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籠里的求救信號梅雨季的第七天,林秋霞掀開早餐鋪的塑料簾子時,
雨絲斜斜地撲在她后頸。她跺了跺膠鞋上的泥,把最后一籠包子端到保溫柜里,
鐵制籠屜還冒著熱氣,在昏暗的路燈下騰起朦朧白霧。“秋霞嬸!
” 隔壁五金店的小王縮在屋檐下喊,“這雨再下下去,咱們這條老街都要變**了!
”林秋霞笑著往他懷里塞了兩個肉包:“快趁熱吃,別學年輕人說那些洋詞兒。
” 她眼角的皺紋擠成核桃褶,轉身收拾攤前的塑料凳時,
瞥見街對面便利店的玻璃門映出一道單薄的身影。那姑娘渾身濕透,長發黏在蒼白的臉上,
淺灰色衛衣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大片淤青。林秋霞的手頓了頓,
指甲在塑料凳邊緣掐出月牙印。她看著女孩在便利店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往店里張望,
又像是被什么嚇到似的后退兩步。“姑娘!” 林秋霞扯開嗓子喊,聲音穿過雨幕。
女孩猛地抬頭,那雙眼睛像受驚的小鹿,濕漉漉的睫毛下藏著說不出的恐懼。
林秋霞指了指保溫柜:“最后幾籠包子,買一送一,進來躲躲雨?”女孩搖搖頭,
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林秋霞抓起兩個油紙包,踩著積水小跑過去。
雨滴打在她褪色的卡通圍裙上,印著的哆啦 A 夢都模糊了表情。“拿著,嬸子請你。
” 林秋霞把溫熱的包子塞進女孩手里,“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別淋病了。
” 她注意到女孩手腕處的紅痕,像是被繩子勒過的,心里警鈴大作。
“謝、謝謝……” 女孩聲音沙啞,指尖冰涼。林秋霞正要追問,便利店的玻璃門突然撞開,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沖出來,黑色雨傘在地上砸出悶響。“小晚!” 男人快步上前,
一把扣住女孩的手腕,“說出來買煙,怎么在這兒磨蹭?” 他臉上帶著笑,眼底卻結著冰。
林秋霞注意到他西裝袖口露出的銀表,表盤上密密麻麻的齒輪轉動著,像某種精密的牢籠。
蘇晚渾身發抖,包子掉在地上,被雨水瞬間浸透。她張了張嘴,
卻在男人用力的攥握下發出嗚咽。林秋霞眼疾手快地攔住兩人:“小伙子,這是你對象?
她看著不太舒服,要不坐我店里歇會兒?”“不用。” 男人的笑容更冷了,
拽著蘇晚就要走。林秋霞伸手擋住他的去路,肉乎乎的手掌攤開:“等等,
這姑娘手上的傷怎么回事?我看著像家暴啊?”“您誤會了。” 男人掏出錢包,
抽出幾張百元鈔塞給林秋霞,“她低血糖,不小心摔的。我們趕著回家,別耽誤時間了。
” 鈔票上的油墨味混著雨水,刺得林秋霞鼻子發酸。就在這時,蘇晚突然掙脫男人的手,
撲到林秋霞身后。她渾身濕透的衣服蹭著林秋霞的圍裙,帶著股消毒水的味道:“阿姨,
救救我……” 話音未落,男人已經抓住她的頭發往后拽,皮鞋在積水里劃出刺耳的聲響。
林秋霞抄起路邊的掃帚,橫在兩人中間:“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人?我這就報警!
” 她摸出兜里的老年機,按鍵聲在雨聲中格外清晰。男人臉色驟變,松開蘇晚后退兩步,
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蘇晚,你會后悔的。” 說完,他轉身鉆進路邊的黑色轎車,
輪胎碾過水坑,濺了兩人一身泥水。蘇晚癱坐在地上,雨水沖刷著她臉上的淚痕。
林秋霞蹲下身,輕輕撥開她黏在臉上的頭發。女孩脖頸處的掐痕觸目驚心,
鎖骨下方還有未愈合的燙傷。“孩子,別怕。” 林秋霞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跟嬸子回店里,咱們慢慢說。”回到早餐鋪,林秋霞打開暖風機,又煮了碗紅糖姜茶。
蘇晚捧著熱氣騰騰的碗,手指還在發抖。“我叫蘇晚。” 她終于開口,
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他叫陸沉,是我前男友…… 不,是跟蹤狂。
”林秋霞往爐子里添了塊煤,火苗 “噼啪” 作響。她搬來小板凳,
坐在蘇晚對面:“慢慢說,嬸子聽著呢。”蘇晚盯著杯中的姜片,
開始講述自己噩夢般的經歷。三年前,她在圖書館遇見陸沉,對方溫文爾雅,
對她展開猛烈追求。起初,她以為這是命中注定的愛情,
直到交往后才發現陸沉的控制欲超乎想象。他要求知道她的每一個行蹤,檢查她的手機,
甚至切斷她和所有朋友的聯系。“我想分手,他就用自殺威脅我。
” 蘇晚的眼淚掉進姜茶里,“后來,他變本加厲,把我關在他的公寓里。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逃出來……”林秋霞氣得直拍大腿:“這哪是人干的事兒!別怕,
有嬸子在,他不敢再欺負你!” 她摸出居委會的通訊錄,準備聯系民警。這時,
蘇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滿是恐懼:“阿姨,別報警…… 他說如果我報警,
就殺了我全家。”林秋霞看著女孩眼底的絕望,心里像被鈍刀割著。
她握住蘇晚冰涼的手:“傻孩子,咱們不硬來。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再想辦法。
” 她想起自家閣樓還有間空房,門窗都裝著防盜網,暫時應該安全。安頓好蘇晚后,
林秋霞坐在店門口的塑料凳上,望著依舊下個不停的雨。她掏出手機,
翻出社區群里的照片 —— 上周陸沉來早餐鋪找過蘇晚,當時她還以為是小情侶吵架。
照片里,陸沉戴著金絲眼鏡,嘴角掛著笑,手里卻攥著蘇晚的手腕,指節泛白。“這渾蛋。
” 林秋霞咬著后槽牙,撥通了社區民警老張的電話。她知道,這場和惡魔的較量,
才剛剛開始。雨還在下,但早餐鋪的暖風機嗡嗡作響,驅散著屋里的寒意。
蘇晚蜷縮在閣樓的床上,聽著樓下林秋霞和老張的交談聲,第一次在漫長的黑暗里,
感受到一絲溫暖的光。暗房里的交鋒暴雨停歇后的第三天,潮濕的空氣里仍彌漫著霉味。
林秋霞將最后一屜小籠包碼進蒸籠,銅制的籠屜在晨光中泛著暖黃。
她抬頭看了眼閣樓緊閉的木門,蘇晚已經三天沒下樓,
只有夜里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透過樓板傳來。“秋霞嬸,聽說你收留了個被家暴的姑娘?
” 隔壁水果攤的李姐湊過來,壓低聲音道,“那小子昨天又來打聽了,開著輛大奔,
兇得很。”林秋霞將搟面杖重重拍在案板上,面團發出 “噗” 的悶響:“怕他作甚?
咱們老街坊還能讓狼崽子叼了人去?” 她抹了把額角的汗,
從圍裙口袋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條 —— 那是昨晚蘇晚偷偷塞給她的,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陸沉公寓的地址。午后的陽光變得毒辣,
林秋霞召集了社區的 “娘子軍”。退休教師王阿姨舉著保溫杯,
廣場舞領隊張嬸抄著不銹鋼鍋鏟,就連總愛遛鳥的趙大爺也扛著根棗木拐杖,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高檔小區進發。“都聽好了,” 林秋霞站在雕花鐵門外面,
壓低聲音部署,“一會兒我打頭陣,你們瞅準機會報警。那小子住 2301,
蘇晚說他家裝了監控,咱們得速戰速決。”電梯上升時,林秋霞的心臟撞得肋骨生疼。
她攥緊口袋里蘇晚給的備用鑰匙,想起姑娘手臂上蜿蜒的疤痕 —— 那是陸沉用煙頭燙的。
23 層走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腳步聲被盡數吞沒,
唯有 2301 室門縫里透出的冷白光,像張等待獵物的嘴。鑰匙剛插進鎖孔,
門突然從里面猛地推開。陸沉穿著絲綢睡袍,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林阿姨,
大駕光臨?” 他的視線掃過眾人,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帶這么多幫手,
是怕我一個人對付不了?”林秋霞將眾人擋在身后,挺直腰板:“陸先生,把蘇晚交出來。
”“蘇晚?” 陸沉倚在門框上,慢條斯理地轉動腕表,“她欠我三百萬,
不還清債務就想走?” 他突然扯開衣領,鎖骨處猙獰的咬痕赫然在目,“看看,
這就是你們要救的‘受害者’,半夜發了瘋似的咬我。”王阿姨忍不住往前沖:“胡說!
蘇晚那孩子連殺雞都不敢,怎么會……”“閉嘴!” 陸沉突然暴喝,
金屬表鏈在門把手上撞出刺耳聲響,“這里是私人住宅,你們再不走,我就告你們私闖民宅!
” 他作勢要關門,林秋霞眼疾手快將腳伸進門縫,疼得倒抽冷氣。“報警了嗎?
” 林秋霞轉頭問張嬸,余光瞥見屋內陰影里閃過一抹熟悉的白裙。蘇晚被反綁在餐椅上,
嘴被膠帶封住,脖頸處纏著滲血的紗布。她的眼睛瞬間紅了,抬腳踹開陸沉,沖進玄關。
“放開她!” 林秋霞抄起玄關柜上的水晶擺件,狠狠砸向監控攝像頭。玻璃碎裂的聲音中,
張嬸等人一擁而上,將陸沉死死按住。蘇晚劇烈掙扎,淚水在膠帶邊緣暈開深色痕跡。
“別怕,孩子。” 林秋霞顫抖著撕開膠帶,蘇晚立刻撲進她懷里,
指甲深深掐進她后背:“阿姨,他說要把我做成標本……” 女孩脖頸處的紗布下,
新鮮的刀傷還在滲血。陸沉突然爆發出狂笑,掙脫眾人的鉗制:“報警?
你們以為警察會信一個瘋子的話?” 他扯開書房門,
墻上密密麻麻貼滿照片 —— 蘇晚在浴室洗澡、在陽臺晾衣服,甚至熟睡時的特寫,
每張照片都用紅筆圈出要害部位。“看到了嗎?” 陸沉指著照片,鏡片后的眼神瘋狂,
“她是我的,從頭發絲到腳趾甲都是!” 他突然沖向蘇晚,林秋霞想也沒想,
抄起茶幾上的陶瓷花瓶砸過去。瓷片飛濺的瞬間,警笛聲由遠及近。民警沖進來時,
陸沉癱坐在滿地狼藉中,而蘇晚蜷縮在林秋霞懷里,像只受傷的小貓。“張警官,
這些都是證據。” 林秋霞將手機里蘇晚傷痕的照片,以及監控錄像拷貝到 U 盤,
“他非法拘禁、故意傷害,還有這些變態的跟蹤照片……”警車帶走陸沉時,
夕陽正將天邊染成血色。蘇晚站在陽臺上,望著樓下遠去的警燈,
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摩挲林秋霞的衣角。“阿姨,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太陽了。” 她聲音很輕,
“他說要把我鎖在地下室,像養金絲雀那樣……”林秋霞摟住女孩單薄的肩膀,
感覺她瘦得硌人:“別怕,以后嬸子就是你的靠山。” 她想起早餐鋪閣樓新裝的防盜窗,
想起昨天連夜聯系的心理醫生,“咱們先養好傷,再去告他個傾家蕩產!”夜幕降臨時,
老街又飄起細雨。林秋霞在廚房熬著山藥粥,
聽著閣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 蘇晚終于肯下樓了。她擦了擦手,把熱粥端到桌上,
看著女孩小心翼翼地捧著碗,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淚。“慢點喝,別燙著。
” 林秋霞用圍裙擦去她嘴角的粥漬,突然想起自己夭折的女兒,“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
” 窗外的雨絲撲在玻璃上,暈開一片暖黃的光,像給黑暗中的人點了盞永不熄滅的燈。
早餐鋪的新生清晨五點,鬧鐘還沒響,林秋霞就被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
她揉著惺忪睡眼推開閣樓門,看見蘇晚穿著寬大的卡通圍裙,正踮著腳夠吊柜里的面粉袋。
晨光透過蒙著水汽的窗戶灑進來,在女孩蒼白的臉上鍍了層柔光。“小晚,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