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了十五年的相府小姐，就在要嫁給周家二公子為妻時，流落在外的妹妹突然找上了門。
她說自己才是真正的相府小姐，我不過是個外室之子，鳩占鵲巢。而這門婚事，
也應該是她的才對。1.明承歆歸家的這一日，我就不再是明家的女兒了。
娘站在祠堂里親昵地挽著明承歆的手，看向我的眼神卻是無比憎惡。“乖女兒，
娘這些年找的你好苦，要不是那個賤人，你我也不會這么晚才相聚。”我低著頭不敢去看她，
因為娘口中的賤人才是我的生母。我與明承歆在十五年前被換了衣物，現如今才被換了回來。
我的生母原是爹的外室，后來與娘同一日生產，娘怕她早一步生下兒子，
便派人殺了她的全家想要刺激她早產，可誰知道還是生下了我。后來我的生母為了報復，
私下里買通了下人將我和明承歆換了衣物后，直接帶著孩子從我爹圈養她的宅子跑了。
所以從明承歆回來的第一天起，府上的下人便開始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貍貓換太子，
麻雀變了鳳凰，一個外室賤婢之子白白占了相府小姐的位置這么多年。
我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明承歆和娘也是這樣想的，可礙于父親的面子，
明承歆只能柔弱地靠在娘懷里道：“承歆也想娘和爹爹，但你們千萬不要怪姐姐，
女兒知道是她白白占了這么多年我的位置，才害的女兒過著貧困潦倒的日子，
可女兒不怪姐姐的，真的！”說著她便落了淚，
在眾人瞧不見的地方又輕蔑地看向我：“只是姐姐原定的婚事應該是我的吧，
雖說是小將軍前來提的親，可姐姐現在既不是嫡女，大概是配不上小將軍了吧。”爹爹一愣，
抬頭看向娘又看向我。兩家在年前便交換了合婚帖，只待我及笄后就要嫁過去了。可現如今，
只怕是不作數了。娘曾說，我與周衍是天定良緣，爹也說我嫁給他可助父兄仕途。
所以當周衍帶著聘禮前來提親時，我沒有拒絕的權利，我這輩子理應就得嫁給他。
從那之后我便開始了學管家的日子，每一年每一日都在努力學著如何做一個好主母。
但現在……全都不作數了。于是我抬頭看向娘。我好想問問她，我還是您的孩子嗎？
可娘只是瞥了我一眼，冷漠仇視的眼神如刀割一般。她轉過頭去親昵地摸著明承歆的臉，
寵溺地語氣是我從未聽到過的。“既然我家歆兒開口了，娘便替你去周家跑上一遭，
一個賤婢之子隨意打發即可，當然配不上周家的公子。”我瞬間怔愣在原地。
我成了娘口中賤婢之子，我再也不是她的女兒了。于是我跪了下來，
朝她和爹磕了最后一個響頭。“堂姐生過孩子后一直在鄉下莊子修養，
前幾日便派人給女兒來了信，想邀請我去莊子住幾日。
”（二）嫁到寧遠侯府的堂姐從前幾日便寫了書信來邀我去小住幾日，府里上下都是知道的。
我的離開幾乎成了爹娘的默認。就算我不走，她們也會想辦法將我支出去，
周家的婚事如果要換人，我在這只會生出其他事端來。明承歆也巴不得我趕緊走，
所以在我走的那一日她特意到了偏門的馬車旁候著。“你手上拿的是我明家的東西，
這些衣裳首飾原該是我的！”我不愿與她爭執，
可誰知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竟一把奪過我的衣物，
遞給了明承歆：“你不過是個外室之子，竟然也敢跟我們府上的嫡出小姐作對！
”我有些震驚，不敢相信這是我的貼身丫鬟做出來的事情。“翠翠，我待你不薄！
”可翠翠根本不理會我，反而怨恨地瞪了我一眼：“要不是你占了嫡小姐位置！
我現在還應該是大丫鬟的位置，可以在府里被人尊捧著，都是你害得我！
”明承歆聽到后笑得滿臉得意，
將我的衣物全部踩在了腳下：“現在你可是人人喊打的喪家之犬了，就連丫鬟都厭惡你，
還有你從前住的院子也已經是我的了，像你這樣的雜種，只配住在鄉下去！”我卻不惱火，
只是看清門后慢慢走來的人時，輕笑了一聲：“一個丫鬟而已送給妹妹又如何？
只不過妹妹與我同為父親所出，若我是喪家之犬，你又是什么？父親又是什么？
”明承歆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些話來刺激她，氣的直接朝我破口大罵：“你一個賤婢之子！
伶牙俐齒的小畜生！娘說了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周小將軍，而你的婚事！
娘定會好好替你謀算的。”我故作平靜，她卻更得意了。辱罵聲一句接著一句傳入耳中，
我通通當耳旁風過去，只在心里默念著。三！二！一！“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姐姐？
”父親終于走到門前，聽到明承歆這些話后氣的臉色發黑。明承歆的笑瞬間僵在臉上，
再來不及罵我而是磕磕巴巴朝父親道：“爹！你聽我解釋！是她！
說她在引誘女兒說錯話……”父親并沒有回話。他向來最喜歡知禮數的孩子，
父親并不會因為誰是嫡出就會多喜歡半分。他只是站在馬車前朝我交代兩句便走了，
而我也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明承歆后，朝父親告了最后的道別。寒風中，
明承歆一個人凌亂在門前，咬牙切齒的看向我。“明承衣你一個外室賤婢之子，
憑什么能得到父親的偏愛？你這個賤女人，簡直不得好死！”“我告訴你！
周家的婚事我搶定了！你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比我嫁的好！”我無暇再理會明承歆，
只是讓車夫快些啟程。這么多年在民間裹腹的平民日子將她養的實在是太蠢了，
她甚至不明白父親今日為什么來送我。在他眼里，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宋家一個世家大族。
（三）到了莊子后，我將這些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講給坐月子的玉欽堂姐聽。兒子百日宴將至，
她好不容易求了隔壁有名的先生給提了一幅字畫正開心的緊，聽完我的話后卻瞬間冷了臉。
顧不得逗著搖籃里的奶娃娃，氣沖沖道：“蠢貨！
也不知是如何從你家大夫人的肚子里爬出來的，一點聰明勁都沒有學到。”我抿唇無奈一笑，
苦澀地有些難看極了。那又如何，再怎么蠢，她也依舊是娘的親女兒。
“你家這個妹妹這么蠢，真的是大夫人親生的嗎？”玉欽堂姐又道。我還沒來得及思索回答，
屋外卻突然來了下人通報。說是明相府中來人了。我和堂姐皆是一愣，算上車馬路程，
我出門左右才不過一日半。這個時候怎么就來人了？“我去看看。”我起了身，
玉欽堂姐卻不依跟著我也起了身：“我倒要看看你家賣的是什么葫蘆，比話本子還精彩。
”相府來的人已經到了正廳，不是爹也不是娘更不是我的兄長們。而是位娘身邊的老嬤嬤。
她先是朝堂姐行了禮，隨后趾高氣昂地瞥了我一眼：“夫人讓我來給大小姐傳話，
周家說他們同意換親，但必須得先納了大小姐做妾室入門。”“什么？”堂姐一驚，
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讓你們家小姐為妾？”老嬤嬤依舊目中無人，
站的筆直：“堂小姐不知，我們家大小姐是被抱錯的外室之子，不是嫡出的，
這種低賤的身份給周二公子做妾也不算辱沒了身份。”又瞥了一眼我的反應，
眼瞧我沒有預想中的失態，她不屑地嗤笑一聲后繼續道：“夫人還說了，若是大小姐不同意，
就只能麻煩堂小姐替她在莊子上隨便找戶人家配了，一輩子也不用回城中了。”話音剛落，
“啪”的一聲一只瓷碗便被堂姐摔了個稀巴爛。她氣的發抖，
指著老嬤嬤怒斥道：“你給我滾！再怎么說承衣也是我們明家的孩子！
”尚在月子中的堂姐為此動了怒，我趕忙安慰著拍了拍她的手。再不愿忍讓，
盯著老嬤嬤一字一句道：“我才不過到這里一日嬤嬤就急匆匆來了，是婚事上出了什么問題？
難不成是周家不要二小姐？”她沒有回答，甚至有些心虛。我只覺得猜測怕是要成真了。
“一妻一妾怕是周家提的條件吧，真沒想到周家竟然為了要我入門，要娶明府兩個女兒。
”我話中帶著嘲諷。老嬤嬤被我問的說不出話來，磕磕巴巴地不知道如何作答。
該問的已經全問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只怕納我做妾這件事是周家自己出來的。
旁人或許會以為這是娘提出來的，可這種對明承歆和明家沒有任何好處的事絕對不可能。
與此同時，最讓我難過的還是周衍。他們周家若是不愿換親，大可選擇退婚。
周家的條件娶公主也是要得的，為什么要提出做妾這樣侮辱人的條件執拗著我不放？
（四）嬤嬤被堂姐打發回去后，一連幾日明家再沒了消息，
等過了好幾日后才差人送了一封書信前來。信上娘說道，如果我不同意，
就讓我一直待在莊子上，另外托表姐為我隨便尋戶人家配了便是。
我明白這是娘一向逼迫我的手段，就像從前只要我稍加反抗她的安排，
便會威脅我要將身邊婢女打死一樣。這樣十幾年從未變過的手段已經對我造不成任何影響了，
有的只是無奈而已。可堂姐卻是氣的要命。“怎么說你也是明家的孩子，
她們怎么能這樣對你！”我見狀趕緊安撫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堂姐不要憂心，
示意她該著急的另有其人。果然，到了第二日一早，明承歆便登門拜訪了。
我知堂姐尚在月子中，為了不讓她再動怒，便獨自去門前迎接。
只不過故意晾了她們一個時辰，等趕到的時候明承歆已經氣的臉色發紅了。
她怒氣沖沖地看著我，四周簇擁著六七個丫鬟婆子，好不氣派。“明承衣，
你一個外室庶女竟然敢讓我們小姐來這么晚，還不趕快行禮問安。
”最先說話的是背叛我的貼身婢女翠翠，她站在明承歆身旁耀武揚威地看著我。
明承歆聽到后逐漸消了怒意，得意地揚起下巴看向我：“你聽到了嗎？
這可是你從前最信任的婢女說出的話。”我只是輕笑一聲不語，翠翠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奴婢本就是伺候嫡小姐的，從前是她搶了您的身份，才害的奴婢這個時候才到您身邊，
奴婢不是她的婢女，是您的！”聽到這些話后的明承歆很快就不氣了，
取而代之是滿臉的張揚得意。“你來做什么？”我懶得看她發作，徑直問道。
誰知她卻突然瞪了我一眼，幾欲張口的嘴又不情愿地閉上了。這時，馬車簾子被人揭開。
……一個我熟悉的不能再不熟的身影出現了。（五）是周衍！我頓時瞪大了雙眼，
饒是再怎么想，我也沒有猜到他會來，而且是與明承歆一起來的。“承衣。
”周衍目光柔情似水，略過明承歆走到我面前。忽然，手腕間多了一分力度，
我竟被他拽到懷中。一雙手輕柔地攬住我的腰。“承衣！你為何不答應嫁給我？”我一驚，
趕緊掙脫開后一把推開他，只是兩道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我。一道是正前方周衍關切的目光，
另一道便是斜后方明承歆嫉妒似發狂的眼睛。我大為不解，不明白這對狗男女到底要做什么？
對峙間周衍還要上前。為了不讓他再次接近我，我只好趕緊后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
“周二公子？還是周小將軍？隨便怎么稱呼您都可以吧？”他點了點頭，
可眸子里還滿是柔情。若是從前我或許還會感動，可現在我只覺得惡心。
“我不明白您說的什么話？嫁給您？您應該娶的是我妹妹明相嫡女明承歆才是！
”周衍聞言一愣，緩緩低下頭后竟是幽幽嘆了一口氣。“不要再鬧了，你明知我對你的心意！
而且……”“你已經不是嫡出小姐了，嫁于我做妾是最好的結果。
”幾句話就這樣輕飄飄地從他口中說了出來，卻如同千斤一般壓的我喘不過氣。做妾？
最好的結局？我忍不住抬頭再次看向周衍，
竟然才發現他穿的衣裳是從前我為他親手做的那件。為了做他周二公子，
我沒日沒夜努力學習女紅后替他做那件。我背過身去不愿再瞧見他：“周二公子真是說笑了，
娘已經將我的婚事交于堂姐處理，只怕是要讓您失望了！你們走吧！
”大門被我哐的一聲狠狠關上。再不管外面的人如何，我只覺雙腿無力，
癱坐在了門后角落里，一行淚從眼眶中無聲滑落。那可是周衍啊！
是我從小就要嫁的夫君……可如今做妾這種話竟然真的從他口中說出來了。
（六）不知過了多久，等堂姐來尋我的時候發現我渾身冰冷。“承衣。”她擔心的看向著我，
將氅衣披在我身上。暖意一下子包裹著身子，麻木冰冷的身子才開始慢慢好轉。
“我們回去吧！”堂姐輕聲道。我搖了搖頭，在下人攙扶下慢慢起了身，
扯開早已干啞生疼的嗓子朝她道：“我沒事，這一下午的時間已經夠讓我想明白了。
”“現在他們已經走了，我得出去一趟，翠翠肯定有留東西給我。”可下一秒眼前忽的一黑，
我只覺得渾身無力一頭栽倒在地上。等眼前有了光亮，徹底醒來的時候天竟然已經亮了。
嗓子充血讓我說不出話來，
我只好躺在床上朝外伸了伸手：“水……”一只我從未見過的手將水遞了過來。我自覺乖張，
喝了水后才發現，一個秀氣非凡，恍若仙人的男人正站在我床前。“你是誰……誰啊？
”他頓了一下，微微皺了下眉：“在下顧知行，是你的救命恩人。”好清脆的聲音，
似泉水一般。正當我以為還在做夢之時，堂姐出現了。“多謝顧先生醫治小妹！
”她走到床前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還好咱們院隔壁住的是顧先生，
不然這莊子上哪里有大夫，你昨兒燒了一夜把我給嚇死了。”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我終于明白了，正想起身道謝之時，腦子卻愈發清醒過來。顧知行，顧知行。
“你就是那個統帥三軍的顧知行？！”顧知行聞聲一怔，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小姐無礙了，那顧某就回去了。”堂姐親自送他出了院門。
等重新回來的時候，我還愣在床上。“姐姐！顧知行！他可是統帥三軍的顧知行啊！
”救我的人竟然是那個曾經貴為三軍統帥和軍師，后來圣上一統山河后選擇退隱的顧知行！
堂姐點了點頭：“所以說請顧先生寫幅字畫才這么珍貴。”忽的提起字畫，讓我想起翠翠來，
于是趕緊緊張地向堂姐詢問翠翠可有什么留下的東西。直到看到她點頭后，
我才放心地長呼一口氣。其實從一開始，翠翠與我假意反目到后來在明承歆身邊伺候，
都是我與她商議好唱的一出雙簧戲。因為我這個妹妹實在蠢笨，
只要是讓我不痛快的事情她都會去做，
將我身邊的貼身丫鬟收到房中可不就是正應了她的心意。“你這丫鬟倒是個機靈的，
將信塞到門前的石獅子嘴里，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堂姐將手中的信張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