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南緯12度,東經87度。“海神號”科考船切開墨藍色的海水,
犁出一道短暫的白沫。海風帶著咸腥味,拍打著甲板上忙碌的船員。陳默博士站在艦橋,
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合金欄桿。他四十出頭,頭發被海風吹得有些亂,
鏡片后的眼睛緊盯著面前懸浮的全息屏幕。屏幕上,深藍色的海底地形圖中央,
一個刺目的、不斷脈動的紅色光點異常醒目。“深度確認,海床以下2178米。
”聲納操作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目標尺寸…巨大。
初步估算直徑超過1.5公里。形態…不規則,非已知地質構造或沉船特征。”“能量讀數?
”陳默的聲音很穩,但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三天前,
全球多個深海監聽陣列幾乎同時捕捉到一股來源不明的低頻脈沖。它不像是地震,
也不像任何已知的海洋生物或人造物的聲音。它像…一顆巨大心臟的搏動,
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規律,穿透萬米深淵,回蕩在人類的監聽網絡里。最終,
信號源被鎖定在這片遠離主要航線的深海平原。“異常高,博士。”能源分析師調出頻譜圖,
復雜的波形圖中央,一道穩定的、前所未見的能量峰兀自聳立,“能量形態未知,
核心溫度讀數…難以置信,它似乎正在主動維持一個與周圍海水截然不同的內部環境。
這絕不是自然現象。”艦橋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人類數百年仰望星空,
尋找地外文明的蛛絲馬跡,卻從未想過,第一次接觸的“敲門聲”,
會來自腳下這片深邃、黑暗、覆蓋地球表面七成的海洋深處。
一股混合著巨大興奮與本能恐懼的戰栗感,無聲地蔓延開來。“保持距離,
深度下潛器‘信天翁’準備!”陳默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下達了命令。冒險,
才剛剛開始。“信天翁”號深海下潛器,像一個堅固的銀色水滴,緩緩脫離母船,
沉入無邊的黑暗。艙內空間狹小,
擠著四個人:陳默、經驗豐富的潛航員老趙、生物學家伊莎貝拉·羅西,
以及負責通信與記錄的技術員小林。加壓艙門關閉的沉重聲響,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開始下潛,目標深度2178米。”老趙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話器傳來,沉穩有力。
他是“海神號”的定海神針,曾在馬里亞納海溝創造過載人深潛紀錄。
外部的燈光只能照亮前方幾米的海水,無數浮游生物像細碎的星塵,在光束中游弋。
隨著深度增加,舷窗外的光線迅速消失,只剩下下潛器自身燈光刺破的濃重墨色。
壓力讀數穩步攀升,艙內能聽到輕微的金屬應力聲。“深海恐懼癥要犯了。
”小林低聲嘟囔了一句,試圖緩解緊繃的氣氛。
伊莎貝拉緊盯著外部傳感器傳回的畫面和數據,她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
記錄著溫度、鹽度、水流等細微變化。她的眼神專注而明亮,帶著科學家特有的探索狂熱。
“目標距離500米,開啟主動聲吶掃描。”陳默下令。
一道無形的聲波脈沖射向前方的黑暗。很快,
聲吶回波在內部屏幕上勾勒出一個巨大的、極其復雜的輪廓。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海底火山或熱液噴口,表面似乎布滿了難以理解的幾何棱角和流線型凹陷,
整體形態既非完全規則,又絕非雜亂無章,透著一股冰冷而精密的異質感。
“上帝啊…”伊莎貝拉低聲驚呼,“看這個結構!它不像巖石,更像…某種外殼?某種建筑?
”“能量讀數急劇上升!”小林的聲音陡然拔高,“它在‘看’我們!
聲吶脈沖被它主動吸收了,然后…它釋放了一個更強的回波!”話音剛落,
整個下潛器猛地一震!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拍了一下。
警報燈瞬間在狹窄的艙室內瘋狂閃爍,刺耳的蜂鳴聲撕扯著每個人的神經。“報告狀況!
”陳默吼道,雙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外部壓力異常波動!沖擊來自目標方向!
外殼傳感器顯示輕微形變,但未破裂!”老趙的聲音依舊穩定,但語速極快,
“它在警告我們!關閉主動聲吶!立刻!”主動聲吶被切斷。然而,
那股被“注視”的感覺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強烈。舷窗外,原本漆黑一片的深海,
開始亮起微光。先是零星幾點幽藍,像螢火蟲,緊接著,
無數道細密的、流動的藍色光絲從目標物體的表面蔓延出來,
如同海底突然綻放的神經脈絡網。這些光絲并非漫無目的,它們迅速編織、匯聚,
最終形成一道巨大的、旋轉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復雜幾何圖案,
如同一個深邃的、旋轉的萬花筒,無聲地懸浮在“信天翁”號的正前方。圖案的核心,
是三個嵌套的、不斷變換大小的等邊三角形,
周圍環繞著高速旋轉的、閃爍著星點般光芒的圓環。它散發著柔和的藍光,
照亮了周圍的海水,也照亮了下潛器內四人因震撼而蒼白的臉。這絕非自然現象,
這是智慧存在的證明!是語言!是溝通的嘗試!“它在…和我們說話?
”伊莎貝拉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幾乎要把臉貼到觀察窗上。“記錄!分析!
任何模式!任何規律!”陳默的心臟狂跳,腎上腺素飆升。人類歷史上第一次,
與另一個文明的對話,就在這萬米深海的狹小空間里,以一種超越想象的方式展開了。
這圖案,就是打開新紀元的鑰匙。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是一場無聲卻驚心動魄的智力角逐。
“信天翁”號懸浮在巨大的能量圖案前,如同面對深淵的螻蟻。艙內氣氛凝重而專注,
只有儀器運轉的嗡鳴和四人急促的呼吸聲。“圖案變化有規律!
核心三角的旋轉周期是17.3秒,外圍圓環的閃爍頻率遵循斐波那契數列!
”小林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出了殘影,眼睛布滿血絲,“它在重復!每次重復后,
圖案的復雜度會略微增加,嵌套層級在變多!”“它在教我們它的語言基礎!
”陳默激動地低吼,“從最簡單的幾何和數學開始!就像教一個嬰兒!”他立刻下令,
“小林,用我們的主動光源,投射最基礎的數學圖形!點,線,圓!用二進制閃爍頻率回應!
”“信天翁”號頂部的強光燈亮起,在幽藍的背景中投射出一個白色的光點。閃爍一次,
停頓,再閃爍一次。然后是簡單的直線,圓形。每一次回應都小心翼翼,如同在薄冰上行走。
巨大的能量圖案似乎“停頓”了一下。隨即,它的旋轉速度放慢了,
外圍圓環的光芒變得柔和,仿佛在“思考”。幾秒鐘后,
它開始變化:一個白色的光點出現在圖案中心,
閃爍了一下;接著是一條由流動藍光構成的直線;最后是一個完美的藍色光圈。
它在復現人類發出的信號!“它理解了!”伊莎貝拉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
被安全帶緊緊拉住,“它在模仿!它在確認!”“繼續!引入π值,自然常數e!
”陳默的腦子飛速運轉。數學是宇宙的通用語言,是他們唯一的橋梁。溝通艱難地推進著。
每一次人類發出新的數學概念,那巨大的能量圖案都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和回應。
有時它會直接復現,有時則會用更復雜的、融合了它自身符號的方式來表達同一個概念,
像是在展示它更高級的理解。這個過程充滿了未知的風險,
每一次能量圖案的突然變化或亮度增強,都讓艙內的人心頭一緊,
生怕觸發了某種致命的防御機制。“它似乎沒有惡意…”老趙抹了把額頭的汗,
他的經驗告訴他,如果對方真有敵意,他們早就被那巨大的能量撕碎了,
“更像是在…好奇地觀察和學習?”“希望如此。”陳默緊盯著屏幕上不斷變化的圖案。
他們已經能夠交換一些基本的幾何定理和物理常數(如光速、普朗克常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