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故我在!!!”
那聲發自靈魂深處的吶喊,大概是喊劈叉了。
也可能,是滅世雷柱砸下來的瞬間音爆太猛,江小魚感覺自己的腦漿子,都跟著這五個字一起飚出嗓子眼了,混著那股糊到粘牙的焦糊味……嘔!
但奇跡——可能真是奇跡——發生了。
預想中化作飛灰的劇痛感沒來,倒是后腦勺上“Duang”地一下,像是被一座裹著爛泥的泰山,來了個熱情如火的泰山壓頂。
緊接著身體猛地向下一沉,堅硬滾燙的青玉磚地磚,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碎裂聲清脆得如同放鞭炮,無數碎玉渣子爭先恐后地擁抱了他那張俊臉。
“噗——!”
眼前徹底漆黑前,江小魚被自己嘴里嗆進來的灰和嘴里一股鐵銹味(大概是牙磕破了)送上了最后一股氣浪。
意識像個被暴力踹飛的皮球,翻滾著扎進了冰冷刺骨又粘稠黑暗的……魚塘?
“嗡——!”
比剛才那滅世雷柱更狂暴百倍的嗡鳴,在他腦子里猛然炸開!
像是有千百口洪鐘大呂,同時在耳蝸里開了搖滾演唱會,每一個音符都是實體化的沖擊波,砸得他魂體都開始抽搐!
【警告!至尊摸魚防護罩(試用版)遭受不可抗力碾壓式攻擊!耐久度暴跌……5%…10%…15%……滋滋……警告!護盾結構即將崩潰!能量泄露!】
之前那個慵懶戲謔、帶著點睡意的系統音,此刻變得尖銳刺耳,甚至能聽出一絲難以置信的懵逼。
它尖叫著,如同被丟進油鍋的青蛙:
【未知毀滅性能量介入!判定層級:天劫·雷罰???!!!】
【我艸!宿主你捅什么馬蜂窩了?!打個瞌睡引天道雷罰?!】
【緊急避險!護盾核心超載運轉!】
【抽取所有剩余摸魚值!修為灌頂……灌個錘子!能量全部轉移至護盾!】
哐!
一聲靈魂層面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巨響!
江小魚感覺自己脆弱的意識,被一股大力,從黑暗魚塘里硬生生薅了出來。
然后像個破麻袋一樣,甩進了一鍋沸騰的麻辣鐵水里!
全身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肌肉都在發出痛苦的哀嚎。
仿佛正在經歷被十萬只鋼針反復穿刺,又瞬間復原的酷刑循環,酥麻、劇痛、酸脹……
還有一股極其霸道的、蠻橫的、想把他身體里所有雜質,都暴力驅逐出去的恐怖力量,在瘋狂肆虐!
轟隆!轟隆!轟隆!
外界毀滅的轟鳴與腦內護盾的哀鳴,交相輝映。
江小魚感覺自己就像是風浪滔天里,一葉隨時要解體的破筏子,隨著毀滅的節奏,被撕扯、蹂躪、拋甩……
【摸魚值耗盡!剩余:0!強制防護即將解除!宿……滋滋……】
嗡鳴聲戛然而止。
世界瞬間安靜了。
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廢墟,還在發出“噼啪”的余燼燃燒聲,以及細小的碎石從高處滾落的窸窣聲。
意識沉底,徹底昏迷。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像是一萬年,又像是一彈指。
一絲微弱的光線,艱難地扒開了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江小魚模糊視野的,是……灰。
無邊無際的灰。
灰蒙蒙的天空(透過被雷柱轟開一個不規則大洞的丹房屋頂,能看到陰翳的天)
灰蒙蒙的彌漫煙塵,灰蒙蒙的、坍塌斷裂的橫梁立柱的剪影……
還有眼前,一張比那滅世雷光還要刺眼奪目、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正義感與不可辯駁威嚴感的大臉盤子!
“臥槽!何方妖孽?!”
江小魚一個激靈,魂差點從頭頂飛出去。
手比腦子快,本能地一記撩陰腳就蹬了出去!
啪嗒。
沒踹到。
他那只努力想抬起來的腳,軟綿綿的像煮過了頭的面條,根本沒使上勁。
“哼!還有力氣踹人?”
一個冰冷、熟悉、帶著萬年寒冰氣息的聲音響起。
“看來那天罰雷光還是劈輕了。”
蕭厲?!
江小魚一個哆嗦,混沌的腦子被這聲音瞬間凍醒了大半。
他勉強聚焦視線,終于看清了那張占據自己全部視野的大臉——不是幻覺!
正是丹鼎峰外門弟子首席,卷王之王,人型釘仙警報器,活體KPI行走代表——蕭厲大師兄!
那張方方正正、棱角分明、仿佛精鋼打造的臉上,此刻除了固有的嚴肅和冰冷,還混雜了一絲極其復雜的……震撼?審視?
以及一種,看到萬年老泥鰍忽然翻了個面,變成金龍的荒謬感?
他離得極近,幾乎鼻尖都快碰到江小魚的鼻尖了(主要是后者躺在地上)。
蕭厲手里緊握著他那面青銅令牌。
鏡面朝下,對著江小魚的臉,鏡面上復雜的符文,以一種肉眼可見的微弱頻率,不斷閃爍著綠光,像是在掃描什么。
而他另一只手,正死死按在江小魚的手腕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骨頭捏碎!
江小魚下意識想掙扎,一股鉆心的疼痛瞬間從四肢百骸傳導過來,讓他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一吸,差點把他肺管子嗆炸!
空氣里彌漫的不僅僅是煙塵,還有濃到化不開的焦糊味、硫磺味、雷火炙烤過的金屬味……
仿佛自己剛剛在鐵匠鋪的下水道里,滾了一萬圈。
“別亂動!”
蕭厲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全身筋骨多處挫傷,雷劫余燼侵入經脈,靈力紊亂如同野馬奔騰!命沒被雷劈死,再亂動就要被你自己作死了!躺好!”
雷劫?!
這兩個字像閃電一樣,劈中了江小魚暈乎乎的腦子。
他想起來了!
睡覺……釘仙警報……系統激活……滅世雷柱……護盾……劇痛……!
系統!
他猛地一個激靈,也顧不上疼了,意念瘋狂地呼喚著腦子里那個懶洋洋的聲音。
【摸魚系統!摸魚系統!在嗎!還活著嗎?!快出來!救命啊!我要被人切片研究了!】
“滋……宿主嚎什么嚎……沒死呢……”
一個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如同風中殘燭、還帶著濃重電流雜音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充滿了劫后余生但依舊死性不改的慵懶。
【……大爺的……出道第一單,就差點被天道大客戶秒殺……這屆宿主真是……前途無‘亮’……摸魚值呢?本大爺……拼……拼光老本攢下的……十點……家當呢?】
沒了!都沒了!被那個該死的至尊護盾榨干了!現在只剩窮鬼一個!
江小魚想哭。
【……行吧……命撿回來就好……魚要會過日子……慢慢摸……】
系統像是耗費了所有力氣,吐槽了一句,聲音更加微弱下去,【……當前……摸魚值……0點……】
一個冰冷又殘酷的現實。
窮!系統和他一起窮得叮當響!
“江小魚!”
蕭厲的聲音如同驚雷,把江小魚從跟系統哭窮的絕望中,硬拽了回來。
“你在想什么?look my eyes,回答我!剛才到底怎么回事?你為何能引起如此……恐怖的天劫?”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但那個“恐怖”二字,依舊清晰無比地暴露了他內心的震動。
他按在江小魚手腕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像是要通過脈搏,判斷他是否說謊。
“啊?雷……雷劫?大師兄你說剛才那個?”
江小魚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臉上還得努力擠出懵逼、驚恐、弱小、無辜、順帶一點點恰到好處的茫然。
“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眼神飄忽,試圖尋找剛才腦子里那個欠揍的聲音,尋求場外支援。
可系統像是真的斷電了,一點回應都沒有,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得,關鍵時候靠不住!
“我……我就好累啊大師兄!”
江小魚努力回憶著昏過去前的感覺,眼淚說來就來,混合著臉上的灰,那叫一個凄慘。
“靈潮打坐,太猛了!沖得我腦瓜子嗡嗡的!然后就感覺……感覺像是被丟進火爐子里……后來……轟隆一聲……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他眼神飄向那恐怖的大洞,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大師兄,我……我還活著嗎?這是哪?閻羅殿嗎?”
蕭厲:“……”
他死死盯著江小魚的眼睛。
那雙原本有些迷蒙、此刻被淚水沖刷后,顯得格外清澈(?)的眼眸,除了驚嚇、迷茫和真實的痛楚,似乎……似乎真沒藏別的東西?
他擰著眉頭,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
在江小魚那張混著泥灰、血跡和淚痕、看起來凄慘萬分卻又莫名有點……滑稽的臉上來回掃視了好幾遍。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令牌上閃爍的符文,反饋回來的信息是:
目標體內靈力極度混亂駁雜,經脈受創嚴重,確實是強行承受了遠超他境界的狂暴能量沖擊后的典型狀態,并無刻意掩飾或外力護體的異種能量殘留跡象。
(摸魚護盾的層次,明顯高于釘仙APP的探測原理)
“閻羅殿?”
蕭厲嘴角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強行壓抑著什么情緒,聲音依舊冰冷。
“哼,閻羅殿沒你這樣的奇葩。這里是丹房廢墟!”
他抬眼,掃視了一圈這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破敗景象,語氣更沉。
“除了你,其他人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沖擊震蕩,幸而你位置靠邊,又深陷地坑,倒是替別人擋了最兇險的正面沖擊……還有丹爐崩裂引發的地火泄露……
整個丙區丹房,基本全毀了。李師叔差點當場暈死過去。”
江小魚聽得心驚肉跳,毀了?全毀了?還替別人擋了沖擊?
這聽起來好像……不那么咸魚?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四周。
好家伙!
原本整齊排列的十七座玄鐵丹爐,此刻大半東倒西歪。
他那風水寶座旁邊的幾個爐子,更是慘不忍睹。
直接被雷柱的逸散能量,震得從爐座崩飛出去。
碩大的爐蓋都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爐體扭曲變形,爐底的引火陣法靈紋崩碎,地火失去了束縛,正在磚縫里無聲流淌,灼燒著焦黑的木料。
墻壁上蛛網般裂開的紋路,從大洞口蔓延開來,到處都是碎石斷木。
靈藥藥渣被高溫碳化,形成一片片詭異的黑色污跡……一片末日景象!
而他躺的這個地方……嗬!一個直徑丈許、深度接近半人,邊緣還散發著暗紅高溫的巨坑!
坑壁和坑底的青玉磚,全部化為了酥脆的琉璃狀!
他就躺在坑底的最中心!難怪渾身疼得像是要散架!
這他媽的真是天道“照顧”?雷劫洗澡?
就在這時,一陣虛浮的腳步聲,伴隨著驚恐又帶著劫后余生的喘息聲靠近。
“大……大師兄!我找到胖墩了!他……他被一根大梁壓住了!還好人沒事,就是嚇懵了!”
是林楚楚那略帶哭腔的尖細聲音。
江小魚歪過頭,艱難地越過蕭厲魁梧的身形縫隙看去。
只見林楚楚小臉煞白,頭發凌亂,月白色的外門弟子服,沾滿了灰撲撲的黑印子。
她正架著同樣灰頭土臉、一臉茫然失神的張墩墩,艱難地往這邊挪。
胖子那身肉此時成了優勢,看起來還算囫圇,只是走路有些發飄,眼神放空,嘴里無意識地念叨著:
“鹵蛋……鹵蛋變成了……冒煙的焦蛋……好多……好多的咸魚在天上飛……”
“楚楚!看到小魚哥了嗎?他……他沒變焦炭吧?”
胖子突然一個激靈,像是回魂了,小眼睛驚恐地掃視廢墟。
“沒……沒變……”
林楚楚的聲音帶著哭意,遠遠地指向江小魚這邊。
“他……他還在喘氣!就是樣子太慘了!差點被劈成兩半!”
然后她看到了擋在坑邊的蕭厲,像是看到了定海神針,趕緊推著張墩墩:“快!扶穩!大師兄!小魚師兄他……”
“閉嘴!”
蕭厲一聲冷喝,目光如刀掃過去。
那嚴厲的氣場,瞬間讓林楚楚和張墩墩噤若寒蟬,僵在原地不敢靠近了。
接著,蕭厲猛地回過頭,鷹隼般的銳利目光,再次刺向坑底那條半死不活的咸魚。
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抓狂的、必須得到答案的執拗:
“江小魚!回答我!昏過去之前,你到底有沒有!除了打瞌睡!還干了什么‘特別’的事情?!”
“特別的事情?”
江小魚腦子急轉,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剛才真的在做白日夢,夢見仙女臨幸自己!
他張了張嘴,感覺嗓子眼都在冒煙。
“我……我……”
他“我”了半天,眼神不自覺地,本能地往某個方向瞟了一下。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牽引。
似乎剛才那毀天滅地的雷罰降臨的瞬間,這個方向曾閃過一縷清涼、讓他本能感到一絲安定的微光?潛意識?還是他臨死前的幻覺?
總之,他瞟的方向,正好是白薇之前所站立的地火丹爐的位置。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抹,即使在廢墟中也依舊耀眼、足以定住所有驚懼混亂情緒的純白。
白薇不知道何時已經走了過來,正靜靜地立在坑沿,距離蕭厲幾步之遙。
不同于其他人的狼狽,那襲月白羅裙依舊纖塵不染,仿佛這爆炸的沖擊波和煙火氣都主動避開了她。
只是那張清冷絕倫的臉龐上,此刻并非平時的淡然,而是染上了一層極其凝重的霜色。
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針,穿透了彌漫的煙塵,牢牢鎖定了躺在坑底、渾身焦黑、一臉懵逼外加眼睛正不老實往她這邊亂瞟的江小魚!
那眼神,銳利得如同解剖刀,冷靜到可怕,正在一寸寸地“掃描”江小魚的狀態,仿佛要把他每一根骨頭的顫抖,都看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