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顧琛的婚訊熱搜爆了三天。婚禮倒計時二十四小時，全城矚目。
我在頂樓公寓落地窗前最后一次核對著賓客名單，細雪溫柔撲在玻璃上，
電視里財經訪談的背景音流淌著暖意，似乎一切都熨帖安穩。
指尖劃過紙上“顧琛”與“林晚”緊挨的名字時，電視里的聲音突兀地變了調。刺耳的尖叫，
狂亂的電子音樂，還有……震耳欲聾的口哨和哄笑。“琛哥！真玩這么大？
嫂子明天就進門啦！”一個油膩的男聲嚎叫著，幾乎穿透了音響。心臟猛地一縮，
像是被一只冰涼的手攥緊。我猛地抬頭。屏幕里，燈光光怪陸離，
背景是顧氏集團那間我曾無比熟悉的頂層私人酒吧。鏡頭搖搖晃晃，
死死懟在一張年輕漂亮的臉上。男孩穿著顧琛的純白禮服襯衫，襯衫只胡亂扣了一顆扣子，
蜜色的皮膚大片敞露，眼神迷離又狂野。他像只被酒精泡透、急需展示的小獸，
整個人幾乎掛在顧琛身上。那張臉……眉眼唇鼻，精致囂張得驚人，像一面扭曲的鏡子，
映出一個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被剝去了所有溫馴外殼的林晚。
彈幕洪水般淹沒了半個屏幕：「臥槽！燃起來了！替身當面騎臉輸出？！」「顧少牛批！
婚前最后的狂宴！」「正主在家看直播？哈哈哈哈年度大瓜！」「替身弟弟夠野啊！
比照片里那個木頭林晚帶勁一萬倍！」「誰說宛宛類卿？這他媽是青出于藍！
正主學學這浪勁兒！」字字如刀，剮在視網膜上。指尖的名單變得無比灼熱，
燙得我幾乎握不住。血液似乎瞬間冷下去，又在下一秒狂暴地沖向頭頂，
耳邊是心臟錘擊鼓膜的轟鳴巨響。鏡頭里，顧琛半瞇著眼，
薄唇勾起一抹我從未見過的、慵懶又混不吝的笑。他沒看鏡頭，
眼中全是懷中男孩映著迷幻燈光的臉。在無數彈幕“親一個！快親一個！”的瘋狂催促里，
在震耳欲聾的喧囂頂點，他低頭，帶著一種慢動作般的、睥睨一切的宣告意味，
精準地、用力地吻了下去。不是蜻蜓點水，是掠奪，是占有，是徹頭徹尾的羞辱，
像一記響亮的耳光，隔著屏幕，狠狠抽在我臉上。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只有屏幕上那兩張交纏的唇，只有那滿屏狂歡般的謾罵。
“嗡……”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一振，仿佛溺水時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僵硬地、幾乎是憑借最后一點本能地掏出來，屏幕上跳出熟悉的名字：顧琛。緊隨其后，
是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晚姐，我們在‘云頂’酒吧頂層包廂B06，
顧少他……他有點失控了。要不要來看看？視頻是他點開直播的……這不像他……」
心臟那個地方，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塊肉，只剩下一個冰冷的、灌滿雪風的空洞。
所有的喧囂尖叫、污言穢語、還有屏幕上那黏膩而刺眼的親吻，
似乎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猛地抽離。公寓里靜得可怕，只有暖氣輕微的嗡鳴，
和我自己放大的、如同困獸喘息般的心跳聲。咚。咚。咚。疼。尖銳的，冰冷的，
帶著毀滅氣息的疼，從那空洞里肆無忌憚地蔓延開，纏上每根神經。
身體里某個維持了很久、很堅固的東西，轟然倒塌了。碎得徹徹底底，連渣都不剩。
我看著電視屏幕里那張和自己七分像卻更張揚肆意的臉，那張被顧琛捧在手心的臉。真可笑。
三年點點滴滴堆砌的堡壘，原來是紙糊的，風一吹就塌。三年溫存體貼，
不過是照著另一個影子，依葫蘆畫瓢。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還是顧琛的號碼。
它無聲地躺在我掌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我沒去看內容。指腹機械地劃過屏幕，
解鎖、長按顧琛的號碼、跳出來的選項里，“加入黑名單”那個紅色的、小小的方塊，
像滴凝固的血。我點了下去。
然后是微信、微博、一切和他相關聯的社交平臺……刪除、拉黑，動作連貫，沒有一絲停頓。
屏幕上那些狂歡的彈幕還在飛舞。「正主不如替身刺激！」「顧少牛批！」是啊，不如。
我這個贗品，該謝幕了。“咔噠。”手里的電視遙控器被我按下。
屏幕上所有令人作嘔的畫面瞬間消失，化為一片無垠的黑。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窗外細雪溫柔地落在萬家燈火之上，室內只余一室冰冷華麗的空曠和我一個人粗重的呼吸。
結束了。我和顧琛。就在這里。第2章胸腔深處泛起一陣熟悉的、如同細密針扎的疼，
提醒我另一個冰冷的現實——那顆靠昂貴藥物和精心養護才勉強維持跳動的心臟，
終究是受不住了。深吸一口氣，壓抑著那股鈍痛和喉嚨深處的腥甜，我快步走向臥室。
拖出行李箱，打開衣柜。
屬于顧琛的那些占據大半空間的昂貴衣物、領帶、袖扣……像是某種惡毒的嘲諷，
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陌生氣息。我伸出手，
沒有任何留戀地抓住那件他最喜歡的藏藍色高定西裝外套，昂貴的羊毛呢料觸感冰冷光滑。
用盡全身力氣將它狠狠摜在光滑的深色地板上！然后是另一件羊絨衫，砸在電視柜腳！
領帶纏繞著被丟向墻角！像拋棄一堆散發著腐臭的垃圾，一件又一件，
我用最快的速度將它們清出這所我曾經以為會住到白頭的老房子。每一件物品砸落在地，
都像是在甩脫一個沉重的、恥辱的標簽。身體里的力氣仿佛隨著這個動作被快速抽干。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薄衫，眼前陣陣發黑，手指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喉間那股腥甜再也壓制不住。“咳咳…咳……”劇烈的嗆咳撕扯著胸腔，
有什么溫熱的、帶著鐵銹味的東西猛地涌上口腔。我踉蹌一步扶住冰冷的墻壁，低頭。
一滴、兩滴……濃稠暗紅的液體，在光潔昂貴的地板上綻開刺目的花。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一下比一下更沉重，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令人窒息的痛楚，
像隨時會掙斷最后幾根絲線驟然停擺。顧琛的助理蔣川趕到時，
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空曠冰冷的高級公寓客廳，
昂貴的地板上像被刻意凌亂丟擲、仿佛垃圾般拋棄了一地的男式衣物，而它們的女主人，
只穿著單薄的家居服，蜷縮在離那些“垃圾”幾米遠的冰冷地板上，臉色白得像雪，
額頭全是冷汗，胸口急促起伏，而她面前那一小灘未干涸的暗紅色血跡，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狠狠刺進蔣川眼里。他嚇懵了。“林、林小姐！” 蔣川幾乎是撲過來的，
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我猛地抬頭，眼神卻像淬了冰的玻璃，刺得蔣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那眼神里沒有哀求，沒有脆弱，只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的死寂。“叫救護車。
”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帶著剛才嗆咳過后的血腥氣，
每個字都沉得幾乎從胸腔最深處擠出，“市一醫，心內科。”蔣川如夢初醒，
手忙腳亂地摸手機。“還有，” 我舔了舔干裂帶血的嘴唇，視線掃過滿地狼藉的衣物，
最后落回蔣川臉上，那眼神平靜得令人心悸，“把你老板的‘財產’，清出去。現在。
”第3章醫院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冰冷地滲入五臟六腑，成了維系呼吸的唯一支點。
頂級單人病房的寂靜被醫療器械規律的“滴滴”聲切割著。手臂上扎著留置針，
冰冷的藥液順著細管無聲流淌，試圖平息那顆不爭氣心臟的喧囂。“情況在惡化，林小姐。
” 頭發花白的老專家姜教授扶了扶眼鏡，面色凝重地把一沓厚厚的檢查報告放在床邊，
“心臟瓣膜的損傷程度比上次評估更嚴重。拖不下去了，
手術風險比上次評估時……上升了很多。”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顧先生他……”“姜教授，” 我打斷他，聲音被藥液浸泡得有些無力，
眼神卻像穿透玻璃的刀鋒，直直釘在門上，“手術同意書，我自己簽。我的命，
從來只在我自己手里。”姜教授看著我眼中那片化不開的寒冰，所有勸慰的話都咽了回去。
他最終只是沉重地點點頭，抽出一份文件：“這是更新的手術方案和風險告知書，你看一下。
我會安排手術團隊隨時待命。”門就在此刻，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嘭——！
”門板撞在墻上又彈回來，發出巨大回響。一個身影裹挾著室外的寒氣，
帶著一身尚未散盡的煙草和香水尾調，幾乎是踉蹌著撞了進來。顧琛。他站在門口，
胸膛劇烈起伏，平日里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此刻凌亂不堪，像是被人狠狠揪過，
昂貴的羊絨大衣沾著一小片可疑的深色酒漬。那張英俊逼人的臉上滿是胡茬，眼底布滿血絲，
渾濁又狂亂的目光，像被打斷了捕獵、陷入絕境的野獸，在幾秒的茫然掃視后，
猛地定格在病床上我蒼白疲憊的臉上。那眼神里有震驚，有難以名狀的恐慌，
還有一絲……混合著酒氣的兇狠執拗？他踉蹌向前一步，死死盯著我，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撕扯出來：“林晚！” 他無視了床邊姜教授的存在，
目光掠過床邊矮柜上那份尚未簽署的手術同意書，
那頁角沾染的一小塊飛濺的暗紅血漬讓他瞳孔驟縮。他的呼吸更加粗重，喉結滾動著，
像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你……你不準簽！你心臟……你那心臟撐不住這么大的手術！
會死的……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他像是在說服我，更像是在竭力說服自己，聲音拔高，
帶著一種絕望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病房死寂。姜教授被他粗暴闖入的架勢和氣場所懾，
一時僵在當場。我倚在升高的床頭，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從未有過的狼狽失態，
看著他眼中那近乎瘋狂的恐慌，
領口殘留的、不屬于我的極淡香水味……那個在直播鏡頭下慵懶又混不吝地擁吻別人的男人，
和眼前這個狀若癲狂的男人，在視網膜上緩慢地、無聲地重疊。真奇怪。
明明心臟的疼痛就在胸腔里叫囂，幾乎要將我撕裂。可看著他這副撕心裂肺的模樣，
那片喧囂的疼痛中心，卻詭異地裂開了一道深淵般的縫隙。冰到極致的感覺，反而平靜了。
他甚至提起了我心臟的“撐不住”？呵。這場滑稽獨角戲里最后一個、也是唯一剩下的觀眾，
終于姍姍來遲地想起了劇本的存在？心臟那個地方最后一絲細微的牽扯徹底斷了。
像風化了千年的絲線，輕飄飄落地，毫無聲息。
所有翻滾的、曾經刻骨銘心的東西——痛楚、怨恨、失落、失望……在那個瞬間，
被這最后一根絲線的斷裂徹底抽空。不是愈合。是徹底坍塌、夷平，
只剩下望不到邊際的、極致的寒冷虛無。我甚至沒有力氣去恨眼前這個狀若瘋魔的男人了。
太疲倦了。視線越過顧琛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肩膀，
落在病房門口悄無聲息出現的人影上——我雇的私人律師，周澤。他穿著筆挺的深色西裝，
抱著一份厚厚的文件袋，鏡片后的目光冷靜銳利如鷹隼。時機正好。我抬手，動作很緩慢，
甚至帶著一絲大病初愈般的虛弱感。指尖探進枕頭底下。薄薄的幾頁紙，被輕輕抽出，
捻在指間。病房里刺眼的白熾燈光下，“離婚協議書”幾個加粗的宋體字，像淬了冰的刀鋒，
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我慢慢抬起手，那幾張輕飄飄的紙，卻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
徑直伸向幾步之遙、僵立在病床邊如同困獸的顧琛面前。“顧琛。”我開口，聲音很輕，
像久不說話的人，帶著微啞的塵氣，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空洞，
卻奇異地穿透了病房凝固的空氣。他猛地轉向我，
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那份遞到他眼皮底下的紙，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毒物。
他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某種即將失控的憤怒和驚懼在骨頭縫里嘶吼。
我不閃不避地看著那雙曾讓我沉溺、此刻卻渾濁不堪的眼眸，
指尖用力將那幾頁紙往前又送了送，紙張邊緣幾乎要戳到他昂貴的襯衫前襟上。“簽了它。
”三個字，從干涸的唇齒間清晰吐出，緩慢，用力。心臟深處一陣兇猛的絞痛驟然襲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尖銳。身體里最后一點溫度都被這陣劇痛吸走，脊背挺得發僵，
冷汗瞬間浸透了背后的病號服。喉頭涌起熟悉的腥甜，我死死壓住牙關，
強行咽下那鐵銹味的液體，只讓面色顯得更為慘白如紙。劇痛之中，我的眼神卻更加沉靜，
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寒潭。“你弄臟的位置，”我看著顧琛驟然放大、寫滿驚痛恐慌的瞳孔，
每一個字都像凍結的冰凌，清晰無比地砸進死寂的空氣里，“我永遠。”“……不要了。
”最后三個字落下，如同最終的審判。第4章整個病房的空氣像是瞬間被抽干，
凝固成了厚重的、令人窒息的固體。顧琛臉上的所有表情都瞬間凍結。
前一秒還扭曲的、狂怒的、驚懼的臉，如同被潑了一層速干水泥，
凝固在一個極其荒謬的錯愕狀態。赤紅的眼珠死死地凸瞪著，瞳孔縮緊到極致，
倒映著那幾頁散發著油墨冷硬光澤的離婚協議。時間停滯了幾秒。
“你……”顧琛的嘴唇哆嗦著，喉結上下滾動，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只擠出一個干澀到劈裂的音節。那份遞到他眼前的離婚協議，
每一個字都像是燒紅的烙鐵印在他視網膜上。不要了？她說……她不要了？！她怎么敢？
那股被強行壓制、本能的、屬于頂級掠食者的狂怒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放屁——！
” 一聲野獸般的嘶吼驟然從他胸腔里炸開！他猛地揮手打向我遞協議的手！
帶著凌厲風聲的手掌裹挾著狂暴的力道扇來。我不是第一次見識他的盛怒，
甚至不是第一次挨打。大腦清晰地發出躲閃的指令，
可心臟爆發的絞痛像數根鐵釘狠狠釘穿了肢體，別說躲閃，就連眨眼都成了奢侈。
預想中皮肉接觸的脆響并沒有出現。一只骨節分明、戴著百達翡麗腕表的手斜刺里伸來，
精準、穩定而強硬地攥住了顧琛暴怒欲下的手腕！那只穩如磐石的手屬于周澤。
顧琛前撲的重心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擋徹底破壞，暴怒的攻擊軌跡歪斜，
手掌帶著風聲擦著我的病號服衣袖而過，落空。
周澤高大的身軀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擋在了我的病床前，如同一堵堅實的屏障。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退讓，就那么穩穩地截停了一個失控野獸的攻擊。“顧先生。
”周澤的聲音四平八穩，帶著職業律師特有的不容置辯的穿透力，
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如解剖刀，冷冷地切割著顧琛的失態。“這里是醫院，
林晚小姐是我的當事人。請注意你的行為，否則我有權申請限制令。”“滾開！
” 顧琛猛地抽回被周澤捏住的手腕，像被烙鐵燙到。
他整個人因為巨大的屈辱和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英俊的面容扭曲變形，
那雙赤紅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死死釘在我臉上，仿佛要將我燒穿。“林晚！
你少他媽在這里跟我裝！你敢簽字？！你敢說你不要了？！”他聲音拔高，帶著尖銳的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