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食材的反骨
陸昭盤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洞府死寂如墓。石壁上那些由絕望凝成的字跡，如同無數(shù)雙眼睛，在黑暗中無聲地窺視著他。猩紅的系統(tǒng)提示早已隱去，光幕恢復成冰冷規(guī)整的模樣，仿佛那“食材成熟，請盡快飛升”的宣判從未存在過。
但他知道，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寒意，揮之不去。
“食材……”他低語，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丹田內(nèi)，那枚新生的玄丹雛形，正散發(fā)著溫潤卻帶著詭異規(guī)則感的微光。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靈力都自發(fā)地沿著《九轉(zhuǎn)玄丹凝嬰秘法》的軌跡運轉(zhuǎn)，精純一絲，強大一分，朝著“上佳品質(zhì)”的標準，無可挽回地滑去。
這力量，是毒藥，是催命符。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三年血戰(zhàn)磨礪出的指節(jié)堅硬如鐵，掌心紋路深刻。筑基后期的靈力在經(jīng)脈中奔涌，只需一念，便可催山斷流。他曾視這力量為掙脫命運的唯一依仗，如今卻只覺得這皮囊之下，血肉筋骨都成了砧板上精心排布的紋理。
“系統(tǒng)是菜單……功法是食譜……”他咀嚼著石壁上那血淚的警告，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腥氣。目光最終落回識海中那冰冷的光幕。它如此穩(wěn)定，如此高效，精準地指引著他變強的每一步。這指引，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怖！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悄然點燃的鬼火，在他心底幽幽燃起：這菜單，這食譜，能否……反過來？
念頭一起，便如毒藤瘋長。既然系統(tǒng)以道韻點為餌，以強化為刀，將他雕琢成合格的食材。那這刀，這餌，能否用來……剁掉那食客伸來的筷子？
陸昭的眼神陡然銳利如鷹隼！恐懼被一種更冰冷、更瘋狂的東西壓了下去——那是困獸瀕死前，對獵人亮出的獠牙！
他猛地閉上眼，心神沉入識海，第一次不再是被動接受系統(tǒng)的任務(wù)和強化，而是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審視，主動去“觸摸”那張冰冷的光幕。意念如同無形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刺向系統(tǒng)光幕的核心區(qū)域，試圖感知其運作的底層邏輯，尋找那無形“菜單”的縫隙。
【警告：宿主意識嘗試非法侵入核心協(xié)議！權(quán)限不足！】
【警告：核心協(xié)議受‘源初規(guī)則’保護！強行探查將觸發(fā)反噬！】
冰冷的警告瞬間刷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同時，一股恐怖至極的、仿佛來自宇宙洪荒深處的、冰冷死寂的意志洪流，順著陸昭的意念反噬而來！如同億萬根無形的冰針，狠狠扎進他的靈魂深處！
“哼！”陸昭悶哼一聲，七竅瞬間滲出細細的血線，識海如同被重錘轟擊，劇痛幾乎讓他昏厥！那意志太宏大，太古老，帶著一種視萬物為塵埃、視生命為養(yǎng)料的漠然！僅僅是觸碰邊緣的一絲反噬，就讓他感覺自己渺小如塵埃，隨時會被碾碎！
他猛地切斷了意念探查，身體劇烈地顫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重衫。失敗了！這系統(tǒng)背后的存在，層次之高，遠超想象！強行破解，無異于蚍蜉撼樹！
就在他心神激蕩、識海劇痛未消的瞬間，丹田內(nèi)那枚新生的玄丹雛形，似乎受到他強烈求生意志和反噬沖擊的雙重刺激，猛地一顫！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帶著強烈“反抗”意味的灼熱波動，驟然從玄丹核心爆發(fā)！這波動并非靈力，更像是一種純粹的生命本源意志，帶著陸昭十年掙扎求生烙入骨髓的狠戾，以及剛剛被“食材”命運點燃的滔天怒火！它如同一道無形卻熾烈的沖擊波，狠狠撞向識海中那冰冷的系統(tǒng)光幕！
滋啦啦——！
這一次，系統(tǒng)的反應(yīng)前所未有地劇烈！整個光幕瘋狂閃爍、扭曲，比前兩次遭遇“空間擾動”時混亂百倍！無數(shù)亂碼如同噴泉般炸開，其間夾雜著大量更加清晰、更加詭異的暗紅色扭曲紋路，如同活體血管般瘋狂搏動！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被尖銳刺耳的電流噪音徹底淹沒！
【滋——！！！核心鏈接……遭受……未知……本源……污染……滋……】
【……‘食材’……活性……異常……滋……超出……菜單……預設(shè)……】
【……強制……穩(wěn)定……協(xié)議……啟動……失敗……滋……請求……源……】
混亂的信息碎片如同尖刀，瘋狂攪動著陸昭的識海！他頭痛欲裂，眼前幻象叢生，仿佛看到無數(shù)扭曲的、不可名狀的巨大陰影在虛無中蠕動，投下貪婪的目光。但同時，一股奇異的明悟，伴隨著玄丹那不屈的灼熱波動，強行烙印進他的意識！
——血！自己的血！蘊含著他生命本源烙印的鮮血！是觸發(fā)這系統(tǒng)異常、引起那“域外”存在注視的關(guān)鍵！更是他這“食材”身上，唯一可能不屬于“菜單”預設(shè)的……變數(shù)！
那石壁上的警告，那吞噬趙遷鮮血的鐵門，那沾染自己精血后顯化字跡的玄陰石孔洞……一切線索，瞬間被這玄丹的反抗波動串聯(lián)起來！
陸昭猛地睜開血紅的雙眼！沒有絲毫猶豫，他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絲精純鋒銳的火靈力，狠狠劃過左手掌心！
嗤！
皮開肉綻！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瞬間出現(xiàn)，溫熱的、帶著濃郁筑基修士生命精元的鮮血，汩汩涌出！
他沒有止血，反而將流血的左手猛地按向身下冰冷的石床！同時，識海中意念狂吼，不顧一切地引導著玄丹爆發(fā)出的那股灼熱反抗意志，混合著掌心涌出的精血，狠狠灌入石床！
“給我……現(xiàn)形！！”
嗡！！！
沾染了陸昭精血的冰冷石床，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紅光！不再是之前玄陰石孔洞那種純粹的黑暗，而是如同燒紅的烙鐵！石床表面，以他手掌為中心，無數(shù)細密的、扭曲的暗紅色紋路如同蛛網(wǎng)般瘋狂蔓延開來！這些紋路扭動著，搏動著，散發(fā)出與系統(tǒng)光幕上那些詭異紋路同源、卻更加暴戾、更加饑餓的氣息！仿佛沉睡的兇獸被滾燙的血食驚醒！
同時，一股龐大、混亂、充滿了無盡貪婪與惡意的“信息流”，順著精血與石床的鏈接，如同決堤的污穢洪水，猛地倒灌進陸昭的識海！
【餓……餓……】
【血……道……香……】
【……飛升……宴……備好……】
【……蒼玄……牧……場……圈……養(yǎng)……】
【……坐標……錨定……空間……薄弱……】
【……祭……品……不夠……要……更……多……】
破碎的意念，扭曲的囈語，夾雜著無數(shù)令人作嘔的、關(guān)于血肉分解、靈力榨取、靈魂哀嚎的破碎畫面，瘋狂沖擊著陸昭的意識！這信息流混亂污濁，卻無比清晰地指向一個核心——蒼玄派所在的這片天地，早已被某種恐怖存在視為牧場！所謂的修仙，所謂的飛升，不過是牧場主定期收割最肥美牲畜的屠宰儀式！而系統(tǒng)，就是精準定位和催肥的項圈！
“噗——！”陸昭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金紙般慘白，身體搖搖欲墜。這信息流的沖擊遠超之前，若非他筑基后期的修為和玄丹雛形死死護住心神，此刻早已被這污穢的意念洪流沖垮，淪為白癡！但他眼中，痛苦之外，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明悟和……冰冷的興奮！
他找到了！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這污穢信息流中，那些關(guān)于“坐標錨定”、“空間薄弱點”的混亂碎片，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這系統(tǒng)，這牧場，并非鐵板一塊！它有“縫隙”！而這縫隙，就存在于這污穢信息本身所泄露的、牧場運作的“規(guī)則”之中！
就在陸昭強忍著靈魂撕裂般的痛楚，試圖從那污穢洪流中捕捉更多關(guān)于“空間薄弱點”的關(guān)鍵信息時——
轟！！！
一股沛然莫御、如同天傾般的恐怖威壓，毫無征兆地降臨！瞬間籠罩了整個洞府！洞府內(nèi)所有流轉(zhuǎn)的靈氣被徹底凍結(jié)！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污穢信息流如同遇到沸油的積雪，尖叫著消散！石床上蔓延的暗紅紋路也瞬間黯淡，隱沒不見！
陸昭感覺自己像是被萬丈高山轟然壓住的螻蟻！全身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剛剛還在沸騰的玄丹瞬間沉寂，連識海中瘋狂閃爍的系統(tǒng)光幕也強行穩(wěn)定下來，恢復了冰冷的規(guī)整！
一個身影，如同瞬移般，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洞府中央。
來人身材高大，穿著蒼玄派內(nèi)門執(zhí)法長老特有的玄黑金紋法袍，面容古拙，看不出具體年齡，唯有一雙眼睛，沉靜得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他周身沒有散發(fā)出絲毫靈力波動，卻讓整個空間都為之凝固。正是執(zhí)掌內(nèi)門刑律，以鐵面無情著稱的執(zhí)法長老——莫無涯！
莫無涯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緩緩掃過洞府。掠過石壁上那些扭曲掙扎的警告字跡，掠過石床上殘留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紅色血痕，最終，落在了陸昭身上。
那目光，沒有憤怒，沒有驚訝，甚至沒有一絲屬于人類的情感波動。只有一種……如同屠夫?qū)徱暣咨笕赓|(zhì)紋理般的，極致冰冷與……專業(yè)。
“陸昭。”莫無涯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金鐵交鳴，每一個字都敲打在陸昭的神魂之上，“你洞府靈機紊亂，血氣沖霄，污穢之氣外泄，觸犯門規(guī)第七條、第三十一條、第九十九條。擾及上界清靜。”
他頓了頓，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似乎穿透了陸昭的皮囊，直接落在他丹田內(nèi)那枚散發(fā)著異常波動的玄丹雛形上，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滿意？掠過眼底。
“念你初犯，且凝丹在即，乃宗門未來砥柱……”莫無涯的聲音依舊冰冷，“罰你即刻前往‘玄冰澗’寒窟，面壁思過三十日。滌蕩心神，穩(wěn)固道基，不得有誤。”
玄冰澗寒窟！那是蒼玄派懲罰重犯、磨滅神魂的絕地！深入地下千丈，終年玄陰罡風如刀，寒氣蝕骨侵魂！別說筑基修士，就是金丹真人進去，熬上三十日不死也要脫層皮！這哪里是懲罰？這分明是把他這“成熟食材”丟進冰柜里保鮮！防止“腐敗”！所謂的穩(wěn)固道基，恐怕是讓他在極寒中，被那玄陰罡風進一步“精煉”，變得更加符合“上菜標準”！
陸昭的心，沉到了萬丈冰窟之底。身體在莫無涯那恐怖的威壓下無法動彈分毫，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但他低垂的眼瞼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所有的恐懼、憤怒、絕望，都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決絕的瘋狂所取代。
面壁？思過？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迎向莫無涯那雙非人的眼睛。嘴角，艱難地扯動了一下，一個帶著血腥味的、破碎的弧度在臉上綻開。
“弟子……陸昭……”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摳出來的血塊，“……領(lǐng)……罰！”
“領(lǐng)罰”二字出口的瞬間，他按在冰冷石床上的、那只剛剛劃破的左手，五指猛地一曲！指甲深深摳進堅硬的石面！一絲極其微弱、混合著他生命精元與玄丹最后一絲反抗灼熱的精血，被他強行擠壓出來，悄無聲息地滲入石床深處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暗紅紋路之中。
嗡……
石床深處，傳來一聲微不可察、如同瀕死心跳般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