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月三十三日《裂鏡人》第一章：四月三十三日你有沒有試過，在夢里殺了自己。
不是象征，不是情緒，而是你拿起一把刀、親手對準自己胸口刺下去，鮮血淋漓，疼得鉆心，
最后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在地上，然后在尖叫中醒來。我經歷了三次。第三次醒來的時候，
我發現鏡子里少了一只眼睛。我是林深，三十歲，職業是自由撰稿人。
這個職業有一個優勢：沒人知道你在做什么，也沒人關心你是不是瘋了。
我住在城西老小區的一棟樓里，七樓。樓道有霉味，水管咕嚕響，
半夜經常能聽見天花板那層樓有人在哭，哭聲斷斷續續，像小孩又像老人。今天是四月三日，
我早上醒來后看手機，日期卻是“四月三十三日”。我以為是手機出問題了，重啟了兩次，
還是一樣。我去樓下便利店買煙，老板娘拿著掃把趕貓，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跟我打招呼。
“林哥，你昨天買的煙還剩一包呢，今天咋又買？”“昨天？我不是前天來的？
”她停住了掃帚，看著我：“你昨天來的，還說頭疼，說完你就走了。”我笑了笑，沒吭聲，
接過煙扔進兜里。走回樓道的時候，我腦子里突然浮現出一個片段——便利店的監控畫面。
我站在門口，眼神空洞，重復了一句話：“今天是四月三十三日。”我說了三次，
老板娘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的頭開始疼，像被什么從里面一點點撬開。樓道的燈閃了一下，
我順著樓梯往上走，每一級臺階似乎都比平常低一點，踩上去空落落的。到了七樓，
我正要掏鑰匙，發現門縫里伸出了一張紙條。那不是廣告，不是賬單，是一張委托書，
印著幾個燙金字：“奇談事務所”。下面是一行手寫字，字跡是我自己的。
“請幫我找回我夢里死去的那部分自己。”我看著那張紙很久，紙張溫熱，
像是剛被放進去不久。我環顧四周，樓道空無一人。我沒有立刻進屋，而是轉身，走到樓頂。
頂樓有一扇鐵門，通向封閉的天臺。那門早就銹死了，推不開，但今天我輕輕一推，
它“吱呀”一聲，開了。天臺上有一個女孩，穿著紅裙子，站在邊緣。她沒有轉頭看我，
只是說了一句：“你終于來了，林深。”我想說什么，但喉嚨像被什么卡住了。
我盯著她的背影，感覺那不是第一次見，而是無數次夢里都見過。她回過頭來，
笑容和夢里一模一樣。“今天是四月三十三日啊，你忘了嗎？”我看著她，
忽然想起夢里我殺死自己的那一刻，鏡子里只有一只眼睛的自己，嘴唇在動，卻發不出聲音。
女孩向我走來，她的腳步輕得沒有聲音。我卻聽見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我們再見一次，就會想起來一切。”她輕聲說完，伸手摸向我的臉。下一秒，我眼前一黑，
徹底失去了意識。……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天色尚暗，
手機躺在床頭，屏幕亮著：日期：“四月三十三日”。我緩緩轉頭，
墻上的鏡子還是那面老鏡子，只不過鏡面中間，裂開了一道細縫。
那裂縫像是一道看不見盡頭的門，正悄悄打開。
2 遺忘者留言《裂鏡人》第二章：遺忘者留言我坐在床邊，盯著那面裂了縫的鏡子。
裂縫很細，像一道用指甲在皮膚上劃出來的痕跡，從上到下，
不偏不倚地穿過我的倒影的左眼。那只眼睛靜靜看著我，像一個早就知道一切的陌生人。
我試著回想昨天發生的事，卻像站在一個深井邊上，只看得見黑暗和反光的水面，
怎么也下不去。我的日記本放在床頭柜上。我打開第一頁，
熟悉的字跡寫著：“3月31日：夢見紅裙女孩，天臺邊，哭了。醒來后發現嘴里有血。
”第二頁：“4月1日：夢里殺了我自己。現實里的指甲蓋沒了一個。
”第三頁、第四頁……接下來的幾頁被撕掉了。撕得很整齊，像是我自己干的。
我翻到最后一頁，日期是“4月32日”，上面只寫了四個字：別再睡了。我把本子合上，
站起來。房間一切照舊，但空氣里像被加了密度，每一口呼吸都帶著不該存在的濕意。
我打開窗戶，想透口氣，發現樓下的街道空無一人。不是沒車沒行人，而是徹底的空白。
街道、路燈、商鋪、公交站，全都在，但就像是舞臺背景，沒有演員。風吹動樹葉，
卻沒有一點聲音。我關上窗，又去洗手間沖了把臉。水冰涼刺骨，我抬起頭看鏡子。
裂縫還在，裂縫中間隱隱有光在流動，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瞳孔。手機響了。是陌生號。
我猶豫兩秒，接起。對面傳來一男聲，年輕、冷靜，說話像機械合成：“林深先生，
您的委托已進入處理中，請盡快到事務所核實身份。”“你是誰？
”“我是編號0742的聯絡員。請于今日四點前抵達奇談事務所，否則委托將視為作廢。
”“我沒提交過委托。”“您在四月三十一日凌晨三點五十六分，在裂鏡前書寫并投入。
簽名核對一致，內容完整。”我屏住呼吸。
對方繼續道：“您正在經歷‘第三階段自我遺忘’，請盡快前來處理，否則接下來，
您將連自己是誰都不再擁有概念。”電話掛斷。我看著手機，手開始發冷。那一瞬間，
我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夢。我必須去那個地方。——下午三點五十分，
我站在那棟老樓下。奇談事務所藏在舊城區的一條巷子里，沒有門牌，沒有招牌，
只是一間卷簾門半拉的店鋪。門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紙：“非預約者止步。”門是虛掩的。
我走進去，一股潮濕的紙墨味撲面而來，像是進了圖書館的地下室。事務所不大，
只有一張長桌、一面墻柜、一臺老式電話和一個人。那人坐在桌后，穿白襯衫，
眼神帶著讓人無法直視的平靜。他對我點點頭。“林先生，您遲到了五分鐘。影響不大，
但請注意，您的現實穩定度正在下降。”我沒回答，只是盯著他：“你到底是誰？
”他淡淡一笑，指了指桌面上一摞資料：“我們是‘記憶委托中介所’，
專門處理‘夢中干預現實’引發的反饋異常。你是今年的第九位裂鏡人。”“什么叫裂鏡人？
”他沒有解釋，只推過一份資料袋，
封面寫著：《林深—夢境回執記錄·第一階段》我打開看，是一張張打印紙，
上面記載著我的夢：夢境時間、情節概要、夢中行動、現實反饋。
每一條都精準得讓我頭皮發麻。
看到了“殺死自己”、“紅裙女孩”、“天臺對視”、“便利店時間錯亂”……全都在上面。
“你們怎么知道這些？”我聲音顫了一下。“不是我們知道，而是你自己寫下來的。
”他遞給我一個鋼筆，“你夢醒之后會自動回執內容，我們只是負責保存。”我盯著他，
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惡寒。“為什么我會做這些夢？
“因為你是裂鏡人——裂開的記憶之鏡會反映你已經拋棄、被篡改或不敢面對的那一部分你。
”我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那紅裙女孩是誰？
”他合上資料袋：“她是你的第五階段鑰匙，現在仍未激活。別急，我們會幫你找回她。
”“找回？她是人，不是鑰匙。”“你確定她是人嗎？”這句話讓我整個人一震。
“你們想要我干什么？”他終于抬起頭，看著我，目光極其認真：“簽下一份新的夢境委托，
替另一個人完成夢中任務。這是你脫離裂鏡循環的唯一方式。”我還沒來得及回答，
門口傳來一陣風鈴聲。一個女人走了進來，身上穿著醫院的病號服，神情恍惚。
她站在柜臺前，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像是穿越時間的裂縫刺入我心臟。
她說：“我要委托林深，幫我殺掉夢里的我自己。”我愣住了。她的臉……正是我夢里那位，
紅裙女孩。3 夢中自殺協議《裂鏡人》第三章：夢中自殺協議事務所的空氣變得沉重。
那女人站在我面前，頭發凌亂，嘴唇干裂，眼睛里有一種瀕臨崩潰的空洞。
她穿著醫院病號服，腳上是一雙沾了灰的拖鞋，像是一路從夢里走來的。她指著我，
說得很清楚：“我要委托林深，殺掉夢里的我自己。”我還沒開口，
桌后的聯絡員已經在打印委托協議。他的動作熟練，仿佛這種請求司空見慣。“姓名？
”他問。“方寂。”女人低頭念出自己的名字，語氣像是在背一串編號。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打斷他們。方寂抬頭看我：“你昨晚進了我的夢，
站在窗邊看我。”我心里一陣涼意。昨晚，我確實夢見一個陌生女人躺在病床上，
試圖用輸液管勒住自己。她哭得厲害，喉嚨發不出聲。夢里我只是看著，沒有上前。
她說：“你沒有救我，但我記住你了。”聯絡員將協議紙遞給我，
紙上是標準格式的夢境干預條款。任務目標：夢中終結目標意識體。
目標確認：方寂（自我投影）。有效期：48小時。“你可以拒絕，”聯絡員語氣冷靜，
“但她不會再等下一個裂鏡人。”“如果我失敗了呢？”“她會在現實中真正自殺。
”他說得像是在陳述一條物理定律，“夢中的死亡，是她最后一次求生。”我看著方寂，
她面無表情，似乎連活著本身都已經失去溫度。那一刻，我沒有再說什么，接過鋼筆，
簽下了名字。簽字的瞬間，事務所內的一切消失了。墻壁、地板、桌椅，包括聯絡員的身影，
全都在眼前像褪色的照片一樣剝落。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卷入了黑暗。我知道，
我再次進入夢境。但這次不一樣。——我站在一間病房里，燈光慘白，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窗外是黑夜，沒有月亮，只有一棵歪脖子的梧桐樹，
樹上掛著一個紅色風鈴，一直在響，卻沒有風。方寂坐在病床上，身上纏滿了繃帶，
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勒痕。她看著我，眼神里沒有情緒。“你真的來了。”她說。
“你確定……要我這么做？”我問。她點頭：“我殺不死她。”“你自己？”“不。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個夢里的‘我’。她一直在笑，不怕痛，也不怕死。
她躲在角落里，只看著我痛苦。”“你要我殺的不是你，而是那個你。”她苦笑：“對。
因為她不是我，是我被關進這具身體以后，替代我活下去的東西。
”她的語氣像在說一件家常事。“我以為我瘋了，但醫生說我沒病。他們不讓我死，
因為我的身體‘指標穩定’。但沒有人聽我說，那不是我。”我沉默了一會兒，
環顧這間病房——床頭柜上有一本書，是《存在與虛無》；桌子上攤著一幅畫，
畫中是裂開的鏡子，中間站著一個沒臉的人。我走過去，撿起一支鉛筆，
在畫角落寫下兩個字：終止。“什么時候她會出現？”我問。“深夜三點，她會醒來。
她不睡覺。她看我。”方寂聲音有點抖，“每天我睡，她醒，我醒，她閉眼。
像兩個人搶一副身體。”我坐在門口等。時間在夢境中流動得不正常，鐘表的指針倒退，
有時猛地跳一個小時。病房越來越冷，風鈴聲卻越來越響。三點整，我聽到床上傳來咯吱聲。
我回頭，方寂坐了起來——不，是另一個她。她的臉看不清，眼睛像是空殼，
嘴角卻掛著一個諷刺的笑。“你就是他？”她問。我沒說話，只看著她。“你想殺我？
”她伸出手，那手不像是人的，指節多了一節，皮膚下似乎還有東西在蠕動。“你殺不了我，
我就是她。沒有我，她就只剩下‘死’。”她緩緩站起來，身體僵硬卻毫無恐懼。
我掏出夢境里唯一能使用的工具——那支鉛筆。她看了一眼那筆，
嗤笑：“這就是你用來‘殺人’的東西？”“不是殺你。”我說，“是還她一個干凈的夢。
”我走上前，一步步靠近她。她伸手抓我，手指劃過我肩膀，像刀片切開皮肉。
疼痛是真實的。我忍住沒退。我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把鉛筆狠狠刺入她的心口。不是血，
是一大片鏡面碎片從她身體里炸開。她身體向后倒，眼神變得空洞，
嘴里吐出一句話：“你也快了。”我站在破碎的夢境里，鏡子一樣的地面一塊塊崩解。
我看見方寂的身體重新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穩，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寧靜。我想退出夢境，
卻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被那鏡面黏住。低頭一看，我的倒影也笑了。不是我現在的表情，
而是另一個我，眼神里滿是譏諷。“你還記得你最初的夢是什么嗎？”鏡面里那人低語。
我想說話，卻沒了聲音。那聲音繼續回響：“你忘得太干凈了。”我在崩塌的夢里睜大眼睛，
看到裂鏡的深處浮現出一個身影，緩緩向我走來。那人穿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衣服，
臉也和我一模一樣。他站在我面前，低頭一笑，伸出手：“輪到我了。
”4 鏡中我非我《裂鏡人》第四章：鏡中我非我我再次醒來，
發現自己躺在事務所的長椅上，身體像是從冰水里撈出來一樣僵硬，每一寸皮膚都透著寒意。
房間燈光昏黃，聯絡員坐在原位，像一尊早已風干的雕像，
眼神在我睜開那一刻立刻恢復了焦距。“恭喜你完成委托。”他聲音沒有波動，
“方寂已從夢境回歸，她的自我意識穩定程度已回升至83%。”我想說什么，
但喉嚨里干澀得像抹了石灰。“你有什么想說的嗎？”他問。我點了點頭，
聲音艱澀：“我見到我自己。”“鏡像？”“比鏡像還真。他知道我所有的事，
連我小時候住的街巷轉角有幾塊井蓋都記得。”“那不是你。”聯絡員頓了頓，
補充道：“至少，不是現在的你。”我沒有反駁，因為我心里清楚，那個人確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