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晨三點的顧客凌晨三點的便利店,連鬼都懶得出來游蕩。我靠在收銀臺邊,
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柜臺上的小風扇吱呀呀地轉著,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
玻璃門突然被推開,風鈴清脆地響了一聲。我抬頭,看見一個渾身濕透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
頭發上的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滴。八月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但他顯然沒躲過這一場。
"歡迎光臨。"我條件反射地說,把手機塞進圍裙口袋。他點點頭,水珠從發梢甩出來,
在燈光下像細碎的玻璃渣。他直接走向藥品區,背影瘦削,T恤貼在身上,
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狀。我注意到他走路時有點跛,右腿似乎不太舒服。"請問創可貼在哪里?
"他轉了一圈沒找到,走過來問我。聲音比想象中清亮,帶著點疲憊的沙啞。
我這才看清他的臉——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五官很干凈,像用鉛筆勾勒出來的素描。
"第二排貨架最下面。"我指給他看,"要防水的那種嗎?""嗯。"他簡短地應了一聲,
又轉身去找。我看著他蹲下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人像一幅被雨水泡過的水彩畫,
邊緣都模糊了。他很快拿著創可貼回來,又拿了一包紙巾和一瓶礦泉水。"一共二十七塊五。
"我掃碼時說。他遞過來一張五十的紙幣,我注意到他右手手指上有老繭,
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血已經凝固了,但邊緣還泛著紅。"手不要緊嗎?
"我忍不住問,一邊拉開抽屜找零。他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好像才發現那里有道口子。"沒事,琴弦劃的。"他輕聲說。"音樂學院的?"我問。
這座城市只有一所藝術學院,就在便利店兩站地鐵外。他點點頭,沒多說。
我把零錢和購物袋一起遞給他,他道了謝,轉身要走,卻又停住了。
"那個……"他指著冷藏柜,"還有草莓牛奶嗎?"我走過去查看,只剩最后一盒了,
包裝上的草莓圖案已經有點褪色。"有的,要加嗎?""嗯。"他眼睛亮了一下,
像突然被點亮的燈泡。加了牛奶,我重新算了賬:"三十九塊。"他掏出錢包,
這次我注意到里面除了幾張零錢,還有一張褪色的照片,隱約能看到是個女人的側臉。
他付了錢,匆匆把東西塞進背包,連找零都忘了拿就往外走。"哎,找你十一塊!"我喊道。
他已經推開了門,聽到聲音轉回頭,雨水順著玻璃門往下流,把他的臉分割成模糊的色塊。
"先放你那吧。"他說,"我下次再來。"風鈴又響了一聲,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夜里。
我低頭看著柜臺上的十一塊錢,紙幣因為潮濕已經有點軟了。
我把它放進收銀機旁邊的零錢盒里,那里已經積攢了不少客人落下的硬幣。
李姐早上來接班時,看到零錢盒里的紙幣還調侃我:"小溫,又是哪個帥哥給你的小費啊?
""一個忘拿找零的客人。"我笑了笑,沒多說。但交班后,
我鬼使神差地去冷藏柜拿了一盒草莓牛奶,和昨天那盒是同一個牌子。回家的路上,
雨已經停了,但空氣還是濕漉漉的。我想起那個年輕人手指上的繭子,
還有他說"琴弦劃的"時那種習以為常的語氣。手機顯示現在是早上七點十三分,
我應該在下午四點前睡醒,然后繼續今晚的夜班。不知為什么,我有點期待再次見到他。
第二章 深夜巧克力他又來了。凌晨兩點四十七分,風鈴響起時我正蹲在貨架前補貨,
聽到門響趕緊站起來,膝蓋不小心撞到了貨架,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沒事吧?
"聲音從門口傳來,還是那個清亮中帶著沙啞的嗓音。我抬頭,看見他站在收銀臺前,
今天沒下雨,但他頭發還是濕的,像是剛洗過沒擦干。他穿著黑色連帽衫,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的前臂上有幾道淺淺的疤痕,已經愈合了,但在便利店的熒光燈下依然清晰可見。
"沒事。"我揉了揉膝蓋,快步走回收銀臺,"今天還是要草莓牛奶嗎?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驚訝我還記得。"嗯,謝謝。"嘴角揚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像是嘗試微笑但忘了該怎么操作。冷藏柜里的草莓牛奶是我下午特意補的貨。
自從上次他買走最后一盒后,我每天都會多訂幾盒。他接過牛奶,
又拿了一個三明治和一包濕巾。"二十三塊五。"我掃碼時說,"上次的十一塊還在我這里。
"我指了指零錢盒。"你還留著。"他陳述道,語氣里聽不出是驚訝還是高興。"當然,
這是你的錢。"我拿出那幾張紙幣遞給他。他沒有接。"先放著吧,我下次還會買東西。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叫周嶼。""溫瀾。"我下意識回答,
然后才反應過來他在自我介紹。我把錢又放回零錢盒,"周...嶼?是島嶼的嶼嗎?
""嗯。"他點點頭,從背包側袋掏出錢包,"我每周三、五都會來,
在'迷途'彈琴到兩點。"他說話時眼睛看著收銀臺的電子鐘,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
"迷途"是兩條街外的那家酒吧,經過時總能聽到里面傳出鋼琴聲,有時候是爵士,
有時候是古典樂改編的流行曲。我想象周嶼坐在鋼琴前的樣子,手指在黑白鍵上飛舞,
應該比他現在站在我面前這副拘謹的模樣自在得多。"你是音樂學院鋼琴系的?
"我一邊裝袋一邊問。"作曲系,鋼琴是副修。"他接過購物袋,
手指不經意地擦過我的指尖,冰涼,"謝謝。"風鈴又響了,我看著他推門離去的背影,
連帽衫的帽子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像一片飄落的樹葉。"小溫,你認識那個人?
"李姐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嚇了我一跳。她不知什么時候從倉庫出來了,
手里拿著一疊促銷標簽。"算是吧,常客。"我接過標簽開始往貨架上貼。李姐湊近了些,
身上帶著淡淡的煙味。"小心點,那孩子看著不太對勁。"我手上動作沒停:"怎么了?
""上周五我值班,看見他在對面馬路站了快半小時才進來,進來后就在維生素貨架前轉悠,
最后什么也沒買。"李姐壓低聲音,"而且他手腕上有傷,你注意到了嗎?
"我心跳突然加快,想起周嶼手臂上那些細小的疤痕。"可能是練琴弄的吧,
弦樂器容易劃傷手。""但愿如此。"李姐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總之別跟客人走太近,
這年頭什么人都有。"我沒再接話,但心里有些不舒服。李姐人很好,就是太愛操心。
再說周嶼看起來哪里危險了?頂多是...有點奇怪。但誰半夜三點來便利店不是奇怪的呢?
包括我自己。周五晚上,周嶼果然又來了。這次他看起來更疲憊,眼睛紅紅的,
像是哭過或者很久沒睡。他沒拿草莓牛奶,而是直接走到藥品區,
拿了一盒止痛藥和一瓶維生素。"六十八塊。"我說。他遞過來一張一百的,
這次沒忘拿找零。"你還好嗎?"我忍不住問,一邊把藥裝進袋子。他抬起眼睛看我,
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某種動物,受傷后躲在角落的那種。"頭疼。"他簡短地回答,
聲音比平時更啞。我想起李姐的話,又看看他蒼白的臉色和發紅的眼眶,
突然做了個自己都沒想到的動作——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便利貼,快速寫下"一切都會好的",
然后趁他不注意,和找零一起塞進了購物袋,還加了一塊他上次看過但沒買的巧克力。
"好好休息。"我說,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自然。周嶼似乎沒發現我的小動作,
只是點點頭離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連帽衫今天看起來空蕩蕩的,像是買大了兩個號。
凌晨四點,便利店幾乎沒人。我坐在收銀臺后面,偷偷用手機搜索"作曲系 周嶼",
結果只找到音樂學院去年的一場學生作品音樂會,節目單上有他的名字,
作品叫《雨夜變奏曲》。沒有照片,沒有更多信息。我點開唯一能找到的一段音頻,
是手機錄制的現場版,音質很差,但能聽出鋼琴聲從輕柔到激烈,再到支離破碎的過程,
最后以幾個不和諧的和弦結束,留下一種懸而未決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
這曲子讓我想起周嶼站在雨中的樣子。接下來的周三,周嶼沒出現。我盯著門口直到天亮,
草莓牛奶在冷藏柜里孤零零地等著。周五他還是沒來,
我開始擔心是不是那天他發現了紙條和巧克力,覺得我太冒昧了。直到下周一凌晨,
我已經放棄期待時,風鈴突然響了。周嶼站在門口,這次他沒穿連帽衫,
而是一件淺藍色襯衫,袖子整齊地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臂上那些傷痕已經淡了很多。
更讓我驚訝的是,他手里拿著什么東西。"這個,"他走到收銀臺前,
把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便利貼推給我,"是你寫的吧?"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認出了那張紙條。完了,他肯定覺得我很奇怪。
"我...就是看你那天狀態不太好..."我聲音越來越小。"謝謝。"他說,
聲音很輕但很清晰,"巧克力很好吃。"我抬起頭,
看見周嶼嘴角掛著一個小小的、但真實的微笑。那一刻,
便利店慘白的燈光似乎都變得柔和了。"你要還我紙條嗎?"我試圖開個玩笑掩飾心跳加速。
"不,"他搖搖頭,"我想問問...你明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聽我彈琴。
"第三章 手機鋼琴曲我站在"迷途"酒吧門口,手指不停卷著衣角又松開。周五晚上九點,
這條街才剛剛蘇醒,霓虹燈把路面染成彩色,酒吧門口已經排起了隊。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淺藍色連衣裙,白色帆布鞋,
比起周圍那些穿著閃亮短裙和高跟鞋的女孩,我像個走錯片場的高中生。"溫瀾?
"聲音從側面傳來,我轉頭看見周嶼站在酒吧側門邊,今天他沒穿連帽衫,
而是一件簡單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看起來比平時整齊些,
在霓虹燈下泛著深藍色的光澤。"你來了。"他說,嘴角微微上揚。
這個笑容比在便利店時自然多了,像是練習過很多次。"嗯。"我點頭,
突然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里,"我從沒來過這種地方。""沒關系,跟我來。
"他轉身推開側門,我趕緊跟上。酒吧里比想象中安靜,燈光昏暗但不刺眼,
空氣中飄著酒精和木質調香水混合的味道。周嶼帶我穿過幾張圓桌,
在最角落的一張小桌子前停下。"你坐這里,視野最好。"他拉開椅子,"想喝什么?
"我掃了一眼桌上的酒單,那些名字我一個都不認識。"呃...有果汁嗎?"他又笑了,
這次笑出了聲,眼睛彎成兩道月牙。"有,我讓調酒師特制一杯無酒精的給你。
"他轉身要走,又回頭補充,"我九點半開始,彈一個小時。"我看著他走向吧臺,
和酒保說了幾句,然后消失在后臺。幾分鐘后,服務生送來一杯橙紅色的飲料,
杯沿插著一片菠蘿和一把小紙傘。"周先生請你的。"服務生放下杯子,
"他說這叫'日出',但沒有酒精。"我嘗了一口,是橙汁混合了石榴糖漿,甜中帶一點酸。
環顧四周,酒吧漸漸坐滿了人,大多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三三兩兩地聊天喝酒。
角落里有一架黑色三角鋼琴,在聚光燈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九點半整,周嶼從后臺走出來,
徑直走向鋼琴。沒有介紹,沒有開場白,他只是在琴凳上坐下,深吸一口氣,然后抬起手。
第一個音符落下的瞬間,整個酒吧安靜下來。我從未聽過這樣的音樂。
它開始時像雨滴輕輕敲打窗戶,然后漸漸變成夏日的暴雨,激烈而熱情,
中間又突然轉為憂傷的旋律,仿佛有人在哭泣。周嶼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
身體隨著音樂微微晃動,時而前傾,時而后仰,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里。
我看著他閉上的眼睛,顫抖的睫毛,還有手臂上隨著動作時隱時現的傷痕,
突然感到一陣心疼。這些音樂里有什么東西直直撞進我的胸口,讓我眼眶發熱。曲子結束時,
掌聲雷動。周嶼睜開眼睛,微微鞠躬,然后目光穿過人群,準確找到了角落里的我。
他輕輕點頭,又開始了下一首。這一個小時過得像一場夢。周嶼彈了古典樂改編的流行曲,
爵士樂,還有幾首我猜是他自己創作的曲子。最后一首結束后,他走回我的桌子,
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怎么樣?"他問,聲音因為興奮而略微發抖。"太棒了。
"我只能說出這三個字,怕多說會暴露自己哽咽的聲音。他眼睛亮了起來,
像是被點亮的星星。"真的?我最喜歡最后一首,是我自己寫的,叫《便利店夜曲》。
""以便利店為靈感?"我驚訝地問。"嗯,就是遇見你的那家。
"他低頭喝了一口服務生剛送來的水,"那天我狀態很差,本來打算...算了,不重要。
你的紙條和巧克力救了我。"我不知該說什么,
只好轉移話題:"你彈琴時看起來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只有在鋼琴前我才感覺自己是活著的。"他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
仿佛那里有看不見的琴鍵。我們沉默了一會兒,酒吧里人聲嘈雜,
但在這個角落仿佛有一個安靜的泡泡包裹著我們。"你幾點下班?"最終我問。
"理論上現在就可以走了,但我想再彈一會兒。"他猶豫了一下,"你要留下來聽嗎?
還是...我可以送你回去。""我可以再聽一會兒。"我急忙說,
然后為自己的急切感到有些尷尬。周嶼又笑了,這次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明亮的笑容。
"那等我一下,我再彈幾首就結束。"他回到鋼琴前,這次彈的全是輕柔的曲子,
像是專門為我彈的搖籃曲。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讓音樂流過全身。凌晨十二點半,
我們并肩走出酒吧。夜風微涼,我下意識抱了抱手臂。"冷嗎?"周嶼問,
已經脫下了外套要遞給我。"不用,我..."我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已經輕輕把外套披在我肩上。布料上有淡淡的松木香和鋼琴漆的味道。
"我送你回去吧,這么晚了。"他說。我們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路燈把影子拉得很長。
周嶼走路時習慣性低著頭,像是隨時在尋找地上丟失的東西。
"你為什么總是在凌晨來便利店?"我終于問出了這個疑惑已久的問題。他腳步頓了一下。
"我失眠很嚴重,有時候整晚睡不著。練琴或者作曲到凌晨,然后出來走走。
"他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已經好幾年了。""那些傷呢?"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這太冒昧了。但周嶼只是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幾道平行的細疤。"練琴太投入時會這樣,
尤其是作曲遇到瓶頸的時候。"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音樂有時候會從身體里溢出來,需要找個出口。"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解釋,
但決定不再追問。我們沉默地走了一會兒,他突然問:"你明天上班嗎?""后天早上。
"我說。"那...要不要去我學校看看?音樂學院有個24小時開放的練習室,
我可以彈更多曲子給你聽。"他說這話時沒看我,耳朵尖微微發紅。"好啊。
"我聽見自己說。我們在便利店門口道別,周嶼堅持要看著我安全進門。
便利店樓上是員工宿舍,我和另一個女孩合住一間小公寓。上樓前我回頭看了一眼,
他還站在原地,在路燈下像一幅被暈染的水彩畫。第二天下午三點,
我在音樂學院門口等周嶼。陽光很好,校園里到處都是背著樂器的學生,
空氣中飄蕩著各種樂器混合的聲音,出奇地和諧。"溫瀾!"周嶼從一棟紅磚建筑里跑出來,
今天他穿著白色襯衫和卡其色褲子,看起來比平時精神許多。"抱歉,教授拖堂了。
""沒關系。"我遞給他一杯咖啡,"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口味,就買了拿鐵。"他接過咖啡,
我們的手指短暫相觸。"謝謝,正好需要提神。"他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瞇起,
"昨晚幾乎沒睡,寫完了一段新曲子。"他帶我穿過校園,不時有同學跟他打招呼,
但沒人停下來聊天,好像大家都習慣了周嶼獨來獨往的樣子。練習樓是一棟現代建筑,
走廊兩側是一間間隔音琴房。周嶼帶我進了一間小琴房,里面只有一架立式鋼琴和兩把椅子。
琴蓋上放著幾本樂譜和一個節拍器,看起來是他常用的房間。"這里隔音很好,
不會打擾別人。"他坐在琴凳上,拍拍旁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想聽什么?
""你昨天說的《便利店夜曲》,能再彈一次嗎?"他點點頭,手指懸在琴鍵上方幾秒鐘,
然后落下。這首曲子比昨晚聽時更清晰,沒有酒吧的嘈雜干擾。開頭是重復的單音,
像深夜便利店里單調的電子音,然后漸漸加入復雜的和聲,變成一種孤獨但溫暖的感覺,
就像凌晨三點獨自站在貨架前的我。曲子結束時,我發現自己哭了。"怎么了?
"周嶼慌張地問,"不喜歡嗎?""不,是太喜歡了。"我擦掉眼淚,"它讓我想起很多事。
"他松了一口氣,然后做了一個讓我完全沒想到的動作——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音樂就是這樣的,能說出我們說不出口的話。"他的手比我想象中溫暖,指腹有堅硬的繭。
我們就這樣坐了一會兒,誰都沒說話。"我手機里有一些錄音,"最后他說,"想聽嗎?
"我點點頭。他掏出手機,點開一個文件夾,里面全是音頻文件。他選了其中一個,
輕柔的鋼琴聲從手機揚聲器里流瀉出來。"這是我最喜歡的肖邦夜曲,"他小聲解釋,
"錄的時候外面在下雨,能聽到一點雨聲。"確實,在鋼琴聲的間隙,
能隱約聽到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我閉上眼睛,想象周嶼獨自在琴房里錄音的樣子,
窗外是漆黑的夜和綿綿不斷的雨。"你父母一定很驕傲吧,兒子這么有才華。"我說。
音樂突然停了。周嶼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恢復平靜。"我母親去世了,
父親...不在乎我做什么。"他輕描淡寫地說,但手指緊緊攥住了手機。我想道歉,
但知道這只會讓氣氛更尷尬。于是我做了一件大膽的事——把他的手和手機一起握住。
"那現在有我聽了。"我說,聲音比想象中堅定。周嶼看著我,
眼睛里有某種脆弱的東西在閃爍。然后他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那天我們在琴房待到了天黑,他彈琴,我聽,偶爾交談。離開時,校園已經安靜下來,
路燈亮起,為我們的影子鋪出一條金色的路。"下周三你還會來便利店嗎?"分別時我問。
"會。"他點頭,"以后每次都會去。"回家的路上,
我發現背包側袋多了一樣東西——是周嶼的旅行款節拍器,
只有打火機大小...金屬外殼上刻著一行小字:"給能聽見雨聲的人。
"第四章 聽見你的聲音我養成了一個新習慣——在手機備忘錄里記錄周嶼的一切。
"喜歡草莓牛奶,但討厭草莓味糖果。""周三穿黑色連帽衫,周五換灰色那件。
""結賬時總是先把硬幣排整齊再遞給我。""聽悲傷曲子時右眼角會微微抽動。
"這些零碎的觀察像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游戲。自從那天在音樂學院聽過他彈琴后,
我開始期待每一次夜班,期待風鈴響起時抬頭看見他站在門口的樣子。今晚是周三,
凌晨兩點二十,周嶼推門進來時帶進一陣涼風。他今天看起來特別疲憊,
眼睛下面掛著濃重的陰影,走路時比平時更跛。"腿怎么了?
"我接過他遞來的草莓牛奶和三明治。"練習室椅子太硬,坐久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但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忍著疼。我掃了一眼空蕩蕩的便利店,李姐在倉庫整理貨品,
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我彎腰從柜臺下面拿出一個小墊子:"這個給你。
"周嶼愣住了:"這是什么?""坐墊,我昨天買的。"我把墊子推給他,
"你說練習室的椅子不舒服。"他盯著那個印著卡通貓圖案的坐墊,
表情像是有人送了他一塊金子。"你...記得我說過這個?""嗯。"我低頭掃碼,
感覺耳朵發熱,"三十八塊五。"他接過購物袋時,我們的手指又碰在一起,
這次誰都沒急著縮回去。他的指尖冰涼,但觸到我的皮膚時仿佛有電流通過。
"今晚我最后一場演出在'迷途'。"他輕聲說,"三點開始,如果你...有空的話。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期待如此明顯,讓我心跳加速。"我四點才下班。
""演出到四點十五分。"他迅速回答,像是早就查好了我的排班表。
李姐的腳步聲從倉庫傳來,周嶼退后一步,恢復了正常的顧客距離。"那我先走了,謝謝。
"他晃了晃手里的坐墊,嘴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微笑。我看著他把坐墊小心地塞進背包,
然后推門走進夜色中。玻璃門上他的倒影逐漸模糊,但那個微笑卻清晰地印在我腦海里。
凌晨三點五十分,我站在"迷途"酒吧門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我提前了十分鐘下班,
用最快的速度跑過來,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深吸一口氣,我推開門。酒吧里人比上次多,
煙霧繚繞中幾乎看不清舞臺。我擠過人群,找到一個能看到鋼琴的角落。周嶼已經在那里了,
今晚他穿著正式的黑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前臂肌肉隨著演奏微微繃緊。
他彈的是一首我從沒聽過的曲子,開始時像春風拂過湖面,溫柔得讓人想哭,
然后漸漸變得激烈,像暴風雨中的海浪拍打礁石。音符像有形的情緒一樣擊中我的胸口,
讓我呼吸困難。周圍的人都在聊天喝酒,似乎沒人真正在聽,但周嶼完全沉浸在音樂中,
身體隨著節奏搖晃,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和那架鋼琴。曲子結束時,只有零星幾個人鼓掌。
周嶼抬起頭,目光穿過煙霧和人群,直接落在我身上。他眼睛亮了起來,
做了個"等我一下"的口型。五分鐘后,他背著包從后臺出來,額頭上還有汗珠。"你來了。
"他說,聲音因為興奮而微微發抖。"太精彩了。"我真心實意地說,"那是什么曲子?
""《破碎燈塔》,我自己寫的。"他眼睛閃閃發亮,"上周才完成。
"我想告訴他那首曲子讓我想到了什么——孤獨的守夜人,暴風雨中的航船,
遙遠但堅定的光。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要吃點東西嗎?我知道附近有家粥店通宵營業。
"他點點頭,笑容更大了:"好啊。"凌晨四點半的粥店幾乎空無一人,
我們選了靠窗的位置。周嶼點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我要了白粥加蛋。服務員走后,
他突然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推給我。"給你。"我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個小小的鋼琴形狀的鑰匙扣。"看到它就想到了你。"他說,耳朵尖微微發紅。
"謝謝。"我把鑰匙扣攥在手心,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但這種疼痛讓我確信這不是做夢。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彈鋼琴的?""六歲。"他攪動著剛上來的粥,
勺子碰在碗沿發出細碎的聲響,"我媽媽是鋼琴老師。""那她...一定很為你驕傲。
"我輕聲說。周嶼的手指頓了一下,粥面蕩開一圈微小的漣漪。他盯著那圈波紋看了很久,
像是在數拍子。"她最喜歡聽我彈《夢幻曲》。"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現在...我每次彈到第三小節都會放慢速度。她總說那里該像呼吸一樣自然。
"我看著他低垂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的陰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鋼琴上那些被反復修改的樂譜,深夜琴房里不肯停下的旋律,
還有他手腕上那些舊傷痕——都是無法投遞的信。窗外的天空開始泛白,
路燈一盞接一盞熄滅。周嶼的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年輕,也格外脆弱,
那些平時隱藏在陰影里的傷痕現在清晰可見——不僅是手腕上的,還有眼睛深處的。
"所以你現在一個人住?"我輕聲問。"學校宿舍,假期就租短期公寓。"他抬頭看我,
"你呢?""和同事合住便利店樓上的員工宿舍。"我猶豫了一下,然后補充,
"我父母在鄉下,覺得女孩子在大城市打工不安全,幾乎每周都打電話叫我回去。
""但你不想回去?""不想。"我搖頭,"那里太小了,
小到所有人都覺得認識你一輩子就該知道你的一切。"周嶼笑了,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我懂。我爸爸到現在還覺得我學音樂是浪費時間,
應該找個'正經工作'。""正經工作?"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么比創造美更正經?
"他看著我,表情變得柔軟:"謝謝你這么說。"我們聊到粥店開始上早班菜單,
周嶼堅持付了賬。走出店門時,陽光已經灑滿了街道。"我送你回去。"他說,
語氣不容拒絕。清晨的街道安靜而空曠,我們的影子在陽光下并排延伸。
周嶼走路時離我很近,近到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和鋼琴漆的味道。
"你一般白天做什么?"我問。"睡覺。"他輕笑,"晚上工作的人晝夜顛倒。你呢?
""看書,或者整理我的收藏。"看到他疑惑的表情,
我解釋道:"我喜歡收集陌生人的故事。在便利店工作最大的好處就是能遇到各種各樣的人。
""比如我這樣的怪人?"他挑眉。"你才不怪。"我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然后立刻為這個親密的動作感到害羞,"只是...特別。"我們在便利店樓下道別,
周嶼等我安全進門才離開。上樓時,我摸出口袋里的鋼琴鑰匙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接下來的幾周,我們形成了一種奇怪的作息——他凌晨下班后會在便利店等我下班,
然后一起去粥店吃早餐;我休息日就去音樂學院聽他練琴,或者去酒吧聽演出。
有時候我們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24小時書店的角落,各自看書,
偶爾分享一段有趣的段落。有一天下午,在他的練習室里,
周嶼突然問:"你想試試彈鋼琴嗎?""我?"我驚訝地看著他,"我連音符都認不全。
""沒關系,我教你最簡單的。"他拉著我坐到琴凳上,把我的手指放在琴鍵上,"這是C,
這是D..."他的胸膛貼著我的后背,呼吸拂過我的耳際,讓我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
但當他引導我的手指彈出一段簡單的旋律時,一種奇異的成就感涌上心頭。"看,你做到了。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聲音里帶著笑意。那天晚上在便利店,
我給他推薦了我最喜歡的小說——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
"里面的主角也總是聽鋼琴曲。"我說。周嶼接過書,
仔細看了看封面:"我聽說過這個作家。你喜歡他寫的什么?
""他寫孤獨的方式...就像那是一種可以觸摸的東西。"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把書小心地放進背包:"我會好好讀的。"凌晨四點交班后,
我發現收銀臺下面多了一本樂理入門書,扉頁上寫著:"給能聽懂孤獨的人。
——周嶼"我抱著書在晨光中走回家,胸口充盈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那天之后,
我們開始互相推薦書籍和音樂,像是通過這種方式交換著彼此的一部分靈魂。某個周五晚上,
周嶼來便利店時臉色異常蒼白。他把草莓牛奶放在收銀臺上,手指不停顫抖,
硬幣從指縫間滑落,在金屬臺面上叮當作響。"你不舒服嗎?"我擔憂地問。"沒事,
只是...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他聲音嘶啞,"我媽媽的忌日。
"我的心揪了一下:"要不要...去什么地方?"他搖搖頭:"習慣了。
每年這天我都彈一整天琴,就像她還在旁邊聽著一樣。"我看了看空蕩蕩的店鋪,
做了一個沖動的決定:"等我十分鐘。"快速和李姐交代后,我拉著周嶼出了便利店,
直奔附近的河濱公園。深夜的公園空無一人,我們坐在長椅上,
遠處城市的燈光倒映在河面上,像散落的星星。"我媽媽走后,沒人再認真聽我彈琴了。
"周嶼突然說,眼睛盯著遠處的燈光,"爸爸只聽流行歌,覺得古典樂都是'噪音'。
""現在有我聽了。"我說,鼓起勇氣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冷,
但慢慢在我的掌心溫暖起來。我們就這樣坐著,不說話,聽著河水輕輕拍打岸邊的聲音。
"謝謝你。"最終他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回去的路上,他在便利店門口停下,
從背包里拿出一個舊CD遞給我:"我媽媽最喜歡的肖邦全集。想借你聽聽。"我接過CD,
封面上有輕微的劃痕和褪色,顯然被反復播放過很多次。"我會好好保管的。""我知道。
"他微笑,"明天見。"那晚我整夜沒睡,用筆記本電腦一遍遍聽著那張CD,
想象著年幼的周嶼和他母親坐在鋼琴前的樣子,以及后來他獨自一人面對琴鍵的漫長歲月。
那些音符里藏著一個人的一生,而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正聽懂了他的語言。
第五章 老式節拍器我養成了一個新的晨間儀式——每天下班后,
一邊吃早餐一邊翻閱那本樂理入門書。書上滿是周嶼用鉛筆寫的注解,字跡小而工整,
像是怕浪費一絲空間。有時是專業術語的解釋,有時是個人感受:"這段很難,
練了三天還是彈不好",或是"媽媽最喜歡這首"。三個月前,
他還是個凌晨來買創可貼的陌生顧客;而現在,他的字跡成了我早晨的陪伴。手機震動起來,
是周嶼的消息:"今天練新曲子,晚上不能去便利店了。明天見。
"我回了個貓貓點頭的表情包,把最后一口面包塞進嘴里。自從交換了聯系方式,
我們幾乎每天都會聊天,
哪怕只是簡單的"今天下雨記得帶傘"或者"便利店里新進了你喜歡的巧克力"。
窗外陽光正好,我決定去趟二手市場。周嶼的生日快到了,我想找份特別的禮物。
二手市場擠滿了淘寶的市民和游客。我穿梭在攤位間,
尋找著與音樂相關的東西——周嶼不缺樂譜,也不缺演奏用品,
我想找些有意義的、能讓他想起母親的東西。在一個賣老物件的角落,
我發現了它:一個古銅色的機械節拍器,頂部有個小小的三角帽,側面有些劃痕,
但整體保存完好。攤主說這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德國貨。"還能用嗎?"我問。
攤主上緊發條,節拍器立刻發出清脆的"嗒、嗒"聲,像一顆忠實的小心臟在跳動。
"多少錢?""三百八。"這相當于我三天的工資。我咬了咬嘴唇,還是掏出了錢包。
回家后,我仔細清潔了節拍器的每個角落。銅制底部刻著褪色的"L.Y.",
磨損的邊緣泛著經年累月的光澤。我用深藍色包裝紙把它包好,
系上銀色絲帶...周嶼生日前一天,他又消失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突然不見:沒有消息,
沒有解釋,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前兩次他回來時臉色蒼白,眼窩深陷,
只說"去外地見了個朋友"。我不追問,但每次都會在收銀臺下面放一盒草莓牛奶,
等他回來。這次,三天過去了,還是沒有他的消息。我盯著手機屏幕,
打好的消息刪了又寫:"你去哪了?""還好嗎?
""明天是你生日..."最終什么都沒發出去。凌晨兩點,
便利店里只有一個顧客——一個買啤酒的中年男人。風鈴突然響起,我抬頭,心跳漏了一拍。
周嶼站在門口,比上次見面時瘦了一圈,黑眼圈濃重得像被人打過,但眼睛亮得驚人。
他穿著皺巴巴的襯衫,手里拎著個塑料袋。"你回來了。"我說,聲音比想象中平靜。
他快步走過來,從塑料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給你。"盒子里是一對銀質音符形狀的耳釘,
小巧精致,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在古董店看到的,想到你沒有耳洞,
但..."他語速很快,像是積蓄了太多話要一口氣說完,"你可以拿去換別的,
或者...""很漂亮。"我打斷他,手指輕撫耳釘,"我去打耳洞。"他眼睛亮了起來,
像是沒想到我會這么回答。"你這幾天怎么樣?"他問,語氣刻意輕松。
我聳聳肩:"老樣子。你呢?""寫完了新曲子。"他避開我的目光,"明天...有空嗎?
"明天是他生日。我假裝思考了一下:"嗯,下午休息。""那...能來我學校嗎?
有個小驚喜。"他嘴角上揚,露出那種罕見的、完整的微笑。"好啊。"我點頭,
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表現得太期待,"對了,這個給你。"我從柜臺下面拿出包裝好的禮物。
周嶼愣住了,盯著藍色包裝紙看了好幾秒才接過來。
"你怎么知道...""上次填會員資料時看到的。"我輕聲說,"生日快樂,周嶼。
"他的手指微微發抖,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當看到那個古銅色節拍器時,他的表情凝固了,
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像是要說些什么卻發不出聲音。"我上過發條了,應該還能用。
"我解釋道,突然不確定這個禮物是否合適。周嶼輕輕拿起節拍器,撥動擺桿,
清脆的"嗒、嗒"聲在空曠的便利店響起。一滴眼淚砸在玻璃柜臺上,然后是第二滴。
"周嶼?"我慌了,"你不喜歡的話..."他搖頭,把節拍器緊緊貼在胸口,
像是要把它按進身體里。"我媽媽...也有一個類似的。"他終于開口,聲音嘶啞,
"謝謝你,溫瀾。"我們沉默地站著,只有節拍器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最終他關掉節拍器,
小心地放回盒子,然后做了一件讓我全身僵住的事——俯身輕輕抱了我一下。
這個擁抱轉瞬即逝,但足夠讓我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感受到他瘦削身體傳來的溫度。
"明天下午三點,音樂學院東門見。"他在我耳邊輕聲說,然后轉身離開,
把節拍器盒子緊緊抱在懷里。我呆立在原地,耳朵燒得發燙,
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便利店都能聽見。第二天下午兩點五十,我站在音樂學院東門口,
穿著唯一一條像樣的連衣裙,新打的耳洞隱隱作痛。周嶼準時出現,
今天他穿著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精神多了。"耳釘很配你。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眼睛盯著我耳朵上的銀色音符。我摸了摸耳釘:"疼死了,但值得。
"他笑了,領我走進校園。今天學校里格外熱鬧,到處是拿著樂器的學生。"有什么活動嗎?
"我問。"期末展示周。"他解釋,"各專業都要公開演出。"他帶我來到一個小音樂廳,
門口貼著節目單。我湊近看,在"鋼琴系二年級"那欄找到了周嶼的名字。"你要表演?
"我驚訝地問。他點點頭,耳朵紅了:"一首我自己寫的曲子,很短...不算正式演出。
"音樂廳里已經坐了不少人,我們找了靠后的位置。周嶼看起來緊張極了,
手指不停敲打膝蓋,像是在練習指法。"第幾個上場?"我小聲問。"第七。
"他咽了咽口水,"結束后等我一下,好嗎?"我點點頭,悄悄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但在我觸碰的瞬間安靜下來。演出開始后,
我才真正理解周嶼平時說的"學院派"是什么意思。前面的學生彈得技巧完美,
卻缺少他在酒吧演奏時那種攝人心魄的情感。輪到周嶼時,我比他還要緊張。他走上臺,
鞠躬,然后在鋼琴前坐下。沒有節目單,沒有介紹,只有簡單的三個字:"《給溫瀾》。
"我的呼吸停滯了。這是他曲子的名字?第一個音符落下時,
我就知道這不同于他以往的任何作品。它開始時像清晨的陽光,
溫暖而不刺眼;然后轉為午后的驟雨,激烈而清新;最后是暮色中的微風,
輕柔地撫過每一個音符。曲子很短,不到五分鐘,但結束時全場掌聲雷動。周嶼鞠躬下臺,
沒看任何人,直接走向后臺。我在座位上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回來,便按他說的去了后臺。
他站在走廊盡頭,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抖。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周嶼?
"他轉過身,眼睛紅紅的,但臉上帶著笑。"喜歡嗎?"他問,聲音有些哽咽。"太美了。
"我輕聲說,"真的是...給我的?"他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