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那天,丈夫告訴我他是丁克主義,不喜歡小孩子的存在。
我信以為真,默默打了胎,卻發現他帶著自己的初戀和一個孩子去了游樂場,而這個時候我在為了賺十塊錢扮人形玩偶。
「你看那個玩偶多丑啊,這么熱還穿的這么厚,估計里面都要餿了吧?!?/p>
他們嗤笑不已,而丈夫卻讓那個黑人孩子和我合照,
「今天我就要帶著耀宗回家認祖歸宗,只要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在我愣住的時候,那個孩子卻一把將我的頭套拽下來,看著我笑得肚子疼,
「爸爸,媽媽,你們看這個阿姨,滿頭大汗多丑啊!」
1
臉上的汗順著臉頰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而陸言禮也看清了我的臉,金絲框背后的眼睛頓了一下。
「怎么了言禮,你認識這位大姐嗎?」
一旁的女人挽著陸言禮的胳膊,注意到他的眼神后順著我看過來,笑得攝人心魄,而她一旁的那個孩子卻笑著說,
「爸爸怎么會認識這么丑的阿姨!媽媽你不要多想啦!」
聽到這個孩子的一句句丑,我只感覺一陣酸澀。
陸言禮是一名教授,平常秉持的是勤儉節約,限制我每日的花費不能超過十塊,卻又不讓我出去工作,說女人不好拋頭露面,為了賺錢,我只能來這里做不露臉的人形玩偶。
一個小時十塊,卻聽到一向節儉的他為了身旁這對母子包下整個游樂場。
那孩子甚至不是他的孩子。
「不認識?!?/p>
在陸言禮回答之前,我先說了。
已經知道結果了,再問就是自取其辱了。
我默默地帶上頭套,甚至不敢看他們的眼睛,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陸教授大名鼎鼎,怎么可能認識我呢?」
那個女人我認識。
陸言禮當做寶貝似的珍藏的合照,就是他們兩個人的。
背后只有一句話,
「倘若珍珠回,我必舍頑石?!?/p>
他口中的「頑石」,就是我吧。
她孫顏是珍珠,生的孩子必定也是珍珠,我是頑石,生的孩子他也看不上,當初那句他丁克的話,就是專門說給我聽的吧。
我默默離開了,背后還是孫顏的一句話,
「想來也是,言禮,我們有學識的人,怎么可能認識這些人?」
陸言禮沒有回答,就當是默認了。
我的心臟猛地一痛,這么多年的夢,就像是醒了的,一個自取其辱的夢。
回到家后,我照例地做好飯菜放到桌子上,等了陸言禮很久。
他很晚才回來,拿著鑰匙放到了桌子上,極淡的眸子看了我一眼。
「飯做好了,來吃飯吧。」
我并沒有多問,而是說著和平常一樣的話,他張了張嘴,最后問了出來,
「你不生氣?」
「不生氣?!?/p>
「為什么?我帶著別的女人和孩子去游樂場,侮辱了你一番,你真的不生氣?」
他就像是刨根問底似的,又問了我一遍,真是難得他對我說這么多話,卻是侮辱我的。
我笑了一下,笑得勉強,
「我真的不生氣。」
不是不生氣,而是我懶得生氣了,我已經想開了。
這么多年的事,所有都是我自己調節的,沒有朝著別人生氣的道理。
因為我知道沒有人會心疼我。
陸言禮的臉色變了變,隨后嗤笑了一聲,
「我真的很討厭你這個沒有主見的樣子,每天圍著灶臺轉,季羨,你就像是一個沒有思想的附屬品?!?/p>
陸言禮給我說完這句話后,并沒有動飯菜一口,拿著東西離開了。
砰!
門很響,比打我的臉還要響。
2
我默默地吃著飯,卻感覺味如嚼蠟。
我喜辣,陸言禮喜清淡,所有的菜都是按著他的喜好做的,我并不喜歡。
我想著想著,笑了出來,將所有的飯菜都倒進了垃圾桶,給自己做了一桌子的辣菜。
真的好辣。
辣的眼淚都掉到了菜里。
我卻很喜歡。
我正吃著,收到了一個消息,是祠堂的大叔給我發來的,他人很好,在打掃衛生的時候總會給陸家祠堂一道打掃了。
里面有我五個月的孩子,他說孩子沒有來到這個世上,就要住干凈點。
「閨女,我是看錯了嗎?陸教授帶著一個女人和一個黑娃來了祠堂,我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但看那黑娃很調皮,我怕把孩子的骨灰給弄壞了?!?/p>
看到這句話,我驀地瞪大了眼睛。
沒有來得及換鞋,我直接跑出了門,朝著那祠堂跑去。
他們侮辱了我,還要侮辱我的孩子嗎?
一直到了門口,我看到那孩子手里正玩著我孩子的骨灰盒,好奇之下想要將骨灰盒打開,我連忙喊了一句,
「不要!」
這一聲將那孩子嚇了一跳,骨灰盒一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骨灰灑了一地,而陸言禮和孫顏也朝著我看過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真的是媽媽對不起你……」
連帶著骨灰的,還有一個長命鎖。
是我在他出生前給他買的。
可他一直沒有來得及戴。
孫耀宗一下子哭了出來,看著我大喊著,
「丑阿姨又來了……丑阿姨好奇怪啊……」
他哭個不停,一直到陸言禮和孫顏跑過來,孫顏一把將孩子抱住,
「這位大姐,你貿然闖進別人家的祠堂不好吧?還嚇壞了我的孩子,現在你要給我的孩子道歉?!?/p>
孫顏一臉厭惡地看著我。
而一旁的陸言禮也是板著臉說道,
「季羨,你是來這里丟人的嗎?為了一個不知名發了霉的奶粉來給一個孩子置氣,甚至還將這么貴重的東西藏到里面,現在你快給孩子道歉。」
聽到他這樣侮辱我們孩子的話,我再也忍不住,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幾乎是用了吼的聲音,
「陸言禮!你還是不是人?」
3
或許是第一次見到我這樣疾言厲色的樣子,陸言禮頓了一下,但只是一下,眼神就冷了下來,
「你跑到祠堂大吵大鬧,我今天正在給長輩們介紹耀宗,你這是在給我丟人,現在給孩子道歉,不要讓我生氣。」
他好像是在用一副施舍的語氣和我說話,我不想理他,而是將那些骨灰裝到了骨灰盒想要離開。
「孩子,媽媽帶你離開,我們不在這里了。」
但我僅僅只是想要離開,卻被孫顏一把拽住了,她看著我,
「這位大姐,你還沒有給我的孩子道歉?!?/p>
我簡直要被她氣笑了,
「大姐,那就先讓你的孩子給我的孩子道歉?!?/p>
聽到「我的孩子」這幾個字,陸言禮的瞳孔顫了顫,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拽著我的手腕說道,
「季羨,你現在為了不認錯,都編出這種說辭了是嗎?我們之間哪來的孩子?」
我滿眼悲哀地看著他。
「你覺得我是編的是嗎?」
「那我沒什么好解釋的了。」
說完后我要離開,可這次是陸言禮發了狂,他直接將骨灰盒奪了過去,將骨灰扔在地上,連著那長命鎖一起踩在腳下,捏著我的下巴逼問著我,
「你在騙我,什么沒有好解釋的?季羨,你到底對我有沒有一點上過心?」
我看著他做這一切紅了眼睛,想要推開他卻推不開,只能無助地喊著,
「你給我放手!」
孫顏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我整張臉都是火辣辣的疼,陸言禮愣了一下,卻沒說什么。
「你給我的孩子道歉!如果你不道歉,我只能這樣懲罰你?!?/p>
她說完后,又將地上的骨灰用腳踩著,狠狠蹂躪。
「就算是真的骨灰又怎么樣?言禮愛的是我,我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你才是那個外人?!?/p>
骨灰被他們弄了個精光,只留下一把長命鎖,我瘋了似的跑過去想要護在懷里,卻被孫顏踩住了手。
手掌處一陣刺痛,有血流了出來,和骨灰混在了一起。
「沒人教過你怎么道歉,我就教教你?!?/p>
連那個孩子都往我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丑阿姨!你還想勾引我的爸爸!你還欺負我!就要得到報應!我要讓我的爸爸懲罰你!」
說完后抱著陸言禮的腿,
「爸爸!爸爸你快懲罰這個丑阿姨啊!」
陸言禮的眼睛顫了顫,
「季羨,你恐嚇孩子在前,騙我在后,是應該道歉,你只要一句誠懇的道歉……」
「爸爸,我要讓她給我跪下!」
孫耀宗說了一句,一旁的孫顏也笑了出來,拿起那長命鎖,我的眼睛都直了。
「快還給我!」
「還給你?」
孫顏挑了挑眉,
「沒聽到我兒子說的嗎?跪下道歉,否則我就將這鎖一起毀了?!?/p>
我看向陸言禮。
這是我第一次求他,對著他露出了哀求的眼神,
「陸言禮……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但你不能毀了這長命鎖!我求你……」
而我剛剛說完這句話,陸言禮就變了臉色,
「你真是一個毫無主見的女人,就按著他們說的做吧,正好磨磨你的心性?!?/p>
陸言禮用著一副教育的語氣對我說,我知道怎么說都沒有辦法了,但為了孩子的長命鎖。
我就像是一個乞丐一樣跪下來求施舍,
「我錯了……對不起,把長命鎖還給我吧?!?/p>
心已死,也就感覺不到痛了。
4
他們最后將長命鎖還給了我,而我卻有了一股形容詞,就像是那個孩子說的,
「這個丑阿姨,好像一只狗??!」
我出了祠堂,打掃衛生的大爺看到我立馬跑了過來,臉上全是緊張和心疼,
「閨女,怎么樣了?解決了嗎?陸教授看著不是不講理的人,和他說說……」
「大爺,陸言禮要讓那個孩子認祖歸宗,將我的孩子扔了出來。」
我打斷了大爺,手里的鮮血染紅了長命鎖。
大爺愣住了。
「這怎么能呢?那個孩子……一看就不是陸教授的孩子啊?!?/p>
「他能接受別的女人的孩子,哪怕不是他的,卻不能接受我的孩子,可能是看人吧。」
「我后悔了,我想要離婚?!?/p>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連我都愣了一下。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想和陸言禮離婚。
「行!離婚!閨女,我跟你說,我那兒子可有出息了,他是西北那里的校長!我看你不錯,學歷也高,要不你就去找我兒子做支教老師吧!就當散散心!」
沒想到這么快有了出路。
我愣了一下。
「謝謝大爺。」
「謝什么,也是我看錯了人,這么長時間我已經把你當做女兒似的了,我怎么能看你受委屈!」
我回了家。
有一個陌生人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一張全家福,我能認出來,這個陌生號碼是孫顏。
「在游樂場我就知道你是言禮的妻子了,不過連他都不愿意承認,我就沒想過你是對手,今晚只是給你一個教訓,日子還長著,我們才是一家人?!?/p>
「對了,忘了告訴你,言禮說了,他當初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不想讓你生下來才說自己是丁克,因為他嫌棄那個孩子會和你一樣懦弱沒有主見。」
我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一直以來的退讓,一直以來的尊敬。
在他看來是懦弱。
我笑了出來。
好在,我要離開了。
我將那長命鎖護在心口,一直到第二天,我穿戴整齊去了學校,卻看到了陸言禮帶著孫顏和那個孩子在參觀。
「陸教授,這是師娘嗎?和您真般配?!?/p>
我聽到這一句話,心臟猛地痛了一下,但我還是笑著將手里的離婚協議交給了一個同學。
「同學,幫我交給陸言禮教授吧,就說是……一個陌生人送給他的?!?/p>
那個同學愣著點了點頭,而我感覺有一個眼神朝著我看過來,有些熾熱。
我沒有來得及多想,直接離開了。
我也沒有聽到陸言禮回答那個學生的話,
「不是,她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們的老師,至于你們的師娘,我會帶她來見你們的?!?/p>
「陸教授!這是一位女士讓我給您的,說是陌生人?!?/p>
一旁的孫顏剛剛聽到那句話板著臉,而陸言禮看著手里的那個文件皺了皺眉頭,
「陌生人?」
「對?!?/p>
當他打開后,發現里面是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和一張紙條。
「頑石并非頑石,只是眼光不同,但珍珠也并非珍珠,只是你的偏愛?!?/p>
陸言禮渾身都顫了起來,手指開始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