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廟里求姻緣。門口被一個算命的攔住。他說三天后我就能覓得真愛。我還沒來得及高興,
他下一句就是:“你這真愛來得兇,會克死你身邊四個人。”我大罵他胡說八道,
抬手就要打電話舉報他招搖撞騙。結果手機亮屏,竟然是警方來電。“趙女士,
您的母親出車禍了,現在正在搶救。”01我到醫院的時候,醫生開口就是“節哀”。
上午還能潑辣地在菜市場砍價的小老太如今安靜地躺在手術臺上。我的手劇烈地顫抖著,
掀開那張沾血的白布又速速蓋上。滿目的鮮紅撞進腦袋里。我一陣恍惚,好像聽到一個聲音,
在我耳邊冷嗖嗖地說:【這是第一個?!课液臀覌尦W⊥獾兀@次給她辦葬禮,
難得回了趟老家?!靶≮w啊,節哀?!薄鞍?,張姨多好一人吶,
怎么偏偏......”“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張姨平日里螞蟻都舍不踩的人,
怎么會遭這種罪?!薄笆前?,我們家昊天小時候是個病秧子,
多虧你媽的照顧才能平安長大啊。”一群面生的鄉鄰湊到我面前,拍著我的肩膀,
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媽是個多好的人。而我只是木訥地抱著我媽的骨灰罐?!班弁ā?/p>
”忽然有兩名老者撥開人群,直直跪在我面前。“是我們沒管好他,你有什么氣,
就沖我們撒吧?!崩项^懊惱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笆前?,趙小姐,他...他也不是故意的。
”“那天他剛被裁員,他壓力大,就喝了點酒.....”老太太攥緊了破洞的上衣,
還想繼續說。我徑直抄起供桌旁的茶水潑到她臉上。新倒的茶,滾燙。老太太即刻捂住臉,
倒地哀嚎起來。“你!”老頭一聲怒喝?!澳闶裁茨悖皇钦f讓我有氣就撒嗎?
”我一腳踹倒他。“就你們兒子這種貨色,活該過得差!”“喝兩斤馬尿還敢開車!
”“開車還闖紅燈,我媽走的可是斑馬線啊!”我根本忘不了那段監控。
我媽本來買完菜高高興興要回家給我做飯的。她明明耐心等到紅燈變綠。
結果被一輛橫空出現的黑車截斷了生路。我怒氣上涌,恨得幾乎想找刀捅過去。“趙小姐,
且慢?!薄澳銒尶刹皇鞘芎φ撸烙杏喙??!?2門口忽然出現一隊警察。
為首是一名打扮靚麗的中年女性。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我。
下一秒,她張開雙臂,以一種近乎窒息的力道抱緊了我?!皩氊悾 彼恼Z調中帶著哭腔。
我感到一陣惡寒,拼力推開她。“你是誰,憑什么這樣污蔑我媽?
”我死死護住懷中的骨灰罐,怕彼岸那頭的媽媽聽到傷心?!吧岛⒆樱?/p>
我才是你真正的媽媽啊。
”中年女人點了點我懷中的骨灰罐:“這個該死的人販子拐了你二十年,真是讓你受苦了。
”03什么?巨大的驚駭讓我甚至差點沒抱住懷中的骨灰罐。警察遞給我一份親子鑒定書。
鑒定意見那一欄鮮明地寫著:【支持李艷茹與趙語蓉存在生物學母女關系。】“孩子,
我是李艷茹,是你的親生母親啊。”面前的女人在對著我掉眼淚,伸手想要摸一摸我的臉,
被我下意識躲開了?!熬?..警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抓住最近的一名警察想問個清楚,他卻掏出手銬,
迅速銬住了不遠處一名前來慰問的鄉鄰?!澳闵嫦尤丝谫I賣,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看清那張驚惶又愕然的臉。正是剛剛感謝我媽照顧的昊天奶奶?!芭?!你個叛徒,
你不得好死!”她怒視著我,在警察的押送下劇烈掙扎著,渾濁的眼睛里飽含怨毒。
警察封鎖了整個吊唁的塑料棚。罵聲取代了哭聲,排山倒海地向我涌來。
我不管不顧地抓住一個警察的手,幾乎跪下來:“警官,我媽真的是人販子嗎?
”他掃了我一眼,沉默半晌,最后指了指那個身著華服的婦人:“那才是你媽。
”我手中的骨灰罐徹底抱不住了,“哐當”一聲滑落,撒了滿地的骨灰。
我就跪在那骨灰堆里,看著警察把一個一個往外拷人?!昂⒆樱鷭寢尰丶野?。
”李艷茹輕輕抱住我。04我們村原來是一個拐賣大村。在那個村里人窮得吃不起飯的時候,
我們家頓頓有肉。我一直以為是我爸媽能干,沒想到是因為他們都是人販子。我爸被抓之后,
我媽開始帶著我四處搬家。她說是怕男人跑了,村里人欺負她。其實是怕被警察抓住。
我媽從沒苛待過我,哪怕常常搬家,也都住的是小洋房。鄰里關系也好,
還時不時有小朋友來陪我玩?,F在反應過來,那可能是被我媽拐來的小孩。照警察的描述,
我媽本來已經金盆洗手了。是那場車禍,讓警察在我媽身上發現了屬于失蹤兒童的貴重物品。
“寶貝,別想那些不好的了,先喝湯吧?!蔽彝钇G茹熱切的神情,張了張嘴,
那句“媽”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口?!皠e緊張,媽不怪你?!彼焓窒胍业念^,
又克制地縮了回去:“媽知道這事情對你來說很難接受,沒事的,媽可以等。
”我不知道回什么好,只悶頭喝湯。一天歷經幾次精神打擊,我渾渾噩噩地走進我的新房間。
床頭擺著幾張我小時候的照片。被精心裝裱著,我拿起來看了看,腦袋里沒半點印象,
反倒覺得越來越頭疼。我捂著頭睡下?!斑菄}?!笔窍渥颖淮蜷_的聲音。已是深夜,
我面靠著墻,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行李被翻動的聲音。月光將那個身影清晰地映在墻上。
頭發微卷。明亮的七彩光隨動作在墻上浮動著。是李艷茹常佩戴的鉆石耳環。05“奇怪,
怎么沒有?”像是篤定我睡得極熟,她竟然小聲嘟囔起來。箱子里的東西被一件一件翻出來,
夾層被反復打開,掏動。最后,她極不滿意地合上了箱子。“難道她真的不知道?
”墻上的影子緩緩起身,朝我走來。我渾身僵硬,抓緊被角,盡量保持呼吸的均勻。
“睡得還挺沉,看來那藥效果可以?!彼恼Z氣中全是輕蔑和冷漠,
同白天的溫暖熱切判若兩人。門關上了。我在黑暗中睜眼,枕側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
小時候那些來我家玩的小朋友也經常會哭鬧。我媽會喂他們喝糖水。他們喝完糖水,
很快就睡著了。我給他們蓋被子,在他們頭上扎小揪揪,臉上畫小王八,怎么折騰也不會醒。
偶爾媽媽累了,我就幫她熬糖水。那糖水很香,饞的時候我也常常偷喝,久而久之,
那糖水對我而言和晚安牛奶沒什么差別。我翻過身,看向那個已經被歸位的行李箱。
李艷茹也有問題,她也許也不是我媽。我熬到天亮。一出門,李艷茹看我臉色不好,
試探著問:“寶貝,怎么臉色這么差,昨天沒睡好嗎?”“不,是睡得太沉了,有點頭疼。
”我在沙發上坐下,看到茶幾上擺放的煙灰缸。一層煙垢凝在上面,還有兩根燃盡的煙頭。
“媽,我爸呢?”06頭一次聽我喊了媽,李艷茹愣了半晌。隨即臉上被笑容堆滿。
“寶貝也想爸爸了是吧?”她端出一碗豆漿,推到我面前?!皝恚瘸栽绮??!彼⒅?,
大有幾分等我喝完她才愿意講的意思?!爸x謝媽?!蔽叶似饋砗攘?。李艷茹看上去驚喜極了,
她一拍掌,起身前往臥室:“也怪我,怎么一直不記得給你介紹?!彼o我拿來一本雜志。
醫學領域的,密密麻麻的英文,我看不懂。“你爸是名醫生,搞研究可厲害了。
”她點了點文章右上角的照片。我看清那個男人的臉。很標準的國字臉,戴著副黑框眼鏡,
嘴角帶著微笑,在藍色的背景下顯得專業而親切??上业哪X海內還是毫無印象。
李艷茹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我的這位“父親”有多么優秀、多么敬業。
而我卻透過她漲滿紅光的面孔,
到了后面電視上的新聞報道:【xx市中心醫院院長鄒臨海于今早6:30在醫院頂樓墜樓,
不治身亡?!课叶⒅菑埡诎椎哪腥说哪??!镜诙€。
】我聽到一個聲音陰惻惻地在我耳旁說?!皨?,那是我爸嗎?”07李艷茹的話被打斷,
臉上出現一絲沒來得及掩飾的不滿。那不滿轉瞬間化為驚恐。
“啊——”她發瘋似地靠近電視,臉幾乎貼上屏幕?!緭秸{查,鄒某借職務之便,
長期參與人口販賣、器官販賣等違法犯罪活動......】“砰!
”李艷茹失控地把桌上地煙灰缸甩向電視。電視被砸出一個大坑,轉瞬間歸為黑屏。
客廳死一般的沉寂。李艷茹顫抖著撥通一個又一個的電話,均是忙音。
她愈發猙獰的面孔緩緩轉向我。“是你!”“是你告的密!”她伸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喪門星,早就應該殺了你!”她掐得越來越緊,我卻像是被抽干了力氣,
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那碗豆漿有問題。眼前開始發黑,我掙扎著想要掰開她的手。
“叮咚?!遍T鈴在這時響了?!袄钇G茹女士在嗎?”08喉嚨上的手一僵。
原本歇斯底里叫喊著的李艷茹一下子噤了聲。她松開我,頗為緊張地觀察著門口的動靜。
“叮咚。”門鈴又響了一聲?!袄钇G茹女士,請開門配合調查?!彼袷且娏素埖暮淖?,
整個人怕極了?!昂撸凑阋不畈婚L了?!彼ο逻@句話,隨后迅速跑向書房,
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后,她藏進了書架后的密道里。“叮咚。”“叮咚?!遍T鈴聲越來越急促,
象征著訪問者耐心的耗盡。“李女士?”沒得到回應?!斑?!”外面開始暴力破門。
來者未知,如果是警方,那么我中毒后還能獲救。而如果是李艷茹的仇家,
那么我也會立即被滅口。賭不賭?我咬緊了嘴唇,在門被破開的前一瞬,
狼狽地爬進了沙發底。先觀察,如果是正義方,我再呼救還有機會。
“吱呀——”門發出不堪重負的異響。我聽到輕盈的腳步聲。那是一雙運動鞋。一雙粉色的,
女式運動鞋。而在運動鞋旁邊,是一把長長的西瓜刀。刀尖劃過瓷磚,帶出一陣刺耳的響。
一步,兩步。那少女哼著小曲,不緊不慢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她走進了書房。
“咔嚓”像是刀尖插進書架的聲音。那扇暗門開了?!爱敭敭敭敚唤o糖,就搗蛋。
”09“啊啊啊啊啊??!”李艷茹的慘叫聲貫穿了整個房間。
“你...你......”她劇烈的喘氣聲戛然而止。我聽到肉體倒地的悶響?!笆裁绰?,
還沒動手就嚇死了?!蹦请p粉色的運動鞋上沒有一點血漬,就那般歡快地跑出書房,
踏入客廳。走吧。快走吧。我在心底祈求著這個不知面目的殺人犯能趕緊離開,
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往沙發靠近?!皣}?!彼仙嘲l。雙腳在我的臉前晃動著。
那把西瓜刀垂下來,我在上面看到了自己臉的倒影。“有沒有漏掉誰呢?
”她似乎在掰著指頭數數?!耙弧⒍⑷€差一個啊?!彼膫€?!灸氵@真愛來得兇,
會克死你身邊四個人?!吭谏嘲l底閉塞的空間里,我竭力屏住呼吸,幾乎要嘔吐。
“第四個在哪呢?”“會不會就在沙發底下啊?
”10“嘀嘟——嘀嘟——”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沙發上的少女顯然聽到了這個動靜,
迅速起身離開。腳步聲逐漸遠去。我感覺胃里翻江倒海地疼,意識朦朧地將手伸出沙發外,
隨后便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面前坐了位面目和善的警官。他說我是藥物中毒,及時洗胃,
目前已無大礙。但我媽已經因為驚嚇過度,搶救無效去世了?!摆w小姐,請你節哀。
”那位警官簡短地安撫了下我的情緒,隨即問道:“兇手是破門而入的,
你有看清他的臉或者其他特征嗎?”“他為什么選擇用藥物謀害你?
而選擇直接恐嚇你的母親?”問題一個一個砸過來,我卻無心招架。第三個了。
遇見那個算命的的第二天,我已經見證了三個人的死亡。還有最后一個是誰?
李艷茹雙眼突出的死狀擠進腦子里,我感到一陣劇烈的惡心?!皣I——”“趙小姐?
”那位警官扶住我?!熬伲傥蚁肴ニ聫R,求你了,放我去寺廟吧。”我渾身抖得厲害。
一旁的醫生說我可能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希望警官暫緩審問。為了保障我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