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臨終前攥著我的手說:“囡囡,別信村頭李瞎子的話,更別收他的紅紙包。
” 可李瞎子還是把紅紙包塞進了我懷里:“這是你奶奶替你應下的陰親聘禮。” 當晚,
我夢見自己穿著大紅嫁衣坐在花轎里。 轎簾掀開時,一只冰冷的手撫上我的臉:“娘子,
為夫等你好久了。” 醒來后,我的枕頭下壓著一枚生銹的同心鎖。
鎖上刻著個陌生的名字,和我的生辰八字。奶奶走的那天,天陰得像塊臟抹布,
沉甸甸地壓在老槐樹的枯枝上。她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蓋著洗得發白的薄被,
枯瘦的手像鷹爪一樣死死扣著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幾乎要嵌進我的骨頭里。
“囡囡……”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瞳孔里那點微弱的光在飛快地消散,
喉嚨里嗬嗬作響,像破舊的風箱在抽動,“聽著……別信……別信村頭李瞎子的鬼話!
一個字都別信!”她喘著粗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血的腥氣,
“他要是……要是給你紅紙包……塞給你……你打死也不能要!扔了!燒了!聽見沒?!
扔得遠遠的!燒得干干凈凈!”她的聲音嘶啞尖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讓我脊梁骨嗖嗖地竄冷氣。我哭著點頭,
冰涼的手指拼命回握住她那只冰冷枯槁的手:“聽見了,阿奶,囡囡聽見了!不要!
打死也不要!”“紅紙包……那是……”奶奶的眼睛猛地瞪大,
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極深的怨毒和絕望,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
“那是……陰親的聘禮!是……是買命錢!不能接!
接了……就……”她喉嚨里最后那點氣猛地堵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低矮黢黑的房梁,
嘴唇翕動了幾下,終究沒能說完那后半句,緊抓著我的手驟然一松,軟軟地垂落下去,
砸在冰冷的炕沿上。“阿奶——!”我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撲在她尚有余溫的身體上,
冰冷的恐懼和巨大的悲傷像潮水一樣瞬間將我淹沒。阿奶最后那句沒說完的話,
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錐,深深扎進了我心里。陰親?聘禮?買命錢?
這些只在老人們嚇唬小孩的恐怖故事里才出現的字眼,此刻帶著奶奶臨終的恐懼,
變得無比真實、無比沉重。奶奶的喪事辦得倉促又壓抑。村里人幫忙在屋后山坡上挖了個坑,
一口薄皮棺材就草草下了葬。黃土掩埋的時候,我跪在墳前,哭得幾乎昏厥過去。
山風嗚咽著穿過光禿禿的林子,卷起地上的枯葉和紙錢灰,打著旋兒,像是在應和我的悲泣。
幫忙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只剩下我和一片狼藉的墳頭。夕陽的余暉是冰冷的橘紅色,
給新翻的黃土和光禿禿的樹杈鍍上一層不祥的光暈。我渾身脫力地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眼淚已經流干了,只剩下心口那塊又冷又硬的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就在這時,
一陣緩慢而拖沓的腳步聲,伴著竹竿點地的“篤、篤”聲,從山坡下的小路傳來。
我的心猛地一縮,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到了天靈蓋。這聲音……是李瞎子!果然,
沒過多久,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小路拐角。李瞎子穿著一件臟得看不出本色的舊棉襖,
頭發油膩膩地貼在頭皮上,臉上溝壑縱橫,一雙眼睛渾濁發白,像蒙了層厚厚的白翳,
毫無焦點地對著前方。他手里拄著一根磨得油亮的竹竿,一步一探地朝墳地這邊挪過來。
他怎么會來?阿奶臨終前那聲嘶力竭的警告猛地在我耳邊炸響!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起來,
下意識地想逃,可雙腿像是灌了鉛,沉得挪不動半分,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陰魂般的身影越走越近。李瞎子似乎能“看”到我。
他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停住,渾濁的白眼珠準確無誤地“盯”住了我的方向,
嘴角向上扯了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極其詭異的笑容,
一口黃黑的牙齒暴露在冰冷的空氣里。“穗丫頭,”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磨過木頭,
“節哀啊。”那語氣里聽不出半分哀傷,反而透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松?我沒應聲,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里,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李瞎子似乎也不在意我的沉默。
他那只枯瘦如柴、指甲縫里塞滿黑泥的手,顫巍巍地伸進他那件油膩膩的舊棉襖懷里,
摸索著。我的心跳驟然停止,死死盯著他的動作。下一刻,他的手掏了出來。掌心里,
赫然托著一個東西!一個用粗糙紅紙疊成的、方方正正的小紙包!紙包不大,
顏色卻紅得極其刺眼、極其不祥,像凝固的、新鮮的血!在昏黃冰冷的夕陽下,
那紅色仿佛在隱隱流動,散發著一種陰邪的氣息。“拿著吧,丫頭,
”李瞎子臉上那詭異的笑容加深了,他把手往前伸了伸,那血紅的紙包幾乎要戳到我的臉上,
“這是……你奶奶替你應下的。”他頓了頓,渾濁的白眼珠里似乎閃過一絲惡毒的快意,
“陰親的聘禮,收好了。”轟——!阿奶臨終前的話如同驚雷在我腦海里炸開!陰親聘禮!
買命錢!不能接!扔了!燒了!“不!我不要!”我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往后一縮,
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無法抑制的恐懼,“你拿走!拿走!
”“嘿嘿……”李瞎子發出一串低沉沙啞的怪笑,那笑聲在空曠冰冷的墳地回蕩,
令人頭皮發麻,“由不得你嘍……你奶奶替你點了頭,按了手印的……這禮,你收也得收,
不收……”他猛地往前一湊,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陳年汗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土腥腐敗氣味的惡臭撲面而來,
“……也得收!”話音未落,他那只枯瘦的手以完全不符合他老邁外形的速度,
閃電般往前一探!那只血紅的紙包,帶著一股陰冷的、令人作嘔的氣息,
被硬生生地、狠狠地塞進了我懷里!那感覺,
就像被塞進了一塊剛從凍土里挖出來的、腐爛的冰!
一股無法形容的陰寒瞬間透過薄薄的棉衣,直刺肌膚!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剎那凍僵了!“啊——!”我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觸電般地將那紅紙包往外推!可它像是粘在了我的衣服上,又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著,
竟然沒掉下去!“嘿嘿……收好嘍……等著吧……等著你的好日子……”李瞎子收回手,
拄著他的竹竿,發出令人牙酸的“篤、篤”聲,佝僂的身影慢慢轉過去,一步一探,
慢悠悠地消失在了下山小路的陰影里,只留下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
在墳地陰冷的空氣中飄蕩不散。墳地徹底死寂下來。冰冷的山風刮過,
卷起地上的枯葉和紙灰,發出簌簌的聲響,像無數細小的鬼魂在低語。
夕陽的最后一點余暉也被濃重的暮色吞噬,天地間一片灰暗。我僵在原地,全身冰冷,
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顫。懷里那東西的存在感無比強烈,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更像一塊散發著尸臭的寒冰。我低頭,顫抖著手,用盡全身的力氣,
才把那塊散發著陰冷邪氣的紅紙包從懷里摳了出來。它靜靜地躺在我冰冷的手心。
粗糙的紅紙,顏色濃稠得像是浸飽了血,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還在微微蠕動。沒有字,
沒有花紋,就是一個簡單的折疊方塊,卻散發著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惡意。
阿奶的尖叫仿佛還在耳邊回蕩。我猛地揚起手,用盡全身力氣,
想把這邪門的東西狠狠扔出去,扔進旁邊的荒草叢,扔得越遠越好!然而,
就在我手臂揮動的瞬間——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那不是實質的手,更像是一股無形的、帶著極深怨念的陰風,死死箍住了我的關節!
我的手臂僵在半空,任憑我如何用力掙扎,那紙包就像焊在了我的掌心,紋絲不動!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幾乎要把它勒爆!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內衣,
黏膩冰冷地貼在背上。它……它不讓我扔!我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讓我幾乎窒息。我死死盯著掌心那塊血紅的詛咒,最后一絲力氣也耗盡了。
我放棄了掙扎,像一具被抽掉了骨頭的木偶,癱軟在奶奶冰冷的墳前,
任由那刺骨的陰寒從掌心蔓延至全身,一點點凍結我的血液和骨髓。不知過了多久,
天徹底黑透了。山里夜晚的寒氣像無數細小的冰針,扎進我的骨頭縫里。
我失魂落魄、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那間空蕩蕩、冰冷刺骨的泥坯老屋。
家里唯一值錢的、那盞昏暗的煤油燈被我點燃,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里不安地跳動,
將屋子里破敗的家具和斑駁的土墻映照得鬼影幢幢。我縮在冰冷的土炕角落,
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土墻,仿佛這樣能汲取一點可憐的安全感。那枚血紅的紙包,
被我死死攥在手里,冰冷的觸感透過皮膚直透心底。我不敢看它,卻又無法擺脫它。
阿奶臨終的恐懼,李瞎子那詭異的笑容和惡臭,
還有墳地里那股阻止我扔掉它的無形力量……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
像一張巨大的、冰冷的蛛網,將我牢牢困在中央。困倦如同沉重的鉛塊,
最終還是拖垮了我緊繃的神經。在煤油燈昏黃搖曳的光暈里,我攥著那枚冰冷的“聘禮”,
意識一點點模糊、沉淪…………沒有預兆地,我猛地睜開“眼”。眼前一片刺目的紅!
晃得人頭暈目眩。我發現自己正端端正正地坐著,身體隨著某種有節奏的顛簸輕輕搖晃。
低頭一看,我身上竟穿著一件極其華麗、繡工繁復的大紅嫁衣!
金線繡成的鳳凰牡丹在衣料上流光溢彩,袖口和衣襟綴滿了細小的珍珠,觸手冰涼滑膩。
頭上沉甸甸的,壓著鑲嵌著珠翠的鳳冠,垂下的流蘇隨著顛簸輕輕晃動。這是……花轎?
狹窄的空間,大紅的轎簾,顛簸搖晃的感覺……我正坐在一頂花轎里!
可這花轎的感覺……不對!太安靜了!沒有嗩吶鑼鼓的喧天喜樂,沒有送親隊伍的歡聲笑語,
甚至連抬轎人的腳步聲、呼吸聲都聽不到一絲一毫!只有一種沉悶的、壓抑到極致的寂靜,
包裹著這方狹小的、被濃重紅色充斥的空間。更詭異的是那股氣味。
濃得化不開的劣質脂粉香氣,甜膩得令人作嘔,像無數腐爛的花朵堆積在一起散發出的味道。
但在這濃香之下,卻頑固地滲透著一股更加刺鼻的、冰冷刺骨的……土腥味!
像是剛剛挖開的、深埋多年的墳土!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鐵銹般的血腥氣!
這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反胃感。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想尖叫,喉嚨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想動,身體卻僵硬得如同被凍在冰層里,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挪動!
只能像個真正的提線木偶,穿著這身華麗又詭異的嫁衣,僵硬地坐在冰冷的花轎里,
被動地承受著那詭異的顛簸。花轎……在動!在寂靜無聲中,
向著某個未知的、黑暗的深淵移動!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就在這時,
那單調的顛簸,毫無預兆地……停了。死一般的寂靜瞬間降臨,比剛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
仿佛連空氣都凝固成了冰。然后,是布帛摩擦的聲音。
刺啦——刺耳得像是用指甲刮過生銹的鐵皮!那頂隔絕了內外、厚重無比的大紅轎簾,
被一只骨節分明、膚色慘白到毫無血色的手,從外面緩緩地掀開了!
一股比轎內更加濃郁、更加陰冷的土腥腐敗之氣,混合著那股令人作嘔的鐵銹血腥味,
猛地灌了進來!沖得我幾乎窒息!我僵硬地、無法控制地抬起頭,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破膛而出!目光透過垂下的珠簾流蘇,
死死地投向轎簾掀開的方向——外面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純粹的黑暗!沒有星光,沒有月光,
只有一種吞噬一切的虛無。而在那片絕對的黑暗背景前,矗立著一個高大的、模糊的輪廓。
看不清具體面目,只能感覺到一種沉甸甸的、非人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一只冰冷的手,
毫無預兆地、極其緩慢地伸進了轎內。那只手……白!慘白!
像在福爾馬林里泡了多年的尸體的手!皮膚緊繃,毫無血色,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青灰。
指甲很長,修剪得異常尖利,透著不祥的幽光。它無視了我僵硬的身體和極致的恐懼,
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陰冷氣息,精準地、輕柔地撫上了我的臉頰!觸感!冰!刺骨的冰!
那根本不是活人該有的溫度!像一塊剛從千年寒冰里挖出來的石頭!濕滑!
帶著一種粘膩的、仿佛尸液般的觸感!我的身體在那觸碰的瞬間猛地一顫,
極致的冰冷和滑膩感像無數細小的毒蟲瞬間爬滿了我的臉頰,瘋狂地往皮膚里鉆!
一股無法形容的惡寒從被觸碰的地方瞬間席卷全身,凍結了血液,麻痹了神經!
就在我即將被這極致的恐懼和冰冷徹底吞噬、意識快要崩潰的邊緣——一個聲音,
緊貼著我的耳朵,響了起來。那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兩塊粗糙的磨石在相互摩擦,
又像是從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深處幽幽地冒出來,帶著濃重的、濕漉漉的水汽和徹骨的寒意,
每一個字都像冰渣子,狠狠砸進我的耳膜,鉆進我的腦海:“娘子……”那聲音頓了頓,
冰冷的氣息噴在我的耳廓上,激起一片細小的、恐懼的戰栗。“……為夫等你好久了。
”“啊——!!!”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死寂!我整個人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
從冰冷的土炕上猛地彈坐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失控地擂動,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尖銳的疼痛,像是要炸開!冷汗如同開了閘的洪水,
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睡衣,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戰栗。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喉嚨干澀得像要冒煙,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痛,仿佛剛才真的窒息了很久。
眼前是熟悉的、昏暗的泥坯老屋。那盞煤油燈不知何時已經熄滅,
只剩下燈芯上一縷微弱的、茍延殘喘的白煙,在冰冷的空氣中裊裊升起。
窗外是沉沉的、死寂的黑夜,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
夢……是夢……那只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噩夢!我劇烈地喘息著,試圖說服自己,
但身體殘留的冰冷觸感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卻無比真實。臉頰上,
仿佛還殘留著那只慘白冰冷、帶著粘膩濕滑觸感的手的撫摸,那刺骨的寒意像是烙印,
深深印在了皮膚之下。耳邊,
那低沉沙啞、如同來自地獄深淵的呼喚——“娘子……為夫等你好久了”——還在嗡嗡回響,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我的神經。我下意識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冰涼汗濕的臉頰,
仿佛想抹掉那噩夢殘留的觸感。就在這時,我的手臂動作帶起了身下的枕頭。
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隨著枕頭的輕微移動,從枕頭底下“哐當”一聲,掉了出來,
滾落在冰冷的土炕上。聲音在死寂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我的心臟。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天光,看向炕席上那個滾落的東西。
那是一個……鎖。一個銅制的、樣式極其古舊的同心鎖!只有半個巴掌大小,
但入手卻異常沉重。鎖身上布滿了厚厚的、墨綠色的銅銹,斑駁陸離,
散發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土腥味和金屬腐朽的腥氣。它怎么會在這里?
誰把它放在我枕頭底下的?!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顫抖著伸出手,
指尖冰涼,帶著巨大的恐懼和一絲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近乎自虐般的好奇,
小心翼翼地拂去那同心鎖鎖身上最厚一處銅銹。銅銹簌簌落下,
露出了下面陰刻的、模糊不清的字跡。我湊近那微弱的、幾乎看不清的光線,努力辨認著。
鎖的一面,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筆畫僵硬的名字——周德全 & 林秀蓮林秀蓮?這是誰?
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鎖的另一面。心跳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
幾乎要撞碎我的肋骨!在鎖的另一面,刻著幾行更小的字,同樣是陰刻,筆畫深深嵌入銅體,
造:庚辰年 己卯月 丙戌日 戊子時 坤造:庚辰年 己卯月 丙戌日 戊子時轟隆——!
!!我的腦子里像是炸開了一個驚雷!瞬間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
這生辰八字……這坤造(女方)的生辰八字……庚辰年 己卯月 丙戌日 戊子時!
一字不差!這……這是我的生辰八字!!冷汗如同冰冷的瀑布,
瞬間從我的每一個毛孔里瘋狂涌出!
我死死攥著那枚冰冷、沉重、散發著腐朽土腥味的同心鎖,全身抖得如同篩糠!
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如同兩只冰冷的手,狠狠扼住了我的喉嚨!林秀蓮?
這個陌生的女人是誰?為什么她的名字會和我的生辰八字刻在一起?周德全……這又是誰?
那個在夢里叫我“娘子”的……鬼東西?!
“嗬……嗬……”我喉嚨里發出無意義的、恐懼到極致的抽氣聲,眼前陣陣發黑。
、那只慘白冰冷撫上我臉頰的手、還有那貼著耳朵響起的、來自深淵的呼喚……所有的一切,
此刻都因為這枚突然出現的、刻著我生辰八字的同心鎖,變得無比真實!無比清晰!
這不是夢!這絕對不是簡單的噩夢!就在我快要被這巨大的恐懼徹底吞噬時,
屋外那扇破舊的木板門,突然被什么東西急促地、用力地拍響了!砰砰砰!砰砰砰!
聲音在死寂的深夜里顯得格外突兀、刺耳!像急促的鼓點,狠狠敲打在我緊繃欲斷的神經上!
“誰?!”我猛地從炕上彈起來,聲音嘶啞尖利,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像一只受驚的野獸。
門外一片死寂。那急促的拍門聲在我問話的瞬間,詭異地消失了。
只有山風吹過破舊門板的縫隙,發出嗚嗚的、如同鬼哭般的低鳴。我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著那扇在黑暗中微微晃動的破門板,
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枚冰冷刺骨、如同詛咒般的同心鎖。時間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冷汗順著我的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炕席上。“砰砰砰!
砰砰砰!”拍門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加急促!更加用力!
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近乎狂暴的意味!整扇破舊的木板門都在劇烈地震顫著,
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隨時都會被拍散架!“誰在外面?!說話!
”我強忍著巨大的恐懼,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試圖用厲喝來掩蓋內心的驚惶。
門外依舊沒有任何人聲回應。只有那持續不斷的、越來越狂暴的拍門聲!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像擂鼓!像催命!更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外面瘋狂地、迫不及待地想要闖進來!
一股冰冷的、帶著濃烈土腥和腐朽氣息的風,猛地從門板的縫隙里鉆了進來,
吹得那盞早已熄滅的煤油燈燈罩里殘留的白煙劇烈晃動。
我死死盯著那扇在狂暴拍打下瘋狂震動的門板,
一個恐怖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進我的腦海——外面……根本不是人!是那個東西!
是夢里那個叫我“娘子”的鬼東西!它來了!它真的找上門來了!它要闖進來!“滾開!!
”極致的恐懼瞬間轉化成了絕望的憤怒和歇斯底里,我抓起炕上那個冰冷沉重的同心鎖,
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扇瘋狂震動的破門狠狠砸了過去!“哐當——!
”沉重的銅鎖砸在門板上,發出一聲悶響。幾乎是同時——那狂暴的拍門聲,戛然而止!
死寂。絕對的死寂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只剩下我粗重如同風箱般的喘息聲,
在空蕩冰冷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門外……沒聲音了?它……走了?
我癱軟在冰冷的土炕上,全身的力氣仿佛都在剛才那一砸中耗盡了。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冰冷地貼在皮膚上。我死死盯著那扇門,心臟還在狂跳,巨大的恐懼感并未散去,
反而因為這份突如其來的死寂而變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