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大院的清晨
周凌出任務那天正是周末,張昊天沒亮就來敲門。周小檬抱著枕頭開門時,發現他穿著作訓服,手里拎著兩個保溫桶。
"走,帶你看你哥戰斗過的地方。"張昊把豆漿塞給她。
晨霧中的軍區大院像頭沉睡的巨獸。張昊指著東南角的宿舍樓:"看到四樓最東邊那個沒封的陽臺沒?當年演習時你哥為了奇襲敵方大本營徒手爬外墻..."
周小檬差點嗆到豆漿:"他不要命了?"
"要命就不是周凌了。"張昊突然斂了笑,"新兵連那年他高燒40度,愣是跑完十公里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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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食堂時,打飯窗口的劉班長老遠就招手:"小周妹妹來啦?你哥特意交代的牛肉面!多吃肉,長個。他凌晨三點來搟的面。"劉班長壓低聲音,"說你不愛吃蔥花香菜。"
周小檬戳著碗里的溏心蛋,想起以前隨口抱怨學校食堂難吃的話。原來有人真的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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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戰術訓練場的觀禮臺上,張昊掏出個磨掉漆的水壺:"這是你哥的,跟了他六年。"
小檬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她十歲那年哥哥休探親假回家時自己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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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昊突然站起來眨眨眼:"想不想看看你哥的宿舍,就是你沒來之前他住的地方。"
周凌的宿舍整齊得像樣板間,唯獨床頭柜上攤著個迷彩色筆記本。周小檬的手指在「開放日注意事項」那頁停?。?/p>
「1. 提前半小時到(防止堵車)
2. 帶簽字筆和濕巾(小檬鼻炎)
3. 不要總板著臉(參考張昊表情包)」
最后一行被重重劃掉的字隱約可辨:如果老師批評她,先問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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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檬一頁一頁的翻著筆記本,上面記著自己愛吃的芒果蛋糕,可能會過敏的山藥,學習科目中最薄弱的數學…
張昊突然說:"其實這三個月,他每天半夜跟心理醫生通話。"
"為什么?"
"他怕自己不會當哥哥,又把你弄丟了。"
熄燈號早已響過,軍區大院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熄滅。張昊的軍用手機卻在這時震動起來,屏幕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光。
周小檬蜷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見張昊壓低聲音的應答:"嗯,安全抵達...對,都按你說的做了..."
一陣電流雜音刺破寂靜,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熟悉聲音,像是穿越了很遠的風沙:"...她今天..."
"哭沒哭我不知道,"張昊看著周小檬微紅的眼角,話卻是對著電話說的,"反正你買的芒果班戟全吃光了。劉班長那碗面也見了底,溏心蛋戳破時的表情跟你預測的一模一樣。"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周凌的聲音突然穿透雜音:"...把電話給她。"
張昊突然把手機貼到周小檬耳邊,冰涼的金屬外殼激得她一顫。電話里周凌的呼吸聲與呼嘯的風聲交織,背景里隱約有機械運轉的轟鳴。周小檬聽見什么東西在金屬表面刮擦的刺響。周小檬發現自己的手指在發抖。聽筒貼緊耳廓時,她聽見呼嘯的風聲里夾雜著某種規律的"噠噠"聲——是直升機旋翼的節奏。周凌的聲音比平時沙啞,像是很久沒喝水:"床頭柜第二個抽屜。"
電話突兀地斷了。周小檬光著腳跑到主臥,月光透過紗窗在地上畫出菱形的光斑。第二個抽屜里,軍用創傷膏的鋁管冰涼光滑,下面壓著張對折的便簽紙。展開時,紙張發出脆響,像是被人反復打開又合上。
「手重了,對不起?!纭?/p>
字跡比平時潦草,最后一道筆畫拖得很長,像是寫字的人中途被什么事打斷了。周小檬用指尖描摹那個突兀的句號,墨水暈開些許,像是落筆時停頓太久。
"衛星電話每次只能通三分鐘。"張昊靠在門框上,"他特意申請的這通家屬連線。"
話沒說完,周小檬突然把臉埋進膝蓋里。張昊僵在原地,看著少女單薄的肩膀在月光下微微顫抖。他笨拙地拍她的背。
"他...他什么時候回來?"周小檬的聲音悶在布料里。