊座位的椅子被拉開，
熟悉的、帶著點洗衣粉和陽光味道的氣息籠罩過來。我脊背瞬間僵直，頭埋得更低，
幾乎要磕到桌面上?！拔?，哭包？”陳燃的聲音貼著我的耳朵響起，刻意壓低了，
卻還是帶著他那種欠揍的輕快。余光瞥見一只手伸到我眼皮底下，
攤開的掌心里躺著兩顆亮澄澄的橘子糖，玻璃糖紙在晨光里折射出細碎的光?！斑?，賠罪。
”他頓了頓，指尖惡作劇似的戳了戳我因為憋氣而鼓起的臉頰，“再哭下去，
真成丑八怪了哦。”那熟悉的哄人腔調，帶著他特有的、混不吝的溫柔，像一根針，
精準地刺破了我心里那個鼓脹了一整晚的氣球。
委屈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猛地翻涌上來，沖得我鼻子一酸。我死死咬住下唇，
嘗到一絲鐵銹味，才勉強把那陣洶涌的淚意壓下去。我用力吸了吸鼻子，猛地抬手，
狠狠打掉了他攤在我面前的手?！芭尽钡囊宦暣囗懀诎察o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兩顆橘子糖脫手飛出，一顆滾落在我的筆袋旁，另一顆彈跳著，滾過前面同學的椅子腳，
消失在過道深處。陳燃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嬉笑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瞬間凝固。
他大概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旁邊傳來幾道好奇的窺視目光?！皾L。
”我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我沒看他，
目光死死鎖在那顆滾落在筆袋邊的橘子糖上，糖紙刺得眼睛生疼。
教室里安靜得只剩下窗外麻雀嘰喳的吵鬧聲，和他略顯粗重的呼吸。他沒再說話，
也沒再試圖遞糖。凝固的空氣里，只聽到他拉開椅子坐下的聲音，有點重。一整個上午，
他破天荒地安靜，像一尊存在感極強的雕像杵在旁邊。偶爾翻書的聲音都比平時大了幾分，
帶著點說不出的煩躁。午休鈴剛歇，教室里彌漫著飯盒蒸騰的熱氣和喧鬧的人聲。
我正低頭整理上午的數學筆記，試圖把那些復雜的公式塞進依舊混沌的腦子里。突然，
一片巨大的陰影落在我攤開的筆記本上，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我抬起頭，
撞進陳燃那雙漆黑的眼睛里。他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課桌旁，一手插在校服褲兜里，
一手撐在我桌角，微微傾身，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額角新冒出來的一顆小小的青春痘。
周圍的喧鬧聲似乎瞬間被屏蔽了。“喂，”他開口，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刻意的輕松，
試圖掩蓋底下那點難得的、笨拙的認真，“昨天……噴泉池邊上，滑得要命，我擦了三遍，
手都酸了。”他飛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移開目光，盯著我攤開的筆記本，
“下次……走路看著點?！蔽业男奶翢o征兆地漏了一拍。昨天滑倒的地方……他擦過了？
難怪昨天摔倒時雖然狼狽，屁股和手肘沾滿了黏糊糊的青苔泥水，
但預想中屁股著地的劇痛并沒有襲來，
只有冰涼的池水漫上來……原來是他提前清理過那最滑溜的地方？
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地學我摔倒的樣子，篤定我不會真的摔傷？
一股熱流猛地沖上臉頰和耳根，我甚至能感覺到耳朵尖在發燙。原本堵在心口的憤怒和委屈，
像被戳破的氣球，迅速癟下去，卻又被一種更復雜、更混亂的情緒填滿。是釋然？是難堪？
還是……一絲連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動？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
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線條利落的下頜線，
看著他因為不自在而微微滾動的喉結。陳燃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撐在我桌角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猛地直起身，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仿佛剛才那瞬間的認真只是我的錯覺?！皣K，笨死了?！彼麃G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腳步有點快，校服衣角帶起一陣小小的風。那顆被我打落、靜靜躺在筆袋邊的橘子糖，
糖紙在午后的陽光下，折射出暖融融的光。
時間在試卷、習題、晚自習明亮的燈光里無聲流淌。黑板上高考倒計時的數字，
一天天瘦下去，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沉甸甸地壓著每個人的神經。我和陳燃之間，
似乎也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他依舊嘴欠，偶爾手癢，
比如路過我座位時精準地彈一下我的馬尾辮，或者在我全神貫注解一道立體幾何題時，
突然湊過來，指著圖上一個點煞有介事地說：“看，這像不像你昨天啃雞腿沾在嘴角的油？
” 惹得我氣鼓鼓地瞪他，但那些真正會刺傷我的、當眾揭短的玩笑，卻像被施了魔法，
再也沒出現過。然而，這種脆弱的平衡，在高考前最后一次年級動員大會的演講臺上，
被他親手、徹底地砸碎了。禮堂里坐滿了高三學生，空氣悶熱，頭頂的吊扇徒勞地旋轉著，
嗡嗡作響。我站在側幕，手里緊緊攥著寫滿字的演講稿，指尖冰涼，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震得耳膜嗡嗡響。代表全年級發言的機會是班主任力薦爭取來的，稿子改了十幾遍，
每一個字都烙在腦子里，可此刻，巨大的緊張感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下面有請高三（1）班蘇晚晚同學，為我們帶來《沖刺的號角》！
”主持人清脆的聲音透過麥克風響徹禮堂。聚光燈“啪”地打在我身上，刺得眼睛生疼。
臺下是黑壓壓一片攢動的人頭，無數道目光聚焦過來，像細密的針。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喉嚨口的干澀，邁開有些發軟的腿，走向舞臺中央那個孤零零的立式麥克風。
腳步踏在光潔的木地板上，發出空洞的回響。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瞥見側幕陰影里，
陳燃的身影一閃而過。他雙手插在校服褲兜里，姿態依舊散漫，
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看戲般的笑意。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我走到麥克風前，調整了一下高度，
強迫自己忽略側幕那個身影帶來的強烈不安。臺下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清了清嗓子，張開嘴，
第一個音節即將吐出的瞬間——身下猛地一空！支撐點驟然消失！毫無防備！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驚呼聲卡在喉嚨里，變成一聲短促的悶哼。
后背和尾椎骨傳來一陣尖銳的鈍痛，瞬間蔓延開來。我整個人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
四仰八叉地摔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麥克風被我倒下的身體帶倒，
“哐當”一聲巨響砸在地板上，尖銳的嘯叫聲瞬間撕裂了禮堂的寂靜，刺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死寂。絕對的死寂。時間仿佛凝固了。臺上刺目的燈光烤著我的臉，臺下上千雙眼睛，
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身上，每一道目光都帶著驚愕、難以置信，
還有……來不及掩飾的、看笑話的好奇。巨大的恥辱感像滾燙的巖漿，瞬間沖上頭頂，
燒得我眼前陣陣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只剩下自己粗重而狼狽的喘息聲，
還有麥克風倒地后持續不斷的、令人心慌的電流噪音?！班坂汀辈恢钦l先忍不住，
一聲壓抑的、短促的笑聲突兀地響起，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緊接著，
稀稀落落的笑聲從禮堂的各個角落傳來，匯聚成一片壓抑不住的、越來越響的哄笑浪潮。
那笑聲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我的皮膚，刺進我的骨頭縫里。
劇痛從尾椎骨蔓延到四肢百骸，但更痛的是胸腔里那顆被狠狠踩踏碾碎的自尊心。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咔嚓，咔嚓。我掙扎著想站起來，
腿卻軟得不聽使喚，手臂撐在冰涼的地板上，止不住地發抖?；靵y中，
一個身影猛地從側幕沖了出來，帶著一陣風。是陳燃。
他臉上那種慣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驚慌失措的蒼白。他幾步沖到我跟前，蹲下身，
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把我扶起來。“晚晚！沒事吧？我……”他的聲音又急又啞，
帶著明顯的慌亂。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我胳膊的前一秒，我猛地抬起頭。視線撞在一起。
我的眼睛里，沒有淚。一滴也沒有。那里面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像凍結了千年的寒潭，
清晰地映出他瞬間失血的臉和那雙寫滿驚惶的眼睛。伸出的手，僵在了冰冷的空氣里。
下一秒，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揮開了他懸在半空的手。動作決絕，沒有半分猶豫。
“別碰我?！?我的聲音不大，甚至因為剛才的驚嚇而微微發顫，
但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釘子，清晰地釘進死寂的禮堂空氣里，
也釘進了他驟然收縮的瞳孔深處。那聲音不大，
卻奇異地壓過了麥克風刺耳的余音和臺下尚未完全平息的騷動。陳燃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
指尖微微蜷縮著，離我的衣袖只有寸許，卻再也無法靠近。他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
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喉嚨里卻只發出一個破碎的氣音。
那雙總是帶著點漫不經心笑意的眼睛，
此刻盛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種……近乎恐懼的茫然。
他像是被我這冰錐般的眼神和三個字狠狠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禮堂里上千雙眼睛，
像無數道探照燈，聚焦在這小小的舞臺一角。那些目光里有驚愕，有同情，有看熱鬧的興味，
更有針扎似的難堪，密密匝匝地刺在我背上。我甚至能聽到后排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
像細小的毒蟲鉆進耳朵。尾椎骨的劇痛尖銳地提醒著我此刻的狼狽。但比疼痛更尖銳的，
是那幾乎將我撕裂的恥辱感，還有心底那片迅速蔓延開來的、荒蕪的冰冷。
我看著陳燃瞬間失色的臉，看著他僵在半空的手，看著他眼中清晰的恐慌——那不是假的。
可這恐慌，此刻只讓我覺得諷刺，覺得心口那片荒蕪的冰原，凍得更硬，更死寂了?！白岄_。
”我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更冷，也更穩了一些。我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撐住冰冷的地板，
咬著牙，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每動一下，尾椎骨都傳來鉆心的痛楚，
牽扯得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但我站直了，脊背挺得筆直，盡管身體還在細微地顫抖。
我甚至沒有再看陳燃一眼。目光掠過他僵直的身影，投向臺下那片模糊的黑壓壓的人海。
聚光燈依舊無情地烤著我的臉。我彎腰，撿起那頁散落在地、被踩了一個模糊腳印的演講稿，
紙頁在指尖微微顫抖。然后，我扶起了倒地的麥克風支架。
“嗡——”刺耳的電流噪音再次響起，淹沒了臺下所有的竊竊私語。我無視那噪音，
無視臺下無數道復雜的目光，更無視身邊那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影子。我深吸一口氣，
將胸腔里翻涌的所有屈辱、憤怒和冰冷的痛楚，死死壓下去。喉嚨干澀得發痛，
但我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對著那嗡嗡作響的麥克風開口，
聲音透過電流傳遍整個死寂的禮堂：“抱歉，耽誤大家時間了?！蔽业穆曇羝届o得可怕，
“下面，我繼續。”稿子上的字跡在刺目的燈光下有些模糊，但每一個字早已刻進心里。
我開始念，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平穩，穿透了麥克風惱人的噪音，
也穿透了臺下凝固的空氣。我念著關于夢想，關于沖刺，關于不負韶華的句子，
仿佛剛才那場狼狽的鬧劇從未發生。只有緊握著稿紙邊緣、指節發白的手，
和后背那片被冷汗浸濕的涼意，無聲地訴說著一切。陳燃是什么時候離開舞臺側邊的，
我不知道。演講結束時，臺下響起了掌聲，起初有些稀落遲疑，隨后變得熱烈而真誠。
我鞠躬，走下臺。每一步，尾椎骨都在尖銳地抗議。班主任張老師焦急地迎上來，
扶住我的胳膊，連聲問：“晚晚，怎么樣？摔到哪里了？要不要去醫務室？”我搖搖頭，
擠出一點力氣：“沒事，張老師，我先回教室了。”聲音依舊干澀?！拔宜湍闳ィ?/p>
”張老師不放心。“真不用?！蔽逸p輕抽回胳膊，努力讓自己的步子看起來平穩一些，
“我能走。”我挺直脊背，一步一步，穿過側幕，穿過走廊里投射過來的各種目光，
走回空無一人的教室。教室里的桌椅安靜地排列著，窗外陽光刺眼。我走到自己的座位，
慢慢坐下。尾椎骨的劇痛讓我幾乎無法完全坐實，只能虛虛地靠著。這時，
我才感覺到臉頰上一片冰涼。抬手一抹，指尖濕漉漉的。原來不是沒有淚。只是剛才在臺上，
在那無數目光的注視下，在那片巨大的、足以淹沒一切的恥辱感里，它們被凍住了，
流不出來?，F在，在這無人的角落，才后知后覺地滑落。我趴在桌子上，
把臉深深埋進臂彎里。肩膀無聲地聳動起來。不是為了摔倒的疼痛，
是為了那個被當眾碾碎的自尊，為了那份被徹底踐踏的信任。
為了那個我以為……終究是不同的陳燃。眼淚浸濕了校服袖口，留下深色的痕跡。這一次，
身邊沒有遞過來的橘子糖，也沒有那句欠揍的“哭包，再哭就變丑八怪了”。
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高考結束后的盛夏，
蟬鳴聒噪得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烤化。陽光毒辣辣地砸在水泥地上，蒸騰起扭曲的熱浪。
我捏著那張薄薄的、印著外省一所普通大學名字的錄取通知書，紙張邊緣被汗水濡濕，
皺巴巴的。視線掃過那個并不理想的學校名稱和專業，
再掃過那個刺眼的分數——離我夢想中的A大臨床醫學八年制，差了整整三十八分。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悶痛得喘不過氣。三年的挑燈夜戰，
書桌上堆成小山的習題冊，用空的一盒盒筆芯……所有的努力，
最后都凝結成眼前這張輕飄飄的紙，宣告著一個不甘的結局。
指甲深深陷進通知書柔軟的紙張里，留下月牙形的白痕。胸腔里翻涌著的不甘、失落，
還有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瞬間壓倒了所有猶豫。我猛地用力！
“嘶啦——”清脆的裂帛聲在悶熱的房間里格外刺耳。那張承載了無數期望與失望的通知書，
被我從中撕開，再撕開，變成幾片毫無意義的碎紙。我拉開書桌抽屜，
把它們狠狠地、胡亂地塞了進去，像是要埋葬一個失敗的證據。“晚晚？你干嘛呢？
”媽媽推門進來，手里端著切好的冰鎮西瓜，看到我通紅的眼眶和桌上殘留的紙屑，
嚇了一跳。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聲音因為竭力壓抑情緒而有些發顫，
卻異常清晰堅定：“媽，我復讀。”復讀班開班那天，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比應屆班更沉重的、近乎凝滯的氣息。少了新生的雀躍，
多了幾分破釜沉舟的壓抑和疲憊。教室后排堆滿了上一屆遺留下來的、落滿灰塵的舊書。
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嶄新的、散發著油墨味的復讀資料一本本拿出來，在桌角壘好。
窗外的老槐樹上，知了還在不知疲倦地嘶鳴。剛翻開嶄新的英語詞匯手冊，
前門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和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靜。
一個高瘦的身影，頂著那頭標志性的、有點亂糟糟的黑發，單手插在褲兜里，
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他肩上隨意地搭著個癟癟的書包，另一只手百無聊賴地轉著一支筆，
那支筆在他修長的指間翻飛跳躍，劃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繚亂的銀光。我的呼吸驟然停滯。
陳燃？！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全班瞬間聚焦過來的、帶著探究和驚愕的目光，
也完全無視了講臺上復讀班主任老趙那微微蹙起的眉頭。
那雙漆黑的眼睛漫不經心地掃過教室，然后，極其精準地、徑直落在了靠窗的我身上。
他嘴角似乎極其短暫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錯覺。然后，他邁開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