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沉在渾濁的油里,黏膩滯重,每一次試圖上浮都被無形的壓力狠狠摁回去。
光怪陸離的碎片在眼皮底下亂竄,
尖銳的剎車聲、玻璃迸裂的脆響、還有一股……濃郁的、帶著硝煙氣息的焦糊味?
我猛地抽了一口氣,喉管火燒火燎,干得像是要裂開?!八边@聲音沙啞得不像我的,
氣若游絲。一股清涼的、帶著清冽松木香氣的液體立刻潤濕了我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
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我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像蒙著一層毛玻璃。
白色的天花板,慘白的燈光,還有床邊一個晃動的影子。視線艱難地聚焦。是個男人。
他側對著我,正專注地用小勺從杯子里舀水,動作流暢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細碎的黑發垂落在他光潔飽滿的額前,鼻梁挺直,下頜線條清晰利落。
他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和一塊看起來很貴的腕表。
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干凈、克制又……昂貴的精英感?!靶蚜??”他察覺到我的動靜,
立刻放下水杯轉過身。那雙眼睛望過來,深邃得像寒潭,眼尾微微下垂,
天生帶著點難以親近的冷感。可此刻,那潭寒水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劇烈地翻涌了一下,
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瞬間又恢復了那種冰封般的平靜。他傾身靠近,
那陣清冽的松木氣息更清晰了,像冬日雪后的森林。
沒有Alpha信息素那種張揚的壓迫感,反而有種……令人心神安寧的鎮定作用。
是個Omega?我混沌的大腦艱難地運轉?!案杏X怎么樣?頭暈嗎?有沒有哪里特別疼?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語氣里的關切毋庸置疑,甚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呵護。
我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嘗試了好幾次才勉強拼湊出句子:“我……這是哪?你……是誰?
”每一個字都像砂紙磨過喉嚨。他眼神微微一暗,隨即恢復如常,語氣平穩:“市中心醫院。
你出了車禍,昏迷三天了。我是沈聿,‘深空領域’的負責人,也是你的……”他頓了一下,
極其短暫,短到我幾乎以為是呼吸的停頓,“老板?!崩习??我的老板?
一個Omega老板?還親自給我喂水?這待遇……我腦子里嗡的一聲,
瞬間拉響了十級警報。
倫又極具說服力的猜想猛地撞進我空洞的腦?!@他娘的該不會是職場潛規則的后遺癥吧?
!難道我之前為了上位……跟他有一腿?不然一個堂堂公司老板,
至于對個下屬這么親力親為、細致入微?這熟練度,沒點“特殊照顧”的經驗都說不過去!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比車禍帶來的疼痛更讓我心驚肉跳。我艱難地轉動眼珠,
試圖從他那張過分英俊又過分冷靜的臉上找出一絲心虛或者圖謀不軌的痕跡。
“我……是什么人?”我避開他的問題,聲音嘶啞地問。“你是林晚,
‘深空領域’旗下‘破曉’分區的頭部主播。主攻《星穹裂痕》。”沈聿回答得簡潔利落,
沒有絲毫猶豫,仿佛這些信息刻在他腦子里,“三天前,你結束夜播后駕車回家,
在高架入口遭遇嚴重追尾,安全氣囊彈出導致頭部受到撞擊,目前診斷是逆行性遺忘。
”主播?《星穹裂痕》?這些詞對我來說陌生得像外星語。我努力在記憶的廢墟里挖掘,
回應我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和尖銳的頭痛?!拔摇裁炊疾挥浀昧?。
”巨大的恐慌感攫住了我,像冰冷的海水漫過頭頂。沈聿沉默了片刻,
那雙深潭似的眼睛凝視著我,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最終沉淀為一種近乎沉重的平靜。“沒關系,”他重新拿起水杯,勺子輕輕攪動,
“忘了就忘了。人沒事就好。”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種……近乎哄慰的意味。這語氣!
這態度!活脫脫就是安撫鬧別扭小情人的標準模板??!
我心底那個“潛規則受害者”的劇本瞬間變得無比立體起來。好啊,無良資本家!
表面衣冠楚楚,背地里搞這套!利用職權之便,對失憶下屬噓寒問暖,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趁虛而入,讓我繼續當他的……那個啥?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混合著恐懼在我胸腔里燃燒。我死死盯著他握著水杯的那只手,骨節分明,
手指修長,此刻卻顯得無比刺眼。這雙手,是不是也曾……?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謝謝……老板。”我垂下眼睫,掩飾住眼底洶涌的敵意和冰冷,
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虛弱又順從,“麻煩您了?!毖b,誰不會啊?等我找到證據,
看我不把你送進去唱《鐵窗淚》!接下來的幾天,沈聿幾乎成了我的24小時專屬護工。
他推掉了很多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我這間VIP病房里。端水送藥,調整病床高度,
甚至在我第一次嘗試下床,雙腿軟得像面條差點栽倒時,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我,
手臂有力地環過我的腰,那陣清冽的松木氣息瞬間將我包裹?!靶⌒??!彼吐曊f,
呼吸近在咫尺,拂過我的耳廓。我的身體瞬間僵硬得像塊石頭,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一半是驚嚇,一半是……一種該死的、不受控制的悸動。這感覺讓我更加羞憤欲絕!混蛋!
絕對是慣犯!這動作也太熟練太自然了吧?肯定沒少抱!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掙開,
差點又摔倒,扶著墻才勉強站穩,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別的什么。
“我……我自己能行!”我梗著脖子,聲音發緊。沈聿收回手,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我,
眼神深得像海。我看不懂那里面是什么,只覺得那目光沉甸甸的,壓得我喘不過氣。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退開一步,給我留出空間。這無聲的縱容更讓我火冒三丈。裝!
接著裝深情款款!我暗暗咬牙。機會終于來了。那天下午,陽光很好,
沈聿被一個緊急電話叫到病房外走廊盡頭接聽。他背對著病房門,聲音壓得很低,
似乎在處理什么棘手的事情。就是現在!我心跳如雷,
偷偷摸出枕頭底下藏好的手機——這還是我前兩天借口無聊想看新聞,
讓一個小護士偷偷幫我買的。手指因為緊張和興奮微微顫抖,解鎖屏幕,點開錄像功能,
攝像頭對準了門外那個挺拔的背影。鏡頭里,沈聿側對著我,眉頭微蹙,側臉線條緊繃,
似乎在極力克制著某種煩躁。陽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下頜線。我心里冷笑:裝模作樣!錄下來!
這就是你騷擾下屬的鐵證!工作時間,私人病房,貼身照顧……證據鏈完美!我屏住呼吸,
調整著角度,力求把他和病房環境都清晰地框進去。就在這時,走廊盡頭似乎有人經過,
沈聿下意識地側身讓了一下,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病房門口。隔著幾米的距離,隔著手機屏幕,
他的視線精準地、毫無預兆地撞上了我的鏡頭。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我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全沖到了頭頂,又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手指僵在屏幕上,
連呼吸都忘了。沈聿臉上的那種工作狀態的嚴肅和煩躁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愕然。緊接著,那愕然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被一種更深沉、更洶涌的東西取代。那是一種被徹底冒犯、被深深刺傷的冰冷怒意,
還混雜著……某種劇烈的心痛?那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眼睛,此刻像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
瞬間變得通紅,里面的情緒激烈得幾乎要噴薄而出。他猛地掐斷電話,
大步流星地朝病房走來。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沉悶而壓迫的“嗒、嗒”聲,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我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想關掉錄像藏起手機,
可越急越亂,手指根本不聽使喚?!芭椋 辈》块T被推開,撞在墻上發出一聲巨響。
沈聿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低氣壓,
病房里溫暖的陽光似乎都瞬間冷了幾度。
他死死地盯著我手里還亮著屏幕、鏡頭對著他的手機,胸膛微微起伏?!傲滞?,
”他的聲音沉得可怕,每個字都像從冰窖里撈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你在干什么?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完了!人贓并獲!他幾步跨到床邊,
速度快得我只看到一道殘影。帶著松木冷香和強烈怒意的陰影瞬間將我完全籠罩。
我嚇得往后一縮,脊背緊緊抵著床頭,手機“啪嗒”一聲掉在雪白的被子上,屏幕還亮著,
那該死的錄像界面像是對我的公開處刑。沈聿看都沒看那手機,他猛地俯身,
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的床沿上,將我困在他與床頭之間。
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密布的紅血絲,能感受到他灼熱而憤怒的呼吸噴在我臉上?!芭奈??
”他咬著牙,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顫,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好,很好!
林晚,你真是好樣的!”他通紅的眼睛死死鎖住我,
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和失望像鞭子一樣抽在我心上,讓我幾乎喘不過氣?!坝X得我圖謀不軌?
覺得我對你有非分之想?”他冷笑,那笑聲又冷又澀,聽得我心頭發緊,“行!
有本事你就去告!去報警!去法院起訴我沈聿職場性騷擾!”他猛地直起身,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卻又受傷極重的困獸,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吃人,
可那通紅的眼底深處,分明是濃得化不開的委屈?!暗橇滞恚?/p>
你給我聽清楚——”他一字一頓,字字如刀,狠狠鑿進我混亂的腦海,“有本事,
你就給我恢復記憶!想起所有的一切!到時候,你再拿著你的證據,堂堂正正地來告我!
我沈聿,奉陪到底!”吼完最后一句,他胸膛劇烈起伏,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他不再看我,
猛地轉過身,背影僵硬得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寒冰,大步流星地沖出了病房,
門被他摔得震天響。病房里死一樣的寂靜。只剩下我急促的心跳和那扇還在微微震顫的門。
我像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病床上,渾身冰涼,手機屏幕上那個刺眼的錄像圖標還在閃爍。
沈聿最后那通紅的眼眶,那帶著哽咽的怒吼,那混合著滔天怒火和巨大委屈的眼神,
像慢鏡頭一樣在我腦海里反復播放。不是心虛,不是被戳穿的惱羞成怒。
那是一種……被最信任、最親近的人從背后捅了一刀的、徹骨的傷心和憤怒。
心底那個“潛規則受害者”的劇本,第一次,劇烈地、不受控制地晃動起來,
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出院那天,陽光刺眼得讓人頭暈。
我穿著沈聿助理送來的一套嶄新的休閑裝,站在醫院門口,看著車水馬龍,
像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傻子。記憶的空白像一張巨大的網,把我罩在里面,茫然無措。
一輛線條冷硬流暢的黑色庫里南無聲地滑到我面前。車窗降下,
露出沈聿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他穿著挺括的黑色大衣,領口一絲不茍,
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掃過來,平靜無波,仿佛前幾天病房里那場驚天動地的沖突從未發生過。
“上車?!彼院喴赓W,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下意識地后退半步,
警惕地看著他:“去哪?我自己找地方住就行,不麻煩老板了?!毙υ?,剛撕破臉,
還上他車?誰知道這衣冠禽獸安的什么心!沈聿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
語氣淡漠得像在談一樁公事:“你名下的公寓正在重新裝修,甲醛超標。
公司宿舍暫時沒空位。作為你的雇主,在員工遭遇意外、暫無居所期間,
提供臨時住所是基本義務,避免你再出意外增加公司人力成本?!彼D了頓,
目光銳利地掃過我,“還是說,林主播打算露宿街頭,
明天再因為‘無家可歸的失憶主播’這種詞條上熱搜,給公司公關部增加額外工作量?
”一番話,公事公辦,有理有據,堵得我啞口無言。我張了張嘴,想反駁,
卻發現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他精準地掐住了我的軟肋——失憶,沒錢,沒地方去,
還有那該死的“公司形象”。“麻煩老板了。”我硬邦邦地擠出幾個字,
認命地拉開后座車門鉆了進去。車廂里彌漫著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木冷香,絲絲縷縷,
無孔不入,讓我渾身不自在。車子駛入一個安保極其森嚴的高檔小區,
最終停在一棟線條簡潔現代的獨棟別墅前。沈聿下車,指紋解鎖厚重的深灰色大門。“進來。
”他側身讓開。我像個闖入者,忐忑地踏進玄關。巨大的落地窗引入滿室陽光,
裝修是極簡的冷灰色調,高級,空曠,沒什么煙火氣。然而,就在這冰冷整潔的空間里,
一些格格不入的、極其生活化的女性痕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瞬間擊碎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玄關鞋柜旁,
隨意地放著一雙柔軟的粉色兔耳棉拖鞋,尺寸明顯偏小,絕對不是沈聿的腳能塞進去的。
旁邊,還立著一雙張揚的紅色細高跟,鞋尖對著門口,像是主人剛脫下不久。
我的目光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心臟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沉。粉色拖鞋?紅色高跟?
沈聿家里……有女人?沈聿似乎沒注意到我的僵硬,徑直走向客廳。
我的視線不受控制地粘著他,同時像雷達一樣瘋狂掃視四周。開放式廚房的吧臺上,
一個造型夸張、印著卡通貓爪的馬克杯,和旁邊一排性冷淡風的純黑骨瓷杯站在一起,
顯得那么突兀又……刺眼??蛷d寬大的米白色沙發一角,
隨意搭著一條柔軟的、印著小草莓圖案的薄毯。沙發扶手上,還放著一本翻開的時尚雜志,
封面上是某個當紅女星。更可怕的是空氣里。除了沈聿身上那標志性的清冽松木香,
還隱隱約約浮動著一絲極其淡雅、若有似無的花香調香水味。那絕不是沈聿的信息素!
Alpha的信息素霸道而具有強烈標記性,Omega的信息素則更內斂柔和,
但這縷花香……明顯是人工香水的味道!而且,是女香!所有細節瞬間串聯起來,
在我空白的腦海里炸開一個驚雷:他有女人!同居的女人!那雙粉色拖鞋的主人!
那個用貓爪杯、蓋草莓毯、噴花香水的……女主人!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巨大失落和被欺騙的憤怒瞬間席卷了我。好?。∩蝽?!真行??!
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是吧?一邊金屋藏嬌,一邊對失憶的下屬(還是Alpha!
)噓寒問暖,玩得夠花?。‰y怪那天被我“冤枉”那么委屈,
原來委屈的是被“彩旗”質疑了忠誠?我站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倒流,
手腳冰涼。前幾天對他產生的那點動搖和愧疚瞬間煙消云散,
只剩下被愚弄的羞憤和一種……連我自己都唾棄的、酸澀尖銳的嫉妒!
“客房在二樓左手第一間?!鄙蝽驳穆曇魪目蛷d傳來,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依舊是那副平淡無波的腔調,“生活用品里面有新的。自己收拾?!彼f完,
似乎就當我空氣,徑直走向書房方向。我死死咬著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用疼痛壓下那股翻涌的酸楚和怒火。行,沈聿,你厲害!我忍!寄人籬下,我認栽!
但我林晚也不是好惹的!我拖著行李箱,像踩地雷一樣避開那雙粉色拖鞋和紅色高跟,
每一步都帶著屈辱的沉重,走向二樓的客房。心里那個陰暗的小人已經在瘋狂叫囂:等著瞧!
敢耍我?看我怎么膈應你!于是,一場極其分裂、極其別扭的“同居”生活開始了。白天,
我化身“貞潔烈A”,嚴格遵守“老板員工”三八線。在寬敞的開放式廚房,
沈聿站在島臺邊煮咖啡,晨光勾勒出他專注的側影。我目不斜視,
像躲避瘟疫一樣繞開三米遠,從冰箱另一側精準地拿出我的牛奶,
動作僵硬得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霸?。”他頭也沒抬,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低沉沙啞。
我目不斜視地盯著牛奶盒上的生產日期,仿佛那是宇宙終極奧秘:“老板早。”聲音干巴巴,
毫無波瀾。哼,休想用這種日常問候腐蝕我的意志!餐廳的長桌,
他坐在主位看平板上的財經新聞。我寧可端著碗坐到最遠端的吧臺凳上,背對著他,
把麥片嚼得嘎嘣響,用噪音劃清界限。
空氣里只有他翻動電子頁面的輕微聲響和我刻意放大的咀嚼聲,沉默得能擰出水來。
他偶爾會開口,問些“今天感覺怎么樣?”“需要去醫院復查嗎?”之類的問題。
我的回答永遠簡潔、官方、拒人千里:“挺好?!薄安挥?,謝謝老板關心。
”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莫挨老子”的寒氣。然而,當夜幕降臨,萬籟俱寂,
整棟別墅陷入沉睡的黑暗時,另一個“林晚”就蘇醒了。
天的壓抑、被欺騙的憤怒、還有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看到那雙粉色拖鞋就瘋狂發酵的酸澀,
混合成一種極具破壞力的沖動,驅使著我。我像幽靈一樣溜出客房,光著腳,
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悄無聲息地摸向走廊盡頭那扇屬于沈聿的門。心跳在死寂的夜里狂跳,
擂鼓般撞擊著耳膜。我屏住呼吸,輕輕擰動門把手——他沒反鎖。門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隙。
臥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簾縫隙透進一絲微弱的路燈光??諝饫铮?/p>
那清冽的松木冷香比白天更加清晰、更加具有侵略性。我像被這氣息蠱惑的飛蛾,
一步步挪到床邊。借著那點微光,能看到沈聿側臥的身影,
被子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線。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勻綿長。就是現在!
我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報復心理和隱秘的渴望,猛地掀開他被子的一角,像條滑溜的魚,
飛快地鉆了進去!“唔……”身邊溫熱的軀體明顯一僵,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我不管不顧,
帶著一身從客房沾染的涼氣,手腳并用地纏了上去!手臂環住他緊實的腰,
臉頰貼在他溫熱的、只穿著薄薄絲質睡衣的后背上,
貪婪地汲取那令人安心的松木冷香和屬于他的體溫。腿也霸道地擠過去,壓住他的腿。
沈聿的身體瞬間繃緊了,像一張拉滿的弓。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瞬間的僵硬和胸膛下驟然加速的心跳。他似乎在極力克制著,
沒有立刻推開我,但全身的線條都透著一種隱忍的緊繃。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熨燙著我冰冷的皮膚。那清冽的氣息將我包裹,
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力量,奇異地撫平了我白天所有的不安、憤怒和酸澀。
我像漂泊已久的船終于找到了避風的港灣,本能地在他寬闊的后背上蹭了蹭,
發出一聲滿足的、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細小喟嘆。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
又或許只有幾秒鐘,沈聿緊繃的身體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放松下來。他甚至沒有回頭,
只是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我貼靠得更舒服些。一只溫熱的大手摸索過來,
帶著薄繭的指腹有些遲疑地、輕輕地覆蓋在我環在他腰間的手背上,
帶著一種無聲的縱容和……安撫?這個細微的動作像電流一樣竄遍我的全身。
巨大的滿足感和更深的罪惡感同時將我淹沒。我在黑暗中睜大眼睛,
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聽著他漸漸恢復平穩的心跳,還有那均勻的呼吸。
一種扭曲的、病態的平衡達成了。我一邊貪婪地汲取著他的溫暖,
一邊在心里瘋狂唾罵自己:林晚,你就是個沒出息的小三!一邊享受著別人男人的懷抱,
一邊白天裝清高!你真賤!在這種自我厭棄的煎熬和隱秘的依戀中,疲憊終于襲來。
我就在這種矛盾至極的狀態下,緊緊貼著他寬闊的后背,嗅著那令人安心的冷松香,
竟然……沉沉睡去。第二天清晨,刺眼的陽光把我從混亂的夢境中拽醒。意識回籠的瞬間,
昨晚自己干的好事如同冰水澆頭,讓我瞬間清醒!我猛地睜開眼——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
鼻尖縈繞的是濃郁的松木冷香,而我整個人,像只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地纏在沈聿身上!
我的腿甚至還大咧咧地壓在他的腰上!更要命的是,沈聿早就醒了。他平躺著,
金絲眼鏡已經戴好,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正靜靜地看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