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照進杉本家的餐廳。
電視里,晨間新聞的主持人正用公式化的語調播報著:“昨日深夜23點17分,斗南地區發生3.8級地震...”
“昨晚地震了?”杉本凜咬著吐司的動作頓住。
“昨晚地震了!”妹妹直美從牛奶杯里抬起頭,嘴邊還沾著奶漬。
全家人面面相覷。
杉本太太放下咖啡杯,杯底與玻璃桌面輕輕碰撞:“心也太大了我們,一家子就沒一個人察覺到。”
“老婆,3.8級,又是夜晚,睡夢中察覺不到很正常。”杉本先生翻著報紙說,紙張嘩啦作響。
電視畫面切換到災區采訪。
一棟半倒塌的木質房屋,斷裂的梁柱像受傷的手臂一樣支棱著。
這是本次地震唯一受災的人家。
“太倒霉了吧!”杉本凜皺起鼻子。
鏡頭前,屋主解釋這是他們剛搬的新家,為了節省工錢,房屋由主人自己設計建造的,沒想到一場地震就讓多年積蓄打了水漂。
“所以說,”杉本太太同情地總結,
“果然專業的事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干!”
-
斗南高中校門口。
池澤金之助正站在臺階上,手里舉著個手工制作的募捐箱
看起來像是用鞋盒改造的,外面歪歪扭扭貼著‘募金’兩個大字。
他兇神惡煞地掃視著進校的學生。
身后兩個小弟舉著幾張報紙剪報,上面赫然是地震災區房屋倒塌的照片。
“相原同學家受災了。你們這些家伙,多少捐點錢吧!”
粗聲粗氣的吼聲嚇得幾個低年級學生直哆嗦,慌忙掏出零錢。
入江直樹剛走近校門就聽見這動靜。
他皺了皺眉,正準備繞道而行。
“喂!入江!”池澤一眼就盯上了他,“你這種優等生,不會對同學見死不救吧?”
直樹停下腳步,冷淡地掃了他一眼:
“強迫捐款是違法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哈?”池澤臉色漲紅,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相原同學家里房子都塌了,你這種冷血的家伙——”
他猛地伸手去拽直樹的衣領。
“等一下——”
一道清亮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
杉本凜抱著吉他包匆匆跑來,松散的發絲從團子頭里溜出幾縷。她微微喘著氣,擋在兩人中間,目光落在那個手工捐款箱上。
“發生什么事了嗎?”
池澤愣了一下,隨即指著直樹:
“這家伙對受災同學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杉本凜眨了眨眼,看向直樹。
他正慢條斯理地整理被扯歪的領帶,表情依舊冷淡。
但眉頭微微蹙起,顯然對這場鬧劇感到厭煩。
“那個,”她猶豫著掏出錢包,“我捐一點吧,雖然不多。”
池澤臉色立刻緩和:“謝了,你是輕音部的杉本吧?比某些人強多了。”
他說著意有所指地瞪了直樹一眼。
直樹的眼神驟然轉冷,唇角繃得緊緊的。
杉本凜數著硬幣,突然想起什么:
“對了!我們樂隊周六在Livehouse有慈善演出,這種演出收入都會捐給災區。”
“池澤同學要不要來看看?帶上相原同學也可以一起來散散心。”
她的笑容明亮又真誠,連池澤都不好意思再黑著臉:“啊好、我會轉告她的。”
直樹看著杉本凜認真地把錢放進捐款箱,又熱情地給池澤塞了一張演出傳單。
他轉身要走,卻聽見杉本凜在身后叫他:“入江同學。”
直樹回頭。
她小跑過來,從吉他盒側袋里抽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傳單:
“你也來聽演出吧?我們準備了新曲子喔。”
她微微前傾身子,琥珀色的眼瞳在陽光下流轉著期待的光芒。
直樹垂眸。
傳單上畫著幼稚的卡通音符,角落里還用熒光筆寫有一行小字
‘凜特別推薦!(︶.?︶?)’
直樹的目光在傳單上停留片刻,沒接:“我對這種活動沒興趣。”
杉本凜嘴角的笑容頓了頓,“好吧,那你要是改變主意的話,隨時歡迎來哦。”
她收回傳單的動作明顯快了幾分。
直樹看她毫不猶豫轉身跑開的背影,吉他盒在身后一顛一顛的。
他突然注意到她右腳的鞋帶散了,隨著步伐一甩一甩。
這場景莫名熟悉。
上周她就是因為這樣在樓梯口絆了一跤。
——
晚上七點,STAR LIVE門口已經排起長隊。霓虹燈招牌在夜色中明明滅滅,照得排隊的人臉上忽紅忽藍。
隔著半條街的書店里,入江直樹站在落地窗前翻雜志。
像是不經意,他抬腕看了眼手表。
今天指針像被黏住了,走得格外慢。
他收回視線,玻璃窗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頭。
七點四十分,他合上雜志。
推開書店門的瞬間,夜風送來遠處隱約的貝斯聲。
-
昏暗的場內擠滿了人。
空氣里飄浮著酒精與皮革交融的味道。
入江直樹靠在最角落的柱子旁,整個人隱在陰影里。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正好八點。
舞臺上的燈光突然熄滅。
“接下來出場的——”主持人的聲音穿透黑暗,“是今晚最年輕的樂隊!”
聚光燈亮起的剎那,直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站在光束中央的,是那個那個平時連發繩都綁不好的女孩。
此刻她卻像在發光。
oversize的黑T恤隨意扎在破洞牛仔褲里,她沒有往日的團子頭,栗色微卷的長發隨著動作輕晃。整個人都陌生又耀眼。
“1、2、3、4!”
“我們是——”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麥克風綻放出耀眼的笑容,“『午後電波』!”
鼓點如暴雨般傾瀉而下的瞬間,
直樹感到胸口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杉本凜。
臺上的她手指在琴弦上翻飛,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張揚。
唱到副歌時,她突然踩上音箱,失真的吉他聲震耳欲聾,發出驚人的噪音。
臺下的觀眾卻更加瘋狂。
“這首歌,”
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帶著輕微的喘息,
“送給所有在雨中前行的人,”
汗珠順著下巴滴落。
“請相信,晴天一定會來。”
人群歡呼沸騰。
相原琴子感動抹著眼淚,池澤金之助嗷嗷舉著手機錄像,大聲叫好。
直樹望著舞臺中央的少女,終于明白為什么學校里那么多男生喜歡她。
舞臺上的她,很耀眼。
學校里的杉本凜,性格迷糊、天然呆,和她相處是輕松的。
聚光燈下的她,又是另一種模樣。
她富有力量。
每個動作都帶著令人屏息的張力,撥弦時繃緊的指尖,甩動長發時揚起的弧度,都透著他從未見過的生命力。
最后一個音符結束,杉本凜累得彎下腰,濕發黏在通紅的臉頰上。
當她直起身,目光不經意掠過觀眾席的角落。
直樹不確定她是否看到了自己。
但在那一秒的四目相對里,他分明看見,她的笑容似乎更燦爛了些。
胸口傳來陌生的悸動,讓入江直樹有些無所適從。
總是這樣。
在他最不經意的時候,讓人猝不及防地心動。
直樹抿緊嘴唇,莫名感到一陣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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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臺走廊的燈光昏黃,杉本凜抱著吉他,目光在攢動的人影間來回逡巡。
“在找什么?”貝斯手吉田葵遞來毛巾。
“啊、沒什么。”她擦了擦汗濕的額頭。
總覺得...
好像看到了認識的人。
回到休息室時,杉本凜突然發現琴盒上多了一個素白信封。
她打開一看。
里面是一疊鈔票,和一張便簽:
「捐款。別告訴金發男。」
落款只有冷淡的「入江」二字。
杉本凜忽然輕笑出聲,眼底星芒流轉。
什么嘛……
明明就是個溫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