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員與女明星（上）雨水順著朱小七的黃色頭盔邊緣滴落，
在他深藍色的外賣制服上留下斑駁的水痕。他抬頭看了眼手機上的導航，
又抬頭確認了一下面前這棟高聳入云的公寓樓。32層，沒錯，就是這里。
"這單送完今天就滿50單了。"朱小七小聲嘀咕著，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快步走進大堂。
保安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玩手機去了。這種高檔公寓的保安早就習慣了外賣員進進出出，
只要不惹事，沒人會多問一句。電梯里，
朱小七看著鏡中的自己——二十五歲的臉上已經有了風霜的痕跡，
眼睛下方是常年熬夜形成的青黑色。他下意識拉了拉制服領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
32層到了，電梯"叮"的一聲打開，朱小七拎著外賣袋快步走向3208室。"您好，
您的外賣到了。"朱小七按響門鈴，等了片刻無人應答。他又按了一次，依然沒有反應。
這種情況他遇到過不少，可能是客戶臨時出門了。他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確認，
卻聽到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出于好奇，朱小七走過去推開門，
一陣冷風夾著雨水撲面而來。他這才發現安全通道通向樓頂天臺。而更讓他心驚的是，
天臺邊緣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長發在風中飛舞，一只腳已經跨出了護欄。"喂！
別動！"朱小七丟下外賣袋，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天臺。女子聞聲回頭，
朱小七這才認出她是誰——牛菲蝶，最近爆火的影視明星，
他送餐時經常在商場大屏幕上看到她代言的廣告。此刻的她素顏朝天，眼睛紅腫，
與熒幕上光彩照人的形象判若兩人。"別過來！"牛菲蝶聲音嘶啞，"你再靠近我就跳下去！
"朱小七立刻剎住腳步，舉起雙手："好，好，我不過去。但是...能不能先退回來？
那邊太危險了。"牛菲蝶苦笑了一下："危險？對我來說，活著才更危險。
"雨水打濕了她的連衣裙，布料貼在身上，顯得她格外瘦削。
朱小七注意到她手腕上有幾道淺淺的疤痕，像是舊傷。"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
"朱小七慢慢向前挪了一小步，"但我可以聽你說說。反正...如果你決定跳下去，
也不差這幾分鐘，對吧？"牛菲蝶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被這個邏輯說動了。
朱小七趁機又向前挪了一步："你看，我連你點的外賣都帶來了。
要不...我們先吃點東西？我跑了十幾家店才買到這個限量版蛋糕。"這當然是謊話，
那只是一份普通的外賣，但朱小七必須爭取時間。令他意外的是，牛菲蝶竟然笑了，
雖然那笑容轉瞬即逝。"你撒謊，"她說，"我根本沒點外賣。
"朱小七撓撓頭："被你看穿了。不過我真的帶了食物，
雖然是我自己的晚餐——兩個肉包子，分你一個？"牛菲蝶盯著他看了幾秒，
突然問："你知道我是誰嗎？""知道啊，牛菲蝶嘛，大明星。"朱小七語氣平常，
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那你為什么不拍照？不錄視頻？
"牛菲蝶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你們不都是這樣嗎？
恨不得把我每一滴眼淚都拍下來放到網上！"朱小七愣住了，
他這才明白牛菲蝶為何如此警惕。他慢慢掏出手機，在牛菲蝶驚恐的目光中——關掉了電源。
"看，關機了。我對拍別人崩潰的樣子沒興趣。"朱小七真誠地說，"我只想幫你，
沒別的意思。"牛菲蝶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但腳仍然懸在樓外。
朱小七注意到她的身體在輕微發抖，不知是冷還是情緒激動。"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
"朱小七輕聲問，"雖然我只是個送外賣的，但有時候跟陌生人說說反而更輕松。
"也許是朱小七樸實的態度打動了她，也許是積壓的情緒終于到了臨界點，
牛菲蝶突然崩潰大哭："他們都在罵我！說我假清高，
說我靠睡導演上位...我明明那么努力！
公司還逼我去陪那些投資人喝酒...我受不了了..."朱小七安靜地聽著，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說："我每天送外賣，也經常被人罵。有時候因為遲到五分鐘，
有時候因為湯灑了一點。有一次，一個客人因為我沒帶辣椒包，直接給了我一星差評，
還打電話投訴我。"牛菲蝶抬起淚眼看他："那...你怎么處理的？
""我買了十包辣椒醬放在電動車里，現在每次送餐都多帶幾包。"朱小七笑了笑，"你看，
問題總有解決辦法的。跳樓...這個解決辦法太絕對了。""你不明白，"牛菲蝶搖頭，
"我的問題不是缺辣椒醬那么簡單。""是不一樣，但道理相通。"朱小七慢慢向前走，
"我老家有句話叫'死都不怕，還怕活著嗎'。你都敢從這么高跳下去了，
為什么不敢回去面對那些混蛋？"牛菲蝶愣住了，似乎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
朱小七已經走到了可以伸手夠到她的距離，但他沒有貿然行動，
而是真誠地看著她的眼睛："先下來好嗎？我保證不拍照，不說出去。如果你需要，
我可以陪你坐一會兒。"一陣風吹過，牛菲蝶的身體晃了晃，朱小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準備沖上去時，牛菲蝶突然把跨出去的腿收了回來，癱坐在天臺邊緣。
朱小七立刻上前扶住她，將她帶到遠離邊緣的安全區域。牛菲蝶渾身發抖，
朱小七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謝謝..."牛菲蝶低聲說，
"我以為...沒人會在乎我。"朱小七笑了："怎么會呢？你看樓下那些廣告牌，
到處都是你的臉。多少人是看著你的電視劇長大的啊。
"牛菲蝶破涕為笑："你說話真奇怪...既不像粉絲，也不像那些虛偽的圈內人。
""因為我就是個送外賣的啊。"朱小七聳聳肩，"對了，要不要嘗嘗我的包子？
雖然可能有點涼了。"牛菲蝶點點頭，朱小七從口袋里掏出用塑料袋包著的兩個包子，
遞給她一個。兩人就這樣坐在天臺的避風處，默默地吃著已經涼透的肉包子。
"其實..."牛菲蝶咬了一口包子，突然說，"這是我第一次吃路邊攤的肉包。
"朱小七驚訝地看著她："真的假的？那你平時吃什么？""營養師配的餐，或者高檔餐廳。
"牛菲蝶小聲說，"經紀人說我必須保持形象，不能隨便吃東西。""嘖，
當明星也不容易啊。"朱小七搖搖頭，"我每天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啃個肉包，喝口熱水。
"牛菲蝶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羨慕："你真自由。"雨漸漸小了，
朱小七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還有幾單要送。你...不會再做傻事了吧？
"牛菲蝶搖搖頭："不會了，至少今天不會。謝謝你，朱...""朱小七。
"他笑著站起身，"很高興認識你，牛小姐。""叫我菲蝶就好。"她猶豫了一下，
"能...留個電話嗎？如果我又想不開..."朱小七點點頭，報出了自己的號碼。
牛菲蝶認真記在手機里，然后突然說："等等，你剛才說你還有單要送？
那這單..."她指了指被丟在樓梯口的外賣袋。"??！差點忘了！"朱小七拍了下腦門，
"這下要遲到了，肯定又要被投訴..."牛菲蝶突然笑了，那是一個真心的笑容，
讓她的整張臉都亮了起來："你去吧，我來處理。這棟樓的物業經理是我朋友，
我讓他幫你解釋。"朱小七感激地點點頭，快步走向樓梯口，突然又轉身："對了，
如果你哪天想吃肉包子了，隨時叫我，我知道全城最好吃的一家。"牛菲蝶微笑著揮手告別。
朱小七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轉身離去的瞬間，
牛菲蝶悄悄拍下了他的背影——一個穿著濕透外賣制服，
卻比任何光鮮亮麗的明星都更讓她感到溫暖的背影。
外賣員與女明星（中）朱小七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上熱搜。那天救下牛菲蝶后，
他像往常一樣送完了剩下的外賣單，回到家已是深夜。租住的地下室滲水了，
他花了一個小時用舊毛巾堵住墻角的縫隙，然后倒頭就睡，連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都沒發現。
第二天早上，當他給手機充上電開機時，
瞬間涌進來的消息提示音讓破舊的智能手機幾乎卡死。"什么情況..."朱小七揉著眼睛，
看到屏幕上顯示99+的未接來電和數百條短信。大多數是陌生號碼，
內容卻出奇地一致："蹭熱度狗去死吧！""想紅想瘋了吧？碰瓷我們家菲蝶！
""外賣員就好好送你的外賣，別做夢當網紅了！"朱小七一頭霧水，直到打開社交媒體，
看到熱搜第一的標題：#牛菲蝶被外賣員騷擾險跳樓#。他的手微微發抖，
點開了那個播放量已經破千萬的視頻。畫面有些模糊，
但能清楚地看到他和牛菲蝶在天臺上的互動——他走近她，他們交談，他最后扶她下來。
只是視頻配的文字完全扭曲了事實："驚！某外賣員跟蹤騷擾牛菲蝶至家中，
女星不堪騷擾欲跳樓！"評論區一片罵聲："這外賣員長得就猥瑣！
""聽說他專門接明星小區的外賣單，就是為了偶遇明星！""菲蝶太可憐了，
被這種人糾纏..."朱小七的胃部一陣絞痛。他從未想過自己的一次善舉會被解讀成這樣。
更糟的是，視頻里清晰地拍到了他的外賣制服和電動車牌號，
這意味著任何人都能輕易找到他。手機又響了，是外賣站長的號碼。"小七！你搞什么名堂？
"站長的聲音幾乎刺破他的耳膜，"公司電話被打爆了，全是投訴你的！
幾個客戶還取消了訂單，說不要'變態外賣員'送餐！""站長，不是那樣的，
我..."朱小七急得語無倫次，把當天的情況簡單解釋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說你救了牛菲蝶？""真的！她可以作證！""呵，
人家大明星會為你一個送外賣的作證？"站長嘆了口氣，"公司決定暫停你的接單權限，
等風波過去再說。這段時間工資照發，但你千萬別再惹事了，明白嗎？"掛斷電話，
朱小七癱坐在床邊。窗外傳來幾個年輕人的笑聲："就是這棟樓！那個變態外賣員就住這里！
"接著是"砰"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砸在了樓下的垃圾桶上。朱小七拉上窗簾，
感覺胸口堵得慌。他從小在農村長大，因為父親生病欠債才來城里打工，一直本分做人，
勤懇做事，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為"網絡公敵"。他猶豫著要不要給牛菲蝶打電話，
又怕打擾她。畢竟人家是當紅明星，自己只是個普通外賣員，
也許她早就忘了這回事...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起，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請問是朱小七先生嗎？"一個女聲問道。"我是，您哪位？""我是牛菲蝶。
"對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看到網上的視頻了，
真的非常抱歉讓你卷入這種事..."朱小七愣住了，他沒想到牛菲蝶會親自打來電話。
"沒、沒關系，不是你的錯。"他結結巴巴地說，"那種情況下誰都會想幫忙的。
"電話那頭傳來抽泣聲："不，這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那么脆弱，
你就不會...你現在還好嗎？"朱小七苦笑著看了看窗外聚集的人群："不太好。
工作暫停了，家門口還有人在蹲守。""天啊..."牛菲蝶倒吸一口氣，
"我馬上發聲明澄清！你等著，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等等，別急！
"朱小七急忙說，"你現在澄清，那些人只會覺得是我逼你的。
而且...你確定要公開你當時的情況嗎？"電話那頭沉默了。
朱小七知道自己的話戳中了要害——如果牛菲蝶承認當時要自殺，
對她的演藝事業可能是毀滅性打擊。"我不管了。"牛菲蝶突然堅定地說，"比起我的形象，
你的清白更重要。一小時后，我的經紀人會聯系你，我們當面商量怎么處理。
"還沒等朱小七回應，電話就掛斷了。他握著手機，感覺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
這個光鮮亮麗的女明星，竟然愿意為他一個陌生人冒險？一小時后，
一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朱小七住處附近的后巷。一個戴墨鏡的女人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