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觀門發出一聲悠長的呻吟。
一位身穿布衣的中年婦女輕輕推開觀門,步入其中,觀內空間雖不大,各類祭祀祈福用品卻一應俱全。
廳堂正中,一座精致絕倫的泥像矗立,一位仙子腳踏祥云,衣袂飄飄,身姿婀娜,眉目低垂,懷中抱著一把古琴,仿佛隨時會奏響天籟之音。
泥像前的供臺上,貢品琳瑯滿目,香爐中香煙裊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瞬間讓人進入“佛系養生”狀態。
“云琴娘娘保佑,讓我今年能生個大胖小子,為老張家延續香火。”
中年婦女虔誠地上香后,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對著前方的泥像不斷磕頭禱告著。
她未曾注意到眼前的泥像低垂的眼瞼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
“求子!又是求子,娘娘我做不到啊!娘娘我也不過是一個三百歲的孩子,這般人生大事豈是我這種未通人事的仙子能做到的?”
看著眼前絮絮叨叨的婦女,云舒滿心無奈。
這都第幾波了?當初百姓給我立觀,明明是因為我在這里大殺四方,降妖除魔,妥妥的‘戰神’人設,怎么現在就淪落成‘送子工具人’了?云舒在心里瘋狂咆哮。
云舒心中暗自思忖:“怎么辦,要不……我也去送子娘娘廟里取取經?偷師一下這‘送子秘籍’。”
她心中細細盤算,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認真的神色。足足沉思了有半分鐘,她右手輕輕敲打著左手,神情一定,可行,列入下下個周期計劃。
至于為何是下下個周期,自然是因為下個周期她已有計劃,她打算前往財神廟拜財神。
不錯,就是神話故事《封神》中被封財神的趙公明,而且她曾經還去過一次財神廟。
至于她為什么知道封神,自然是因為她是穿越者,而且穿越已有三百年。
說起她的穿越,她至今都不明白她是怎么穿越的,甚至她剛來的時候,都分不清自己身穿還是魂穿。
說身穿吧,她雖跟原主長得一樣,但這確實不是她的身體,原主是一位法力高強的仙子,身體各方面都堪稱完美,一看就是她不配的。
說魂穿吧,她穿越前手中抱著的那把普通古琴,竟也跟著穿過來了,而且還搖身一變,成了一把功德靈寶。
過去三百年她為了能回去在人間到處晃蕩,卻意外發現她穿越的這個世界,也很有來頭,有許多她熟悉的神話人物,二郎神,三圣母,哪吒,孫悟空……等等。
不過她一個都沒見過。
甚至云舒也不敢直接找過去。
畢竟他們都是有編制的,和她不一樣,她是個地地道道的野神。
雖然成為野神非她所愿,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成既定事實。
天庭有天條規定:非天庭正神不可私受香火。
這么算來,她是妥妥犯天條了,自然不敢光明正大出現在他們面前。
所幸這兩百年來,她低調行事,一直未有神仙找上門來。
……
“——啪嗒”
沉重的腳步聲喚醒了云舒沉浸在往昔的神思。
此時,那位中年婦女的祈禱已告一段落,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拾起傘,步履蹣跚地行走在細雨蒙蒙的山道上。
一道仙光閃過,云舒從泥像中顯現出靈身。
輕盈地走到供桌旁,隨手拈起一枚果子,輕咬一口,眉頭微蹙。
嗯……味道平平,果肉略顯干癟,想來應是三日前的存貨。
她踱步至觀口的屋檐下,取出一個蒲團,輕輕放置在臺階之上,優雅地坐定,
雨滴落下,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人形的空區,仿佛連雨水也不愿打擾她的寧靜。
“哎,現在才未時,離下班還有一個時辰,真是無聊啊!”
她輕嘆一聲,又憤憤地咬了一口果子,隨后靜靜地發呆,任由思緒在雨中飄揚。
“咦,又有人來了,這大雨天的,來上香的客人怎還絡繹不絕。”
她只是靜靜地坐著,不曾起身,目光投向來人,那是一對爺孫,兩人的身影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溫馨。
老爺子看起來五十多歲,披著蓑衣,戴著笠帽。
旁邊的小女娃只有七八歲,瘦巴巴的,唯有那雙眼睛帶著光亮,身上同樣戴著蓑衣斗笠,與老者相互依偎。
“爺爺,我們終于到了,這就是云琴觀嗎,看著也不大啊,真的有你說的那么靈驗嗎?”
“當然了,這可是咱們寧安城最靈驗的道觀,只要來這觀里拜過的都說靈。”
“那他們也是來求云琴娘娘降妖的嗎,可之前我怎么沒聽說過寧安城有妖怪啊?”
“妖怪哪能天天有,而且云琴娘娘她業務比較多,人際關系復雜,像找人、求子、送財之類的什么的都會。”
“云琴娘娘好厲害啊!”
“那是,聽說半年前城東有個王寡婦沒錢給婆婆看病,來這觀里拜過后第二日出門就撿到一袋錢,
兩年前城西的劉員外夫婦倆因成婚幾年都未有子嗣,經人指點來觀里求子,你猜怎么著,他們回去后第三個月便查出了身孕。”
“怪不得之前張嬸也說要來這里求子呢,原來真的這么靈啊!”
“好了,我們也進去吧,遲了云琴娘娘該下值了。”
爺孫倆在門外將蓑衣斗笠脫下后整齊地放在屋檐下,旁若無人地走向觀內,絲毫未曾注意到他們放下的斗笠旁邊還坐著一個女仙。
云舒此刻的神情很是恍惚。
“怪不得近兩年來求子的人越來越多,感情真有人證啊,可那分明是自然巧合,我一個野神哪懂什么生命輪回,蝌蚪賽跑呢。”
至于有人求財靈驗之事,她認,是她做的。
那王寡婦原本不是寡婦,她丈夫三年前去參軍死在了戰場上,連遺體也沒有留下,只剩下王寡婦跟她婆婆,她婆婆重病,她倒也未曾離開,還盡心伺候,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是寡婦寡母。
云舒又不是財神爺,那能怎么辦,只能把自己的積蓄分給她一點,當然也就一點,剛好夠那寡婦婆婆治病,畢竟人家求的就是治病錢,而她一向靈驗,求啥給啥。
當然像這種求財的事還很多,對于那些確實急需用錢,人品不錯,又不貪婪的人她也就看情況“顯靈”了。
問題來了,她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是自己這些年勤勤懇懇攢下來的,雖然顯靈扔出去的錢不過九牛一毛,可這樣有進不出也不是個辦法。
所以她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去財神廟拜財神。
看看能不能撿到錢,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碰到財神,看看能不能跟他學學這財源廣進之法。
這便是她下個周期去拜財神的原因。
云舒左腦飛快轉動,想著要帶什么禮品去拜財神,如何搭訕財神;
右腦則是靜靜聽著觀里那爺孫倆的祈愿。
寧安城東南角有一座湖,叫秀水湖,湖水秀氣清澈,本是一片寧靜祥和的景象,但五日前這一切都被打破了。
秀水湖里出了一頭魚妖,魚妖身形龐大,黑鱗閃爍著寒光,尖牙如刀,凡是經過秀水湖的船只和行人都被它破壞和吞噬。
老爺子叫宋明理,年輕時也是個讀書人,和他孫女就住在秀水湖附近的宋家村,村里連著三日每日都會失蹤一個孩童,整個村里人心惶惶。
老爺子怕接下來失蹤的就是他孫女,連夜帶著孫女逃出村落,冒雨趕了一日的路程才到了云川山云琴觀,祈求云琴娘娘能夠收了那魚妖。
“魚妖?這妖膽子很大啊,敢來寧安城撒野,嗯,是個好妖,正好可以當個祭品。”
云舒坐在觀口屋檐下一臉的若有所思,甚至神情還有些躍躍欲試。
“咦,爺爺,這里怎么會有一個蒲團?”
“可能是之前的香客帶出來吧,你去放進觀里吧。”
然后云舒就眼睜睜看著女孩把手伸向了她屁股下的蒲團上,抽了一下,沒抽動,自己摔了個屁墩,有些想笑,但她忍住了,她是專業的,怎么嘲笑信眾。
“你個傻娃子,拿個蒲團還能摔倒了。”老爺子走過來把孫女扶起來,順利地拿走了蒲團放進觀里。
云舒不知何時倚靠在了門口,她自然不能讓老爺子將手伸到她屁股下面,她也是要名譽的,況且老爺子要是也摔個屁墩,骨折了咋辦,為防被碰瓷,她,現代五好青年,絕對不能給老年人在她面前受傷的機會。
看著爺孫倆穿上蓑衣向著雨幕中走去,那女孩臨走,又轉頭看向原來放蒲團的地方,一臉見鬼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錯覺,跟在老人后面的女孩好似聽到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穿過雨幕,像銀鈴般飄散在空氣中,輕盈而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