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看見徐栩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那個少年了。記得那天,雨下的很大,
徐栩就孤零零的躺在大雨中。像是被這個世界所拋棄了。“你不要命了嗎?”我喉嚨發緊,
想給他拽起來。路上僅有的幾個人都在躲避著大雨。馬路上車輛急駛。水花四濺。只有他,
還有我,在馬路中間……雨水順著他的下顎流淌,他抬眸看了我一眼,
空洞的眼神就像是沒有反應的人偶一樣。我紅了眼眶。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的身上都是傷口,那些裸露在外面的,已經被雨水泡的發白。他襯衫下的手腕纖細而瘦弱。
泛著淡淡的青色。1哪來的瘋子“滴滴滴 滴滴 滴滴”一輛面包車急急的在面前剎住,
司機破防的狂按喇叭。刺眼的車燈照的我睜不開眼。“媽的,
干嘛呢”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從搖下車窗怒吼“哪來的瘋子”“對不起,
我們馬上離開!”喉嚨里的鐵銹味向上翻涌,我不得不向著司機道歉。“要死死一邊去,
在馬路上也不嫌臟了別人的車”說著啐了一口,連忙關上車窗,從旁邊繞了過去。“哥哥,
我是蘇檀啊”我急切的想要帶他離開這里,卻又害怕觸碰到他的傷口。
“蘇檀……”“蘇檀”像是想起了什么,徐栩終于愿意看我。
卻又慌亂的用襯衫擋擋住了自己狼狽的樣子。“小檀,別看”他的聲音沙啞脆弱 。
聽的我心里一顫。他的聲音……來不及多想后面的來車,瘋狂的在朝我們按著喇叭。“哥哥,
我們回家好不好”徐栩嘴角露出牽強的笑容“小檀啊,我沒有家了,你走吧”“不,哥哥,
我們一起好不好?”“好”徐栩艱難的吐出一個字,手撐在地上,慢慢的直起身。
“嘶”傷口牽扯的痛苦,讓他咬緊了牙關。“哥哥”“我, 沒事”徐栩朝著我溫柔的笑,
一如當年,只是如今的他,頹廢的不成樣子。我紅了眼,低著頭努力的把他扶進了車里。
“小檀”徐栩低聲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我的名字,“嗯”我不厭其煩的一句一句的回應著。
直到他再也撐不住,偏頭睡了過去。2故友相逢醫院里。我坐在手術室外,
眼神焦急的看著正在手術中的幾個字。我實在不明白,我出國的這三年究竟發生了些什么?
“阿檀”何蘇葉的聲音響起。“真的是你”何蘇葉穿著白大褂,
一臉不可置信的走到了我面前。“你回來啦!”他高興的一把抱住了我。又不舍的松開。
“你怎么淋雨了?”“蘇檀,不知道自己身體怎么個情況嘛,
也不換件衣服”何蘇葉不滿的抱怨,脫下他的外套,套在了我身上。“蘇檀,
你……這次回來待多久”“不走了”我笑著開口。“真的”他的喜悅溢于言表。
“嗯”我點點頭,“不走了,留在這里了……”“那你國外的項目怎么辦?
”“我聽老師說你們的研究已經到了最后一步了,你現在退出會不會很遺憾?”“不會,
后面的工作已經不需要我來完成了,而且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好吧!”“阿檀,
你這次回來有什么想法嗎?”“要不要加入我們醫院”何蘇葉真誠的向向我發出邀請。當年,
我是國內最優秀的心外科大夫之一,也多次獲得國家級醫學獎和專利。
我的老師薛老是心外的泰斗極人物。這3年在國外科研經歷更為我的履歷添了一層金。
不過……我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師兄,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何蘇葉知我的性子,
只能遺憾的表示尊重“好吧,那阿檀,如果你想來,什么時候都可以來,
你都不知道薛老頭和我 ,我們大家都非常的想你”“好”我點了點頭,表示回應。
“這次回來去看看薛老頭吧!你當年突然參加國外的項目,可是給他氣的不輕”“是啊!
真是對不起他了,”我嘆了口氣,徐老頭于我而言是恩師,
可我卻在三年前打了聲招呼就走了。都不合他商量一下。我是應該當面和他道個歉的。
“阿檀,你也別太內疚了,薛老頭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
他這幾年很想你的”“有時候參加講座時,他還經常提起你說你是他最得意的門生。
”“我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都比不上你呢”何蘇葉打趣道。“連你也笑話我,
師兄”“哈哈哈哈哈”“你今天為什么來醫院”“我……一個朋友在手術”“啊,這樣啊,
阿檀,別擔心,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們。”何蘇葉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好”“何醫生,快去主任找你”一個護士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站在何蘇葉面前。“好,
我馬上過去,阿檀……我”“你去吧,我自己可以”“好,號碼沒變吧?阿檀”“沒,
有事就聯系你,放心”我朝他搖了搖手中的手機。何蘇葉笑了笑,我擺了擺手,加速離開了。
3脆弱的徐栩“哥哥你醒了”我驚喜地看著徐栩。“你不知道,
昨天嚇死我了”我朝著他委屈的開口。“對不起,小檀”看著他纏滿繃帶的身體,
我不忍地別過了眼,有些哽咽“干嘛說對不起?”“小檀,你走吧!
我現在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我有些的,我有些生氣的看著徐栩,有些不解,
那個從前意氣風發的少年,為什么會變成了如今死氣沉沉的樣子,一點斗志都沒有。
隨之而來的是密密麻麻的心疼。我賭氣的朝他開口“走,馬上就走,
我才不會管你”徐栩卻笑了,聽到這些話。在他眼里,我還是如從前那般。“小檀,
這回是真的沒開玩笑,我真的什么都沒有了”“我也沒開玩笑,我要陪著你”“小檀,
不用為我做到這樣,我不值得”“你怎么就知道不值得,我樂意不可以?
”“你管不到我了”徐栩別過臉,不再看我。無奈的嘆氣“我們家破產了,我,
我爸媽受不住打擊,也相繼離世了……”我震驚地抬頭,
恰好看見徐栩的眼眶中淚水一滴滴的落下。他就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一般,
低聲抽泣了起來。“沒事的,沒事的”我安慰著他。可是就連我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我自己,
這一切會沒事的。我只能輕輕的拍著他的背,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憂傷,為什么?
那樣好的人……徐栩再也忍不住,他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把擁住了我,將頭埋在我的肩頸處,
低聲的啜泣,淚水沾濕了我的肩膀。后來徐栩總是說,那一日的他就像是一頭困獸,
突然找到了歸宿一樣,傾瀉著自己的委屈。“小檀,別離開我”“好,
不離開你”我緊緊的抱住了他,沒有人知道,此刻我內心的苦澀。
我已經……4回國后的幾天里,我去找了薛老頭。他和從前沒什么兩樣,
就是兩鬢更加斑白了。看見我的第一眼,他就生氣的扭過頭,轉身回去。“師傅,我回來啦?
”“哼”薛老頭重重的哼了一聲,換了個方向,就是不看我。我無奈的笑了笑,唉,
從前總是說兒女都是債,其實一個好的師傅也是債。
師娘在一旁痛心疾首的指著薛老頭說不出話來。“你你你你要欺負我嗎?
”“你說你生氣就生氣,你摔我的花干什么?”“我這些蘭草可金貴的很呢。
”薛老頭不服氣的反駁。“能有多金貴,再買就是了”他一邊罵罵咧咧,
一邊老老實實的擺正花盆。“你懂個什么,不解風情的老東西。
”“快滾滾滾”薛老頭在師娘那邊吃了癟,看我臉色愈發的沉悶了。“你回來干什么?
不在國外呆了?”“當然是因為想你了呀,師傅”“想我三年前干嘛不留下”“師傅,
我有自己的苦衷,你相信我”薛老頭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奈的看了我一眼。我立馬湊了上去,
遞上準備好的禮物“給你買的你最愛的茶葉,口味沒變吧?”“哼,
我還以為你會從國外給我帶禮物”“啊,你不喝嗎?
”“那有國外的茶葉好喝?”薛老頭朝著我陰陽怪氣。他還為我當年出國的事耿耿于懷。
我捂著嘴偷笑“哪有,國外的茶葉哪有我們國內的好喝,
不都是從國內出口過去的”“再說了,我不經常給你寄國外的禮物”“你沒收到嗎?
師傅”“師姐可是跟我說你寶貝的緊呢,尤其是其中一個花瓶”“胡說,是你師娘喜歡插花,
我怎么會喜歡?花里胡哨的東西,華而不實!”“啊,是是是,”我樂呵呵的附和,
也不拆穿他。“你那些什么杯子,手表,衣服什么的放我灰都不知道積多少層了,
盡買些沒用的東西回來”薛老頭忙著給自己找補。卻不小心暴露了他偷偷看禮物的事實。
幾年不見了,他還是跟之前一樣,在學術上非常嚴謹,在生活上就是老頑童一個。
“這次回來呆多久?”“明天就走”“你個不孝徒弟,不是說不走了嗎?
”薛老頭的拐杖敲在地上,砰砰作響。“不是知道,還問我?”我好笑的看著他,一臉揶揄。
“好啊,蘇檀現在連你師傅都敢取笑了”看著薛老頭被我氣的跳腳的模樣,
師娘也在一邊笑的開懷。“小檀啊,你都不知道這老頭子,
這就是兒女都是債嗎”“哈哈哈哈”“你在國外的項目進展的差不多了?”薛老頭岔開話題。
“嗯”我揚起抹笑臉,朝他點頭。“研究的怎么樣?”“要保密的,
師傅”“簽了保密協議的,估計要等成果出來之后才能告訴你”“哼,
行吧行吧”“我倒是要看看,公布了學術成果之后,看看你到底這三年有沒有啥進步?
”“肯定有哇!畢竟名師出高徒嘛,我在你身邊學習了那么多年”我朝薛老頭調皮的眨眼。
“別貧嘴,要是讓我知道你長進不大的話,你看我怎么揍你?”“不會,放心吧,
我一定是你最優秀的學生”“小王婆”“哈哈哈哈哈哈”在我一頓插科打渾下,
原本尷尬的范圍緩和了不少。師娘澆完花后,轉身去了廚房,準備午餐。
“回國以后工作準備好了沒?準備進研究所嗎?”我搖頭,老實回答,“不準備進”“也好,
在實驗室待了三年,不如去醫院練練”“去你師兄的醫院吧”我還是搖了搖頭。
薛老頭有些生氣了“那你打算干嘛?總不能陪著老頭。在我這邊做個助手吧”“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