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魅」，組織里的殺手。這次的目標，是權臣閻離。任務簡報：他權傾朝野，心狠手辣，
暗中勾結外敵，意圖謀反。我的任務，七日為期，潛入閻府，搜集證據。若有機會，
直接格殺。閻府，京城禁地，人稱「活閻王殿」。傳聞閻離俊美，手段狠戾，
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計其數。今夜，月黑風高。我一身夜行衣，潛入閻府。高墻機關，
明哨暗哨，于我如無物。七日，足夠我完成任務。我如一縷青煙，融入閻府的重重黑影。
府內守衛比預想中更為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更有數名一流高手隱于暗處，氣息沉穩。
我在屋檐與梁柱間騰挪，避開一隊隊手持利刃的巡邏護衛，
指尖輕巧地拆解了數道隱蔽的絆馬索和涂有劇毒的倒刺。在一處假山群，
我甚至察覺到兩股極為強大的氣息交錯鎖定，那是真正的頂尖高手，我屏息凝神，
利用假山石的陰影，在他們目光交錯的瞬間，險之又險地擦身而過，未曾驚動分毫。
我甚至聽到其中一人低聲道：「方才可有異動？」另一人答：「許是風聲。」
首要目標是閻離書房「靜思軒」。根據情報，那里是他處理核心事務之地。我潛入院內，
避開兩名守在門口的護衛，他們如門神般肅立，目不斜視。我來到窗下。
窗紙上用指尖沾了口水，戳了個幾乎看不見的小洞向內窺探。只見一男子伏案批閱公文，
墨色錦袍，玉簪束發，側臉線條分明。此人便是閻離。他似乎察覺到什么，筆尖一頓，
目光銳利地掃向窗外。我立刻收斂氣息，如壁虎般緊貼墻壁，一動不動。他凝神聽了片刻，
才重新低下頭。好敏銳的警覺。我繞到書房后窗，窗戶虛掩著一條縫隙。
我用特制的薄刃輕輕撥開窗栓，推開窗戶，翻身進入，落地無聲。
書房內墨香與冷冽氣息交織。我迅速掃視四周，尋找可能藏匿證據的暗格或密室。
書架、博古架、多寶閣……一切看似尋常。墻上掛著一幅氣勢磅礴的《萬里江山圖》。
未及我仔細探查，頸后一涼，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我心下一沉，多年警覺，
竟栽在第一日。此人武功遠在我預料之上，我竟未能察覺他何時出現在我身后。
身后之人氣息沉重，酒氣濃烈，但扼喉之手穩如鐵鉗，內力深厚。另一只手卻輕撫我的發絲，
動作輕柔得詭異。「阿阮，你終于回來了。」嘶啞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
帶著悲傷、狂喜與癡迷。阿阮？組織資料中，閻離確有亡妻蘇阮，三年前病故。
他把我當成了蘇阮？僅憑身形與發香？我的發髻上，確實用了組織特制的「迷迭香」，
據說與蘇阮常用的熏香相似。「我好想你。」他喃喃著，手臂收緊，將我擁入懷中，
隨即打橫抱起，扔在旁邊的床上。一張紅得刺眼的婚床。書房內竟有婚床。他欺身而上，
帶著酒氣的吻落下，急切而占有。「阿阮，我改了，我全都改了。」他埋首我頸間，
淚珠滾燙，「我只要你回來，只要你親親我。」聲音哽咽。我腦中空白，
所有的計劃在這一刻都被打亂。我試圖掙扎，卻發現他的力氣大得驚人，
我的武功在他面前竟似孩童。黑暗中，月光映出他的臉。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顫抖。
即便醉態癲狂，也難掩俊美。只是那雙眼，布滿血絲，盛滿偏執與瘋狂。瘋子。
這是我唯一的判斷。一個因執念而瘋的男人。—————————————閻離緊抱著我，
呢喃著「阿阮」，重復著「我錯了」，「我改了」。他的力氣極大，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僵硬地躺著，不敢妄動。他雖醉，但身上血腥味與壓迫感未減。
我能感覺到他體內那股暴戾的內力，若我稍有反抗，恐怕會立刻血濺當場。「阿阮，你瘦了。
」他指腹撫過我的臉頰，指尖冰涼顫抖，「是不是在下面……過得不好？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告訴我，我去撕了他們！那些孤魂野鬼，也敢動我的人？」我險些失態。
他以為我從地府歸來？這瘋子的念頭，果然異于常人。「夫君……」我試探開口，
聲音盡量放得輕柔，模仿資料中蘇阮的溫婉，「我……我回來了。
只是……有些記不清以前的事了。」我必須為自己可能的破綻找好借口。他身體一震，
猛地抬頭，眼中爆出駭人的亮光。「你……你肯叫我夫君了？阿阮，你終于肯原諒我，
肯叫我夫君了！」聲音激動顫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記不清沒關系，我會慢慢告訴你，
所有的事情，我都記得。你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與蘇阮之間，
似乎并非外界傳聞那般和睦。至少，蘇阮「生前」對他的稱呼，或者他們之間的關系，
存在著某種隔閡。「嗯。」我點頭，擠出溫婉羞怯的笑容。戲必須演下去。蘇阮這個身份，
是我最好的護身符，也是我接近他，探查秘密的唯一途徑。「親親我，阿阮。」他低下頭，
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語氣近乎乞求，那雙瘋狂的眼中，此刻竟流露出孩子般的脆弱。
我閉眼仰頭。一個冰涼的吻落在我唇上，虔誠而絕望，只是唇瓣相貼。他似乎很滿足，
只是這樣抱著我，便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他低聲問：「阿阮，你在那邊冷不冷？
有沒有人給你燒紙錢？那些奴才，定是怠慢了你。」一夜無眠。他緊抱著我，
除了夢囈般呼喚「阿阮」，訴說思念悔恨，再無其他。酒氣漸漸散去，
代之的是一種清冽的冷香，像是雪山頂上的寒梅。我暗自調息，試圖恢復些許力氣，
但他的手臂如同鐵箍，讓我動彈不得。他睡得很不安穩，時不時會驚醒，然后死死地盯著我，
確認我還在，才又重新閉上眼。晨曦初照，他轉醒。宿醉讓他頭痛，眼神迷茫清明，
但看到我時，又迅速被偏執狂喜取代。「阿阮，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他坐起身，
想碰我的臉，又縮回手，小心翼翼，生怕我是泡影。他甚至伸手在我鼻息間探了探，
確認我有呼吸，才松了口氣。「夫君，是我。」我柔聲應道，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
他凝視我良久，緩緩起身，動作因宿醉而有些踉蹌。我這才注意到，
這間書房被布置成了寢房。紅色的婚床占據了主要位置，床頭的雕花是并蒂蓮和鴛鴦戲水。
而在房間的角落里，赫然擺放著「愛妻蘇阮之位」的靈位，靈前香火裊裊，
供奉著新鮮的瓜果和她生前愛吃的點心。他夜夜宿在亡妻靈堂？與亡妻的靈位同眠？
這個認知讓我不寒而栗。這不僅僅是思念，這是一種病態的執念。「你餓不餓？
我讓廚房給你做芙蓉糕，還有銀耳蓮子羹。」他語氣溫柔，仿佛我是世間最珍貴的瓷器。
他轉身欲走，又停下，回頭看著我，似乎不放心，「你不會再離開我了吧，阿阮？你答應我，
再也不要離開我。」我點頭：「我不走。」接下來的日子，我以「蘇阮」身份住在閻離書房。
他對我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每日三餐，親自過問，親自布菜，
將所有魚刺、骨頭都細心剔除干凈。夜晚抱著我入睡，不再有第一夜失控的親吻，
只是安靜抱著，仿佛只要能感受到我的體溫，便已心滿意足。
他甚至會給我講一些他認為「我們」過去的趣事，只是那些事在我聽來，
充滿了單方面的臆想和美化。他會說：「阿阮，你還記得嗎？那年桃花節，你我初遇，
你撞翻了我的酒杯，我卻一點也不生氣。」而我只能點頭，假裝記得。府里下人見我，
無不驚恐萬狀，如同白日見了鬼。他們在我面前大氣不敢出，眼神中充滿了畏懼和探究。
但每當閻離凌厲的目光掃過，他們又會立刻低下頭，恭恭敬敬地稱我一聲「夫人」，
不敢有絲毫怠慢。府中的管家曾試圖旁敲側擊地提醒閻離我的「異樣」，
說我言行舉止與從前的夫人大相徑庭，卻被閻離一道冰冷的眼神嚇得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言。
閻離甚至下令，府內任何人不得議論「夫人死而復生」之事，違者重罰。
他們大概都以為閻王爺瘋了，將一個酷似亡妻的陌生女子當成了死而復生的夫人，
還帶回府中，寵溺至斯。我也覺得他瘋了。但我清醒，任務只有七天，必須找到證據。
我嘗試在他批閱公文時，裝作無意地靠近，希望能瞥見一二，
但他總是能巧妙地遮擋住關鍵內容。他的書房，除了那張婚床和靈位，
便是堆積如山的公文和兵書，并無太多私人物品。————————————已是第三日。
閻離對我愈發癡纏，幾乎是寸步不離。白日，他處理公務，
我便在書房軟榻上翻看他為我尋來的「蘇阮」愛看的詩集，他時不時抬頭看我，
眼神專注熾熱。夜晚，依舊抱著我，說著瘋話，求我親吻。他的占有欲極強，
甚至不允許任何侍女近身伺候我，一切都親力親為。連我梳頭，他都要親自來，
笨拙地為我綰一個他記憶中蘇阮常梳的發髻。他的府邸守衛森嚴。
我幾次試圖夜探書房暗格或機密文件，都無功而返。他似乎對書房了如指掌，即便睡夢中，
我稍有異動，他都會警覺。有一次，我趁他熟睡，剛想從他懷中掙脫，他便猛地收緊手臂，
夢囈般說道：「阿阮，別走……求你……」那聲音中的脆弱，讓我心頭一震。時間流逝，
七日之期已過近半。我心中焦灼。不能再等。我必須冒險。任務簡報指示，若無證據，
可直接格殺。我從發簪中取出「七日斷魂散」，無色無味，見血封喉。
這是我用數種罕見毒草精心調配而成，藥性猛烈。只要一絲入體，便無藥可救。晚膳，
他依舊親自布菜，溫柔體貼。燭光下，他面容俊美，眼神多了幾許溫情。
他甚至親手為我剝了一只晶瑩的蝦，沾了醬汁喂到我嘴邊。「阿阮，嘗嘗這個，
你以前最愛吃的醉蝦。」我看著他，心中片刻猶豫。這瘋子，對我這個「假阿阮」，
好得不像話。這幾日，他幾乎將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捧到了我的面前。不，任務就是任務。
我「魅」從不感情用事。他的溫柔，只是假象。趁他低頭為我盛一碗燕窩羹的間隙，
我將藏在指甲縫中的毒粉，悄無聲息地彈入他面前那杯盛滿了葡萄美酒的琉璃杯中。
動作隱蔽迅速，沒有引起他絲毫察覺。他端起酒杯，對我淺笑：「阿阮，我敬你。
謝謝你……肯回來陪我。有你在，這府里才像個家。」我垂眸掩去殺意，
心中卻因他那句「家」而微微一顫。他仰頭，一飲而盡。我屏息等待。七日斷魂散，
三息之內必有反應。中毒者會先感腹中絞痛，繼而七竅流血。一息，兩息，
三息……他面色如常，甚至還拿起銀箸，夾了一塊他平日并不愛吃的豆腐，細嚼慢咽。
然后對我笑道：「阿阮，你也吃。這豆腐是新進的，很嫩。」毒藥失效了？不可能！
我對自己調制的毒藥有絕對的信心。難道他百毒不侵？還是說，他早已察覺，將酒換了？
他放下筷子，抬眸看我，嘴角噙著詭異的淺笑：「阿阮，
今日這酒……味道似乎比往日更醇厚些，帶著一種……別樣的風情。是你特意為我調制的嗎？
」我心中一緊，強作鎮定：「夫君喜歡便好。」他緩緩伸手，握住我桌下的手，手心冰涼，
力道卻不容抗拒。「我的阿阮，便是下毒，也下得這般……別致，讓人……欲罷不能。」
他笑著，笑容卻讓我遍體生寒。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輕輕摩挲。「這毒，
是你親手為我調的嗎？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他知道了？何時知道的？
是我下毒的手法不夠高明，還是他從一開始就在試探我？「夫君……你在說什么？
我……聽不懂。」我強作鎮定，試圖抽出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他握著我的手抬起，
送到唇邊輕吻，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我的指尖，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別裝了，阿阮。
你的心思，我豈會不知？」「這毒，味道不錯。」他笑意更深，眼底閃著危險的光芒，
「老婆毒得我好舒服，就像在我心尖上輕輕撓了一下，讓人……回味無窮。阿阮，
你總是這么調皮。」我如遭雷擊，渾身僵硬。血液仿佛凝固。他眼神清明，
沒有絲毫醉意或瘋癲，只有洞察一切的銳利，帶著戲謔和更深層次的瘋狂。
「你……你沒中毒？」我失聲，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中了啊。」他輕描淡寫，
仿佛在說一件平常事，「只是，這點毒，還奈何不了我。」他頓了頓，目光緊鎖著我，
一字一句道：「畢竟，我這條命，是你當年從閻王殿里搶回來的，不是嗎，阿阮？
區區一點毒藥，又怎能輕易取走？你忘了，當年你為了救我，可是連自己的心頭血都用了。」
蘇阮救過他？還用了心頭血？資料從未提及。這其中必有隱情。這瘋子的話，
究竟幾分真幾分假？「你到底是誰？」他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我的鼻尖，
眼神銳利如鷹隼，「你不是阿阮。我的阿阮……她性子柔順，心地善良，
她從不舍得用這種眼神看我，更不舍得……毒我。」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壓抑的痛楚。「說，
你究竟是誰派來的？目的是什么？」我心沉谷底。他認出來了？還是詐我？我的偽裝，
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擊？「但你的味道，和阿阮好像。」未等我回答，他又恢復癡態，
撫上我的臉頰，眼神溫柔迷戀，「你的頭發，你的眼睛，你的唇……都和她一模一樣。
沒關系，是不是阿阮，都沒關系。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只要你肯親親我，就好。你是阿阮，
你就是我的阿阮。」他固執地說道，仿佛在催眠自己。「阿阮，別再試探我了，好不好？
我真的什么都愿意為你做。」我快被他逼瘋了。這個男人，清醒的瘋子！他知道我在毒他，
甚至可能知道我不是蘇阮，但他不在乎！他只要一個「阿阮」的軀殼。他比我，瘋得更徹底，
也更可怕。他究竟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副模樣？他口中的「蘇阮救他」，又是怎么回事？
————————閻離似乎不打算追究我下毒的事。在他扭曲的世界里，
這甚至是一種……「阿阮」還在乎他的證明？他只是更加嚴密地看管我，
食物和飲水都由他親自經手，不讓任何人碰。他依舊喚我「阿阮」，依舊百般呵護，
夜夜求吻。只是眼神偶爾變得幽深，仿佛要將我看透。他的喜怒更加無常，
有時會因為我無意間的一個動作或一句話，陷入長時間的沉默，或者突然暴怒，
但那怒火從不向我發作，而是轉向那些倒霉的下人。有一次，
一個侍女不小心打碎了我用過的茶杯，他竟下令將其拖出去杖打二十，若非我開口「求情」，
那侍女恐怕性命不保。經歷毒殺失敗，我不敢再輕舉妄動。這男人，比我想象的可怕。
他的瘋，是清醒的沉淪。我必須更加小心。我開始旁敲側擊，
試圖套取關于蘇阮和他自己的信息。我裝作對過去的事情全然忘記，纏著他講述「我們」
的過往。「夫君，我們以前……是什么樣的？你總說你以前不好，究竟是哪里不好？」雨夜，
燭光搖曳，我依偎在他懷里問。他撫摸我的長發，眼中閃過痛楚。「以前……我不好。」
聲音低沉悔恨，「我總是很忙，忙著朝堂勾心斗角，忙著鞏固權勢，忽略你，冷落你。
我以為擁有權力就能給你最好的，卻不知你想要的只是陪伴。你生辰那天，我遠在邊疆，
未能趕回，你一定很失望吧？還有那次，你病得很重，我卻因為軍情緊急，不得不離開，
讓你一個人在府中……」他聲音哽咽，說不下去。「那……蘇阮……她，她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