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金婚五十年紀念日當天,我突發腦溢血。
家人為了救我進入平行世界,攻略一位戰亂時的護士。
丈夫守在她身邊,從衣食住行到人際關系,都為她撐起了一片天。
女兒承歡她膝下,央著她教這個時代的知識,只為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價值。
三年后。
老護士終于全心全意地接受了他們。
任務成功,我也從ICU中清醒了過來。
失而復得的家人們圍著我痛哭流涕。
寒暄過后,我看著他們從系統世界帶回來的女人。
開口問道,“她是誰?”
1.
熱切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女兒下意識望向丈夫,丈夫掛在嘴邊的笑僵在臉上。
沉默片刻,丈夫站到了她的身旁,回過頭鄭重介紹,
“疏雨,這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云想容,云小姐。”
“要是沒有她,你現在還昏迷著,我們也回不來。”
我呆愣住,婚后他一直都是叫我老婆的,我已經多年沒聽到他喊我的名字。
女兒沈清絮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是啊,媽,多虧有云姨,我們才能一家團聚啊!”
“回來時,我們不忍留她一人在攻略世界,所以也帶著她一起回來了。”
我看著眼前丈夫下意識護著的身位原是專屬于我的位置。
向來沉默寡言的女兒也為了這位云小姐解釋頗多,心里的不安滿溢了出來。
云想容見我沉默,落落大方地走到我的病床前。
“紀小姐,你好,謝謝你讓我認識了這么好的家人。”
“接下來的時間,希望我們也能如家人一般好好相處。”
云想容話音落下,除了我以外的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氣般,默契的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這股略帶威脅的氛圍是我在家從未感受過的。
見我沉默不語,云想容嘆了口氣,
“早就說我不該來了,紀小姐為人妻為人母,如今肯定覺得我占了她的位置。”
“我還是想個法子看看怎么回到屬于我的世界吧。”
2.
話落,女兒頓時急了,沖上去握住云想容的手,
“云姨別這樣,在我心里,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
話說一半,女兒失望又復雜地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后接著開口,
“當成我相依為命的長輩。”
“戰火紛飛的年代我們互相依靠了三年,都已經變成了彼此的家人,怎么到了和平年代,我們就不能好好的生活了呢?”
話至此處,丈夫也略帶不滿地看向我,
“紀疏雨,你年紀這么大了,怎么還吃這種酸醋?”
“我們做人要講良心,往淺了說,容容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往深處說,她一個戰亂時的護士,可是我們民族的英雄啊!”
有了丈夫的帶頭,女兒鋪天蓋地的指責向我涌來。
頓時,我即無措又心痛。
我想不通,為什么我大病初愈,與我相濡以沫五十年的丈夫第一次因為別的女人與我有了爭執,向來敬愛我的女兒也對我產生了不滿。
我對上云想容的視線,她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個譏諷的眼神,隨后不耐煩地開口道,
“算了,我一個人也習慣了,你們也別為了我再起爭執。
說完,她搖曳著身姿走了出去。
丈夫和女兒焦急不已,他們看了看這頭的我,又看了看那漸行漸遠的身影。
女兒一捏丈夫的手臂,
“爸,追去看看啊!云姨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甚至連電子設備都沒見過,一會被壞人拐跑了怎么辦?”
丈夫咬了咬牙,沒給我留下一個眼神,立刻追了上去。
我沉默的撇過頭,失望地閉上了眼睛,憋屈和痛苦交纏在我的心間快要讓我窒息了。
3.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溫暖熟悉的手覆上了我的額頭。
不多時,丈夫低著聲音詢問道,
“你媽睡了多久了?”
“估摸著一個小時了。”
女兒的聲音變得糾結,
“剛才醫生說,只要繼續治療,腦溢血引發的偏癱很大概率會痊愈。”
“就是這費用有些不菲...”
病房里突然變得沉默。
約摸過了一分多鐘,丈夫開口道,
“算了,你云姨說你媽就算治好了也不回不到從前,不如不治。”
“你云姨好不容易為了我們來到和平年代,我們總得留著錢為了她的以后打算。”
我的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曾經那個我經期痛時都會掉著淚半夜在城里為我找遍紅糖的男人。
現在卻因為一個異世女人的一句話,將我放棄。
我的淚止不住地涌了出來。
沈義安似乎是感覺到了手里傳來的溫熱,拿著紙不安地擦拭著我的眼淚。
我沒忍住睜開了雙眼,對上了丈夫愧疚不安的眼神。
只一會,他便不敢直視我的眼神,盯著手里的紙開口道,
“老婆,這么難受嗎?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一下?”
我嗤笑著搖了搖頭,眼淚依舊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沈義安,當初我們結婚時說的誓言,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我們余生都對彼此忠貞不渝,還作數嗎?”
丈夫瞳孔頓時放大,他望向我,震驚與后悔在臉上一覽無余。
女兒突然笑嘻嘻的開口,
“媽,都多大年紀了還說這個,爸這么多年來對你怎么樣你還不知道嗎?”
沈義安沉默著沒有回答,只是順著女兒的話佯裝無奈地點了幾下頭。
這一刻,像鏡子在心臟里摔碎一般,密密麻麻的碎片插入爛肉,痛到窒息。
見我也沉默了,沈義安拉著女兒自顧自地說著要找個護工照顧我邊往門口走去。
至此病房只剩我一個人。
我奮力抬起頭看著那一老一小步伐歡快的背影,漸漸與記憶里當初一家三口散步時我在身后看著他們的背影的重合。
我不過是昏迷了三年,我們家怎么就變得如此貌合神離了呢?
4.
沈義安再次回來時,帶著一個看著忠厚老實的中年婦女。
他帶著邀功的神色走到我面前。
“老婆,這個護工可是我好不容易搶來的,這幾天就委屈你一下,讓她先照顧你了。”
“你也知道我們剛回來,家里的一切都沒安置好,等過幾天我和女兒女婿再來輪流服侍你。”
我死死地盯著沈義安,
“讓女兒他們去整理就好了啊,你一個老頭子就在醫院陪著我不行嗎?”
沈義安不耐地反駁道,
“我又不是醫生,陪著你有什么用?這不是找了護工嗎?”
“再說了,想容都說我正是當打之年,怎么到了你這我就成老頭子了...”
話未說完,沈義安僵了一會又慌忙解釋道。
“老婆,我和女兒為了你能夠醒過來這三年在異地已經精疲力盡了,你讓我緩個兩天吧。”
我死死握住能動的右手,盯著沈義安自嘲一笑。
直到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讓我略微清醒。
而他閃躲著我的眼神,找了借口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病房只剩下我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是沈義安的視頻通話申請。
我心尖微顫,顫抖著手按下了接聽。
心里對他仍存著最后一絲期盼。
直到云想容一張精致的臉布滿了整個屏幕。
我眼底的光徹底沉寂下去。
云想容驚奇地看了屏幕一眼,
“哎,這個小鐵盒突然出現了紀疏雨的臉,這個時代好神奇...”
遠處突然傳來女兒的聲音,
“媽,你別玩手機了,快過來吃飯了。”
云想容應了一聲,屏幕頓時變得漆黑一片。
我哭澀扯了扯唇,淚水如泉涌。
沈義安溫柔的聲音傳來。
“寶貝,小鐵盒好玩嗎?快嘗嘗女兒特地為你準備的大餐。”
沈義安和女兒對云想容的稱呼像是利刃般來回凌遲著我的心。
“今天疏雨反應這么大真是委屈你了,可她終究是我的結發妻子...”
“但她的余生估計也是在病床上度過,你也別為了一個病秧子置氣,你遠離故土來到這里,我們會好好補償你的。”
聽到丈夫的話,我自嘲一笑,我像是個下水道里的臭老鼠,竊聽著屬于別人家的幸福。
可這幸福,明明原本是屬于我的。
云想容嘆了一口氣。
“終究是我把你們從疏雨姐身邊搶走了,而且要不是為了我能夠來到這個世界,她明明能變回正常人的。”
女兒激動的聲音傳來,
“媽,我叫你一聲媽,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親媽,你可千萬不能這樣想。”
“當初要不是有你,我早就死了,如果我們真把你一個人留在那邊,那你一個人得多心碎啊?”
我大腦嗡的一聲炸開了。
原來我本有機會成為正常人重新活下來的。
但是與我相伴五十載的丈夫,從我肚子里出來的女兒,為了這個毫無血緣
的女人,親自將這個機會葬送了。
那一瞬,我終是再也忍不住了。
對著手機怒吼道,
“沈義安,沈清絮,你們憑什么替我做決定,犧牲我的健康換云想容過來?”
我發了狠般掙扎著想起身,偏癱的不均勻受力卻讓我狠狠地摔倒在了底地板上。
手機里窸窸窣窣地傳來一陣聲響,下一秒沈義安驚恐又憤怒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紀疏雨,你閉嘴,想容要是真的回去了,我絕不會放過你。”
這一瞬,我心如死灰。
我木然地掛斷視頻,用最后一絲力氣扯掉身上的儀器,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意識漸漸模糊,我卻感覺到了無盡的安寧。
這樣死掉也挺好的,起碼下半身不用像個老鼠般連身為人的尊嚴也沒有的活著。
就在這時,腦子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檢測到宿主心有死志,觸發向死而生任務。】
【宿主是否愿意以靈體姿態進入新的平行世界,開啟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