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病院熟悉的酸餿味，混合著劣質金瘡藥的氣息撲面而來。
江小魚躺在硬板床上，盯著頭頂那根和上次位置一模一樣的干茅草，感覺命運的輪回充滿了草率。
命運多像一個草率怪啊！
肋下和胳膊腿，像是被一群野牛踩過，火辣辣的疼。
他艱難想扭頭，脖頸就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疼得他眼淚汪汪。
“別動！全身被埋又被刨出來，沒散架是你命大！”
蕭厲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語氣冷硬得像淬了冰的刀子。
江小魚不動了，眼神放空地看那根草在風里晃悠。
他清晰地記得昏迷前，蕭厲那張混雜著震驚、暴怒和憋悶的臉，以及那句響徹山門區的咆哮——
“天衍殿又出事了！玄天鏡投影自爆……有你咸魚精神印記波動！”
咸魚印記？波動？
啥玩意兒?。?/p>
他當時暈暈乎乎，只想找執法殿把藥錢報了（主要是心疼自己百點咸魚幣買的劣質靈藥）。
現在躺下來，疼勁兒稍退，腦子倒是慢慢清醒了幾分。
執法殿……廢屋……雷光……托管模式……縮頭裝死……玉墜……
嗡！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出洞，狠狠咬了他一口！
玉墜！白薇給的玉墜？！
當時縮頭裝死，好像……就是這玉墜爆發擋住第一波最致命的沖擊！
后面那個托管……縮頭……咸魚精神……被玄天鏡捕捉到了？
那玉墜……難道是贓物？！是作案工具？！那玩意兒引雷？！
江小魚嚇得一個哆嗦，牽扯到傷勢，疼得齜牙咧嘴。
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空的！只有一層臟得看不出原色的薄布衣服。
玉墜呢？！
“找這個？”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門邊傳來，如同冰泉落入深澗，瞬間撫平了濟病院的嘈雜。
江小魚艱難地轉過脖子。
門口的光，被一個修長清冷的白色身影，擋住了大半。
白薇站在那里，依舊是纖塵不染，只是手里托著一件小東西。
正是那枚白玉墜子！
墜子安靜地躺在她白皙的掌心，上面布滿了細密的、縱橫交錯的蛛網般裂紋！
原本溫潤的光澤，黯淡如同蒙塵的頑石！
其中一道裂紋，深得幾乎貫穿整個墜身！
毀了！徹底毀了！
一股涼氣，從江小魚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感覺自己的肋骨，都跟著那道最深的裂紋一起裂開了！
完！犢！子！了！
白薇師姐的東西……被他弄壞了！
還是擋雷弄壞的！
這玩意兒一看就不是凡品！現在碎成這樣……
以這位冰山的性子……是會讓他賠？還是直接把他凍成咸魚干掛起來風干？！
江小魚眼前一黑，感覺世界一片灰暗。早知道不接這個燙手山芋！
“白師妹?！?/p>
蕭厲看見白薇，臉上的冷硬稍微收斂了些，點點頭算是招呼。
白薇的目光，掃過濟病院房間里那一片狼藉的景象（被執法殿弟子抬回來的），最后定格在江小魚那張驚恐扭曲、寫滿“我要被滅口了”的咸魚臉上。
她那雙澄澈的眼眸平靜無波，看不出喜怒，仿佛那玉墜不是她的。
她的視線掠過蕭厲，落在江小魚身上。
“此物護主一次，本源耗盡，靈韻盡散，已是凡石?！?/p>
白薇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她指尖靈光微閃，托著玉墜的手向前輕輕一送。
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著那布滿裂紋、氣息全無的玉墜，緩緩地、平穩地飛向江小魚胸前。
最終又輕輕落在，他那件布滿干涸血污和灰塵、幾乎被汗水洇透又風干的臟衣服上。
【……檢測到一次性高等法器（報廢）回歸……被動功能完全失效……能量耗竭……價值歸零……】
【摸魚值……波動微弱……+0.01點（源于‘還賬’后的茫然松弛？）……】
腦子里傳來系統有氣無力的報賬聲。
江小魚傻愣愣地看著胸前那塊廢石墜子，又看看門口清冷如仙的白薇師姐，巨大的信息量沖擊得他腦子宕機。
沒生氣？沒追究？送……送回來了？雖說是個報廢品……但這態度……幾個意思？
他努力想擠出一個諂媚（又怕死）的笑容：“謝……謝師姐……”
白薇仿佛沒聽見他的道謝，或者說毫不在意。
她的目光，在江小魚身上停留了幾息，澄澈的眼眸深處，似乎閃過一縷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困惑？
如同精密儀器掃描到無法歸類樣本后的短暫凝滯。
【……檢測到高維觀測凝視波動……核心威脅！啟動‘托管躺平模式’偽裝準備……】系統警報瞬間拔高！
江小魚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就想縮脖子裝死。
但白薇的目光并未深入，那絲困惑一閃而逝，復歸平靜。
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江小魚這具破敗的軀體，投向了更虛空的地方。
“天衍殿之事……波及甚廣?！?/p>
白薇終于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清冷，但說出的話卻讓蕭厲臉色驟變。
“暫時無法鎖定直接因果?！?/p>
蕭厲眉頭緊鎖：
“白師妹，你的意思是……玄天鏡投影自爆……真與他無關？”他指向江小魚，語氣帶著強烈的不解，“那殘留精神印記波動……”
“波動模糊，非主動驅策，更像是……應激。”
白薇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如……受驚草木散發氣息。巧合？”
巧合？蕭厲的臉皮狠狠抽搐了一下。
一次巧合？兩次巧合？丹房炸爐？地脈穿洞？玄天鏡投影自爆？每次都有這條咸魚的影子？！
這世上哪來這么多巧合？！還每次都能巧到宗門要害？！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荒謬感，沉聲道：
“即便如此！連續引發宗門事故，也是事實！重傷未愈又觸發隔離區事故！
執法殿裁定！罰勞役半月！清修思過！外加……賠償本次損毀禁閉室公共財物及玄天鏡投影修復損耗！合計：八十咸魚幣！”
八……八十？！
江小魚如同被五雷轟頂！剛醒過來又差點暈回去！
他的百點巨款啊！還沒焐熱！執法殿特供窩頭啃了三天！醫藥費自理！現在又來扣八十？！還要勞役半個月？！
“大師兄！我冤枉??！”
江小魚疼也顧不上了，掙扎著想坐起來。
“那是雷劈我！是屋子自己塌了！玄天鏡爆炸關我屁事！我是受害者??！工傷！賠錢！要賠也該是那放雷的王八蛋賠！我才是受害者??！”
他悲憤的控訴，在濟病院里回蕩，充滿了弱者的凄愴（和訛錢的決心）。
蕭厲額頭青筋跳動：“閉嘴！你……” 他正要發作。
“他傷未愈，勞役之事，暫緩?！?/p>
白薇清冷的聲音響起，如同定海神針。
蕭厲一愣，看向白薇。白薇的目光依舊平靜無波：
“筋骨肺腑受創不輕，強行勞役，恐加重傷勢，反費宗門丹藥。”
這話說到了蕭厲的痛處。
罰勞役是為了懲戒，不是要把人真整廢了再用宗門資源治——那叫虧本買賣！
蕭厲臉色陰沉，權衡片刻，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
“……罰！……可先記賬！”
八十咸魚幣……只是……記賬？！
江小魚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劫后余生的慶幸還沒來得及升起，就被這龐大債務，壓得心口悶痛。
這比一次性扣光還難受！鈍刀子割肉??！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負債壓力’及‘無力償還’的咸魚心態……符合‘精神被動壓抑’狀態……】
【摸魚值增長加速！+0.5點……當前摸魚值余額：10.51點……】
系統適時地送上補刀，讓江小魚連哭嚎的力氣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