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過門后的第一個生日。我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菜，遞上一個厚厚的紅包。
可她卻嫌桌上沒有餃子，沖我發脾氣。為了息事寧人，我趕緊解釋。
“媽不知道你們那兒的習俗，你先吃，我現在就去剁肉和面?！彼琅f不依不饒，
說我給她下馬威。兒子聽到兒媳的哭聲后。不問原委，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玲玲過生日你鬧什么幺蛾子呢？有你這樣的媽真是倒八輩子霉了！
”說完他帶著老婆和襁褓中的孩子，摔門而出。留下我面對著一桌山珍海味沉思。看來，
他們是不想在這個家待下去了。1.“媽，怎么沒做餃子呀？”在廚房忙了一天，
終于端出最后一道海鮮湯時。我聽到兒媳婦鄭玲玲扯著嗓子的抱怨。
“我們那邊過生日都要吃餃子的，今年頭一回在你家過，連個餃子都吃不著啊？
”她繼續質問我?！皨專阋菍ξ矣幸庖娋兔髡f，用不著這樣暗戳戳地膈應人！
”我扶了扶早就隱隱作痛的腰。剛想反駁，讓她體諒一下我這把老骨頭。但轉念一想。
又是新媳婦又是壽星，犯不著和她計較。于是我笑臉迎上去?！鞍パ剑憧磱尪济苛?。
”“沒事兒你們先吃著，我現在就去剁肉和面，很快的。
”說著我把提前準備好的一萬塊紅包遞給她。鄭玲玲見我服軟，一把拿過紅包裝進兜里，
還想繼續蹬鼻子上臉。不料兒子江黎從臥室打游戲出來了。她立馬換上一副柔弱的姿態。
撅起嘴，眼睛濕漉漉地盯著兒子。“江黎，這是我第一次在你家過生日，你媽就這么針對我，
以后我可怎么過??？”兒子立馬戳了下我的胳膊?！皨屇阋舱媸堑?，玲玲就想吃個餃子，
你給包一下不就完了，還為這點小事起沖突?！蔽毅蹲?，怎么就成我的錯了？
“今天從睜開眼到現在，我忙得腳打后腦勺，也沒見誰來搭把手。再說，
你們也沒提前跟我說今天要吃餃子的啊……”話還沒說完。鄭玲玲一個起身，
哭哭啼啼進了臥室。江黎也跟了進去。不一會兒，兩人拎著大包小包，
抱起嬰兒床上的孩子就要出門。“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好好的生日非要整出點兒事來。
”“也就玲玲口直心快，要擱別人我這家早散了！”江黎沖著我直發火。
也不知道鄭玲玲剛才怎么給他煽風點火了?！敖枘惆言捳f清楚，從我住進這個房子起，
哪天不是洗衣做飯，像保姆一樣伺候你們？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你要有點良心……”我企圖喚醒他的良知。“行了，天天翻來覆去就是這些話，
你生了我就要負責到底，成天在這兒邀功做什么？”不知觸到了哪根神經，
江黎直接指著我的鼻子罵道?！皠e人家的媽又是出錢又是出力，你什么也沒有，就知道嘮叨，
有你這樣的媽真是倒八輩子霉了！”說完一家三口就摔門而出。我一時語塞，
只覺得太陽穴的青筋突突亂跳。這時，電話響了起來。2.“老婆，兒子那邊完事兒了沒？
快過來做飯，我都要餓死了！”老公江守峰在電話那頭嗷嗷亂叫。沒錯，我是有老公的。
但有跟沒有差不多，甚至還不如沒有。當初兒子結婚。江守峰沒有一分存款。
于是我掏出棺材本的錢，七湊八湊給兒子買房付了首付。誰知兩口子達成一致。
非要買在我家小區隔壁。鄭玲玲嘴甜道：“媽，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住得近點兒，
將來你和爸老了我們也好照顧。”江黎也滿口應和。“就是，以后兒子也給你們盡盡孝心。
”當時我還天真地以為，兩人結了婚成熟了。沒想到，
他們只是覺得我這個免費保姆用起來順手罷了?；楹鬀]幾個月。鄭玲玲就生下了孫女囡囡。
那段時間我正好辦了退休。兩人便不由分說地把我接到新房去。美其名曰怕我想念孫女。
實際上我從伺候一個人變成了伺候他們一家三口……江守峰的電話又催命般地打過來。
我看著一桌子快涼了的菜。還是搖搖頭熱了一下，裝進保溫盒帶回了家。結果剛走進門，
就聽見里面高談闊論。“這次我非讓她長點兒教訓不可，整天跟個祥林嫂一樣，
嘮嘮叨叨的煩死人?！边@是江黎的聲音?！昂昧耍憔蛣e生氣了，要不是你想出來餃子這招，
我還真挑不出你媽什么毛病呢。”鄭玲玲笑著給江黎倒酒。我停住腳步，愣在原地。原來，
這是他們故意給我演的一出戲？“你們就這么齊刷刷地跑過來，不怕餓肚子??？
我這兒可沒啥能吃的。”江守峰躺在旁邊的沙發上，一臉無所謂。在這個家里，
他向來習慣當個老好人?！鞍帜惴判?，不出半個小時，我媽肯定會打電話求我們回去的，
她最受不了家里不和諧了?！苯钄[了擺手?！拔覀兿仍谀氵@兒喝點酒，墊墊肚子。
”看江黎信心滿滿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滿身疲憊。因為原生家庭不幸福，
我生下江黎后就給自己下命令。一定要給他一個健康和諧的家庭環境。可現在，
這個執念竟然成了他傷害我的武器。我默默退出房間，拉上了門。
還好有隨身攜帶身份證的習慣。我咬咬牙，給自己訂了一套高檔酒店。隨手把手機關了機。
打包的飯菜還有些溫度。不得不說，在這些年的鍛煉下，我的廚藝越來越精湛了。
只是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街道。心底還是泛起一陣酸澀。3.第二天，
我罕見地睡到了早上八點半。不用操心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也不用看人臉色，
維系那份空虛的和諧。這是我這些年睡眠質量最好的一晚了。我翻了個身打開手機，
里面赫然顯示有一百五十八條未接電話。昨晚江守峰和江黎、鄭玲玲三人輪番上陣，
給我打了一晚上。我沒有理會。放下手機，拉開了窗簾。清晨的陽光照拂在臉上。
好像比往日都溫暖了不少?？蛇€沒等我放松幾分鐘。江黎的電話又一次打了過來。
“你在搞什么，多大年紀了還玩失聯??？”看我接通后，
江黎恨不得把所有的火都發泄在我身上。咆哮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我連忙把手機拿遠一些。
“我不管你去哪兒了，現在立馬給我回來，家里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我聽見他身后的嘈雜聲不斷。有鄭玲玲一句接一句的抱怨，有囡囡餓得哇哇大叫的哭喊聲。
甚至還有江守峰一問三不知的崩潰。我沒有出聲，直接掛斷并拉黑了他的電話。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品學兼優的兒子突然就爛掉了。在酒店吃完早飯后。
我起身去了市中心最繁華的商場。聽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流行“新春三件套”。
我也要安排起來。先去三樓做了一個靚麗的大紅美甲。然后找了個理發店，
把多年沒打理的頭發燙成了羊毛卷。最后，我在商場最奢華的服裝店里，
挑選了一套新中式旗袍。賣衣服的售貨員是個有眼色的小姑娘。
從我進店開始就開啟了夸夸模式?！鞍⒁?，您的氣質真是太好了，哪一件穿上都好看。
”“我要是有您這么漂亮的媽媽，肯定要發朋友圈好好炫耀。”我恍惚了一瞬，
這樣的贊美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了。雖然知道她是為了成交。
我依然為她提供的情緒價值買了單。臨走前，我們還互加了微信。“阿姨，
以后您再有什么需要隨時找我，我一定為您服務?！薄安皇强吞自?，您真該多穿漂亮衣服，
現在看著就跟我們店里的模特一樣！”我笑著點頭告了別，感嘆這錢花的真值。
等走出商場時，天已經快黑了。我隱約聽到遠處好像有人叫我?！皨?？媽……哎呀，
真的是你呀！”兒媳婦鄭玲玲竟從我身后跑過來?！敖枵f你在商場我還不相信，
你怎么跑這兒來了呀？”鄭玲玲一邊說著，一邊從頭到腳地打量我。
眼神帶著些許不輕蔑和不解。4.“媽，你就別生氣了，沖動消費可不好。
”鄭玲玲雙手拉著我的胳膊，裝作親昵道：“這么大人了還賭氣離家出走，
別人知道了還不得笑話咱家呀。我們知道錯了，一家人都在等你回來呢?！币且郧埃?/p>
我興許會覺得她通情達理。但現在看來，指不定又是和江黎搭配唱的什么紅白臉戲碼。
我看了她一眼。“讓我回去可以。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們商量?！编嵙崃嶂阅苷业轿?。
是因為江黎可以查到我的消費記錄。以前兩人花錢大手大腳，基本每個月都是月光。
為了填補他們，我就把自己的退休金銀行卡開通了共享賬戶。如今，
也是時候讓他們自給自足了。跟著鄭玲玲回到家后，江黎還一聲不吭地躺在沙發上。
等著我像往常一樣給他道歉、說好話。我沒有搭理他。徑直走進臥室收拾自己的東西。
江守峰還在這里幫忙照看囡囡。孩子可能在鬧覺，正哭得撕心連肺。他看到我，
就像看到了救星?！鞍パ侥憧伤慊貋砹?，我這老爺們壓根就不是看孩子的料。
”江守峰順手把孩子遞給我，穿上外套就往門口走?！拔业泌s緊回去補個覺，
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我無語地笑了。要是我能像他這么沒心沒肺就好了。
什么心都不操，還能落個好名聲?！暗纫幌?，我還有事要說?！蔽液白∷?，
走到他們三人中間，鄭重其事道：“從現在開始，你們每個人都自己學習做家務，
我不會再給你們當保姆了?！蔽野颜疹權镟锏娘嬍?、作息給鄭玲玲交代了一遍。
廚房的任務交給江守峰。洗衣拖地、打掃衛生的瑣事則讓江黎負責。
“這么多事我怎么能干的完？你出去一天吃錯藥了？”江黎首先提出了抗議?！皩Π?，
我們平時還要上班呢，下班回來累得要死，哪有時間干活呀？”鄭玲玲也幫著搭腔。
他們兩人都在事業單位上班。每天朝九晚五，中午還能回家休息兩個小時。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辛苦的工作呢。我冷眼看向他們。
“那你們覺得以前這些活兒都是誰在干呢？”“沒有時間就去雇保姆，
總之自己想辦法解決吧?！蔽肄D頭看向江守峰?！霸俨粷?，你爸還在這兒呢，
他多少也該盡些責任了?！闭f完，我不管他們有沒有異議，直接拉著我的行李箱出了門。
留下他們三人面面相覷。5.回到自己家后，我終于喘了一口氣。有了時間，
我開始思考以后該做些什么。沒退休前，我在工廠做過服裝批發的對接。今天出去一趟，
倒也發現了不少商機。我打算聯系以前的人脈，尋找合作機會。一天下午，
我正準備出去和幾個朋友見面。不料江守峰的電話打了過來。他聲音急切?！澳憧爝^來，
孩子們好像吃壞了肚子，一個個上吐下瀉的……”我聽著情況好像挺嚴重。還是拿了些藥，
匆忙趕了過去。剛打開門，一股焦糊的味道撲面而來。江守峰還在廚房，
門縫里冒出濃濃的黑煙。我趕緊打開換氣扇通風。灶臺上才買的不粘鍋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
“我正炒著菜，他倆說肚子疼，我出去看了一下，
回來鍋就燒焦了……”江守峰窘迫地皺著眉頭。我無語地白了他一眼，往餐桌上一看。
一盤燒得稀碎的燉菜放在上面。里面豆角翠綠，顯然是沒做熟的。
“你不知道豆角做不熟有劇毒嗎？脖子上頂著的腦袋是用來干什么的？
”我驚訝于快六十歲的江守峰竟然不知道這個常識。更惱怒他們之前把家務全丟給我，
現在一個個都活成了巨嬰?！敖枵f要吃排骨燉豆角，我尋思也不難，
平時看你做得也挺簡單……”江守峰還在那兒挫敗地嘟囔著，我恨不得給他兩巴掌。
“別廢話了！那兩人呢？趕緊上醫院洗胃，不然會出人命的！”我著急忙慌地下樓開車，
一路狂飆到醫院。醫生說還好來得及時，毒素沒有被大量吸收。隨即安排了催吐導瀉。
我的心才終于放下來，拎起包準備離開。江守峰在旁邊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開了口?！袄掀?，
今天多虧了你，不然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蔽覜]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他繼續道：“我是說，你氣消了就回來吧，咱們家沒你可不行……”“得了，我看你是覺得，
沒我給你們當保姆不行吧？”我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刻打斷他的話?！拔业拐J為這是個機會，
正好讓你們長點記性，沒我你們還都不活了？”“對了，他兩出來了給他們說一聲，
銀行卡共享賬戶我已經停了，以后自己掙多少花多少吧?！?.出了醫院，
我突然想起包里還放著幾盒藥。想著還是給他們留著，就又折返了回去。
江守峰大概是出去買飯了，沒守在門外。我直接走進病房。突然聽到兩個聲音在竊竊私語。
我走近一步，躲在衛生間的盲區。“你有沒有發現，你媽最近不一樣了？
”鄭玲玲趴在江黎肩頭，小聲嘀咕著?！拔覊焊蜎]看她一眼，我們現在這樣，
不都是她害的么？”江黎還在生我的氣?！拔沂钦f，她最近整個人都變好看了，
尤其是穿著打扮，那身行頭一看就不便宜！”鄭玲玲扒拉著江黎的胳膊。
“她之前還總接濟咱們，現在倒好，錢都花自己身上了。打扮成那樣，
也不知道給誰看的……”“她愛怎么著怎么著唄。反正就我一個兒子，我要錢她還能不給啊。
”江黎一臉不在乎地說。從小到大，我省吃儉用供他上名牌學校，吃最好的、穿最貴的。
物質條件盡可能多地滿足他。換來的卻是他覺得我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應當?！澳闵蛋?，
就你媽現在這架勢，說不定哪天再給你找個后爸，生個弟弟什么的?！薄霸僬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